第一卷浴火 第十六章小孩子别那么……色
第十六章小孩子别那么……色
一会儿的功夫,周医生拿着字典回来了。回到安锋旁的座位上,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抖了抖字典说:“这,也是一种态度吧——冷处理。”
安锋很八卦的问:“他们没说什么?”
“没。听说我要读报,以便了解当地情况,他们很支持……对了,陈文文说你很乏味”,周医生说完,低下头开始翻译报纸。
注意力一旦专注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安锋看报纸是想了解现在的英国,现在的世界。而周医生看报纸是想尽快熟悉英国人的用词方式。两人的专注点不一样,周医生只看新闻报道,安锋连广告都不放过——广告才能告诉安锋真实的英国。
英国人最近喜欢用什么牌子的沐浴液,用什么牌子的短裤,喜欢看什么电影,最当红的歌星是哪位,广告上都能反映出……这一通翻检,等周医生看完报纸最后一版,一抬头,发现时间已过了四小时,身边座位上不见了安锋。
这时,机舱内的灯光已变得昏暗,部分人已将座位放倒,戴着眼罩进入睡相,但也有人精力旺盛。周医生揉揉眼睛,听到耳边一阵窃窃私语,抬眼望去,发觉安锋站在过道不远处,一脸阳光灿烂的跟一名白人老外对话。
对话?两人聊得很开心,你是自闭症好不好,怎么不伪装了?
周医生低下头,重新拿起报纸,已经查阅过生词的报纸,再读一遍阅读变得很顺畅。
好吧,由你了。反正,你四处聊天四处拉关系,我也会受益。
这一遍阅读周医生读出兴趣来。不知什么时候,送午饭的来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又走了……整个飞行过程中,除了吃饭时间周医生必须回舱,在自己座位上领取份餐,其余时间他都来到尾舱,阅读着安锋从老外那里顺来的英文杂志。
到了旅途后半段,安锋几乎没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住,他满机舱转悠四处结识新朋友,跟对方闲聊一阵,从对方手里骗过几份过期英文报纸杂志,然后回座位上丢给周医生……如果陈文文看到安锋这番动作,一定会跟周医生一样的情绪,心头一千只草泥马奔驰而过。尼玛不是自闭症吗?怎么跳腾的如此欢实?有木有天理啊。
可惜,旅程的后半段,头等舱里的母子已经遗忘了尾舱这两人的存在,他们从未在后舱露一面。
将近十一小时的旅程终于到了结尾,等飞机进入英国领空后,空姐们拿来一叠入境登记表分发给乘客。尾舱的安锋与周医生最先得到表格,空姐们给这两人发完,顺着座位向前舱散发。看清表格上的要求后,周医生犹豫了一下,他试探地问安锋:“这,要申报随身携带的现钞数,你说,我该填多少好?”
安锋仰起脸来,做出一副沉思样,诱导:“填多填少,有区别吗?”
周医生咳了一声,答:“出境时似乎也要求填写,但我没……嗯,居民携带出境的外币数量,是有限制的。”
安锋一脸好奇:“英国警方接受国内警方领导吗?哦,算了,换个问题——两国警方,相互沟通资料交换情报吗?”
安锋的问话符合安锋一贯细究本质、追索事物原理的性格,周医生也没多想,马上摇头:“不可能。情报交流这事嘛,嘿嘿,隔一条马路的两个派出所,都不见得相互交流信息……”
也许,以后到了网络时代,信息能做到共享,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安锋再问:“那么,头等舱的黄阿姨,会带多少现金?”
周医生沉默了:是呀,天塌了由高个顶上,他小百姓一个,这点钱算什么?
随着安锋的总结,周医生脑筋越来越清晰。
安锋继续分析着:“为什么要登记入境携带的现钞——曾有旅游者说:他们购在入境登记表上,填写了携带入境的钱数,以后可以凭借这个表格获得退税。可见,登记表上填写的现钞数目,与退税密切相关。
咱们不是英国人,咱手里的钱不是在英国挣得,这钱英国无权征税。咱带钱到英国消费,花多少钱英国必须给我们退税。那些英国人如何判断我们的钱是不是在英国挣得,交没交英国所得税——看入境登记表。
登记表上申报多少现金合适——两国信息并不畅通,你带了多少现金,英国不会通知国内,要求国内批准容许。似乎,从来也没有相关报道,说‘英国’警方追究国内人现金携带数目,所以……”
“洗钱”成为一项跨国罪行而被警方盯上,似乎还要等十年。
“那就如实填报吧”,周医生已经彻底明白:“我们这点现金,多不过黄姐她们。同等舱内坐了六七个带孩子出国学习的……父母。人都计划在伦敦买房子了,这笔钱总得几十万吧?
虚假填报入境登记表,万一查出来,恐怕会影响信用评估——我听说老外特别注重这个,咱现在已经算入境了,从现在开始,不能说假话。”
稍停,周医生迟疑地问:“你一个小孩,携带现金数量这么大……不如我多填一点,那些钱算在我头上?”
“不用”,安锋很随意的回答:“我是来上学的,谁都知道学费很昂贵,所以我带多一点钱也不算什么。英国有侵犯**罪,还有精神赔偿。我是未成年人,谁把我的信息泄露出去,小心我告他侵犯**,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周医生淡然一笑,不再坚持。
随后,两人动作很快的填报完入境登记表,刚把表格递上去,黄亚青与陈文文一溜小跑的从前舱跑来,当然,两人手头都拿着入境登记表……无需他们说一句话,周医生与安锋接过表格,开始用英文填报。
不一会儿,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黄亚青身上。
“黄姐,你随身携带了多少现金?”周医生问:“最好如实申报。”
“你随便填吧”,黄亚青显得不以为然:“钱是我老公问人借的,我也没数。”
周医生小心提醒:“过海关时,行李要经过扫描。如果申报不实,查出来会……肯定会查出来的,到时候引来新闻记者还不算什么,万一被海关扣押了,然后让你出示合法拥有证明,手续会很麻烦的。”
“你们填了多少”,黄亚青显得有点心虚,她探头看了看两人申报的表格,立刻深吸一口气,手指哆嗦地指着安锋,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你这小娃娃,你,你居然带了……哈,看不出,安锋家还真富裕,难怪愿走自费途径。”
黄亚青这句话经过了三个阶段,第一句充满震惊;第二句难掩干涩;第三句话……这才是真正的“人话”。这时,她的语调中,才不再有居高临下的矜持,屈尊俯就的敷衍,以及无法掩饰的优越感。
她终于开始平视面前这小小孩。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周医生此刻深度敬佩自己:选择与安锋合作,也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我的钱,我还真没数……”黄亚青低声说:“要不,我们过去盘算一下?”
稍停,黄亚青又补充说:“这次没经验啊,听说他们都转道香港出去,我原先还纳闷呢。刚才一下子恍然了:到香港办个外国通用的信用卡,这不什么事都齐了?”
周医生无奈的站起身来,低声说:“那就去头等舱,带上安锋,他数钱很快。”
大概,孩子在父母面前从来是另一番模样。周医生与黄亚青交谈当中,安锋一直低头填写表格,陈文文一直站在机舱过道,显得一派文静相。其实,只要不开口,这孩子就是个清秀腼腆的……二货。如今,陈文文的入境表格在安锋手上,整件事情他这个比安锋大两岁的孩子却一点帮不上忙。只能站在过道边,趁人不注意冲安锋不屑的直撇嘴,但他终究不敢说一句挑衅的话。
安锋坐的尾舱有点空荡,但头等舱几乎没有空位置。黄亚青过去与一位邻座乘客低声交谈几句,这位仪表堂堂相貌威严的乘客立即起身,将手头登记表塞给黄亚青,自己施施然,像视察般的迈出头等舱。
这个人把座位腾出来,黄亚青顺手将此人的表格转塞给周医生,指挥陈文文做到腾出来的空座位上,继而呼喊周医生帮忙开行李舱拿行李……
黄亚青带来的现金很杂,全是大钞,里面有各种面值的英镑、瑞士法郎、德国马克,以及美元。幸好这些钞票大都是整捆的,零钞只占一小部分。所以只要搞清其中一捆的数量,总体数量也就出来了。
周医生轻轻吸了口气,又微微叹了口气,准备俯身开始清点,安锋忽然抖了抖手中的表格,让纸张发出哗哗的声响。周医生诧异地望过来,他一扬眉,安锋嘴角向外一撇,周医生马上明白了。
随即,周医生站起身来,站在过道边背对黄亚青,拿起刚才那位让座人的表格,用很夸张的姿势开始填写——他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座位口,黄亚青见到他这动作才恍然,赶紧将自己身体也堵在座位口,用眼色示意安锋开始清点工作。
头等舱的客人看到周医生的动作,立即有人扬声发问,还有性急的人过来指着表格问询。黄亚青直着身遮挡别人的视线,安锋快速将整捆钞票归类,而后拿起零钞快速翻动,他很认真的侧耳倾听刷拉拉的钞票声。每卷钞票只翻动一遍,安锋就将钞票丢进箱内,然后拿起下一卷。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级数动作,所有的钞票扔进箱里,安锋刷地关闭箱子。安锋拿起笔来,在表格上分别填上币种,以及一长串数字。而后一言不发的拍拍周医生肩膀,将填好的表格递上去……黄亚青眼角瞥见安锋的一连串动作,脸上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就完了?”黄亚青很着急,她急忙拉住周医生的袖子,满头大汗地,想描述一下安锋的敷衍与草率,周医生压低嗓门提醒:“没问题,他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你忘了,他是超常儿童,对数字最敏感。”
安锋干巴巴的插嘴:“误差小于三——在可容许范围内。”
好吧,既然周医生这么说,也许……话又说回来,她不信周医生,还能信谁?
原来,这位超常儿如此牛叉啊!听听钞票翻动的声音,就能说出钞票的张数!而且从头到尾那么多币种,也没见对方做记录,最后每个数字都记得那么清楚,难怪周医生要把他带在身边好好研究。
这个小孩,倒是值得拉拢一番。
黄亚青这类人对利益最敏感,看到安锋身携巨款,明白对方不会在经济上有求于她,相反,她在短期内却有可能需要对方的帮助……黄亚青在利益取舍面前,是从没有身段的。
一脸温柔笑容的黄亚青慈爱的伸手摸摸安锋的头,她闪电般探手到箱内,迅速摸出一个小盒塞给安锋:“拿着,这是阿姨给你的小礼物,你帮了阿姨很大的忙,别客气。这小东西,你拿着看时间。”
手里是个欧米伽女式表盒,这玩意……十有**是假货。最多是个高*仿。
好吧,安锋现在的手腕小,带男表不合适,这只小表倒是体贴。即使它是假货,也能大致看时间不是吗?
如果不计真假,就会认为这玩意很昂贵,这么昂贵的东西随手送出去,定是……好吧,安锋矫情了,人送他礼物,他不应该生出是非,去推导礼物的出处。
安锋不跟黄亚青客气,他的眼睛贼亮,一眼扫过去,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物体都会用摄影式记忆法记入脑海。刚才黄亚青箱子开了关,里面有什么安锋都知道。
里面有很多类似小礼品,多是些看起来很昂贵的手表、珠宝……
他一声不吭的将手表揣进怀里,乘着众人都在忙碌,悄起身向外走。黄亚青伸手想拦一下,想跟安锋多聊聊家常,但她一抬头,看见扔在座位上的装钱行李箱,稍一犹豫中,安锋已经跑得没影了。而周医生正被一群人围着求帮助,只见到安锋的背影,也腾不出手来拦阻。
安锋缩进尾舱内,悠然的渡过了剩余的二十分钟。等飞机降落,他也没急着出去,一直等到机内没几个乘客,这才在空姐的帮助下推着旅行箱,优哉游哉的走下飞机——前舱的周医生没来找他,这不算什么。下飞机时大家都急着向外走,狭小的行李舱内不会容许有逆行的人。
漫长的旅途中,安锋曾小小帮空姐端茶递水,以及帮忙翻译。见到安锋一个小人推着硕大的箱子走,一位母爱泛滥的空姐不禁决定送安锋一程。
说实话,拥有一双明亮大眼睛、秀气而文静的安锋,真要讨好起人来还是蛮可爱的。他一路仰着小脸,跟美丽的空姐说着逗趣的童真话,惹得空姐咯咯边走边笑个不停。
“韩姐姐,谢谢你了,我以后可以约你出来吃饭吗?”安锋很渴望的问。
“嘻嘻嘻嘻,你个小人,知道约女孩纸出来吃饭是什么意思吗?你真知道吗?你每月挣多少钱?父母的钱花着不心痛是吗?小人,你给我听着,以后好好学习,让父母别后悔送你出来”,这位名叫韩芷烟的姑娘笑眯眯地说。
“可素,我想谢谢你,真心谢谢你的帮助,姐姐你好漂亮,以后我还坐你的航班,你还帮我拿行李好吗?好吗?”安锋嘟起嘴,不停地催问。
“好吧好吧”,韩芷烟敷衍道:“以后你都坐我的航班……”
安锋的行李箱内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多。他自己只带了一身换洗衣物,以及足够的钞票。这点东西装不满一支随身箱。国际航班规定每人可以带两个行李箱,恰好周医生想带的东西太多,自己的箱子都装不下,于是,他将部分东西分摊到安锋的箱子内。
安锋名下的两只箱子,被托运的大号箱子里,装的全是周医生的东西,安锋甚至懒得过问。这只小号随身箱里面装了周医生的夏装,外加一套电褥子电水杯。以至于箱子很沉,只能推着走。这只箱子虽然号称随身箱,但安锋才是八岁小孩,身材比箱子高不了多少。
韩芷烟推着箱子出了分流口,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安锋马上追问:“韩姐姐,那我怎么跟你联系?”
韩芷烟笑着轻轻摇头:“小安子,我记得你有人陪护的,你顺着这条路向外走,一路走一路找你的陪护人……嘻嘻,小家伙你不可能找到我的,我所在的空乘班组将在伦敦停三天,后天飞回国旅程。你个小人,别想那么多了。”
安锋小大人般的点点头:“韩姐姐,那你们租的房子在哪里,我会去找你的。”
“我们租的房子,嗯,地址很复杂,别说你人生地不熟的,连我都记不住。好了好了,小孩子别那么……色,快去找你的行李吧”,韩芷烟轻轻推了推安锋,立刻开始挥手告别。
等韩芷烟的背影在通道口消失,安锋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重新变得痴痴呆呆……哦,完全跟电影《雨人》中的自闭症患者达斯亭·霍夫曼相同。他很专注的推着行李箱,沿着走廊走向外面的大厅。
第一卷浴火 第十七章千载难逢的捞钱机会
第十七章千载难逢的捞钱机会
同飞机的人都等候在航班所属行李货梯口,周医生远远地冲安锋招手,歉意地说:“我们在前舱,下飞机时通道里全是人,没法回头找你,但我想着你也不需要……”
安锋点点头。他什么状况周医生最清楚,**性很强的安锋无需人照顾。
“我们将在伦敦停留一个星期,或许更久点,这要看你黄阿姨的意思了”,周医生接着补充:“她想在伦敦好好玩一下,顺便熟悉环境。恰好咱们省会有个商贸代表团在伦敦,那些商人将陪同她……”
“那就是说,我们可以自由活动了?”安锋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轻松。
“是的,我刚才问了黄姐,她准备入住的酒店价格很高,咱们没必要住进去花钱,况且,她也不可能走哪儿都带上我们,所以我要求自己另外找旅馆住……你有什么建议?”
伦敦机场很热闹,等候取行李的人分成几波围拢在各自的行李货梯前。人潮喁喁中,黄亚青目光紧盯着行李货梯口,陈文文紧拉着黄亚青的手,目光怯怯的四处打量,他俩都没注意安锋的出现。安锋吸了口气,用汉语说:“这事交给我,我在飞机上打听好了。”
正说着,安锋冲远处挥了挥手,他打招呼的是位同机的老外,那老外推着行李向外走,吆喝:“嘿,聪明的小不点,你的行李还没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非常感谢,我们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周医生赶紧代安锋回应。
那老外笑了笑,毫不坚持的挥手告辞。接下来,安锋在飞机上认识的老外接二连三的过来告别,有的人留下联络方式,有的人只一声招呼而已。等黄亚青拿上了行李,四人分乘两辆车赶往酒店,黄亚青在车上才找见机会,与同车的安锋开玩笑说:“锋锋,看不出,你挺受欢迎的吗?”
黄亚青不懂英语,初来伦敦她有点怯场。她的行李多,一辆车装不下,安排出租时她坚持每辆车有个懂英语的人。于是安锋被安排在他车上,周医生带陈文文左后一辆车上尾随。
黄亚青的话里有点讨好意味,但……,但既然这女人决定独自去happy,安锋何必在意即将分道扬镳的她呢?
这是一个极端自私,眼里只有权势与利益的女人,像安锋这样的平民小孩,无论怎么作低服小都得不了好处,因为在对方眼里安锋就应该卑微,就应该竭力献媚,这才是安锋的“本分”,所以安锋懒得浪费精力,他装出自闭症患者的执拗,表情紧张的盯着身后的出租,一句话不回答。
黄亚青稍稍愣了一下,但脸色马上恢复正常——一个病人,精神病人,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她随着安锋的目光紧紧盯着身后车辆。
车到酒店,卸下了黄亚青母子,在酒店大堂黄亚青遇见商务代表团人员,领队官员她恰好认识,于是黄亚青毫不留恋的挥手告别周医生,两人略有点狼狈的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出豪华酒店,在酒店门口寻了一辆了空车离开的出租。登上出租的安锋泰然自若地说出一个地名,弄得司机很认真的盯着安锋看了两眼。
一路都是熟悉的街道,随着车辆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安锋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个地方,曾经是安锋的一个藏身地,他曾经在这个地方度过一段甜蜜日子,如今故地重游,他早来了……二十年。
一条小巷,两边分布着都铎式风格三层砖混建筑,阳面的楼房是一长溜、约百米长的公寓楼,每个单元都单独开着小门,风格整齐划一。而阴面则是各类型的高高低低商业建筑,咖啡馆、餐馆、古董店、小旅馆。
小店很幽静,没几个客人。店面伸出的遮阳棚覆盖了大半个人行道。遮阳棚下是一张小桌,两把椅子,大多数桌椅空着,偶尔有那么一位客人,常常是独自坐在那里翻报纸。
小巷里没有车来车往,在下午懒散的阳光下,行人走的不慌不忙,神态悠闲。间或有骑着自行车走过,车速也不快。从路边房间内,猛然间蹦出的餐馆招待们,招呼客人的声音也不响亮,充满着懒洋洋的闲适气氛。
出租车停在一家微型旅店门前,这里阳面那座长长的公寓楼尾端,整栋大楼在这里隔出两个单元,用来办旅店,于是有了这家“小巷旅馆”。
这栋大楼很长,从巷头到巷尾,可以说小巷就是因这栋大楼而成。一路走过,出租车经过了十几个单元门,许多单元门口悬挂着出租的招牌。车停稳后,司机下车拎行李,周医生过去帮忙,安锋则抄着手,打量着身后出租单元——第十一单元的房子,挂着“出租或出售”牌子——那里就是安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如此近距离重新触摸“曾经”,是个什么感觉?
