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无妄之灾
寿安宫里因着太后发火,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宜妃沉眉敛目的坐在那里,手里一下一下的撸着帕子,心里兀自盘算着完颜家的事儿。
荣妃轻叹一声,也不好作声。
惠妃只木然的看着众人,好像对着一切都不关心不在意的样子。
德妃倒是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挑衅的时不时斜睨宜妃一眼。心里只道今儿个这事儿,实在是叫人痛快之极。
只可惜,德妃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太久。
一个宫女急冲冲跑进来,也没来得及给这些主子娘娘们行礼问安,直接就冲着太后跪了下来,回道:
“十四爷把四爷和八爷给招出来了,说是占了完颜家的格格身子的,应该是四爷和八爷中的一个人……”
寿安宫里,众人先是听得一愣,接着就跟炸了锅似的互相议论起来了。
这一波三折的,眼瞅着跟看话本子似的,太后只觉着脑子里好一阵子的晕乎,“这到底是怎么说的?怎么把老四和老八又给牵扯进去了?十四是怎么知道的啊?他怎么说的……”
老太太急吼吼的问了一大串儿的问题,德妃坐在圆凳上却是愣怔住了,口里喃喃道:“十四……”
太后极度不满的瞪了德妃一眼,“哀家正问着呢!你且听着就是!”
德妃蹙起眉,暗自忧心道,十四怎么知道是老四或是老八干的,这不重要。只要这事儿不是十四自己干的,其他的人都不重要。只是如今。十四自己站出来检举老四和老八,这行为却是有些不妥。十四显然是一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可是他愣是一直都没说。这会儿说出来了,怕是万岁爷要多想了呢。十四这次。怕是会因此而失了圣心啊……
“十四爷说他是亲眼看见四爷跟八爷两个人,从那出了事儿的书阁里一起出来的,之后没多久就听见书阁里传出了尖叫声……”
乾清宫里,康熙神色晦暗的看着跪在下头的几个儿子,老四、老八、老九、老十四。
想着暗卫报来的关于老四身上的异香,再对比着十四刚刚的说辞,康熙已能断定,那个被完颜氏算计到的人,是老四。
康熙冷哼了一声。
四阿哥跪伏在那里。身上勃发着怒意。
八阿哥脸色苍白,跪在那里的身形隐隐不稳。
九阿哥始终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十四却是梗着脖子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满脸满眼的不服气加不屑。
“老四,”康熙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的一样,叫四阿哥听来只觉着遥远。
“儿臣在。”四阿哥应道。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一阵沉默之后,四阿哥咬牙道:“儿臣无话可说。”
康熙定定的看了会儿四阿哥,又转去看向十四,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事儿,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因为我怕老爷子你硬把这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扣在九哥的头上!十四心里腹诽道。不过却也不敢真就这么说出来。
“先头儿子并没有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想。”
康熙又问:“前头完颜氏一口咬定,这事儿跟太子有关。那时候,你怎么没说?如今,齐达说是老九跟他家丫头有私。你却跳出来了?你跟老九这是在算计什么?太子待你们不薄,你们竟是养不熟的吗?要这么的陷害太子?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孝悌之心……!!”
底下诸人,战战兢兢。
老康的话。越说越严重。便是太子,也觉得要听不下去了。
“皇阿玛这话说的就太严重了。何至于此呢?先头老十四没说,许是没想到也说不定……”
“你也别再替他们说话了!你看看。他们中可有一个念着你的好的?”康熙愈发的恼怒了,因这事儿,叫他身为帝王的多疑病彻底大爆发了出来。
康熙步下龙椅,走到几个儿子跟前儿,指着他们斥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就开始算计朕,算计太子!”