反正安锋心里怪怪的,他觉得心脏跳动格外强烈,觉得无法呼吸。一贯喜欢掩饰自己的他,这次的情绪波动几乎掩饰不住,以至于周医生都感觉到了。
但周医生以为是安锋到了个陌生环境,感觉到紧张而已。他打量着准备栖身的小旅馆,连声安慰说:“别怕,这地方很不错。”
小旅馆并不大,一楼是公共活动区,因此只有二楼三楼用来出租,公共活动区占据了二楼部分空间,使得二楼只有四个房间,而整间旅馆也只有十二个客房,显得人少而安静。
店面虽小但房间不差,客房的层高都在三米以上,人进去感觉空间开朗心情舒畅。客房内也是非常干净简洁,家具油漆锃亮,布艺沙发像是才购置的,找不到一点污渍。头顶上水晶灯明亮而华贵……
因为房间是大小套间,因此周医生只要了一套房子,所以那张沙发就是安锋的栖息地了。
周医生安置了行李,马上心疼的说:“出门万事难啊,我本来以为自己带的钱多,但这样的房费,怕是算便宜了,每月还要花一万多元(人民币),一年就是二十万呀,这……,多少钱够花。”
“伦敦租房,每月房租费用大约是六七千元(人民币),我们现在住的是旅馆,咱不能用旅馆房费衡量住宿费”,安锋在沙发边翻动着报纸,头也不抬的回答。
“钱不够啊”,俗话说钱是怂人胆。到了一个陌生环境,即使以周涛的智商,依然感觉紧张,依然担心钱不够,而自己又没有挣钱的路子,到时候坐吃山空,就彻底完了。
“眼看着钞票嗖嗖飞出去,心里慌啊”,对面是个小孩,是个经历过共患难的小孩,加上周围一万里,唯有这个小孩能说得上话,周医生说话没有了顾忌:“开源节流,在现在无法开源,要节流啊。”
“先去银行”,安锋建议:“我们先把现金存上,顺便问问有什么理财项目——我看报纸上有银行理财广告。”
自从坐上飞机,安锋的表现就是四处翻动报纸杂志,搜寻一切有价值信息。对安锋的先知性周医生已经无话可说,他以为安锋知道的一切都是从报纸上获悉,所以并没有惊讶——如今安锋做什么他都不惊讶。所以他二话不说,取出装现金的背包,跟着安锋走出了门。
路边拐角就是一家城市储蓄银行,在这里,一岁小孩就有权办理储蓄卡、借记卡。办储蓄卡无需太多证件,安锋这小孩子要求办卡,也没引起太多惊愕。但这么大小孩携带如此大数目的现金,多少让银行职员惊奇了一下。不过,无论到哪里,像周医生与安锋这样的客户都是受欢迎的……
存完款后,银行职员不免要推荐几款理财增值产品,于是,话题顺理成章的展开。
第一次开口跟正经老外聊天,尤其是聊那么专业的理财知识,周医生说的有点磕巴,唯有安锋显得情绪波动不大。
周医生结巴的问:“这里的股市……”
两人第一桶金是在“股市”挖到的,周医生难免有点思维定向。
“如果单纯投资,股市是个理想的投资地点,伦敦股市股价很稳定,除非遇到大事件才会发生剧烈波动,但是这样的大事件,十几年不会出现一次……”银行职员殷勤地说:“先生,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位交易员,他是这行业资深交易员,您不介意留下联络方式吗?我让他去拜访您?”
巴林银行倒闭事件还有三年才发生,那真是大事件,但是安锋等不及了。他插嘴问:“贵银行可以办理美国纳斯达克股市的交易账户吗?哦,我带的是美金,还需要个美国汇市交易账户……”
我想买点微软、谷歌、苹果……的股票,当然,这个见效慢,适合长期持有。
于是,两人账户上的存款只剩下两万余元,剩下的五万元已变成了各类美国股票。
走出了银行,安锋一身轻松,周医生心情沉重。
“你我身上的活动钱,加起来只有五万美元,还不知道利兹城物价怎么样?不知道这笔钱够不够一年生活费……”周医生扫视着周围店铺,继续说:“附近哪儿有平民超市,咱买些方便面回去……”
“等等,咱俩加起来,居然还有五万美元这么多呀”,安锋一脸怅然:“咱们其实留下五千,不,三千美元就够了,剩下的钱都投到汇市,我要做空苏联卢布?”
周医生一惊,但念头转了一下,他问:“有把握吗?”
稍停,他马上追问:“见效快吗?为什么选卢布?报纸上都说什么?”
“卢布的汇率最近一直在缓缓下跌,报纸上,有分析家认为已经跌至谷底,可能要触底反弹;但也有分析家认为苏联央行会及时干预……不管怎么说,卢布是最近汇率波动最大的外币,虽然总得态势上是个下跌趋势,不过,在这中间它的起伏也很大。
眼看圣诞要到了,圣诞加新年是个长假,交易所也要闭市。很多人不敢将钱仍在汇市过新年,尤其是波动如此大的货币,为了小心起见,他们会选择时机出清仓位,这时候正是……搞风搞雨的好时候。”
周医生同意安锋的判断,但他心中终究没底:“你行吗?老外搞期货都几百年了,你接触这玩意才多久,里面的花样你玩得转吗?在国内我放心你,因为大家都是新手,但在这里,百年老手太多,你……”
说敢说自己玩得转期货?巴林银行、雷曼兄弟银行、安然信托……等老牌资深金融公司、其最成熟的交易员也会犯下浅显的致命错误。玩这个游戏所耗费的脑力、体力,实在比进行一场战争更加吃力。如果不是窘迫到绝境,安锋绝不愿染指这游戏。
总计八万美元存款,对于平常人来说是笔财富,但要想从沙漠里运出价值一亿美金的五吨黄金,这点钱远远不够。
不过,安锋相信自己的智商水平。这一世,他从婴儿时开始努力开发自己的大脑,他相信凭借自己两世的经验,以及超常发育的大脑,在全神贯注下,或许能有所斩获。
况且他知道大趋势——这年圣诞,独联体条约签署,苏联彻底崩溃,卢布成了一张废纸。
大趋势如此,但走向最终结局时会有起伏,这种起伏会将几万元入市的小散户,吞没的连渣子都不剩。安锋现在知道大趋势,只要小心掌管舵轮,避过路途中一个个暗礁,然后,等大崩溃来临时,那就是收获时节了。
这一年,国内主流电脑机型是386计算机,486计算机诞生只有两年,在国内价格达数万,在英国也能要卖近千美金。但为了时时紧盯汇市变化,周医生不得不临时购置了一台486计算机……接下来的日子,两人过的很苦逼。
虽然两人手头留得零花钱足够两人安闲度日,但安锋每天大部分时间盯在计算机前,即使到了夜里,他也要查阅大量资料,进行越洋炒作。为此,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睁眼就坐在计算机前,吃饭都不离开桌子。
为了照顾安锋,周医生几乎没有出去闲逛的时间。
奇妙的是,这段时间黄亚青也很安静。入住这家旅馆不久,周医生抽空去了一趟黄亚青的豪华旅馆,两人交换了地址与联络方式,其后双方再也未曾联络,她似乎把周医生彻底遗忘。
这样更好。
偶尔,安锋嘲笑周医生窝在家中,道:“真是‘用着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在她眼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屁。”
安锋说这番话时,周医生正在看《雨人》这部电影,这是三年前的电影,因为这本电影,自闭症患者从此获得一个别称——“雨人”。这部电影国内尚未引进,以前在国内周医生看的是港版,现在看的是英文原版。这段时间他主要看原版英文电影,以此锻炼听力,熟悉真正老外的用词方式。
“这不是正好吗?”,周医生头也不抬回答:“你盯盘的时候我去过她旅馆,几次都听说当地华人正在宴请她,她每天带陈文文四处奔波,把孩子频频介绍给当地人……你说,我跟着去算什么?”
周医生很聪明,他知道黄亚青为什么要撇开他。
他是成年人,而且将进入世界著名心理研究所学习,如果他与陈文文同时出现在当地华人面前……陈文文是谁?小屁孩一个。他爸他妈虽然牛气,但当地华人跟他们相隔万里,没事谁跑到万里外投资,从而必须仰仗那对夫妻的照顾?
华人嘛,做事喜欢“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喜欢破财免灾。那对夫妻虽与当地华人八竿子打不着,但成事不足,祸事却绰绰有余。为了不得罪死他们,请那对母子吃顿饭,顺便混个脸熟,反正请一顿客花不了多少钱。但仅此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周医生也被同时介绍给当地华人,黄亚青的关系立刻会变成周医生的关系户,而黄亚青解决问题的智商不高,坑人防范人的情商却很高,当然不会让这种现象发生。在她心里,把周医生完全晾在一边,今后华人的关系网络就属于陈文文,从此周医生只能像藤蔓一般依附陈文文而生。
这才是她的目的。
不过,黄亚青大约永远无法理解:这世界还有智慧比权势更强大的地方。即使没有安锋出现,周医生这样的人,也不会依附某个人度过余生。
“……我是为了搞研究而来的,今后若干年,实验室、课堂将是我主要活动区域,我需要在当地华人中拉关系吗?”周医生嗤地一声,继续说:“黄姐太小看我了,吃吃喝喝的,浪费我的时间,请我我都不会去,还特意躲着我,何必呢?”
安锋坐在电脑前,笑眯眯地晃着脚:“周医生,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提前提醒,你只带着自己的积蓄来伦敦,遇到如今这种情况……喏,她把你丢一边,自己去happy,那么,你恐怕正蹲在旅馆里啃方便面呢。”
第一卷浴火 第十八章节日,它是一剂药
第十八章节日,它是一剂药
周医生站起身来,把电视音量开大,而后激动地回答:“我压根没指望别人能管吃管住,我从来就知道‘不为模糊不清的未来担忧,只为清清楚楚的现在努力’。我知道人生不是只坐着等待,好运就会从天而降。就算命中注定的好运,也要自己去把它找出来。
请你记住:我是心理医生,我很清楚谎言与骗局是如何编织的,我知道如何洗*脑;我知道那类人的承诺向来靠不住,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只是,当时身处那种环境,我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没有,我只能假装相信他们,相信他们的伟大,相信他们的光荣,然后乞求他们的准许……要不然,怎么当初你一小孩一劝,我立刻孤注一掷了?”
周医生横了安锋一眼,指了指电视屏幕,转移话题:“哈哈,看了原版的我才知道,你跟这‘雨人’一点不像。没错,这位‘雨人’才是真正自闭——生活重复刻板,恪守固定仪式,总在固定时间做固定的事。比如在固定时间看固定电视节目……
嗯,最后一点你有点接近,你每天总在固定时间收看财经节目;你每天还在固定时间锻炼七分钟,从不延误。但每餐有固定的食谱;在固定的时间睡觉;只穿从某个商店购买的平脚内裤——这些你都不像。你还打算装下去?装到什么时候?”
周医生的峥嵘只稍稍露了一下,他掩饰得很快。安锋假装没感觉,他很平常地撇了撇嘴,回答:“你觉得,我如今还有必要装吗?”
周医生打量了一下房间,回答:“装吧,至少装到入学以后。等入学手续办下来,那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听医生的”,安锋掩饰的也很到位,装得很乖巧。
其实,屋里两个人智商都不低,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假装,但他们默契地假装不知道对方在假装……这局面挺逗,有点让人憋不住笑。
“那么,晚餐吃什么?我建议继续吃披萨”,这段时间两人已把披萨吃了无数顿,最初两人还觉得新鲜,如今已经有点反胃了。看到周医生忍不住的神情,安锋泰然自若地接上一句:“要不然,咱们换吃汉堡?”
周医生苦笑着打量着这个房间,这么多天,两人吃住都在房间内,寸步不离房间,虽然每天有服务员过来打扫,但房间乱的依旧像遭劫一般,报纸杂志四处堆得老高,看过的录像带满地都是——这些资料服务员没法收拾,只能稍加归类,然后任其堆在沙发上,角落里,窗户边。
“我说,咱把房间收拾一下吧?好像就要进入圣诞假期了”,周医生建议道:“街道上到处喜气洋洋,咱房间冷冷清清的,一点喜气都没有,不像个新年样……你还剩多少活动钱,不如我们出去买点简单的新年礼物,把房间装饰一下,增加点热闹气氛。”
“切,洋鬼子的节日我不感兴趣。而且,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们的收益取决于最后三分钟……”,安锋数着日子,果然,还有两天进入圣诞假期,这就是说:明天将是节日前最后一个交易日。这时候越接近结局,越需要集中注意力。
“你错了”,周医生反驳道:“从心理学上说,长期保持紧张情绪,会让内分泌系统积累不必要的毒素,进而造成……简单说吧,快乐是一种药,专治抑郁症与心理压抑。咱们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紧张、警惕、忐忑、恐惧……各种负面情绪都有。再加上钱包上的压力持续存在,所以,我们需要一帖药缓解一下,疏散一下紧张心理。
现在,我的药方就是快乐。你拉开窗帘看看,街道上人人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每个人都很开心快乐。你只要尝试走出去,融入到这欢乐气氛中,让肾上腺素分泌旺盛,让多巴胺流遍全身,你也能同样快乐开心。
请记住,这一是一剂药,所有的节日其实都是药,这药物让你快乐,让你放松,让你减压,你干嘛要问这药物是洋人还是本土?难道青霉素、感冒通、泻立停你照用,这节日是洋的你就不用了?你什么时候侨情了?”
“好吧,我侨情你腹黑”,安锋一声孩子气的叹息:“医生的话总这么戳人心肺……这份快乐你想花多少钱?”
周医生愣了一下,歪着头看向安锋,迟疑地说:“有多少钱办多少事,我并不是**很高的人。”
“那就……两万美元,一人一万,怎么样?一万美元的快乐,应该足够了。”
虽然知道安锋对数字敏感,对曲线波动很在行,但……但如此牛叉,还是让周医生小小的惊叹一把:“这才两个星期不到……哦,仅仅八个交易日吧?总投资不到三万元,你如今就能挪出两万元了?”
安锋咂了咂嘴:“如果心不狠一点,也许……算了,你说得对,日子长着呢。咱们没必要持续紧张不安,明天我们给自己放假,啥事不干全心过年。我挪出十万美金,咱们过一个肥年。”
十万?周医生心情顿时一松,感觉舒畅极了,他惊诧的说:“其实没必要这么多……你怎么做到的?”
“期货嘛,就是‘以一博十’。当然,也幸好这货币每天波动很大,如果是那种每天波动千分之几的货币,恐怕也没这么大的收益”,安锋手指像弹钢琴一般在电脑键盘上舞弄一番,而后站起来等待计算机处理数据——那时候的486电脑,处理程序简直是牛车速度。
“行了,我们该满足了,反正大头在后面。我刚才把手头所有现钞,结算日期都放到新年后了。现在,我们可以专心快乐了——过年喽!这是一个肥年。”
周医生指头绕着房内报刊杂志转了一圈,安锋闭了一下眼睛,做出不忍分离的模样。周医生一声冷笑,立刻冲到门口,拉开房门,冲楼道内的服务员大喊:“侍者,把我房间里的报刊杂志都扔出去,把房间彻底整理一遍。除了我们的行李,以及人身,其他的,都扔!”
一番忙乱过后,两人衣冠楚楚走出旅馆。踏出旅馆所在小巷时,安锋回头望向十一单元……有时候真怕,时间会说出真心话。
每一个人心中都深藏着一个人,你不知道对方是否生活的好与不好,但有时候,你怀念的却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一段简单的相遇。
但是生活还得继续。
钱是怂人胆,知道自己的财富在增加,而且增加的速度大于消费速度。周医生走上街头时,心情安宁了许多,到了最近的商业街,他看啥都顺眼,见啥都美丽。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快乐的溜达在伊斯灵顿的angel(安吉儿,或译为‘天使’)街,一路见到风景就拍照,而最常说的汉语是:“拿下!”
伊斯灵顿的angel街不像牛津街,后者是大款与富豪的天堂,其浓郁的英国式风格与文化沉淀,深受旅游者喜爱。但安吉尔(天使街)只是一条充满现代风味的普通西方街道,它时髦而新潮,也有许多专卖店、古董店、精品店,但又不像城区主街道一样人流攒动。此地物价也不贵,在这条街上可以自由行走,真可谓是平民天堂。
因为物价并不高,有些东西甚至比国内还便宜,连安锋也不觉买了又买。在不知不觉中,当整条街逛到三分之一处,周医生手里的购物袋摞成山,唯有安锋这时拿出小孩子身份,手里什么都不拿,就拿了一罐可口可乐,施施然悠悠然,推门又进了又一家服装店。
周医生喘着气,将十几个购物袋小心放在服装店内那光亮整洁的水磨石地面上,抬起头来发现安锋已走到儿童专区,面上带着“雨人”般的专注与执着,认真挑拣着各色羽绒服,他禁不住深吸一口气:“我说,有必要吗?你已经买了两套羽绒服了。”
“可这件不一样,这是moncler……”停顿了一下,安锋想起30年后这个牌子的译名:“港台人称这个牌子为‘羽皇’,就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发明了羽绒服。所以,这个牌子的羽绒服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两人的这番对话是用汉语说的,安锋一遍说一边吱吱地吸着可乐。周医生望着安锋忽然陷入沉思,他好奇的端详着,好像从不认识后者,安锋完全不觉诧异,他悠然的继续扒拉着羽绒服,并随意的冲服务员招招手,用仿佛谈论“今天天气好好好”的随意,询问服务员:“你们店里管送货吗?”
这句英语周医生听懂了,口音……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马上他听到店员恭敬的答复:“先生,愿意为你服务,不过本店……”
安锋人小,服务员需要蹲下身子才能与安锋视线平齐,但服务员这句“先生”的称呼,喊得真的是诚心诚意满脸真诚。
“送货费是多少?”安锋轻描淡写的继续问。
店员快速瞥了一眼,估量了堆在地上的购物袋,小心的说:“先生,本店出售的货物,我们将免费送抵你的住处,至于您在其他店里购买的额外货物嘛,我们将收取……一点小费。”
“双程车费,再加百分之十小费……”安锋顺嘴说了一句:“可以吗?”
“如你所愿”,店员微微鞠躬。另一名店员立刻跑了过来,一一清点地上的购物袋,并开始书写清单。周医生马上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他接过收银员递来的便签纸,低头书写旅馆地址……
第一卷浴火 第十九章不带这么摧残人的
第十九章不带这么摧残人的
眨眼的工夫,两人手头清空了,一大堆购物袋换成了一张轻飘飘的送货单,而后周医生领着安锋,在店员千恩万谢中扬长走出店门,他站在店门口一声长叹:“资本主义的服务啊……没钱,真是万万不能滴。”
正感慨间,周医生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愣了一下,赶紧拉着安锋钻进隔壁店中……
但是,该来的终究要来,很不巧,那个熟悉的身影也跟着进了这家店。安锋随即听到黄亚青那张扬的嗓门:“就这家了,我听说鳄鱼牌皮包不错,哦,还有皮尔卡丹服装,但怎么我哪里都找不到这两个牌子,你帮我问问?”
周医生冲安锋笑了笑,笑容很无奈。
转过身去,他大声招呼:“黄姐,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买东西。”
对面的黄亚青也是一愣,马上热情的回应:“你们还在这啊,我还当你们提前去利兹了?怎么,圣诞的活动安排好了没?我听说,圣诞期间有很多饭馆不开门,不提前安排的话,到时候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周医生明显吃了一惊,马上随口说:“这样啊,我们真得马上计划一下。”
“是呀,是要早计划好”,这会儿工夫,黄亚青已经把周医生打量一番,见到两人两手空空,以为他们也是才来这里。她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愿意周医生出现在她的筵席上:“那好,你们忙吧,这里也没有我需要的货物,小蓝,我们去隔壁店转转。”
说罢,黄亚青领着一位二十刚出头的青春女孩,转身匆匆走出店中,陈文文跟在她们身后,才进店门就要转身,他趁人不注意,冲店里的两人吐了个舌头做个鬼脸。
这伙人旋风般的进出,弄得上前招呼的店员有点不知所措。周医生恨不得作出不认识的样子,但他只能摊开双手,有点尴尬的冲安锋说:“至于吗……我们不会哭着喊着要求参加她的圣诞聚会,至于这么躲我们吗?”
这番解释其实是冲服务员说的。
安锋知道黄亚青这么做的原因。这不是秘密,只是国内人“不准知道”而已。
自1983年开始,大量官员妻子儿女移民海外,每年圣诞就是他们相互联络、沟通以及做私下交易的私密时刻,这样的圣诞晚宴不是周医生这类平民所觊觎的,所以,周医生理所当然被排斥了。
招手叫过服务员,安锋若无其事地选了几个箱包,周医生许久才从被抛弃的感觉中恢复过来,他也上前讪讪选了几个男式箱包,他有经验了,让侍者直接送到旅馆……
不愧是心理医生,等出了这家商店,周医生的心情已完全平复,他甚至可以平静地谈论圣诞节的计划:“节日了,英国佬都放假,啥事都办不成。我在报纸上看了,英国佬这放假,商店饭馆像咱以前的国营商店,放假就关门闭户啥生意也不做。你说,咱们是否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真吃不上饭。”
“旅馆不会让客人在房间内自己做饭”,安锋开始了自己的诱导计划:“如果能短租一套房子,只要这套房子有炉灶,家具齐全点,咱们拎包入住,也就不怕饭馆关门了。”
“我们那套公寓楼就有出租的单元……”周医生被自己的话引得呆了一下,随后陷入深思中。
“在伦敦租一套房子,每月平均房租在七八千人民币”,安锋竖起指头,展示自己对数字的敏感:“在利兹租一套房子,每月平均房租在一千左右……我看报纸上说,利兹是留学生涯最便宜的城市,因为物价极低。”
周医生已经接受了诱导,他原地站住了,反问自己:“如果我们在伦敦租下一套房子,然后转手租出去,用这笔房租在利兹租房的话,我们每月能净剩五六千元,这笔钱省着点花,一个人的生活足够了。”
“转手租房的话,恐怕会跟房东发生法律纠纷。要想毫无纠纷的吃房租差价,不如直接买下一套房子……嗯,我回头查查买房子需要什么程序”,安锋一脸的若有所思。
周医生顿了一下,马上追问:“你哪来那么多的英国知识?在飞机上,你看的报纸我都看了,但我没发现咱们那家小巷旅馆的介绍,但你送完黄姐后,毫不打磕地直接让司机开到了我们旅馆。
刚才在那家羽绒服店也是……你看的报纸我都看过了,我不记得有介绍羽绒服知识的,但你在店里,却毫不犹豫的说出那品牌羽绒服的渊源,你……,怎么做到的?”
“我前几天看过一份报道”,反正旅馆的报纸都销毁了,安锋说的很自然:“说是英国大学生中有个精英组织,叫扶轮社?”
周医生隐约记得“扶轮社”这个词,他为此查过字典。好像在某篇报道中谈起这个名词,说某企业家是“扶轮社”成员……于是他点点头。
安锋接着说:“在国内你曾说过一个词——智商!我在报纸上也看到这个词了,报纸上说,‘扶轮社’吸纳的都是智商在100以上的人。据说,类似‘扶轮社’这样的大学生精英社团,各国都有,美国的叫‘骷髅会’,我看过一个轶闻,谈到‘骷髅会’的恶作剧。”
来英国的这几天,是周医生彻底变宅男的几天。这些天来,字典已成了他的左右手,安锋在一旁翻查大量报纸寻找经济脉络,受刺激的周医生则翻阅社会版、要闻版,希望了解当地的风俗民情,以便快速融入周围环境。而对于报纸上那些轶闻绯闻报道,周医生不感兴趣,目光顶多一掠而过。
但他知道,安锋是连广告都不放过的。
与安锋一起读报纸,对周医生的智商来说是个摧残,他自认为自己足够聪明,记忆力足够傲人,但安锋只是在初始时,拿一本字典装模作样一下,那本字典随后被他抛在一边。似乎安锋查过的字词他全记住了,而且随着阅读的进展,他的词汇量越来越大,已经无须字典帮助了。
目睹这一切变化的成年人,周医生感觉拍马也追不上安锋的进步速度,这对他的自信简直是个绝大打击。
好吧,安锋说的这些词,周医生隐约记得他都曾见过,只是这几天阅读量太大,以至于很多记忆若有若无似是而非。他迟钝的点点头,问:“但这些,跟我的问题有啥联系?”
“据说,骷髅会的顶尖人才,能在24小时内阅读6400页卷宗,然后找出卷宗内的数据错误,以及任何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请记住,24小时,6400页卷宗。据说在这24小时内,人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周医生目光茫然,惆怅的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安锋再加一把火:“据说,华尔街这样的‘顶尖人才’不是论个,也不是论百,是论千,有数千名类似的顶尖人才,穿梭于华尔街街道上。据说,他们最顶尖的二十名人才,智商加起来吓死人。”
“天呐,我要多努力,才能赶上这样的人?”周医生一脸落寞。
他明白安锋在说什么。安锋的意思是说:自己智商超高,阅读报纸连广告都不放过,而且他过目不忘,看过的都记住了。在“24小时,阅读6400页卷宗”的记录面前,这种记忆、这种智商不算什么。
周医生没记住的东西,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觉得不足为奇!……不带这么摧残人的!
这还让人活不活?!
这样的人居然满坑满谷、还满街跑得都是——还有没有天理啊!
不是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不是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吗?那些人怎么成长起来的呀?
周医生擦着汗,决定从此之后不跟安锋比智商,决定今后不跟安锋比阅读、不跟安锋比记忆。咱是个学医的,咱把专业学好弄好足够了。这魔兽世界,咱智商不够勤奋补,精力不够专心补,以后我一准一门心思扑在专业上,别的事……嗯,赚钱的事,且听这小屁孩的安排吧!
“那么,对于圣诞,你有什么想法?”周医生万分诚恳的问。
从今往后,不需要掩饰了,安锋心情很好:“我决定了:咱们的短期目标是——在伦敦买房子。”
安锋一脸深沉的说:“我查了一下,伦敦房价百余年很少下跌过——除了世界大战期间。如果我们在伦敦买一套房子,再租出去,然后在利兹租房,估计咱们啥事不用干,躺在利兹睡大觉,房租差额够我们生活了。
我还查了一下租房手续,只要交够押金,几乎当天就能办妥入住手续。但买房子复杂一点,据说要先聘请律师,由买方律师将所有资金转交给卖房律师,而卖方律师再将钱转交给卖家……这简直是脱*裤*子*放那啥。
据说,通常情况下,买方在4至6周内可拿到房屋钥匙,之后律师会帮助买方完税;完税后,买方拿房产证到房产局注册……这后续的工作大概需花费一个月。
我看咱附近公寓楼就有出租的,不如咱挑一套连租带卖的房子先住进去,然后与房东洽谈购买……我刚好记下了牌子上的房东电话,你给他拨个电话?……哦,对了,咱先买个手机吧,有了手机联络就方便了。你放心,除了国内,全世界手机都单向收费,也没有漫游费这一说,在伦敦买的手机,外地正常用。”
手机在国内目前还是大老板的炫耀品,一部摩托罗拉9900能卖到2万元,周医生与安锋炒股期间都没舍得购买,但这个摩托罗拉9900是模拟信号的,欧洲手机1982年进入了g**时代,模拟信号手机正遭到淘汰。而g**手机已经可以发短信、彩信……当时英国发短信还不收费,收费也是十年后的事情。
据当时英国报道,当年已有40%的英国佬用上手机,手机在当时已不算奢侈品,只是工薪阶层的普通通讯工具而已。所以……小人安锋也顺便给自己买个手机,没引起店员的惊诧。
一拿上手机,周医生立刻给房东打了电话。双方商谈一番后,约好两小时后见面。等周医生挂上电话,正把玩着手机寻找下一个拨打对象时,安锋随后提议:“咱们去小码头吧。我看过小码头区的广告,那里的鱼标价很便宜……”
当然,那里也鱼龙混杂。
安锋一脸向往地说:“……我们还有两小时时间,够咱们去小码头转一圈。去哪里买点鱼获,再顺便买点英国进口食品,圣诞期间如果咱找不到饭馆,那么自己动手……”
这建议周涛喜欢,他正要招手唤出租,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喊叫——很熟悉的嗓门。
抬眼一看,不远处,正是黄亚青一行在尖叫。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章一场完美布局,及其捣...
第二十章一场完美布局,及其捣乱者
离周医生不远处的一家店面前,站着黄亚青一行人,跟在黄亚青身后的那位蓝小姐,手里提了数个购物袋,黄亚青也提了不少,陈文文则举着一只冰激凌蛋筒——现在,这群人的表情有愕然,有惊恐,有不知所措。
然而画面并没有静止在这里,离黄亚青不远处,一个拉美小黑人快速奔跑着,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女式包——这只手包刚才还在黄亚青手里。更远处,一位发现状况的白人妇女嘴里尖喊着“警察”,而两位头戴圆盔帽的伦敦警察刚刚转过街角,发现状况后还没来得及将警笛塞进嘴里……看来指望他们追赶,是来不及了。
拉美小孩正在向斜巷跑去,那条斜巷口恰好位于黄亚青与周医生的中间位置。一旦对方进入这样的背街,他们会像老鼠一样钻入蜘蛛网般的街道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万一有人割舍不得皮包,追入这样的小巷……也许还会有几个拉美小孩,拿着匕首蹲在转角,等待有人撞进网里。
警察终于吹响了警笛,这时候,抢包的孩子已经跑到了斜巷口,蓝小姐大声提醒黄亚青:“别追,危险,让警察追去……”
周医生刚抬了一下脚,听到蓝小姐的喊叫迟疑了一下,这时候,远处的警察一边吹着警笛,一边按着帽盔,缓缓地“跑”过来,蓝小姐还在喊:“巷子都里有同伙的,让警察……”
这时,一个东西嗖地一声从周医生耳边飞过,周医生闻声望去,发觉飞过去的东西就是安锋吱溜溜吸不停的易拉罐。罐里还有半罐汽水,因此罐子旋转飞舞的时候,汽水飞溅而出。
汽水罐画了个香蕉型的弧线,然后端端正正落在抢包者右耳边。砰地一声,刹那间,罐内汽水受到激荡后像喷泉似的窜出老高。抢包的小孩耳朵一阵轰鸣,身子一个趔趄,歪斜着、凶猛地装在巷口砖墙上,不过他并未因此止步,扶着墙踉跄一下,双手在地上胡乱划拉着,东倒西歪地、连滚带爬地窜进巷内。
然后,周医生耳边响起安锋虚情假意的赞叹声:“多顽强的孩纸!”
周医生讶然:“怎么做到的?”
他想问的是:你如何准确的将汽水罐,扔到对方耳朵边?
这时候的安锋没空回答,刚才那句感慨说完,安锋已经窜了出去,他跑动的速度比那小孩快,周医生只一眨眼,安锋已窜进巷内。不远处的蓝小姐见此色变,跳着脚大声追喊:“快拉住快拉住,他们不是一个人,巷里肯定有同伙,追出去的人都要吃亏的!”
远处的警察还在缓步“跑”,嘴里的警笛声非常凄厉,相邻街道的警察开始向这里汇集。
周医生听到蓝小姐的喊声,稍稍一愣,立刻一矮身,毫不犹豫地尾随着窜进巷内,一边高喊“锋锋,别追了”,一边狂追安锋的背影……
抢包的人就在安锋前方,这个人瘦高瘦高,安锋身高大约一米二,对方身高一米五,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奔跑的速度非常快,用这个速度去学校拿个校际短跑冠军没问题。但因为耳朵刚被重物撞击过,这个人的平衡感被破坏,所以他跑得跌跌撞撞,身子不时撞上巷两边的墙壁,偶尔还在地上来个翻滚,以至于整体速度显不起来。
安锋追的不慌不忙,他其实已追到差对方两三步的距离,但却没有加速。这是因为对方体重摆在那里,安锋这小人找不到下手的位置,他怕万一失手与对方滚在一起,失去了距离优势,就他这小身板的力气可不够折腾的。所以他只跟在对方身后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时不时拿脚踹对方一下,以便让对方跑得更快。
在这频繁不断的骚扰下,抢包的小子跑的舌头都吐出来了,他累得像头驴,喘的如同风车,头晕眼花的像是在洗衣机里滚过许久,他一路跑得东倒西歪,安锋在身后走的直线,追的省力省心,时不时还拿脚蹂躏一下前者,他追很开心。抢包的小子只想一头撞死。
追过两条斜街,抢包小子嘴里发甜满嘴血腥味,他的喘气声已接近拖拉机的轰响,他跑动的速度比猪快不了许多,安锋跟在后面已经不止跑步了,是走路。最气人的是他还在后面不停煽风点火,催促道:“go!go!go!tooamateur(太业余了),太笨拙了,必须敬业点。”
这个时候抢包者再听到一连串纯正伦敦腔,他郁闷的快要哭出来,心里直呐喊:大哥,我平常比你跑得快好不好?大哥,你把我的耳朵砸坏了好不好?大哥,我头晕的辨不清方向好不好,大哥……我朋友来了好不好?
这个圣诞没有雪。
不远处,干净的街面上孤零零摆着一粒棒球,几个黑皮肤的拉美小孩手持棒球棍,围着这粒棒球装模作样。
安锋刚看清地上摆的“道具”,眼角瞥见一名全身套在橄榄球防护服的孩子,凶猛地冲他直撞过来,带着一去不回的勇烈,带着不留余地的猛扑。而那位抢包者则趁势一个踉跄滚倒在地,刚好滚过那位冲撞者脚边,而他手离抢来的包,则嗖地一声被甩出去,飞向路边的垃圾桶。
安锋“跑步”的速度跟伦敦警察也差不多,他离抢包者只差两步,见到有人影凶猛冲撞过来,安锋突然加快动作——他也向地上一倒,可就在身子接近地面时,他双手一撑地,突然来了个凌空筋斗。这一筋斗跳得很高,恰好翻越冲撞者头顶。那位冲撞者的视线只能从帽盔缝隙里透出,他万分懊恼的发现目标几乎与他擦肩而过,他还清晰地看到安锋在他头顶做了个鬼脸……
可惜,有些事擦肩而过,就永远“擦肩”了。
安锋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数个筋斗翻腾,两脚落地时,人正好站在垃圾桶前。这时,垃圾桶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四处抓了抓,然后探出一个很诧异的小脑袋,这小脑袋马上发现有个人站在垃圾桶边,距他的小脑袋还不足一寸,还笑眯眯地望着他,友好地打招呼:“嗨,圣诞快乐!”
小脑袋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圣诞快乐。”
一低头,小脑袋发现他想抓取的包就夹在安锋的双腿间,于是他纳闷的将脑袋转向其余人,发觉其余人都张大嘴,表情很呆滞的模样,小脑袋赶紧一缩,钻回垃圾桶里——这垃圾桶贴墙而立,垃圾桶的侧壁已撬成活动板,掀开这扇活动板,紧挨它的是一扇地下室窗户……
抢劫、阻路、拦截,转移赃物,然后销赃……完全一条龙操作。这是九十年代初期活跃在伦敦街头的、最著名的“快手帮”。
街头练棒球行为属于正常健身,这个,警察无法禁止。练棒球的人拦住追逐的人,只要孩子控诉说他扰乱了游戏,从而双方发生争执,这个,警察只能按小纠纷来处理案情。因为他们没证据能指控街头练棒球的人,就是抢劫犯同伙。而他们只要把追逐者拦截片刻,赃物就能快速转移。哪怕事后你到垃圾桶里翻捡,也只会翻检到一堆垃圾。
多么精妙的设计,设计者简直是天才。
现在,这个精妙的布局被打破了,打破这布局的人笑眯眯地站在垃圾桶前,此刻,附近警笛声越来越近,对面练棒球的小孩嘴越张越大,而那位冲撞者,犹趴在地上呻吟——他撞得一无反顾,所以,格外痛。
这场配合设计的是如此天衣无缝,以至于安锋一出场,大家都按自己的角色安排忙碌着,唯有居中智慧的小头目看清了安锋所有的动作:当时,安锋一筋斗翻过去,两腿翻腾在空中,正好夹住飞在空中的手包,而后他双脚夹着手包翻筋斗,等安锋落地后,他看也不看四周,只顾两眼灼灼的盯住趴在地上的抢包者。
冲撞他的人可以推托说这是争抢球中的失误动作,但抢包者呢?……那厮现在已累的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李小龙?……双节棍?……呼呼哈哈?!”见到安锋完全的东方面孔,棒球小孩不禁念叨起最近看过的录像片。他眼珠转了转,干脆利落的招呼同伴:“走了,我们到别处去玩。”
安锋笑眯眯地看着对方把队形散开,而后成包围圈状向他围拢而来,其中,几个孩子走到离安锋很近的位置,扎着手似乎想动武,但他们的首领立刻用拉美语言吼了几句——安锋听懂了,但他装没听懂,依然笑眯眯地站在原地。
那头目说:我们没时间了,别惹他。
棒球小子闻声刹住了脚,而后装作俯身做收拾球场,准备撤离。有两位棒球小孩很自然的走到抢包人身边,毫不见外的弯腰架起抢包者,施施然的准备离开。安锋响亮的一声嘲笑,喊道:“不准备留下两根球棍吗?”
真当我是死人啊?警察就要来了,我只要拖到警察赶来,你们那组织就要曝光。至于拖到警察赶来,这很难吗?要不,你们试试看?只是,试了,会死人的!
首领稍一犹豫,立刻分清了主次,下令:“给他。”
当啷当啷两声,两根球棍被扔在地上,棒球小孩毫不留恋的开始撤退,正在此时,巷口走出一位身材足足一米八,肌肉非常壮实的……孩子。
这孩子身材比普通成年人还要高大粗壮,但脸庞却是一付孩子像,憨憨的傻傻的,呆愣愣的扎着两手,从巷口冒了出来。正在撤离的一位小孩见到他出现,用拉美语大声喊道:“拉盖尔,你怎么才来……好吧,我们要走了,你跑不快,就装作不认识我们。记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才出场的拉盖口舌有点笨拙,口齿不清的回应道:“都,都走了?我的晚餐呢?你们答应我的。”
“问他”,最后一名棒球小子指着安锋说。
拉盖尔转身面对安锋,嘴里含糊的说:“说好的,谁赢谁管饭,你……”
这是一张极为丑陋的脸,两只眼睛明显一大一小,脸上的蒜头鼻很扎眼,上嘴唇肥厚且上翻,下嘴唇也不算薄……总之,这是一张怎么看也不协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面孔。尤为神奇的是,明明这张面孔才十二三岁模样,但他的个头却有一米八,小胳膊粗的,跟安锋大腿相仿。
瞧这架势,瞧这身板,大约安锋一脚踹上去,自己能弹出老远,对方却纹丝不动。
安锋与对方脸对脸对峙片刻,安锋皱了一下眉,稍后,他再度皱了一下眉。
这时,警笛声忽然渐去渐远,大约发现了警察那群棒球小子,因此转移目标,追逐后者而去……当然,他们将一无所获,因为棒球小子的所有行为都很合法。
于是,小巷里只剩安锋与这位高壮的丑小子。
安锋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他瞅着对方的脸,深深吸了口冷气。
这张面孔安锋有点熟。
如果它再放大一些,面孔再老一些,个头再高一点,胳膊腿再粗一点,人再丑点,那就是安锋曾经的……炮灰了。
所谓炮灰,说好听点叫做“搭档”,说确切点,叫“肉盾”。
那时候拉盖尔不叫“拉盖尔”,他被称为“大块头”——这个绰号他名副其实,所以自他之后,同伴中再无人绰号“大块头”了。当然,干这一行的没人用真名,“阿盖尔”这个名字安锋不知道也没什么,一个佣兵的普通掩藏而已。
干这一行的也没人会考究同伴的身世与经历。所以安锋不知道“大块头”是怎么成为他的“肉盾”的,只隐约知道“大块头”是名退役军人,他身材如此高,不是因为基因遗传以及充足的营养,而是因为患上“巨人症”。
据说,小时候“大块头”因为身材过度发育,营养有点跟不上,导致大脑发育不完善,平常做事有点痴痴呆呆,执行命令非常刻板。但……他的小脑发育非常完善。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一章出大事了
第二十一章出大事了
也许是童年混迹于市井,也许是从小抢食护食习惯了,“大块头”智慧不行但运动视觉极敏锐,他能捕捉到快速飞来的棒球,能抓住大力扣飞出的网球,也能下意识的躲避潜伏的危险——据说因为这项本领,他在军队混的如鱼得水,但因为长得太丑,文化水平又不高,最终没能在军中顺利升职。
退役后的“大块头”忽然发现,生活中没人给他下命令了,这让他的笨脑袋有点无所适从。而他又长的太丑,保安公司觉得让他当保镖恐怕会吓着雇主,警察系统觉得这厮长得比罪犯还像罪犯,让他做警察怕吓着无辜市民,再说这家伙懂得破案吗?看得懂卷宗吗?能自己写报告吗?
于是,学就一身杀人本领、勤勤恳恳,严格执行上级命令的“大块头”失业了。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招聘他,他也没有什么其他谋生特长,混啊混啊,混到了安锋所在公司,成了一名辅助人员,成了一名吸引火力的“肉盾”。
如果是普通保安公司,“大块头”也许能凭借忠诚,勤勤恳恳工作到老,但安锋所在公司,但凡缺心眼的人都活不长,所以“大块头”迅速成为一具尸体,然后安锋又换了新的“搭档”。不过,其后若干年,安锋很怀念这位老实、憨厚,执行命令到了刻板程度的“大块头”……
这两个人本该在十五年后相逢,但现在他们忽然遭遇了。安锋知道对方,对方却对安锋陌生。
原来,参军前的“大块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不过,他一定没被警察抓住过,他也一定上完了高中。因为英国佬招兵,要求是高中毕业,且没有案底……
三分钟,接下来时光仿佛跳跃了三分钟。
三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周医生终于找到了安锋,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身高一米二的安锋斜倚在墙上,笑眯眯地望着对面一米八的大高个,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而他对面的这家伙实在太雄壮了,以至于那厮不得不弯下腰来与安锋交谈。听到周医生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周医生吸了口气,止住狂跳的心脏,忐忑地走到两人身边,这时他才体会到大块头有多高,这厮直起身来比周医生还高还壮,而长相嘛……周医生刚看完《巴黎圣母院》,他觉得“卡西莫多”就该是这模样。
没人知道中间的三分钟内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安锋是用嘴巴,还是用拳头,或是用面包让阿盖尔屈服了,此后安锋对当时的情形绝口不提,至于阿盖尔……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囫囵话。
不过,巷内对峙三分钟后,阿盖尔成为安锋的小跟班,从此无论走到哪儿,两人都寸步不离。
事后,周医生只记得被阿盖尔的相貌吓了一跳,他壮着胆子拼命上前,强行插入到阿盖尔面前用身体遮挡了安锋,然后,他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身打量安锋,发觉……安锋脸上没有鼻青脸肿,额头没有汗珠,他的神态很自然。见到周医生诧异,安锋目光闪烁了一下,装出一副欢喜样,对周涛说:“周医生,我雇了一位扛包的,你瞧,这身板,扛辆小汽车遍地走都没问题。”
安锋的“欢喜”实在太假,周医生感觉到了。但安锋的智商令周医生恐惧,他不知道这种让他一眼看出的虚假“欢喜”,是否是安锋故意让他看出来的。他扭转身子,端详对着“卡西莫多”。
这位卡西莫多长得虽丑,却一脸温顺,憨憨笑着,弯下身子让安锋抚摸他的头顶,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卡西莫多”几乎蹲在地上了。
“咳”,周医生呛了一下,他赶紧站稳,尽量均匀呼吸以平复心跳。等把这口气气喘匀了,他无奈地回答:“你……,好吧,正好我们要去小码头,让他跟着吧。”
安锋勾了勾手指,指着地上两根棒球棍说:“扛上!”