说着,抬脚就踹了就近跪着的一个儿子。康熙气恼之下,用了十足的力气。
九阿哥一个布防,被这突然的一脚正踹在胸口,当下就吐出一口血来。
“九哥……”十阿哥直接飞扑过去,扶起九阿哥。十三十四跪行到九阿哥身旁,焦急的唤着。
“九弟……”太子离得有点远,飞奔过来的时候,九阿哥的周围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
“快宣太医过来!!”太子失态的吼道。
九阿哥一手捂胸,就着十阿哥的搀扶重新跪好。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上此时却是毫无血色,唯有那紧紧抿着的薄唇,因着刚刚的吐血,带上了一抹令人惊心的妖艳颜色。
康熙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踹了一脚,竟刚好踹到了老九身上,还把人生生给踹得吐了血。瞧着老九苍白的面孔和嘴边的血渍,康熙不禁有些后悔。
只是眼瞅着一堆人围在老九身边咋咋呼呼的,康熙又恼了起来。“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这是在做给朕看的吗!!”
眼瞅着九阿哥好好的一个人被康熙莫名其妙的一脚,给踹的都吐了血,众人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悲凉,更是对康熙生出了很许多的不满。
十四直接跳起来叫屈了,“在皇阿玛的眼里,也就只有太子才是您的儿子,咱们这些人都入不了皇阿玛的眼里,就活该被糟践……”
“你放肆!”康熙怒道,气急之下,竟抽出侍卫的腰刀,指着十四。
乾清宫里立刻乱成了一团。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护着九阿哥到一旁,给赶来太医看诊。
大阿哥跟八阿哥合力拦着十四,抱腰的抱腰,捂嘴的捂嘴。
太子跟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齐心劝着康熙,请他消气。
众人劝哄了半天,方才叫乾清宫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只是最后,康熙到底还是叫人打了十四二十板子,四阿哥和九阿哥被罚俸半年。
众皇子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在康熙有未完全消气的情况下,为这三人求情。
太子眼眸一暗,心里叹道:这回,怕是那些兄弟们更要与自己离心了。还有老九……
九阿哥吐血,十四挨打的消息传到了寿安宫,众人都惊呆了。
德妃听说十四挨了二十板子,只觉得眼前发黑,头脑一阵子的眩晕。
宜妃甩着帕子,强装镇定的跟太后作辞告退。
太后也同样是面色难看,她心知宜妃正因老九吐血而忧心,便准了。又吩咐人拿了老参、灵芝之类的,交给宜妃带去。
“但有什么缺的不够使的,只管叫人来跟哀家说。”
等着宜妃走了之后,太后也叫人都散了。
“叫人去乾清宫那儿候着,等皇帝得了闲儿,请他到寿安宫来,今儿个这乱糟糟的事儿,哀家要好好问问他。”吩咐完,太后带着满腹的疑问休息去了。
事后,康熙跟太后在寿安宫里密谈了半天。第二日,完颜氏宗族的族长忠勇伯给康熙上表,称完颜若兰暴毙了。同一天,一顶青色的小轿自角门那里被抬进了四阿哥的贝勒府里,四贝勒的后院里就此多了个甫一进府便被直接关进冷院的无名侍妾。
“九哥,你先忍着些,马上就到了。”
说话的是十阿哥,他正扶着九阿哥小心翼翼的往主院那里慢慢走去,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大了,牵动九阿哥的伤处。
“九哥,可是胸口那儿又疼了?”见九阿哥直抽气,十阿哥眼圈儿微红的问道,他还从没见自家九哥的脸色何时如此苍白过呢?皇阿玛这是下了多大的劲儿啊?得亏了九哥底子好,要不然还不被这一脚给踹去半条命了?皇阿玛也太狠心了!