阿盖尔二话不多跑过去捡棒球棍,周医生这才注意到安锋脚边的女士手包……居然,被他夺回了?
好吧,我发誓:今后这小屁孩做出任何事,我都不惊讶。
棒球棍质量很好,一根棒球棍是白橡木做的,有点大理石板的白净细腻……但这根棍子只是普通,但另一根棍子就很上档次了,它的材质是红豆杉,由整根树枝雕刻而成,棒面浑然一体,纹理光滑而富有蜡质感,纹面隐约类似豹纹,整根棍子呈现着原木本身的赤红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这是绝版棒球棍,因为一年后,红豆杉作为珍稀濒危保护植物,被联合国也明令禁止采伐。于是,散布在个人手中的红豆杉棒球棍,都成了珍宝级的收藏品。
那个小头目果然明智,知道安锋不好打发,很干脆的丢弃了一根最好的棒球棍,他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最正确的事。
但是这时大家还体会不到红豆杉棒球棍的珍贵,众人只看到一米七的周医生身后,跟着一米二的安锋,这两人身后尾随了一个一米八的阿盖尔。周医生文静,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阿盖尔棕色皮肤,长的既魁梧又凶狠,可是表情很温顺。
这三人当中,最趾高气扬的反而是最矮的安锋,他肩上扛着一根红色棒球棍,上好的红豆杉球棍,像个威武的小兵扛着枪,傲娇而嚣张。同样长短的白橡木棒球棍,在阿盖尔手里仿佛牙签。
三人这么出现在黄亚青的面前,周医生咳嗽一声,神情有点尴尬地说:“黄姐,你的包,你看一下,少东西没有?”
蓝小姐眼睛瞪得跟包子似的,眼珠都快跳出眼眶掉到地上。黄亚青似乎被阿盖尔的丑陋吓了一跳,她肩膀缩起来,小心翼翼的避开阿盖尔,接过周医生递来的包,只顾连声道谢。而陈文文这孩子则紧张的扯着妈妈的袖子,他咬着下嘴唇,身子尽量歪到一边,让自己尽可能的远离阿盖尔。
黄亚青道谢完,在周医生的坚持下,她打开手包瞥了一眼,立刻关上手包说:“东西没少,一点没少。周医生,真谢谢你了,你这见义勇为的,要在国内,我一定让他们大力表彰。”
“没少就好”,周医生连忙告辞:“黄姐,我们还约了人,你们继续逛吧,我们先走一步。黄姐,我们告辞了。”
蓝小姐眼珠转了又转,突然插嘴,用柔柔的中文说:“周医生你辛苦了,你们……打过架吗?怎么多了两根棒球棍,还多了一个人?是这大个子帮了你们吗?呀,这大个子看起来丑,可细一看人人挺憨的,请替我们谢谢他。”
黄亚青的蓝小姐提醒,马上从包里拿出两张20镑钞票,却又不敢直接递给阿盖尔,她转手塞进安峰手里,快速地说:“你替我谢谢他,当然,也谢谢你,是你先出手的……你的情我回头补,这钱先给大个子。”
安锋这时的趾高气扬,完全符合小孩“得志便猖狂”的心性,黄亚青并没多想。周医生依旧出面客气一番,安锋继续做出专注的自闭症神态,完全不去注意周围的动静,只顾与阿盖尔眉目传情。
在黄亚青千恩万谢下,周医生领着俩小孩离开天使街,坐上出租时安锋感慨:“阿盖尔,你再长大一点,出租车恐怕容纳不下你了。唉,也不知你长大后会有多高,太高的话,去当保镖雇主都要专门定制车辆。你说,有雇主肯专门替手下定制车辆的?”
阿盖尔似乎听不懂这话,他只是笑不说话。
周医生岔开话题:“唉,我还以为黄姐怕事,等我们回来她已经躲开了,没想到,她还肯能呆在原地等我们。”
安锋随口附和:“是呀,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手包,所以等在原地,但……咱不能心理阴暗,阳光一点,宁愿相信她是因为担心我,这才留下来。我也信她多少有点担心。好吧,虽然这人刻薄了点,自私了点,自以为是了点,看不起别人了点,但冲这份若有若无的担心,我承她的情,以后我会让着她点。”
周医生憋不住笑了。
一行人来到小码头,马上就发现带着阿盖尔讲价是多么明智。一般人见到两人身边有位明显的本土“大块头”,马上知道这三人并非人生地不熟,砍价的时候商人非常爽快,几乎没经过回过价就能成交。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采购了足足三大筐各类鱼产品,顺带在附近超市采购了大筐的牛羊肉,以及饮料食品,这才满载而归。
回到旅馆所在小巷,依约等候的出租房房东见到阿盖尔一副保镖像,也变得非常爽快。租房协议的签署只花了两分钟,协议刚签好,码头区送货的小货车摇摇晃晃开进了巷子,房东看到小货车出现,脸都绿了——尼玛原来他们如此急迫地想租房啊!
可惜了可惜了。
新租的房间家具齐全锅灶齐全,可惜这些东西都是旧货。不过,英国佬的东西讲究质量,老百姓又最喜欢拿百年历史的旧货四处炫耀,所以这些旧货……年龄至少有十岁,有些东西甚至疑似二战时期的,比如那个又大又厚实,大门如同银行防弹门一般的旧冰箱。
但这些旧家伙各个都能正常使用,比如那笨笨的电冰箱,运转起来噪音极大,却神奇地还能继续制冷制冰,容积超大的丑陋冰箱,几乎毫不吃力的将几大筐肉食吞进去,眨眼间将它们冻成冰疙瘩……所谓一眨眼,就是安锋转身去巷尾超市买了些面粉调料的功夫。
就这会儿功夫,等他回家准备做饭了,发觉刚放进去的鱼货以及肉类,全都冻的硬邦邦。
刚刚帮安锋扛面、提食品袋的阿盖尔不知安锋的忧桑,此时周医生去旅馆取电脑等随身物品,屋里只剩下他与安锋,站在窗前直拍肚子的阿盖尔惆怅地望着窗外: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呀,瞧这两个人,都不是会做饭的人。
屋外雪花飘飘,圣诞大雪终于降临了——这场大雪会连续下两天两夜,直到天地变成一片银白。
周医生冒着雪花冲进屋内,大声喊道:“知道吗?出大事了,我刚看了新闻……”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二章我只关心自己的牛排
第二十二章我只关心自己的牛排
周医生冲进来时,屋里已飘起少许洋葱的香味。透过厨房敞开的门缝,周医生看到安锋站在凳子,正努力伸长胳膊去够灶台。灶台上,平底锅兹拉兹拉响着,安锋一米二的个头站在灶边挥舞铲子,动作一点不生涩,但却怎么看怎么怪异。
锅里煎的是芝士洋葱胡椒汁,这是准备用来烧牛排的。
酱汁烧热后,安锋轻松地端起锅来把酱汁倒出——他平常做的锻炼能举起自己的体重,一只平底锅虽然比他的脸庞大,但份量却不足以让他畏难。
酱汁放在一边等待冷却。安锋刚才听到门声,这会才有闲工夫抬起头来,并追问刚才的话题:“出什么大事?冰山倒了?”
周医生吸了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慢慢踱到厨房门边,去嗅门缝里飘出的酱汁香味。这酱汁确实余味扑鼻,但这不是重点……厨房的安锋没有空等周医生说话,趁这功夫他毫不停顿的招唤阿盖尔进来,顺手将一把崭新的碎肉槌塞进对方手里,并指点着案板上六大块牛排指示:“敲肉!这个,你要轻轻槌,把肉排表面挨着槌一遍,而后反过来再来一遍,接着又来一遍……行了,说太多你也搞不懂,你动手,我指点。”
周医生等阿盖尔的槌声响起,才重新插话:“将于圣诞节举行的苏联各加盟共和国首脑会议,已经有新消息了。各国首领一抵达莫斯科,原先传闻说:会上苏联央行将加强货币干预政策。但新消息说:会议将不讨论货币干预,会议将讨论解散苏联。据说消息来源非常可靠。这就是说……”
周医生停顿了一下,艰涩的说:“苏联崩溃了。”
安锋表现得很淡然,仿佛周医生在说自家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他啊了一声,淡然的说:“两者是一回事呀?”
“你不懂”,周医生略有点狂躁:“这意味着冷战结束了,这意味着两大阵营……”
“我不需要懂——”安锋快速的截断周医生的话:“牛排锅热了,咱还是操心自己的牛排吧。咱这群吃英国牛排的人,不操克林姆林宫的心。”
“你不懂”,周医生坐在那里喃喃:“你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随着一声兹拉兹拉声,一块锤好的牛肉扔进锅里,安锋遗憾的咂咂嘴,感慨道:“现在,牛肉化冻慢了跟咱们有关系,可惜啊,酱料都没能好好浸泡……”
说罢,安锋从锅灶边扬起小笑脸,笑说:“周医生,我现在只关心这个!”
炸牛排里有芝士的味道,这做法似乎不是中餐。周医生意兴阑珊的随口问:“英国菜怎么样?”
“世界上最难吃的菜”,安锋做了个鬼脸:“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好几位法国大厨说的。似乎意大利人也在说相同的话。当然,在这里你可以对英国人说同样的话,英国佬会点点头,附和说:我喜欢中餐。”
“这个……”,周医生指了指锅里煎的牛排,心想:既然你只谈牛排,咱就跟你谈论菜吧。苏联那盘菜……,不不不,苏联现在不是菜了,是废弃物了。
“你这算是什么菜?不会是英国菜吧?”
“是西餐外壳,中餐内涵”,安锋挥舞着铲子,边翻炸牛排边回答:“我看电视上做的……”
周医生一头雾水的问:“你什么时候看过电视,你不都是看报纸的吗?这几天看电视的是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周医生又悔又恨:好吧,我又忘了我的原则,我不该问这样的傻问题,人家智商高,看报纸时瞥一眼电视,我没记住的东西人都能记住……但,我看的电视,我什么时候看烹饪节目了?好吧,我又错了……
安锋好像没听见周医生的问题,他继续挥着铲子,自言自语式的说:“真正的英国菜或者要加很多香料,弄得味道跟中药似的,也有什么调料都不加的做法,据说是为了在吃的时候,依个人的爱好放些盐、胡椒或芥茉、辣酱油之类。英国佬说这是为了尊重个人口味,但我看是厨师太懒。
哈哈,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见一道英国名菜,名叫‘仰望星空’,做法是:拿整条沙丁鱼拌面粉,烤成面包状,鱼头鱼尾都要从面包里呲出来,最好都冲着天空。哈哈,据说还有种做法是面包裹螃蟹,照样要把螃蟹腿露出来冲着天……你说,这算是面包还是菜,这道菜据说还是英国名菜——听着都恶心!
你知道吗?从严格意义上说,中国菜都是油炸的。人老外炒菜锅里不放油,全程水煮,等起锅后再加点橄榄油,我这先烧热了油再放菜是典型中国做法,用的调料却是西式……”
安锋的唠叨很细碎,然而周医生终究忧心不已,安锋的话没有让他心情平静。等安锋话音稍息,周医生插嘴:“咱们……苏联要是崩溃了,咱们是亏是赢?”
安锋举起煎锅,旁若无人地将锅里炸熟的牛排倒入旁边空盘子,而后关了火,转身,平静地望着周医生,简短地说:“暴利。”
周医生跳了起来,有点气急败坏:“那你怎么……,怎么如此平静?”
安锋竖起指头,也不管阿盖尔就在旁边,他竖起指头盘点:“明天是平安夜,现在交易所已经闭市,并进入了圣诞假期,即使我们想做点什么想,也都来不及了。
你知道的,我在大趋势上一直做空头。汇市闭市前,总有人冀望货币干预,还有人准备变现回家过年,所以兑换价会上涨了一点。幸好我之前出售了一部分收益,这部分收益追加了保证金,保证我不被强制平仓。
如果年后卢布彻底崩盘,会有人等待发行新货币,然后将旧货币兑换新货币——所以卢布再跌也是有底线的,这货币的交易还会继续进行……但我们不能贪心。很多人因此跳楼了,咱们见好就收吧。
如果最终能按我预计价格出手,刨除所有费用,减去保证金损失,减去税收……我们大约能收益——70倍。”
啊?!
周医生已决定不再为安锋惊奇了,但这会儿,他还是小小惊奇了一把:“竟然有这么多……我是说,这是个成熟的市场,在这样的市场上,你一个小人,初次涉入就……咳咳,我简直太高兴了。好吧,我们还是关心牛排吧,你的牛排烧好了吗?”
安锋转身重新扭开炉灶火:“马上好——我们今天吃大餐。虽然全是我在电视上看过的菜式……嗯,初次试手,请多包涵。”
周医生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不久前安锋在天使街掷出的那罐可乐,他觉得厨房的事已经没啥稀奇了,他一边转身回沙发一边说:“哦,你的手很准,也很稳,我忽然想起你的七分钟锻炼法,也许今后我也要跟你练练,反正每天抽七分钟,不差那点时间。
咳咳,鉴于你一贯地表现,我相信,这次下厨虽然是你第一次动手,但没关系,我知道西餐讲究严格的份量,盐多少、油多少,洋葱多重,牛排什么份量……数字?!哼,但凡数字对你都不是问题。你忙着,我坐等吃好饭。”
忽然间,房间里响起电话声,周医生诧异的停在沙发前,扭头四处找了找声音来源,纳闷地说:“咱房里没通电话呀?我还想着圣诞期间电信部门放假了。哪来的……哦,我的手机。我居然忘了我是手机一族了。”
安锋扬起了铲子,也扬起了眉:“你的手机……,你给谁留了号码?”
周医生想也不想,回答:“旅馆总台。旅馆的房租我们缴到新年后,退房间估计也拿不回多少钱。我想,反正退不了房,干脆我们就两头住着,我留了个电话在总台,这样旅馆有啥事可以随时找到我们。”
电话铃依旧执拗响着,周医生拿起手机,安锋重新开始炒菜,油锅的吱啦声淹没了电话里的交谈。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她柔声问:“您是周医生吗?我是蓝钰?记得吗?今天,在黄亚青黄姐身边站的那个翻译,在天使街,我喊过让你别进巷子,还记得吗?”
周医生恍然:“你怎么……有事吗?”
“哈”,电话里干笑一声:“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电话的吗?我这纯粹是闲的,我从黄姐那里要来你们的地址,然后找到你们的小巷旅馆,总台说你搬到临近单元,就在附近,所以我给你打电话了。”
周医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怎么没和黄姐在一起?你不是……”
蓝钰咯咯笑了,在电话另一端解释:“我的翻译工作是留学生会安排的。不过,黄姐这几天很忙,从今晚开始我被放鸽子了,我正好没地方去,也没人约我……”
蓝钰意犹未尽的停下话语,周医生只好顺势接话:“既然这样,你过来吧,我这儿正在做饭,不过不是我动手。这里也没旁人,就……我身边站的那位娃娃,以及他的大个子朋友。你出了旅馆,向大楼另一头拐,走过四个单元,第五单元三楼,顶楼左手,我就在这里。”
“太好了”,蓝钰欢呼起来:“我带了一瓶红酒……我的酒不太好,希望你别嫌弃,我马上过来。”
周医生挂上电话,将头探进厨房说:“我们可能……要多一位客人了。”
周医生后半段话的迟疑,是因为厨房里已经开吃。大个子阿盖尔端着盘子,狼吞虎咽的吃着安锋炸出来的第一块牛排,整个厨房里弥漫着胡椒与芝士的香味,空肚子的周医生咽了一下吐沫,这才接上后半句话。
安锋依旧站在板凳上,小小的个头,挥舞着大铲子,一副成熟名厨的模样,他大气的一摆手:“没关系,我准备的足够多……不过,大人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你们在客厅吃,我俩在厨房吃完,就去旅馆住宿。”
周医生稍稍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遵循自己的原则,对这小人的所有座位均不干涉。和平共处原则嘛,他想了想,问:“这房子的房东我们接触过了,房子也住进来了,你觉得我们有必要买吗?不,我已经决定了!你说过买房子需要找律师是吧?你手头有律师的号码吗?”
“有呀!”如今的安锋已经成了周医生的私人“谷歌”,而他总是有求必应。
虽然嘴里答应下来,安锋手上的活儿并未停止,他仍在挥舞着锅铲,这次他炒的菜式是安康鱼,这种鱼长得很丑,但是滋味……据说是英国第一。
锅里煎的是一条中号安康鱼。老外煎鱼不讲究全须全尾,形状完整。恰好鱼大锅小,所以这条鱼已经被分成数段。煎鱼锅直径与安锋身宽等同,安锋挥汗如雨,还要与周医生保持通话:“我觉得这很好。这里的房租,在伦敦虽不算高价位的,但好在僻静。再说,高价位地段的房子咱也买不起,咱也没时间仔细寻找,不如先买上一套放着,然后寻租。”
“但这套房子,从咱们住进旅馆就开始求租求售,直到被我们租下……”周医生为难的说:“会不会不好租出去呢?”
安锋停下了锅铲,问:“刚才谁给你打电话?”
周医生恍然大悟,他扭头就走。走到半中央,他又返回厨房问:“你有推荐的律师吗?”
前世安锋与之打交道的一位律师,现在才刚入行吧。嗯,既然这家伙刚入行,收费想必不会太高吧。
安锋从凳子上跳下来,握着铲子跑到冰箱边,抽了张即时贴,写下了一个地址:“大约是这个地址,……应该是吧。我只快速扫了一眼相关报道。”
好吧,周医生不问安锋从哪获得的信息,他回身走到沙发前……悲催的是,他还是没坐上沙发,因为这时门铃响了。
视频对讲机是新装的,外表很新潮。蓝钰正在屏幕上呲出八颗牙齿,冲大家露出标准的温婉微笑,并疯狂地招手。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三章酒逢知己,只恨酒少
第二十三章酒逢知己,只恨酒少
周医生买下的这套房子是专为单身汉设计的英式单身公寓,三室一厅,有**卫生间,总计大约八十多平米。
这套房子除客厅、厨房外,其余房间面积都不大,主卧室也就放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的空间,书房能放下一张办公桌及一个书柜,厨房虽然大一点,但只是灶台与存储空间宽敞,它附带的小餐厅只能坐下三个人,第四个人坐上去,房间里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
不过,它的客厅却宽敞的足够开party,四十多平米的空间,放得下一圈沙发,放得下大餐桌,还有足够跳舞蹦迪的空间,招待七八个人开晚会,那是绰绰有余。唯一遗憾的是,这会儿周医生还没来得及添置家具,因此屋内都是古旧物,家具虽然整洁,没有太多灰尘,但能感觉到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周医生重新审视着这套房子,掂量着它是否能用来宴客。这时候安锋从厨房探出头来,问:“谁来了?”
“我没告诉你吗?呀,我真没告诉你,但……你猜不出来吗?”周医生心神不宁的回答。
“我不是神仙”,安锋的小脑袋没有缩回去。
“我们认识的人并不多”,周医生事后诸葛亮的解说道:“这时候能来找我们的,愿意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做客的,你猜会有谁?”
安锋果然不负周涛所望,他眼珠转了转,简单的回答:“那位女翻译。”
门外响起蓝钰的回应声:“这哪里是穷乡僻壤,我倒真佩服你们俩个,刚到伦敦不久就知道单另租房了,这才对嘛,自己做饭能省不少钱。”
周医生赶紧迎进了蓝钰,两人一通例行寒暄后,周医生领着蓝钰四处巡视房间。
“英国的平均房租是每周75英镑,你们这套房子,多少钱租的?”蓝钰好奇地问。
国人喜欢扎堆,即使出国留学也喜欢自己人扎在一起。很多留学生出去学习四年,大学校门之外的洋人世界却并不了解,更不要说探秘如此幽静冷僻的小巷了……当然,随着国人去海外的越来越多,他们的触角会深入到社会各阶层,对世界的误解会减少许多,但不是现在。
蓝钰来之前,周医生担心房子租不出去,但安锋一句提醒,他忽然想到——相较于伦敦大学区附近的房屋,这里的房租便宜的实在不像话。此地虽然离大学校园远,但伦敦的交通不成问题,伦敦地铁一百年前已经通联全伦敦,所以,出租难的原因,在于留学生们还不知道这片区域。
蓝钰跟留学生会关系密切,她说自己的翻译工作是留学生会推荐的,如果让她向留学生介绍一下,那么房子出租问题就不用犯愁了——这是他刚才恍然大悟的原因。
他是悟了,但他光顾去迎接蓝钰,没回答安锋的提问,结果安锋还是不知道客人是谁,直到此刻蓝钰露面……当然,这时他已不用回答安锋了。
蓝钰笑着冲厨房内的安锋招招手,她招手的动作很有特色,五根指头像弹钢琴似的挨个弹动一番,这动作充满了俏皮,更让人注意到她那修长白净的五指。
能在来英国的短短数天里,寻到如此幽静而有格调的英式小巷,并迅速在这里安家落户,周医生要说没有得意之心那是不可能的。蓝钰的问话正好给他机会炫耀,他领着后者在挨个房间转了一圈,让对方好好欣赏一下家居布局……也顺便为今后的出租做推销。
两人重新走到厨房时,安锋做的菜已进入尾声,蓝钰看到小大人站板凳上炒菜的架势,有心帮忙已经都晚了。她嗔怪的瞪了周医生一眼,这一眼很妩媚,让周医生心一跳。生长在国内环境中的周医生,哪见过如此风姿的女性?
“你呀,白天我见你很有勇气的,以为你是个难得的男子汉,没想到你竟忍心让一个小孩子这么操劳,你也看得下去?哼……”蓝钰这不是责备,这是……说不上来。她的口气娇软,像是撒娇。灶台上的安锋手一抖,差点跪了。
这是蓝钰的原因还是周医生的原因?就这么一圈房子溜下来,两人的说话已如此无隔阂了?
周医生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他想说这孩子能的,比许多大人都能干,不能把他当孩子看啊。
一犹豫间,蓝钰已挽起袖子,进厨房帮安锋端盘子。见到在厨房大吃大喝的阿盖尔,她脚下只稍稍停顿一下,冲对方颔首招呼,手上的活儿却没有丝毫停顿。
今天的菜肴很丰盛,主菜是煎鱼与牛排。小码头露天菜市与许多英国菜市场一样,菜处理加工得很干净,买回来只要考虑下锅问题就成,所以安锋动作很快。端上去的菜肴有:培根牛油果鳕鱼条、三文鱼刺身、茄汁沙丁鱼,外加典型一种中国吃法——红烧安康鱼块。
素菜则有酸辣土豆丝、西红柿炒蛋、彩椒鱼皮炒芹菜,以及虎皮辣子烧茄子……这几乎都是中国菜式。
四个人分享九个菜,尤其五个荤菜都是结结实实、够分量的大块肉,且唯一的大块头阿盖尔根本没出厨房,他就蹲在炉子前,一盘接一盘的海吃胡喝。等蓝钰端走厨房最后一件成品后,安锋笑着摆手,像成年人一般世故地说:“你俩先吃吧,我就不打搅了。”
蓝钰马上回应:“哪能这样呢?你忙了半天,怎能不露个面……”
安锋孩子气的笑了,他换上了一身童稚气质,略有点奶声奶气的说:“大人们吃饭总要聊些大人话题,还要喝点酒,抽点烟,等等……这些,我一个娃娃在不合适。蓝姐姐,你去吧,我在厨房陪我的朋友——”
安锋指了指阿盖尔。
蓝钰盯着安锋看了又看,她想不通:一个娃娃怎能气质转换的如此流畅自如?刚才看他像个成*人*般成熟稳重,带着看穿世情的冷静;这会儿看,……他果然是个娃娃,一脸的孩子气。谁都不会认错。
好吧,一个娃娃,一脸孩子气的说出成年人都难以拒绝的话。蓝钰想了想,又问:“这么多菜已经足够了。你这,还有什么活儿要帮忙?”
安锋歪着头,脸上带着童真的笑容:“我想吃酸辣土豆丝了,等会儿我要炒这个菜。”
“这个,我可以帮忙的”,蓝钰赶紧表白。
安锋身子一歪,让她看看身后的切好的土豆丝:“材料已经备好,就下锅一焯的功夫,蓝姐姐,你吃去吧。”
蓝钰只望了切好的土豆丝,立刻二话不说掉头走。等她讪讪出了厨房,坐到座位上,一脸挫折的对周医生说:“这个……你身边这小人,怎么老让人充满失败感。真是挫折啊……
想我……算了,不说我,就说他。他还没炉灶高呢,做的饭简直……。咳,刚才他让我看了切好的土豆丝,刀工简直没得说,每根土豆丝都均匀地,像是数控车床车出来的。他才几岁啊?!他以前不学习吗?他不看书吗?他不玩了吗?你……你从哪挖到这么个贴心小厨师?”
周医生如今是抓紧一切空隙学习,这会儿他手头拿着本医学杂志,坐沙发上翻阅着。听到蓝钰的沮丧他感同身受,同病相怜的回答:“是呀,跟他在一起久了,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充满失败。哈,他爸不是厨子,他妈也不是,黄姐没跟你说起过?”
“你说的黄姐,是黄亚青吗?告诉你,我跟她没关系,我们家是平民百姓,不过因为家在曾经的十里洋场,所以早早知道外面的世界,我第一年学费是爸妈东凑西借的,到了这里我才开始打工,我课余时间打了三份工,既要自己挣出学费来,还要帮父母还债。
我们大学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父母借钱凑出第一年学费,然后自己找出路的同学。我帮黄亚青拎包,是学生会主席介绍的,这是一份工作而已。黄亚青不会跟我交流什么,我也不会向她倾诉……”
“他是个超常儿童”,周医生轻轻的说:“但他不希望被人过度关注。你可以把他当做成人平等交往,别总想他是个孩子。你瞧我……”
周医生扬了扬手中医学杂志:“他的记忆里非常好,可以说过目不忘,我已经被他摧残的不敢有丝毫懈怠。唉,人世间竟有如此聪明人,真叫人默默无语两行泪……他如今才八岁多,等他再长大点,我们都该怎么活啊?”
蓝钰扑哧笑了:“幸好他才八岁,我们不用跟他同一时代竞争……你知道吗,我四处打工,也做过不少职业,刷盘子刷碗都干过,也在餐馆做过服务员。据说酸辣土豆丝是厨师等级考试的必考菜,但我刚才瞥了一眼他切的土豆丝,就凭这份刀工做个白案没问题。他要去餐馆打工,恐怕老板笑得睁不开眼。
先等一下下,等我尝完这些菜,再给他一个最后评价……”
周医生一笑:“不用评价了,恐怕他看不上餐馆挣得那点小钱。”
你要是知道他即将身家百万……美金,恐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那当然”,蓝钰理所应当的回应:“聪明人用大脑挣钱,我们这些笨人只好用体力了。”
雪越下越大,客厅的谈话还在进行,客厅里喁喁细语不断,餐厅内狼吞虎咽不停。不久,厨房里的两个小人已吃饱喝足,安锋冲阿盖尔招招手:“阿盖,让他俩卿卿我我吧,咱们去雪地里撒个欢,然后回旅馆睡觉。”
此刻餐厅里酒已半酣,蓝钰咯咯笑着,带着微醺,嘁嘁喳喳讲述自家事:“……第二年我知道了,我一口气报了五个社团,每个社团的每项活动我都一个不落——告诉你,这是诀窍。老外大公司聘用人员,不看你的成绩是否名列前茅,看你是否具备‘社会性’,是否‘积极参与’。
……最靠谱的是自己组织一个社团,只要拥有自己的社团,哪怕只是京剧社团,老外会认为你具备‘领袖才能’,认为你将来必然是杰出人才……”
安锋驻足门口,稍稍停了片刻,只听蓝钰继续说:“我打算明年自己组社团,拉上几个铁杆,找几部经典京剧电影,让家里搜罗一些京剧服装。只要能凑够三十人,社团就能在学校登记,够一百人就能申请**活动室,到时候我就有了自己的地盘……
……我父母与我通话时常念叨:你毕业了就回老家,我们帮你找份工作,找个好男人嫁了,从此我们也安心了。但……每个人生下来不就为了见识这个世界么?如果我们都变成圈养的猪羊牛马,生下就是为了等待死亡降临,我宁愿从未被生下来。爱是包容,不是禁锢。生是见识,不是活着。
……你知道‘世界领袖人才嘉年华’会吗?我有个舍友,是老外,挺优秀的,去年被邀请参加嘉年华会。据说嘉年华会不接受申请,他们自己向选中的人员发邀请,受邀条件就是你有个自己的社团,然后他们会花一年时间考察你的三项基本特长:无可挑剔的礼仪、旺盛的好奇心、不断创新的勇气……”
周医生听得很仔细,只偶尔插几句嘴表示赞同。他一脸虔诚的态度,就差掏出小笔记本奋笔疾书了。这副认真捧场的模样,引得酣酣然的蓝钰话更多了。安锋注意观察了一下,发觉周医生喝的也不少,身子已开始微微摇晃,而蓝钰这女子似乎酒喝得越多口齿越伶俐,眼睛越是明亮。
这时候,恐怕什么提醒的话都不管用,这时候两人已“酒逢知己,只恨酒少”。所以安锋什么也不管地去门厅取了旅馆钥匙,回头招呼一声:“周医生,蓝姐姐,我去旅馆睡觉去了。”
周医生鼻子里哼哼一声,也不知道听到招呼没有。蓝钰则基本上没注意安锋的招呼……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四章收跟班这回事……
第二十四章收跟班这回事……
大街上积雪已经很厚了,幸好扫雪车不时巡逻街道,清扫出一条勉强可辨的道路。走在这样典型英式风格的想到中,仿佛身处《简爱》的世界,又恍惚来到了狄更斯的世界。
这个世界现在闪闪发亮。
沿路的雪地里,不少人家已支好圣诞树,性急的人甚至打开树上装饰的圣诞灯。而几乎所有人家的窗户都装饰了彩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灯泡,将每户人家映衬的富丽堂皇,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充满梦幻色彩。
据说英伦的严寒曾让狄更斯铭心刻骨。安锋这时倒没感觉狄更斯式寒冷,他已穿上了新买的羽绒服。不过,安锋并不是自己暖和就觉得别人应该暖和的人,他回身揪揪阿盖尔的大衣,招呼说:“嗨,阿盖尔,在我们家乡,新年里要穿新衣服,这才喜庆。咱们这就去超市,我送你一套新衣服做新年礼物。”
刚才在厨房里,安锋把该问的都问了。原来阿盖尔的父母已经去世,哥哥失去联系,一个姐姐去了朴茨茅斯当招待。现在他跟着婶婶生活。像他这样的家**学是免费的,每月可以领取少许政府救济。但如今学校放假,那位婶婶顾不上管他,只要他隔三差五回家吃饭睡觉就行。
然而阿盖尔总是吃不饱,他饭量太大。为此他不得不自己寻找点食物,比如去拳击训练馆做人肉沙包挣点小费,比如去棒球馆做接球手,去橄榄球馆做陪练队员等等。
据称他如今在陪练这一行已极为有名了,因为他身高力大,运动视觉发达,本能反应敏锐,但遗憾的是,他是对战术的领悟……他几乎毫无战术领悟能力。加上他长得太丑了,不适合退出来做明星,于是无论他是位多优秀的“场下队员”,也终究是一个打杂的,没人动心思想培养他成明星。
细究起来,阿盖尔不缺钱。比如今天他就挣了40英镑——黄亚青给的消费。加上他今天做陪练赚的零花钱,总体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有时,他挣得甚至比婶婶挣得还多。但阿盖尔不会算账,花钱没计划,又总是心软,借出去的钱从不记得,也不记得催讨,于是他从没攒下积蓄,于是他总是缺钱花。
但今晚是阿盖尔吃得最饱的一次……嗯,上一次吃饱是什么时候,阿盖尔已不记得了。他就记得今天,今天晚上,丁点大的小人安锋站在凳子上,挥汗如雨的为他不断烧菜,一直烧了两小时,光半斤重的牛排他吃了六块,还吃了三条鱼,十个面包,外加一大盆蔬菜色拉。
这样子很好。阿盖尔对动脑筋的活儿向来头疼,现在这种生活简直是天堂了——动脑筋的活儿让安锋来,他只要照安锋说的去做就能吃饱肚子……哦,从未有过的饱。
居然还有新衣服穿耶。
有付出才能有收获,这个,阿盖尔能理解。安锋给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买了两套新衣服,顺便让他帮着扛些东西,这是理所当然。扛着安锋拐来拐去买回的一大堆东西,两人一起回到旅馆,阿盖尔直接上床睡觉,安锋开始包装礼物——实际上是将礼物的包装盒拆去,然后给每个小礼物贴上纸条,然后把它们混放在一个打包箱内。
等礼物包好之后,安锋取出新买来的微型录音机,将租来的一大堆影碟放进刚买的影碟机里,开始筛选台词。
汤姆·克鲁斯的声音太具特色了,就达斯丁·霍夫曼的吧。安锋按照需要从录像带上节选录制了片段台词,收拾好录音机,安心地爬上床,睡了。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晚。安锋还没准备睁眼,周医生已经跑过来,他的神情似乎很心满意足。但双方都默契的没有谈蓝钰的事,周医生坐在安锋的床头,沉吟着问:“你说,今天律师事务所会开门吗?”
“你先打个电话试试……”安锋睡意朦胧的回答。
“但我听说律师费很贵”,周医生迟疑道。
“贵也必须雇呀,这是法律程序“,安锋拿被子蒙起了头。
周医生忽然看到地板上包好的打包箱,很好奇:“你居然收到圣诞礼物了?谁送的?”
“没有谁”,安锋再也睡不着了,他甩开被子坐起来:“这是给家里寄得礼物,虽然圣诞他们收不到,但过年前应该能受到邮包,就当是我的新年礼物吧。”
周医生笑了起来:“你挣那么多钱,没想给家里寄点,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家的经济状况并不好。”
“我怕偃苗助长啊……穷人乍富不是件好事,我怕他们有了钱学坏,或者被坏人盯上”,安锋平静的说:“临走时,家里留了30万元保证金,但这笔钱我也不想让家里留,我曾要求他们去首府买套学区房,我希望他们把手里的钱都花了,然后细水长流的依靠房租收入。
这样的话,手里没多少现钱,他们就不会学坏。家里有笔房租收入,经济状况也就改变了……我以后也不想让家里知道我很有钱,我希望‘改变’静悄悄降临的,是潜移默化。而不是突如其来。”
周医生咳了一声:“我竟然比你这小人还不通人情世故,这样吧,我也不给家里寄钱了。我走时给家里留了一大笔钱,刚到这儿就给家里寄钱,他们会以为我挣钱是多容易的事……你等会儿,等我上街也采购一点礼物,咱们一块寄包裹。”
这时候,阿盖尔被说话声惊醒,他起身问候了周医生,而后去了洗手间。等他的背影消失,安锋提醒周医生:“你去超市买礼品,专卖店里太昂贵的东西,他们现在也不懂珍贵,超市的货就足够了。”
“那么,我们现在约律师,然后顺路……”
安锋打断周医生的话:“周医生,我们现在是有钱人了,你的适应有钱人的身份。这里是英国,电影上,老外律师都是上门服务的,你把律师约上门来,然后,趁他没来的时候去买礼物,寄包裹……”
“有道理”,周医生一点没耽搁,立即给律师挂电话。至于约见地点嘛,旅馆是不合适的,只能定在那套出租房。
挂上电话,周医生急着去买礼物,临出门前,阿盖尔头发湿漉漉的走出洗手间,自顾自的换上安锋给买的新衣物。周医生歪着头,看看阿盖尔又看看安锋,问:“这大个子,你打算……嗯?”
“我来安排吧”,安锋急着催促周医生:“你快点,很多超市今天只上半天班,邮局也是……干脆你别等我了,买好东西直接去邮局。你把房间钥匙留下,我去收拾房子。”
“这个……”,周医生犹豫一下,从善如流的回答:“你……稍等一会儿再过去,一刻钟,一刻钟后你过去,我先去超市……我先走了。”
安锋没告诉周医生的是:今天邮局寄贺卡的人一定很多,而作为旅馆住客,他们可以把包裹送到总台,由总台负责寄送。而对于这样的旅馆,邮局有上门服务的邮差,这样既无需排队又不用自己多操心。
在英国还有另一种送货上门的服务——1983年,也就是安锋出生那年,鉴于各网络之间无法相互沟通,无法保证信息共享,故此国际上确立了网络的tcp/ip协议。自此之后,供货商都习惯将商品放在网上供客户挑选,而后接受客户的电话订货。
唯一遗憾的是,当时图片不能贴上网,客户无法直观看到商品。不过,这一缺陷对于那些使用过某商品,对商品底细了如指掌的人来说,看不看商品图片也没多大关系。
安锋把包裹送到总台,然后直接领着阿盖尔回了租来的公寓。推门进来时,他本以为房子会很脏乱,昨晚用过的盘子,喝光的酒瓶,以及脏了的厨房,都会等他来收拾。没想到他看到的房间很干净,脏盘子已经归置到碗橱里,灶台擦得锃亮,老旧的餐桌上、沙发上,以及床上,都细心地罩上新桌布罩布,摆上桌旗,酒杯碗筷擦得锃亮——处处透露出女人的细心。
这是蓝钰干的,不是周医生的手笔。
周医生不窝囊,在国内时,周医生自己的宿舍也很干净整洁,看得出他是个细心且爱整洁的男人。但周医生去旅馆的时间太早,除非他一夜未睡,彻夜收拾整理房子,才能有这样的效果。
这应该是两个人的工作量,真实情况很可能是……算了,大人的事,小孩别搀和。
安锋拿起自己那部手机,开始给阿盖尔的婶婶拨电话。电话接通后,安锋唤过阿盖尔,让他跟婶婶先打个招呼,而后接过电话按动录音机,随后,录音机播放出达斯丁·霍夫曼稳健的声音:“你好,夫人,我想我有件事与你商量。”
安锋按下录音机暂停键,录音机哑声了。
电话那头沉寂片刻,阿盖尔的婶婶被“夫人”这个称呼弄得有点不知所措,而电话里那彬彬有礼,但明显带有贵族腔的语调,让她很是敬畏。她需要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才能回答:“是的,先生,我等候您的吩咐。”
“你的侄儿阿盖尔,是的,我知道监护权在你那里,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嗯,圣诞节期间……我需要一个陪护,一个体格健壮的陪护,有人向我推荐了你的侄儿……阿盖尔,别管谁向我推荐的,他现在正在我这里,我是说阿盖尔……”
这段对话断断续续,因为这段话安锋全是东摘一段,西选一句拼凑起来的,为了掩饰语句的不连贯,安锋特意加了环境音,一会儿是汽车声,一会儿是喝茶咽水的声音。
“我的律师稍后会去找你,我希望你签署一份文件,同意我暂时收留阿盖尔,当然,你会得到一份补偿……200英镑,你觉得怎样?”
门铃叮咚响了一声,安锋按动快速播放键,把音轨调到早录好的声音里:“我的律师正好来了……如果你同意,稍后我会让他去找你。”
安锋不管不顾的挂上电话,冲阿盖尔扬扬下巴,阿盖尔憨憨笑着跑去开门。
一位年纪在二十**,走路带点跳跃感的年轻人走进房间,见到房间内只有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还很丑,他迟疑了一下,不确信的问:“我接到一个委托,地址是这里,难道我来错了地方?”
“委托人是……”安锋镇定自若的说出周医生的英文名,对面的年轻人赶紧点头:“我是斯蒂文·埃德蒙,见习律师,请问,我的委托人在哪里?我可以拜访他吗?”
安锋咧嘴一笑,泰然自若的回答:“你的委托人去寄贺卡了,你知道的,这个时间段,邮局总是人满为患。”
语锋一转,安锋接着说:“但你不会白等,恰好我有两个委托……其实我也需要一位私人律师,我希望能长期雇佣他,处理我的个人事务……”
“哦”,刚刚踏入律师行业的斯蒂文·埃德蒙还很清纯,他玩笑着说:“你的个人事务?你有很多个人事务吗?”
安锋点点头,一副大人腔调的回答:“很多,很多……但,我能信任你吗?”
担任私人律师,其实无需花费太多精力,这个职位在大多数时候,只是向雇主提供专业法律意见的顾问而已。而真正打起官司来,雇主需要的是专业对口的律师,比如财产案要找擅长继承权、税法等方面的律师;刑事案也找在刑法领域比较专业的。
因此,在这一行里,大多数律师拿“私人律师”这职位当做外快,一个人同时接受十七八个人雇请,然后24小时随时接受他们的咨询——如此而已。
斯蒂文认真起来:“你……我是说您,您有权支配你的存款吗?”
安锋亮出了自己的信用卡——几天前,在小巷拐角办的信用卡。
斯蒂文立刻鞠躬:“愿意听从您的安排,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五章咱现在有钱了
第二十五章咱现在有钱了
“两件事”,安锋指了指这套公寓:“周先生想委托你承担起房屋买卖的法律业务,就是这套房子。至于我,我也觉得周围环境不错,我喜欢这条街道,特别喜欢第十一单元……唔,为什么是十一单元,因为十一单元只有两户,一个单元只有两户人家,真的是很清静。
我喜欢楼上楼下爬着玩,既然整个十一单元只有两户人家,那么一套房间就是上下三层楼。我喜欢这样的格局,我喜欢拥有好多好多的房子……是的,我知道我未成年,所以购置的房屋需要托管,如果你值得信任,我也可以把房子托管给你。
是的,目前十一单元还没有楼盘出售,所以我需要一名律师时刻盯着,一旦他们想出手楼盘,我希望你及时与他们接触……”
……
周医生回家的时候,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小货车,阿盖尔正独自一人从车上搬东西。车上的货物很杂,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床单被褥等等,以及圣诞节需要的装饰灯具,等等。周医生在家门口略停了一下,但考虑到阿盖尔嘴里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他只好摇摇头,走进自己家里。
楼道内的电梯很古老,像国内建筑工地上运砖瓦水泥的卷扬机。这样的电梯间没有完全封闭,两外两个铁栅栏门一拉,电梯呼呼开始运转,运转的声音更像是卷扬机了……周医生不知道,自己刹那间真相了。
坐着简陋的电梯,周医生摇摇晃晃来到顶楼,电梯左手就是自己的租屋,律师就在房间内等他,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能买下这套房子……咦,怎么这位律师,看起来跟安锋言谈正欢?
周医生回家时,安锋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说服斯蒂文·埃德蒙接受自己的聘用,成为他的基金管理人——如此一来,安锋的财产就能由自己完全支配,无需通过法定监护人的许可。
接下来斯蒂文还会出面,与阿盖尔的婶婶商谈监护权移交问题,以及帮安锋注意十一单元房屋出售问题,帮安锋处理一点杂务……律师的职业道德是替委托人守住秘密。所以这些事安锋不吭气,斯蒂文也不会向周医生开口。
在周医生看来,这位律师虽然年轻,但为人做事很干脆,他花了几分钟核检查了周医生的证件,爽快地签署了委托协议,毫不停顿的告辞而去,以至于周医生等对方走了还觉得难以置信:“这就完了?这么简单?”
安锋纯粹是闲的,还有心调侃:“怎么了?这种不需要加盖一个公章的日子,你过得不习惯?”
周医生一笑,这时,阿盖尔扛着最后一箱子食材走进来,配送店伙计紧跟其后,手里拿着配送单直接塞给周医生——他大概觉得安锋太小,不可能是主事人。“先生,你要的货物都齐了,您需要清点一遍吗?”
周医生接过货单时有点惊愕:“哦,锋锋,刚进门时我还想说,蓝钰招呼了几个无处可去的留学生,准备结伴来这里热闹一下。我想我们初来乍到,多认识些人总归是好的。再说,节日嘛,就是要热闹,所以我邀请她们来玩。哈哈,这事我正想告诉,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已经去超市采购好了东西……”
周医生低头一看货单,微微吃了一惊:“这么贵,你都买了什么?……算了,就这样吧,这笔钱我掏了。”
周医生这些话使用中文说的,说完,他换成英文答谢送货员的服务,给小费时他显得很肉痛,按习惯给百分之十五的消费吧,安锋买了价值四千英镑的东西,合下来小费要给六百余元,这……他也没干啥事呀!搬货都是阿盖尔干的。
“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他足额消费吗?”周医生用汉语问安锋:“不给行不行?”
“只给他车费就行了”,安锋用英语回答:“这是他们店里的送货员,一百镑小费就含车费、服务费了。这不是在酒吧饭馆,我们不需要按酒吧饭馆的标准给小费,况且他的服务并不好,我很不满意。”
这是个熟悉内情的家伙——送货员悄悄翻了个白眼,老实的取走货款,告辞而去。
周医生翻看着安锋买来的东西,成箱的罐头,成箱的调料,整打的床单、内衣、袜子,成套的锅碗瓢盆,以及各类洗涤用品,还有一张大号床垫,外加成箱的红酒与香烟……他轻笑了:“人常说‘穷家值万贯’,我们只是补齐家中残缺,就已经花了四千……英镑。是英镑啊!”
说完这番话,周医生又赶紧补充:“不过,有了这些东西,过节足够了……嘿嘿,蓝钰说他们会带蔬菜来,到时候他们自己动手,我们只管吃就行。”
安锋觉得自己还是先给周医生打个预防针,省的蓝钰过来,发现那些东西的真正价值后,引起周医生的惊奇与怀疑。
“这些东西,我都是按照商品销量榜选购的”,安锋用“这不值得一提”的轻松语气,继续说:“我想,既然大家都喜欢买这些商品,它们一定是好东西,至少是英国最流行的。周叔叔,这点小钱,我不跟你见外了。”
安锋没告诉周医生,他看的是奢侈品畅销榜。
“但是,有必要吗?”周医生有点疑惑:“这套房子我们是打算租出去的,有必要换这么好的炊具吗?”
安锋认真地回答:“圣诞打折啊,这些东西很便宜了,哪怕这里用不上,我们也可以带到利兹去。”
哦,周医生明白了。
接下来的欢乐似乎与小孩子无关了。
傍晚时分,一群大人们来到这套临时租下的小屋,又是喝酒又是狂欢。他们的节目没有小孩子的份,安锋连面都未露,直接带着阿盖尔去了旅馆。
这场大人的欢乐持续了数天,直到欢庆元旦迎来新年,才算消停下来。而这期间,阿盖尔的监护权转移手续已经成功转移,阿盖尔名义上的监护人成了斯蒂文律师,这位律师将安排阿盖尔去利兹上寄宿学校,学费由某个神秘基金支付……
对于安锋与周医生来说,节日期间,苏联的“圣诞崩溃”是最大的节日礼物。这意味着“做空卢布”的策略获得完美收官。落实这一消息后,周医生陷入不可抑制的狂喜,他立刻通知家里,可以追办女友(实际上是妻子)的出国事宜了……
但这些欢乐与安锋依旧无关。
当元旦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安锋躺在床上,冲着冰雪中的太阳叹了口气。阿盖尔这时正睡在他脚边的床垫上,梦中也一脸的满足。
新年了,安锋又长了一岁。而“沙漠风暴”的结束也有一年了。这就意味着:距离黄金车司机被发现只剩一年时间。
取走黄金车是件麻烦事,为了掩盖取走车辆的痕迹,至少需要半年的风吹雨淋……
如此计算起来,他只有半年时间去取货,最佳取货时间是今年夏天。否则,那笔巨量黄金,他只能眼看不能下手了。
好在新年过后,“做空苏联卢布”的收益逐渐回笼,安锋算是有了挖掘宝藏的启动资金。加上阿盖尔的存在,他算有了一个帮手。哦,他还有了律师,可以通过律师绕开监护人,自由支配自己的钱财。
但……去沙漠挖黄金这事,小孩子是办不成。几吨重的货物,运输与掩藏都需要成年人出面,他还需要一个做大人做帮手。但到哪里找一个不贪心,嘴严实,好奇心不重的大人呢?
周医生也就罢了,他已开始融入这个环境,以后他会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与安锋相伴很久。况且,这种极端了解安锋底细的人,安锋自己还想躲着点,以免某天被人兜了底。
正因为如此,安锋没有积极参与大人们的圣诞狂欢,他希望淡化自己的存在,希望蓝钰以及蓝钰的朋友,能将他彻底忘却。
他只有半年时间,要找到一个掩护人,找到一个旅行机会。
后者好说,前者很难。
且不说面对巨量黄金,同伙又是两个小孩子,不生贪婪之心很难。就说日后,当黄金运输车曝光,凶残的佣兵们一窝蜂涌入沙漠四处寻找时,一点点风声泄露,都会引来大批血腥的杀手。
所以这位帮手必须胆子超级大,平常的嘴超级严,且忍得住寂寞低调不炫耀……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怎会不成功?让一位随随便便就能功成名就的人,参与到这件事来,人家肯吗?即便他肯,又该分给他多少钱?
安锋很忧桑。
好在新年过后,交易所重新开盘。略略安慰了安锋忧桑的心——原本安锋以为这次炒作会有70倍收益,没想到后来卢布跌得很惨很惨很惨,无数“多头”已经开始跳楼,最终,安锋的收益超出了预计:他与周医生每人分到手一百余万英镑。
这笔钱用作挖掘经费,应该足够了。
钱一到手,周医生显得很兴奋:“哈哈,我以前看过《百万英镑》这个电影,咱这下子真成百万富翁了……一套房子十几万英镑,一辆车一万英镑,然后,然后干点什么,你有什么建议?”
经过这次炒作,周医生对安锋的数字能力彻底拜服。
建议?现在干什么好呢?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六章新家庭成员
第二十六章新家庭成员
这一年,戴尔尚未诞生、谷歌还没影子,如今最大的电脑公司是康柏,它将威风到1998年,然后被惠普公司收购……那就买一点惠普公司股票。
这一年,暴雪娱乐公司成立满一年,rpg游戏项目也启动不久,不久发行的rpg游戏将迎来股票大涨……那就也来点该公司股票。
微软那是必须的,这家公司已经成立将近20年,眼看迅猛发展的机会要到了……
一眨眼,周医生手中绝大多数钞票换成了一堆证劵,只剩十来万做临时机动。而安锋告诉前者:这些股票都适合长期持有,放那里不管也能自然增值。周医生自忖以后没多少精力放在赚钱上,他对这种处置非常满意。
从银行回来,周医生幸福的坐在自家公寓里,畅想如何庆祝一番,他耳中听到门铃响,刚开始没在意,一睁眼忽然发现自己雇的律师斯蒂文,蹊跷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买的房子,手续办妥了?”周医生诧异的站起来,脱口问道。
斯蒂文歉意地笑了一下,回答:“先生,你的购房手续正在正常的走流程,也许这几天就办下来了,你也知道,我们刚刚过完一个大假,一切都刚开始。当然,我可以帮你催催。”
说完,斯蒂文指了指安锋,主动开口说:“我今天要找的人是安先生,请问,我可以跟他私下谈谈谈嘛?”
安锋的监护权将于他抵达寄宿家庭时生效,而国内却没有相关监护权法律。因此这段时间安锋恰好是监护权空白,虽然名义上周医生也勉强算作“监护人”,但因为没签署相关法律文书,他也只能算作“陪护人”。
陪护人只是陪同、陪伴,不承担相关法律义务,所以斯蒂文刚才的问询只是一种礼节,而不是必须履行的义务……当然,这位陪护人也可以签署相关法律文书,只要事后向安锋妈妈要一份认可证,就符合法律程序了。
周医生刚来,还没有法律意识。他不知道斯蒂文的询问意味着什么,便轻易地让开位置。斯蒂文按住公文包,目光咄咄的等待着,安锋双手放在桌上沉默不语,周医生见此情景轻咳一声,讪讪道:“我先出去转转,锋锋,有什么事,打手机找我。”
这天,阿盖尔照旧去了拳击馆当陪练,所以周医生一走,屋内只剩了安锋与律师。
斯蒂文轻咳一声,拿出几份文件来:“这几份文件你签署一下,但我们还需要一个成年人作‘背书’——刚才那位周先生可以‘背书’吗?”
“当然可以”,这是一份基金会协议,安锋用自己的钱成立一个教育基金,这个教育基金将用来负担安锋的学费,以及阿盖尔的特殊教育——从某种意义上说,阿盖尔是位弱智儿童,只不过这孩子还具备自理能力,所以显得症状轻微。
斯蒂文就是用这个理由接管了阿盖尔的养护权,接下来利兹“特殊教育学校”将负责治疗与矫正阿盖尔,直到阿盖尔成年为止。而安锋的“基金会”由于承担了阿盖尔的养育,等于做了慈善事业,由此,基金会获得免税,以及自主投资增值的许可……
“这么多钱……”,斯蒂文没想到安锋能一下子拿出百万英镑投入基金,他微微有点震惊:“这么多钱,就这么趴在账上,多么可惜啊。你能授权我进行某些投资吗?比如股票投资,国债投资?”
“暂时不能”,安锋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知道我的夏季假期需要花多少钱,我要保留随时调动这些钱的权力。至于投资嘛,过了今年夏季,咱们再商量。”
如果安锋授权斯蒂文进行投资,斯蒂文等于一下子获得三分薪水:一份是安锋常年法律顾问的薪水,一份是基金会常年法律顾问薪水,最后一份是基金会投资人薪水。
前两份薪水有行业固定标准,每月数百英镑而已,最后一份薪水则……没有上限。
安锋的拒绝让斯蒂文略有遗憾,但他从安锋这里已经收获不小了,他不敢得罪这位的“大客户”,赶紧换上笑脸,殷勤地说:“如你所愿。你的意志,就是我的命令……但,我不得不说一句,一百一十四万英镑,用来应付异常事件,这种价格的异常事件,也未免……”
“一百一十三万”,安锋纠正说:“我要随身带一万英镑去利兹寄宿家庭,其余的,不妨都存起来。”
“也许你可以换成国债”,斯蒂文做最后努力:“国债虽然收益低,但随时可以变现,大宗交易甚至可以直接用国债支付……”
看来斯蒂文是一心想做基金会投资管理人了。安锋沉思了片刻:这年头洗钱行业还未受到关注,也许……
“好吧,八十万买国债,剩下的钱作为机动”,安锋妥协了。
据说,苹果、谷歌等世界知名公司能得到迅猛发展,是因为他们将盈利的百分之七十用来支付员工酬劳,以及奖励员工的创新。员工分享发展的红利后,迸发出极大的创造力……如此说来,要想让伙伴们对团队有归属感,有凝聚力,必须学会让别人分享发展红利。
周医生是其中之一,斯蒂文……,如今就算团队的另一位同伙吧。
过后,分享了发展红利的周医生什么也不问,按斯蒂文的要求,在所有法律文书上一一背书。这一大堆文件签署完毕,安锋彻底获得了经济自由。斯蒂文起身告辞时,顺便通报:“阿盖尔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妥,先生,你愿意与他同行,还是……”
“让他先走一步吧”,安锋回答。旁边的周医生虽不清楚安锋在搞什么鬼,但他马上拾遗补缺的解释:“我们三天后走,安锋的寄宿妈妈将去迎接他,我估计他一到利兹城,恐怕就没自己的时间了。”
斯蒂文站在那里思索片刻,有点为难的说:“我朋友在利兹有栋别墅,我已经把它租下来了,我认为你们需要一个安放个人物品的私密地点……当然,我这是违反监护权的。”
“钥匙在哪里”,安锋坦然的问:“当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肯定什么都不知道”,斯蒂文施施然的鞠了一躬,告辞而去。周医生很纳闷:“这个人……,这个人没头没尾说这句话,干什么?”
安锋笑了,连忙解释:“作为律师,我们不能从他手里直接拿到钥匙,这让他违法了。不过,我猜他肯定会把钥匙‘遗忘’在某个地方……”
安锋走到门厅,走到斯蒂文故意停留片刻的地方,随手捡起一串钥匙,说道:“比如这里!”
周医生呵呵笑了,他摇了摇脑袋,明智的说:“这钥匙是给你的,你留着吧。我去利兹有住处。”
新年过后,周医生帮忙联系了安锋的寄宿妈妈、寄宿爸爸,通知他们安锋抵达的消息。寄宿妈妈寄宿爸爸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坐不住了,三天后恰好是周末,他们决定利用周末将安锋接回家,而这个周末恰好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不过这时,学生们还有一周假期——按计划,安锋原本应该在开学前一周内抵达。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天里安锋与周医生都做着离开的准备。阿盖尔被斯蒂文提前送走,黄亚青表示还要在伦敦待几天,通过蓝钰介绍周医生的房子转租出去了,安锋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也就在这最后一天,周医生的购房手续终于办妥了,他需要去律师事务所签署一大堆文件……于是,周医生是无论不能与安锋同行了。
于是,一场分手已经难免。
寄宿家庭是全家一起来的。这个周末开始又下雪了,在雪花飘飘中,寄宿家庭开着一辆双排两用车,冲进了伦敦城。周医生去律师事务所前,匆匆见了寄宿爸爸巴特莱一面,但因为律师事务所催的急,周医生引见安锋之后,很放心的告辞而去。而安锋已经收拾好行李,神情乖巧的站在行李堆前。寄宿爸爸冲过去一个熊抱揽住安锋……
等这通强烈情绪过去,巴特莱向安锋挨个介绍家人:旁边牵着母亲的手,直眨巴眼睛望着安锋的金发小女孩,就是这个家的宝贝儿。“凯恩(意为‘锐利’、‘刀锋’),这是你妹妹斯嘉丽,今后你将跟她一同上学,希望你们能相爱如一家人。”
巴特莱又指指寄宿妈妈:“这是你妈妈维拉。今后一年,我们将向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希望你能把我们当做你的家人……哦,你的行李可真多。”
安锋装起乖来是很能迷惑人的,这也是周医生放心离去的原因。此刻安锋忽闪着大眼睛,微笑着,很有礼貌地回答巴特莱爸爸的问题:“巴特莱爸爸,这些都是我的衣物。”
而后安锋乖巧而文静的向寄宿妈妈问好,并顺畅自如的将话题转向旁边的斯嘉丽:“斯嘉丽,这个名字很迷人,我看过《乱世佳人》那本书,我喜欢费雯丽扮演的斯嘉丽,我叫凯恩·安,希望你能喜欢我这个哥哥。”
斯嘉丽跟她母亲一样,是个金色头发,淡绿色眼珠,笑容很开朗的女孩。听到安锋赞扬她的名字,她嘻嘻笑着,围着安锋转着圈说:“凯恩哥哥,我喜欢你的恭维。除了恭维人,你还会什么?”
从短短的接触看,这是个喜欢炫耀,喜欢表现、喜欢拿自己当中心人物的,充满表现欲的漂亮女孩,仅仅七岁大小,她已经有了点妩媚风情。说话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耀眼的像一个灯泡。
安锋稳稳当当的保持着微笑,一副大哥哥般的稳重:“斯嘉丽妹妹,我会的有很多,不过都是男孩子的游戏,你想听听吗?”
“说出来说出来”,斯嘉丽双手欢快地鼓掌。
巴特莱爸爸见到开场不错,二话不说过去扛安锋的行李,并招呼说:“上车上车,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凯恩,斯嘉丽,你们有很多时间交流。”
这是一辆银色双排小货车,与国内小双排车略有不同的是,它的后车厢是全封闭的。车的品牌是安锋没见过的“geo”……既然安锋不记得这种车型,那么这车型想必非常小众,而且过不久就会倒闭,或者正在倒闭。
不过,这车开起来倒是很稳,在冰天雪地里一直保持匀速行驶,一点不显颠簸。
按当地法律规定,两个小孩必须坐在后排。维拉妈妈坐在前排陪爸爸,后座没有大人在旁边干扰,两个小孩倒是聊得很开心,引得前座上的爸爸妈妈不时交换会心的目光。
“你都会写什么?”斯嘉丽刚在座上坐稳就开始追问。
“我会滑雪、会滑冰”,安锋仰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掰着指头一个个盘点:“我会打棒球,打羽毛球,我还会养花种草……算了,你问我不会什么吧?”
安锋的口气很大,从小就是众人视觉中心的斯嘉丽非要找个安锋不会的,她想了半天,问:“你会英语吗?”
安锋笑了:“我们现在说的是什么语言?”
斯嘉丽眼珠转了转:“那你会法语吗?”
“这个……我真不会”,安锋老实的承认:“你可以教我,好吗?”
斯嘉丽嘟起了嘴,不好意思的承认:“这个,我也不会。”
稍停,斯嘉丽又问:“那,你会哄洋娃娃吗?”
安锋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男孩子不哄洋娃娃。”
斯嘉丽马上转移阵地:“那你会……绘画?跳舞?……缝衣服吗!?”
安锋泰然自若的点点头:“这个不算什么,我还会修缝纫机呐,我们家的缝纫机坏了,向来是我修理。”
“哪你会……”斯嘉丽几乎想不起有什么能为难安锋,她皱着眉头使劲想使劲想……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七章你们简直不可战胜
第二十七章你们简直不可战胜
不一会儿,两个小孩已聊得热火朝天。快到家的时候,他们聊完了各种孩子游戏,开始聊最近的电影。原本巴特莱夫妇还担心安锋的词汇量不足,随后他们发现,安锋很轻松地应付了这场谈话,并开始主导这场谈论。
巴特莱爸爸认为,安锋的口音已经很纯正。利兹城的英语属于北英格兰腔英语,在英国只有伦敦西区的口音才是“黄金标准”英语。而伦敦东郊口音则被称为“贫民英语”,安锋不知从哪里学的,一口广播腔的纯正“黄金英语”。
巴特莱夫妇住在利兹西南郊一处富人区。一般能接待交换生的家庭,至少是当地的中产阶级,机构审核时还要求寄宿家庭有爱心,没有犯罪记录等等。巴特莱家夫妻两人都有工作,妈妈还在政府机构下的养老院工作,这相当于国家公职人员。
巴特莱家所住的小区,整片都是独门独户的别墅。别墅区前方是a58号公路,别墅区身后便是大块农田与绿地。沿着门前的a58号公路一直走,20分钟车程便可抵达市区内的利兹大学。在这条公路附近,还分布着数条铁路通向全英国。因此,这小区可谓是交通便利,又闹中取静。
细心地巴特莱爸爸看到时间还早,进家门之前特意让车拐了个弯,让安锋顺便看看自己的学校,以及学校州边环境,认清从学校回家的路。安锋所在的学校也不远,步行只需十五分钟左右,校园旁边就是一个大型公园(绿地),是完全是开放式的公众绿地,进出不收门票,也没有门墙。
如今是新年刚过不久,公园里白雪皑皑。园林中心位置,一块空地被围成滑冰场,里面溜冰的都是些与安锋、斯嘉丽同样大小的孩子,巴特莱爸爸在溜冰场边停了车,下车领着俩小人转了一圈,指着冰场歉意地说:“我跟维拉过去工作忙,没机会陪斯嘉丽溜冰,我想斯嘉丽一定很寂寞……凯恩,如果你愿意,明天你领斯嘉丽来溜冰,可以吗?”
安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巴特莱爸爸立刻喜笑颜开,他招呼一声:“上车,我们去超市。”
维拉妈妈似乎明白巴特莱爸爸的目的,她二话不说领着众人登车,巴特莱爸爸方向盘一打,领着众人绕过小区来到旁边的超市,车在超市停车场停好,安锋仰头一望招牌……哟,熟悉,家乐福超市。
大家跟着下了车,巴特莱爸爸指着车旁一个装置介绍道:“凯恩,你瞧,这是家乐福超市的标志——全球家乐福都容许房车免费停靠,这是给房车加水、充电的接口。”
说着,巴特莱爸爸一指停车场左侧、东北方向的别墅群,介绍说:“那里就是我们的家,斯嘉丽明天要去滑冰,我们没给她准备溜冰鞋……哈哈,想必你也不会背着溜冰鞋来英国。走吧,我们去超市,装备一下我家的溜冰健将。”
安锋确实没带溜冰鞋,安锋出国的时候行李很简单。但到了伦敦之后,他的行李迅速扩张,东西装满了四个大行李包。里面有三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些换洗衣物,微型录音笔……等各种说得上说不上的用,外加两根质量不错的棒球棍,唯独没有溜冰鞋。
既然巴特莱爸爸客气,安锋就不客气了。
巴特莱替安锋选购的是一双挪威溜冰鞋,它的品牌名就叫“溜冰鞋”,因为“溜冰鞋”是挪威人发明的,之后约定俗成,这个商标名就成了此类专业运动鞋的俗称。
除了溜冰鞋之外,巴特莱爸爸还细心的给安锋与斯嘉丽购置了防冻耳套、手套,这才领着大家浩浩荡荡回到了自己窝里。
这个家外表看很粗陋,甚至可以说是“破旧”,但很有英国特色,大块英国红砖砌成的外墙,估计已有四十年历史,英国式窗台,宽的足够让一个成年人横躺着。外墙的红砖砖缝里,勾勒着白水泥,使得整个墙壁像个涂满红白方格图案的画板。推开白漆铁花的方格窗,窗外是一株苹果树——待到四月份,想必满院苹果花飘香。
这间老房子上下共三层,安锋被安置在二楼朝阳的房间。他房间旁边空着,斜对面是斯嘉丽的卧房,正对面是斯嘉丽的玩具屋。二楼走廊最后一间是带浴室的大套房。寄宿爸爸、寄宿妈妈住在一楼。三楼没住人,据说堆放着暂时不用的旧玩具旧杂物等。
一楼里除了起居室、卫生间,爸爸妈妈的卧室,还有一间书房。起居室是开放式,直接连通厨房,因此屋里还有一座砖封住的壁炉——但这个壁炉是假货,只是起装饰作用而已。
房间内很温暖,屋内微微传来的嗡嗡声提醒安锋,这套房子取暖设备可能是柴油壁挂炉。估计一冬天至少要烧掉一油罐车柴油……有钱人啊。
安锋心中估测了一下,利兹城房价虽然便宜,但拥有这样一套高尚小区的别墅,估计也要花20万英镑左右……哦,这屋子在老外嘴里还称不上“别墅”,这种独门独户的房屋在老外嘴里就叫“房子”,而那种市内大楼里的居所,他们称之为“公寓”。“别墅”则指的是一个乡间宫殿式建筑群落,里面各种建筑都有。
至于宫殿式建筑嘛……“白宫”这词字面翻译不过是“白房子”。可见老外所说的“别墅”,跟国内广告上所称的“别墅”不是一回事。
由于逛了超市,众人回家已经完了,好在巴特莱爸爸从超市采购了快餐,这顿晚饭就用快餐打发。饭后,妈妈维拉给安锋换上新床单,她一边给安锋铺床一边介绍说:“凯恩,利兹城的治安说不上好,但也绝说不上差。白天的时候市内很安全,夜晚……夜晚,这城市只一个区比较混乱:印巴区……噢,我这么说可不是种族歧视,我只是陈述而已。
这些年来,新闻上常有印巴区夜间发生抢劫案的报道。不过,白天那里依然是安全的……你知道,利兹城警察比较懒,到夜里他们一旦下班,印巴区的巷道就变得不安全。但这种事谁能说的上呢?有人在印巴区生活一辈子,白天、夜里照常行走,从没遭遇过一次抢劫。
你虽然还是小孩子,我想你夜没有夜晚去印巴区的必要。但如果你必须去那里,无论白天晚上,请先通知我们一声……嗯,很多中国留学生都在那里租房,我想你或许有同乡住在那里,如果你想跟他们联系,请通知我。”
现在说有没有同乡住印巴区,还为时过早,安锋只好对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接下来,维拉妈妈领着安锋游览了家内所有空间——除了三楼阁楼。这时,天色已经逐渐变暗,巴特莱爸爸担心安锋长途跋涉身体累了,急着催促安锋休息,斯嘉丽倒是想跟安锋再聊几句,但马上也被父母催着上床了。
当夜,安锋睁大双眼瞪着天花板,久久未能入眠——这似乎很正常。作为一个小孩子,今晚是安锋离开所有熟悉的人,独自面对陌生环境的第一天,他理应睡不着。但……安锋睡不着,却不是因为孤独感。
门外传来爸爸妈妈窃窃私语声,安锋赶紧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寄宿爸爸、寄宿妈妈蹑手蹑脚走进来,爸爸伸手腋掖安锋的被子,低声对妈妈说:“很好,这孩子睡着了,睡得很安稳,看来他很适应咱们家,但愿他今晚做个好梦。”
妈妈嘘了一声,轻轻说:“出去说话,别吵醒了这孩子。”
蹑手蹑脚的声音逐渐走远,安锋闭上眼睛,招呼自己说:“睡吧,明天是新的太阳。”
高智商人都有一个共性,就是睡眠特别少。据说有位高智商人士,每天只睡四小时就能保持精力充沛。这是因为他的大脑开发非常完善,清醒的时候,也有部分脑细胞处于轮流休眠状态,所以无需太多睡眠。
安锋的睡眠就很少,如今还是孩子,他稍注意了对身体的保养,睡眠时间基本上保证在六小时。所以第二天,当他醒来的时候,整座屋子静悄悄的,但天色已经大亮了。
拉开窗帘,一眼看到窗外苹果树上挂的雪霜,马路对面的屋顶上红白分明,红的是砖,白的是雪。顺着马路望过去,整条巷弥漫着一股典型的英伦风格——没错,这里是英国,这里是今后一年内安锋的家园。
轻轻掀开窗户,安锋站到窗台上,顺着街道继续远眺。隔着几座屋子就是一套门前没圣诞灯装饰‘窗上没有新年气氛,显得很冷清的“别墅”——不用别人提醒,安锋知道那就是黄亚青购买的“别墅”——如今没有安锋存在,想必周医生将与黄亚青结伴同归……不过,这已经不关安锋的事了。
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安锋缩回身来,拎了一把椅子靠在墙壁上,开始他每日七分钟的锻炼……当然,七分钟后,屋内依然静悄悄的,安锋重新来到窗户边,看到窗户外送报纸的印度小孩,骑自行车快速经过门前,他奋力一掷,套着塑料袋的报纸捆滚落在门前草地上。
安锋微微一笑:“有理由了。”
穿好衣服,安锋打开房门,出门去捡回报纸。见到门口进出的路面留有残雪,安锋顺手从门前草坪捡起一柄铲子,开始打扫积雪。他的动作很轻,但他没想到,这么轻微的动作还是吵醒了寄宿爸爸与寄宿妈妈——毕竟家里忽然住进一个外人,大人们恐怕比小人更绷紧神经。
寄宿爸爸站在自己卧室窗前,看了一阵安锋的动作,忽然拿起电话拨通了周医生留下的号码,电话里传来周医生睡意朦胧的声音,巴特莱赶紧道歉:“请原谅,周先生,很抱歉这么早打搅你。昨天我们分手匆忙,我没来得及询问凯恩的情况,我想知道,凯恩是否还没有适应时差?”
电话里周医生笑了:“怎么,他吵醒你了?哈哈,我就知道……很抱歉,嗯,怎么说呢?”
巴特莱要求:“请你直说。”
“他是个智力超常儿童”,周医生直截了当:“他的智力超乎你想象,请你一定把他当作成年人平等交流,这样你们才好相处。”
“有多超常?”巴特莱问。
“哦,面对他的智商,你会感到自己以前的人生全是虚度”,周医生憋不住笑意。现在,轮到你们受摧残受折磨了吧。哈哈,这种感觉真好。
“他每天睡觉很少,但只要醒着就精力旺盛。他能花十分钟读完《泰晤士报》,然后你问他报上每条小广告的位置,以及内容,他都能如数家珍地告诉你。哦,他对数字非常敏感,他的数学水平……我认为有很多成年人都比不上。这个,你还要我说下去吗?”
巴特莱简直惊悚了,许久许久他才哽咽问道:“你们那国家,都是这样的孩纸吗?……天哪,你们简直不可战胜。”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人民日报》最喜欢的“添加”。
周医生哈哈大笑着挂上电话。巴特莱爸爸站在窗前说不出话来,维拉妈妈也披衣而起,她呼喊道:“巴特莱,外面很冷,你多披件衣服。”
说着,她起身抓起一件厚棉绒睡衣,走到窗前给巴特莱披上,顺便瞅了瞅窗外安锋铲雪的背影,而后轻轻拥上丈夫呆愣的身体,问:“他怎么说?”
巴特莱爸爸无措地复述了周医生的话,忧桑的问:“这……,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维拉妈妈轻轻搂了搂巴特莱爸爸,压低嗓门咯咯笑了:“我们斯嘉丽会有个好哥哥了,怎么?你觉得他跟斯嘉丽会相处不好?”
巴特莱爸爸想了想,回忆道:“不会,他们俩聊得很开心,我感觉凯恩很会照顾斯嘉丽,但我担心……我担心他们智商差距太多,会不会,让斯嘉丽有挫折感。斯嘉丽还小啊!”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八章当吃货遇到厨艺爱好...
第二十八章当吃货遇到厨艺爱好者
巴特莱这时才发觉电话还在自己手中捏着。他迟钝的放下电话,打了个哈欠:“这倒不用担心,斯嘉丽不喜欢动脑子,我们的宝贝喜欢别人给她把一切安排好。有个疼爱她的哥哥,我认为是好事……咱们也起床吧,轻点,别吵醒了斯嘉丽。”
维拉妈妈跟着打了个哈欠,她似乎很享受相拥的感觉,轻声说:“等会儿,再等等。”
巴特莱爸爸站在原地,继续说:“那位周先生……我记得他是医生,即将进入利兹大学心理研究中心,他说智商高的人睡眠都很少,看来我们以后也要少睡点,哈哈。”
两夫妻拥抱了一会儿,享受了片刻温馨,维拉松开丈夫,穿好衣服去餐厅忙碌。安锋这时已收拾完院外积雪,拉开家门进入家中,维拉马上招呼:“凯恩,早安。来帮我做早餐吧,你喜欢吃什么?燕麦粥?奶茶与饼干,还是……”
豆浆油条有木有?
当然,这是个玩笑。
安锋乖顺地与维拉妈妈道声“早安”,巴特莱爸爸随后也出现了,安锋同样友好地打了招呼。而后他跟着维拉妈妈的脚步,走进开放式厨房,看着维拉妈妈炫耀似的打开厨房冰柜……哇,她确实值得炫耀。
这个硕大的冰柜堆满大大小小的、世界各地风味的调料瓶,种类足足有上千。面对这琳琅满目的调料瓶,维拉妈妈骄傲地说:“我的爱好就是厨艺,我喜欢做世界各地美食,点心、蛋糕、小饼干;我也喜欢分享,我经常把自己做的小点心分享给邻居,看他们吃的开心,我高兴极了。
凯恩,你来自东方,那里有什么美食向我推荐?嗯,我这里恰好有些华人喜欢的调料,比如柱候酱,听说这是最好吃的酱料,我还有瑶柱酱……说说你喜欢的食物,我们一起尝试制作它,好吗?”
怎么在这位喜好烹饪的英国妇女面前,咱华人只剩了酱料?
安锋笑得很开心:“我觉得真幸运,维拉妈妈,我也很喜欢厨艺……的产物。嗨嗨,简单地说:我是个吃货,我喜欢品尝所有知名不知名的美食,我喜欢尝试各种新事物,包括食物。”
维拉妈妈欢呼雀跃:“太好了,我们今后就是一对搭档,我负责尝试,你负责毁灭。”
维拉妈妈随即精神抖擞扭开炉火,跃跃欲试的问:“你想吃什么早餐?印度式?泰国式?台湾式?日本式?还是欧式?……欧式里面你喜欢法国餐还是意大利餐?或者我们尝试一下芬兰餐?……波兰,我很久没做波兰早餐了,今天我们就吃波兰饭。”
台湾式也有……看来维拉妈妈真会做豆浆油条啊!
不过,维拉妈妈始终未提英国菜,看来身为英国人,她也知道英国菜素来臭名卓著。
在巴特莱爸爸看完两页报纸的功夫,维拉妈妈将三人早餐做好了——暂时没有斯嘉丽的份。
传统的波兰早餐被称之为“jajecznica(波兰语)”,这种早餐包括两块黄油煎炸的波兰熏肠切片,一撮韭菜炒鸡蛋,同时搭配有两个土豆煎饼,以及一小撮蔬菜色拉,两坨冰激凌(冬季为西红柿酱),一杯牛奶……或者还有一点土司,以及一节或两节香肠——可以是各种口味的。
这顿丰盛饭把安锋撑着了,这倒不是因为维拉做的早餐格外鲜美,而是就餐期间,维拉总是催促安锋快点快点,为了表现自己是吃货,也为了讨好维拉妈妈,安锋不得不加快速度。可是每当安锋把盘子清光,维拉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姿势,又快速给安锋填满盘子。
安锋吃了三大盘啊,三大盘啊!
吃完饭,时间还早,这时斯嘉丽还没有醒来,维拉妈妈开始收拾厨房,巴特莱爸爸又去坐沙发上看报纸。为了消食,安锋前后跑着帮维拉妈妈收拾。等维拉妈妈干完活儿,巴特莱爸爸也看完了报纸,然后妈妈与爸爸有点不知所措……醒来得太早,他们陷入没事可干的境地。
“我去看看车”,巴特莱爸爸仰头想了很久,才给自己找了点事:“那辆罗孚车最近引擎响的有点不正常,我看,时间足够,我去检查一下……”
“我也去”,安锋立刻举起手,而后快速补充:“我想旁观一下,顺便学点机械知识……”
这要是别的孩子,可能会说“我去帮忙递扳手”之类的话,但安锋却说“想学机械知识”……如果没有周医生之前打的招呼,巴特莱爸爸可能会觉得这话很怪异。
不过,现在他已经很淡定了。
只片刻功夫,巴特莱爸爸立刻感觉到智商差异是多么严重的问题。掀开引擎盖之前,他只来得及把汽车发动原理、传动原理说了一遍,安锋立刻跟他分析可能造成发动机故障的原因——他从巴特莱爸爸刚才说的原理上入手,将影响发动机的因素一一列出,然后怂恿巴特莱爸爸按自己的想法逐一检查。
其实汽车没多大问题,就是发动机火花塞积碳问题,但一个流程走下来,巴特莱爸爸感觉自己的智力跟不上安锋的思维跳跃……流程啊。安锋第一次接触汽车,立刻知道按“机械运转流程”,检查各部件运转及协**况,这种排查式检查法,是第一次接触汽车的人会的嘛?
说实话,巴特莱爸爸之前隐约感觉到可能是火花塞问题,他做出这个判断是凭经验,而安锋完全使用逻辑推导,一层层推导,最终将故障原因锁定在火花塞上……妖怪啊!
老婆,跟我出来看神仙。
好吧,两人的讨论太过专业,已经无限逼近专业修车工的谈话……这且不说了。倍受打击的巴特莱爸爸,最终闷声不响的发动了汽车,听到发动机声响变得轻快了很多,他点点头,回答:“你说的那种清理油质的东西是存在的,叫‘发动机添加剂’,看来我要买罐添加剂,清理一下油路了。”
巴特莱的房子没有室内车库,原本该修建室内车库的空间被硕大的厨房占用,所以家中两辆车都停在马路上——这个小区有很多住户把私家车停在路边。
这时候英伦的气候很冷,安锋在汽车边跺着脚,装作好奇的问:“爸爸,你这辆车很老了吧?”
“不算老”,巴特莱爸爸拍拍方向盘,继续说:“这牌子的车有两个不可饶恕的故障:前门门锁经常打不开,后桥常有断裂状况。当然,不是所有车辆都出现故障,我这辆车幸运的很,从没故障发生,运转状况非常良好……”
难怪这个牌子的车后来找不见了,原来……
巴特莱爸爸看到安锋冻得跺脚,他熄了火,跳下车,关上车门,招呼:“走,到热乎的屋里去,冲个热水澡……时间真来得及。”
两人回到屋里时,发觉斯嘉丽已经起床了,她正坐在餐桌上,安静地吃早餐。巴特莱爸爸进屋时有力的挥舞双手,吆喝:“我感到精力充沛,看来我们以后也要早点起床,早晨我们可以做很多事。”
维拉看着安锋与斯嘉丽互道早安,稍后插嘴:“凯恩,我今天请半天假,帮你办好相应入学手续。中午的时候,保姆若娜回来照看你们,帮你们做午饭。下午你可以跟斯嘉丽去溜冰,我们平常下午五点半回家,六点到七点开饭,请你们在此之前务必赶回家……哦,我说的是伦敦时间。”
安锋抬了抬手腕,露出那只黄亚青送他的欧米茄女式电子表,微笑着说:“好的,我记住了。维拉妈妈,以后我可以帮你做早饭吗?我喜欢早晨的空气,我也喜欢跟你研究厨艺。”
维拉妈妈露出迟疑的神情,巴特莱爸爸插嘴:“给凯恩一付门钥匙吧……凯恩,不必把做早餐当自己的任务,早晨你可以出去跑步,出门认识早锻炼的人,也可以阅读报纸……等你正式上课了,你会发现有很多事需要做。当然,如果你真的喜欢厨艺,等你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我们也有很多时间去学习——我们将共同生活一年。”
斯嘉丽这时放下了刀叉,清脆的插嘴道:“我吃完了,妈妈,你今天要去见地区协调官吗?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维拉妈妈回答:“把盘子收拾起来,自己洗干净……你可以跟我们去,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斯嘉丽立刻跳起来,跑到安锋身边,绕着后者跑了一圈,雀跃的问:“我穿什么好呢?凯恩,你觉得我穿这裙子怎么样?”
“都好”,安锋做出一脸憨厚相,傻笑着回答。
斯嘉丽立刻扯着安锋的袖子:“你帮我选选,我穿那条裙子好?”
安锋原地不动,搔搔头,懊恼的说:“斯嘉丽,男孩子不懂裙子的。”
维拉妈妈立刻插话:“斯嘉丽,把你的盘子收拾到厨房,马上去。然后自己穿衣服……”
斯嘉丽嘟着嘴走了,安锋顺手拿起早晨的报纸,扭头发觉巴特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他立刻乖巧的问:“巴特莱爸爸,我可以看报纸吗?”
巴特莱闷闷的点点头:“以后看完报纸,请叠好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
安锋点头,而后开始翻阅报纸。他翻阅的速度很快,然后他眼角瞥见巴特莱爸爸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嘴角不禁挂上一丝微笑,这丝微笑稍瞬即逝,眨眼间,安锋脸庞换上了自闭症患者的那种专注与认真。
十分钟后,巴特莱爸爸必须动身去上班了,他走到门口,随口问安锋:“第七版上有什么好事?”
第七版是财经版,内容枯燥而乏味,而且充满专业术语,连英国本土人,学识稍差点都认不全上面的专业名词。
第一卷浴火 第二十九章游戏时间到了
第二十九章游戏时间到了
巴特莱爸爸问的突兀,安锋回答的很随意,仿佛谈论自己的牙膏牙刷:“他们在讨论欧洲统一货币的问题,据说2月份召开的欧共体12国外长与财长会议,将决定是否签订货币联盟协议。”
巴特莱爸爸一边穿外衣,一边用同样随意的口气问:“你怎么看?”
安锋一笑,仰着小脸看着巴特莱爸爸:“巴特莱爸爸,我刚来,不知道过去他们是否讨论过,不过这么大的事,想必很早以前他们就商量过,他们商量到什么程度?这个我需要再了解一下。”
“是呀,二战结束时他们就讨论过这件事,欧共体成立时,政治家为此制定了一个时间表,看来这次他们会签署货币联盟协议的……”巴特莱爸爸穿上外衣,开始跟家庭成员一一告别。
老外商量完事,做好了计划,基本上会按照计划一一实行,他们不拿承诺当屁的。因此巴特莱爸爸问的事,安锋反问一句“他们有没有计划”,答案已不言而喻。
爸爸刚走,斯嘉丽蹦蹦跳跳从楼上下来,她穿着厚厚的黑色羊绒裤,脚下蹬一双红色鹿皮靴,穿白色呢绒裙,上身的短夹克也是黑色的,显得脚下的小红靴格外耀眼,随着她的跳跃,像一团火花闪烁不停。
这么一会儿功夫,斯嘉丽已经扎好辫子,金色中夹了红头绳,发尾处头绳散开成花,与金色头发交织一起,很俏皮很活泼。看到她这幅打扮,维拉妈妈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问安锋:“凯恩,你不去换身衣服?出门的衣服?”
好吧,换就换吧。反正安锋新购置了很多衣物。
维拉妈妈领着安锋去当地“大区协调官”办公室,出示了监护权协议、交换生协议,以及入学通知等等相关文件,由协调官安排了一对一负责安锋事物的个人辅导员,双方交换了联络电话、家庭住址……最后大家来到一家银行,维拉妈妈替安锋担保,办了一张银行借记卡,目睹安锋将随身携带的现钞存入银行。
于是,安锋入学前的全部手续算是办完了。
办完手续后时间还早,离维拉妈妈约定的交班时间还有段空余,维拉妈妈开车拉着安锋在城里兜了一圈。沿途介绍利兹城关键建筑,以及重要设施,以便安锋尽快的熟悉这里的环境……这种安排很体贴。
利兹市是英国第二大经济中心,也是英国最著名的大学城,各类学生人数占到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而一个学生其衣食住行、邮政、银行、通讯、医疗……等等,方方面面都需要人员服务。一般来说,平均一个学生至少能产生四到五个就业岗位。这样算起来,利兹城十分之五六的人口是与教育相关的产业人士。而剩下的人,则基本是属于与金融产业相关人士。
可以说,这座城市是为教育和金融而诞生的,整个城市都围绕着这两个产业而喧闹。这里是出伦敦外英国第二证劵交易中心,也是英国铁路航空运输的中转中心——它的地理位置恰好处于英国正中心。
草草逛一遍利兹市,维拉妈妈还不知道安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将安锋放回家时她还关切地加了一句:“凯恩,回头我给你买份地图,你可以照着地图游览……”
说到地图,安锋笑了。英国公交一个典型特色是:站牌上只表明车次,就是没有站名。想要知道具体站名,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没关系,买一份地图吧。英国人都是比较沉默的,许多问题倾向于自己想法解决,所以英国街头最典型特色是:满大街都是捧着地图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也因此英国卖地图的特别多,地图种类也多,尤其是非常详细的街道地图,几乎到处都有卖的。
很早以前安锋就想知道:英国屁大点小孩就能看懂地图,到底是天生如此呢,还是环境逼的?现在他总算知道了,都是被逼的。他以前从未到过利兹,现在他也必须手持地图走天下,可怜他才九岁,维拉妈妈居然要求他自己看地图。
保姆若娜是位五十余岁的大妈,看上去恬静、安详,而且穿着得体,很有一种典雅的风度。安锋与斯嘉丽到家时,她已经把房间打扫好了,正在收拾吸尘器的电线。维拉妈妈向若娜引见了安锋,而后匆匆吩咐:“若娜,午饭后,让他们休息半小时再出去溜冰。还有,请亲自送他们去小公园,这是凯恩与斯嘉丽第一次出门,我希望你能陪伴一下。”
若娜点头:“好的,夫人。”
维拉妈妈挥挥手准备离去,安锋关切地插了句话:“维拉妈妈,你不打算吃了午饭再走?”
维拉顾不得了,急忙说:“哦不,我已经耽搁太久了。”
维拉妈妈跳上汽车,急匆匆赶去上班。若娜立刻招呼斯嘉丽与安锋:“若娜小姐,凯恩先生,请问你们午饭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斯嘉丽跟了一路,安锋很好奇这女孩为什么在路上反而文静起来,只乖乖牵着妈妈的手,到哪儿都不吵不闹的。这会儿妈妈走了,斯嘉丽活跃起来,她跳起来牵着安锋的手,两个眼睛闪闪亮:“游戏时间到了,凯恩哥哥,下午去溜冰场,我该穿什么衣服好涅?”
“你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安锋一脸憨相的回答。
“午饭前我们还有时间,去玩具屋,你在玩具屋待着,看我换衣服好吗……”斯嘉丽眼珠转了转,拉着安锋,屈膝向若娜行了个告辞礼,而后领着安锋咚咚咚跑上楼。
玩具屋里的玩具真是琳琅满目,电动火车、遥控汽车,以及……g1系列的所有汽车人,如擎天柱、霸天虎等等。站在这个玩具屋里四处打量,安锋恍惚置身于《小鬼当家》电影中奇瑞的玩具屋中,那部电影中有的玩具,这里应有尽有。当然,还多了许多女孩子玩具,如各种版本的芭比娃娃。
斯嘉丽换了一身衣物来到玩具屋,却见安锋只是站在玩具屋里欣赏,没有一丝一毫动手玩耍的意思,她出声安慰:“凯恩,你可以动我的玩具,怎么,你不会玩吗?我可以教你的。”
玩具是孩子的第一所学校,安锋小时候……哦,他玩的是冰棍棒,将冰棍棒两头削尖,然后染上不同颜色,一大把冰棍棒洒在地上,在不触动别的冰棍棒的情况下,取走越多的冰棍棒就算赢——这种游戏锻炼的是手眼配合能力,以及手脚协调能力。
好吧,安锋小时候玩的玩具都是自制的,全是冲着锻炼身体技巧,刺激大脑发育来的,向电动玩具遥控玩具这么高档的东西,他确实没接触过,两辈子都未曾接触过。
此刻,面对这些玩具安锋兴趣寥寥,抬眼看看斯嘉丽的装扮,他立刻夸赞道:“这套衣服就不错,很好!”
一出场就获得赞誉……斯嘉丽的目的不在于此,她嘟起了嘴,不满的说:“凯恩哥哥,你还没看我别的衣服,就认为这件最好?你知道‘最’是什么意思吗?我猜你的要求一定很低……你等着,我再换一套衣服你看看,下一套会更好。”
安锋无奈的笑了。好吧,小斯嘉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玩伴,自然要多多折腾一番,自己随她吧……等等,刚才斯嘉丽说什么,说自己不会玩玩具,她大概是嫌自己……成熟的像个大人,见到玩具没有孩子般的激动。难道自己真的老了?难道九岁的孩子还离不开玩具?
这个问题安锋无法回答,听到斯嘉丽重新咚咚跑出玩具屋,安锋走到墙边,拿了把椅子靠在墙角,一翻身,做起了他的“七分钟”游戏。这是他的游戏,从四岁起他每天坚持不懈的游戏。
莫非重活一世,他活的太暮气了,太沉重了?
也许吧。也许他应该孩子气一点,童真一点,享乐一点。
想到这里,安锋心境豁然开朗,不过吗,他仍然继续自己的“七分钟游戏”,当斯嘉丽换了一套衣服跑进玩具屋,就看到安锋正在做一个极危险的动作,他的脚蹬在墙上,双手撑在凳子上,身体完全悬空,额头大汗淋漓。
“天哪!”斯嘉丽吃惊地捂住嘴:“这……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动作只需维持30秒。
这个动作已经超出“七分钟锻炼法”,它是十二级锻炼强度,属于冠军级别的极限锻炼。
安锋翻了个身站起来,冲斯嘉丽竖起大拇指:“太美了。这套衣服更不错了!”
再一个翻身,安锋打了个倒立,这个倒立没有依靠墙,身体完全靠双手撑起,双腿悬在空中+——想要双腿悬的稳,却需要腹肌、腰肌的共同作用。安锋用手代脚撑着身子在地上“走”两步,立刻一个挺胸收腹,一个筋斗站直了。他孩子气地眨巴眼,问斯嘉丽:“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斯嘉丽鼓巴掌欢呼:“教我教我,快教我,你怎么做到的?”
安锋还真小看了斯嘉丽,原来斯嘉丽从向往做拉拉队员,舞蹈动作也学了不少,打倒立翻跟头都练过,只是这样的凌空翻未曾学过……唉,老外小孩子真可怜,没有各种专业的技能学习班,都是自己练的野路子。只有上了学,进了各种学生社团,才开始专业训练……当然,其实安锋也是野路子。
这下子等于安锋与斯嘉丽有了共同语言,斯嘉丽开始就各种舞蹈动作讨教安锋,两人话题不断地继续到午饭时间,听到若娜在楼梯口喊“斯嘉丽小姐,凯恩先生,开饭了”,两人才满头大汗的停手。
第一卷浴火 第三十章只要有勇气,天下任我...
第三十章只要有勇气,天下任我行
各自回房间冲了澡,换上一身新衣,两人在餐桌上依旧讨论不停。吃完饭,斯嘉丽已急不可耐的想去溜冰。在若娜的护送下,披挂整齐的斯嘉丽与安锋来到小公园,这时,溜冰场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场边两个大人孤零零守着各自孩子换下来的服装鞋帽。溜冰场角落里,一对拾荒的老夫妻正在逐个检查垃圾箱。
场上滑冰的只有四人,两个大男孩,一对小女孩。男孩一个大约十五六,一个大约十二三,女孩一位五岁,路都走不稳,站在冰面上摇摇晃晃挺吓人,他的妈妈正是做场边的一个妇女,没心没肺地看着女儿在冰上连滚带爬,她笑得很开心。而另一个女孩则与斯嘉丽差不多大,溜冰技术也一般般,自己常常摔倒,自然不敢搀扶那位更小的孩子。
保姆若娜还想引导一下两个小人,安锋已经拉着斯嘉丽的小手找到一处台阶,他让斯嘉丽做到高处,开始帮斯嘉丽脱下红色靴子,然后换上新冰刀,斯嘉丽温顺的享受安锋的服务,若娜看到自己插不上手,便试探道:“斯嘉丽小姐,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其实往返路途并不远,一路都是顺着笔直的达到行进。这座公园没有院墙,所以可以越过一片林荫地(现在是雪地了),直接进入疏林保护的溜冰场。
斯嘉丽没有回答,安锋挥了挥手,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的说:“若娜小姐,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可以自己玩。”
若娜也不客气,马上回应道:“好的凯恩先生,你们中午换下来一大堆衣服,我还有晚饭要准备,对不起,请容许我告退。”
斯嘉丽嗯了一声,若娜一路频频回头向来路走去,当她的身影被远处雪松遮住时,安锋已开始换自己的冰刀了。
溜冰这种活儿,这辈子安锋没干过,冰刀太贵他买不起,溜冰场……国内即便是收费的溜冰场也不容易找到。所以溜冰对他来说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今这副身体能否胜任,唯一让他放心的是:这身体协调,被他训练的能力非常好,但愿他能因此在斯嘉丽面前,显得像个溜冰老手。
为了稳妥起见,安锋先招呼斯嘉丽:“你先坐着,我上场感觉一下冰场的光滑程度,嗯,也适应一下新冰刀。”
“好的,凯恩哥哥,你快一点,我有点迫不及待了”,斯嘉丽清亮的回应。
安锋试探地在冰上走了几步,很好,他站稳了。
再试着滑几步,不错,他的身子很稳;
脚下用力蹬住冰面,身子出溜一声滑出老远,另一只腿接着使劲,安锋开始在冰面上快速滑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急煞,倒滑,身子倾斜七十五度急速转圈,双脚波浪形交叉快速转向……
真不错啊。这具身体第一次滑冰,居然毫无破绽的渡过了新手期。
安锋唰地一下在斯嘉丽身边刹住,他阳光灿烂地冲斯嘉丽伸出手:“你瞧,滑冰,是多么简单的事,来吧,把手给我,胆子大一点,你能做到的。”
斯嘉丽胆怯地伸出手,安锋轻轻一拉,在斯嘉丽还没察觉到时,她已被安锋拎了起来;她刚要惊慌,却发现自己被安锋拽着,居然在冰上滑动起来。
“瞧,多简单啊,你会滑冰了”,安锋在耳边惊叹。这句惊叹消除了斯嘉丽的恐慌,是呀,这时很简单的事情。不过是穿上一双特殊的鞋,在特殊的路面走路而已,真的耶,很简单。
安锋比较赞赏前世一位格斗教练说的话:每个动作要想做的完美,其中都有技巧存在。从来没有蠢笨的队员,只有蠢笨的教练。只要教练把技巧介绍清楚,就等于拂开了队员面前的迷雾,剩下的事,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完成。
人类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溜冰最大的难度是恐慌,因为恐慌,人常常想寻找坚实的地面,于是他们自觉自愿的摔倒。一旦把恐慌去除,溜冰是件很简单很快乐的事情。
前一世安锋的格斗技巧很高,这一世,……他从小到大都在研究如何以小博大,用很小的力量微妙的引导力的作用方向。斯嘉丽身体协调能力很不错,安锋在牵动对方时,巧妙地东摇西晃卸去对方的不稳定因素,等到斯嘉丽发觉自己能在冰面上站稳,她不再恐慌了。于是,接下了的游戏就顺畅了。
刚开始,兄妹俩手牵着手在冰面上滑动着,然后两人的手分开,斯嘉丽开始独自滑动,安锋正着滑倒着滑,绕着斯嘉丽转圈圈……当然,在此期间斯嘉丽摔倒无数次,摔倒时将安锋扑倒无数次。不过,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即使滚到在冰面上,也是一种快乐。
一个多小时后,斯嘉丽开始练习倒着滑,不过这时两人都累了,脚关节已经发软,再滑了几圈,安锋提议休息,两人牵着手滑到自己放衣物的地方,斯嘉丽刚坐下来,安锋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喊道:“小伙子,不能坐。出了一身汗,越做越冷,小心感冒了,还不快回家去歇着。”
这声音,有点像家乡大妈……用的语言也是家乡大妈的语言。安锋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是那对拾荒的老夫妻,开口的是其中那位老大妈——他们是华人!
在安锋一愣神间,大妈继续开口了:“你是刚从国内来的吧?……这么小就离家万里,造孽啊。”
斯嘉丽在耳边追问:“她说的什么,你听得懂吗?”
“她说……”,安锋下意识的将老大妈的话翻译过来,而后补充:“他说得对,我们先回家吧。”
“可我还没有玩够”,斯嘉丽嚷道:“不如我们去家乐福买杯热巧克力,然后接着……”
这时候,两夫妻当中的老头插嘴,依然用的是汉语:“老婆子,叨叨什么。整个亚洲都是黄皮肤,别见了这样的人就搭讪,人不见的听得懂。”
“我听得懂”,安锋回答:“你们……住的远吗?”
老大妈喜笑颜开:“你看看你看看,老头子,我说他像国内来的,这不就是吗。小伙子,我们住得不远,你住哪儿?来多久了,还住得惯吗?”
“她说什么”,斯嘉丽插嘴。
“她说……”,安锋马上接上:“她在问候我们,还在担心我们生病了。”
安锋又切换成汉语,向老大妈招呼:“奶奶贵姓?我们住在那片……”
安锋回身指了指自己房子,继续回答:“我确实刚来不久,大妈来多久了?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不需要”,老大妈赶紧解释:“我女儿在利兹大学上学,我是来陪读的。我跟老头子闲着没事,出来捡个瓶子,我姓魏,闺女姓赵,这是我老头子,我们来了三年了,这公园我常来。小伙子,你来自哪里?”
原来,闯世界不需要多高门槛,只要有勇气。
安锋赶紧向老大妈老大爷鞠躬——这似乎是日本礼节,但日本人坚持认为这是华夏礼节,台湾人表示赞同日本人的观念。不过,老大妈有不同观念,她脱口而出:“哟,你怎么像个小日本。”
“奶奶,你说得对”,安锋不解释不争辩:“我们是要回去换衣服了,我们下次见面再聊。”
老大爷低声劝告,老大妈热情地与安锋告辞。挥手告别的老大爷看到安锋的前进方向,低声嘟囔一句:“老婆子,他去的是富人区。”
安锋去的是超市。
斯嘉丽随着母亲陪安锋一同办完信用卡,知道安锋身上钱多。所以她并没有多想,来到超市的快餐部,她从身上摸出五英镑的纸币,塞给安锋:“你去付款,刷卡有优惠的,零钱记得找给我哟。”
小孩子身上的零钱,能摸出几十便士已经是富翁了。斯嘉丽随手能摸出五英镑……有钱人啊。
英国一英镑的纸币已于三年前停止流通,目前纸币最小面值为五英镑,而硬币则有一英镑、两镑、五镑面值。斯嘉丽大约是太好动,硬币带在身上容易丢失,所以身上都是纸币。安锋找回来的硬币足足一大捧,斯嘉丽皱皱眉头,直接一挥手:“你先拿着吧,记着,你欠我三英镑八十五便士。”
安锋宽和的一笑,将大捧硬币装进自己口袋,然后在斯嘉丽身边坐下,斯嘉丽悬空晃悠着双腿,一边吱吱吸着热巧克力一边问:“凯恩哥哥,你还会什么动作?会旋空翻吗?难不难,好学吗?”
“这个……,你还真做不来”,安锋笑着摇头:“这动作需要腹肌力量,你再练上一年,估计差不多了。”
斯嘉丽吸两口巧克力,又问:“刚才那堆拾荒老人,是你的家乡人吗?……哦,我想起来了,去年夏天我见过他们,还是在小公园,他们夫妻俩在结伴拾荒,看起来很温馨很……和美,对了,他们似乎一句英语不懂。”
安锋抬起头来,目光中透着疑惑,他没有回答斯嘉丽,斯嘉丽也没追根究底的意思,她继续清脆的追问:“你家乡是什么样?你小时候玩什么游戏?能跟我说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