“无事,不过是左院判太大惊小怪了,我将养两日也就好了……”九阿哥轻声说道,胸口那里抽抽的疼,说话声音稍大一些都不行。转头,九阿哥对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旁的何顺儿吩咐道:“今儿个这事儿,皇阿玛虽叫人封口了,但是外头还是会影影倬倬的传出些风声。你把事情跟燕嬷嬷交代清楚,嘱她跟小玉儿说的时候,注意下措辞,别吓着她了……”
何顺儿忙应了,“爷放心,奴才知道该怎么做。爷倒是先好生将养着,落下了什么病根儿就不好了。”
九阿哥轻笑一声,应道:“这还用你这奴才说,爷还没把福晋娶过门呢,惜命的很。”
黛玉这天跟着贾敏外出做客,刚回到燕子坞,就见燕嬷嬷神色匆匆的进到屋里来了。
“你们把今儿个收到的礼物造了册子先入库吧。”黛玉对着雪鹭雪鸳吩咐道,又叫雪莺去小厨房里拿些点心过来。
雪雁极有眼色的自己拿着针线筐,坐到外头廊下那里去做针线了。
等着打发走了几个大丫鬟,黛玉方问道:“嬷嬷如此神色,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今儿个毓庆宫里出了大事儿,九爷被人攀扯进去了……”燕嬷嬷按着九阿哥的吩咐,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给黛玉听了。
等着听说九阿哥受了伤,还吐了血,黛玉巴掌大的小脸上渐渐褪了血色。(未完待续。。)
120-121、永生永世 定不负卿
黛玉默默的由着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
熄了灯,黛玉打发了负责守夜的雪鹭,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气堵声噎的流了半宿的泪。第二天整个人昏沉沉的,竟没能起得了床。
这下子,黛玉屋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可是慌了神。黛玉昨儿个还好好的一个人,睡了一觉起来竟病成这个样子。
李嬷嬷一大早便来黛玉屋里了,不承想看到黛玉面如金纸一样的躺在床上。当下李嬷嬷就把几个大丫鬟通通训了一顿,“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伺候姑娘的?还不赶紧去通知太太,再找大管家去给姑娘请大夫来!”
贾敏得了信儿,也顾不得伺候林如海了,急冲冲的带着人赶到了燕子坞。一进屋,贾敏发现黛玉的双眼肿的跟桃儿似的,显见得是狠哭了一场。贾敏心里一惊,自己的这个女儿虽说是打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却也不是那等动不动就爱流眼泪的性子。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贾敏心下大疼,她轻轻抚了抚黛玉的小脸,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许是昨晚吹了风受了凉,我躺躺就好了。”黛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精神气儿也不好。“累的母亲操心,却是女儿的不是。”
贾敏心里不信这事儿只是吹风受凉这么简单,只是自己女儿的性子原就如此,她自己若是不想说,旁人再怎么问也是不会说的。所以,贾敏只想着回头定要把黛玉房里伺候的几个丫头和嬷嬷们叫去,亲自仔细问问才好。“如此。今儿个你且在家好好养着。娘亲会打发人到你外祖母家说一声,等着改日再去好了。”
贾敏见黛玉的精神实在不济。又嘱咐了她几句,叫她好好休息。然后便离开了内室。
贾敏坐在外间的美人榻上,先是问了李嬷嬷。
“老奴该死。昨儿个,姑娘跟太太出门做客,老奴原想着姑娘回来后,必是劳累至极,得要早些休息才好,便没来姑娘的屋子怕扰了她。没想到今早一来,却发现姑娘竟病成这样!早知会如此,老奴昨儿个就该亲自守着姑娘才是……”李嬷嬷不无懊恼的自我埋怨着。
“嬷嬷别自责了。这很不干嬷嬷的事儿。”贾敏说道,“倒是昨晚给玉儿守夜的那个雪鹭,玉儿瞧着就知道昨夜必是哭了半宿,她是睡死了不成?竟是半点没听见!!”
李嬷嬷忙道:“太太消消气。这些个奴才,要打要罚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倒是先找着惹得姑娘哭的原因才是最要紧的,不然咱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宽慰姑娘。姑娘的性子,太太是知道的。她把委屈存在心里,时日久了,身子可是会被带累坏的……”
“嬷嬷这话说的在理。”贾敏敛目沉吟道:“说起来。昨儿个我只带着玉儿去了张相家里。他们家只一个姑娘,年纪比玉儿还要大上几个月。他们家是汉人,那姑娘打小是念着《女诫》《女则》长大的。我瞧着那姑娘的规矩礼数什么的都是好的,性子也柔和大方。应该不至于会对玉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嗯。姑娘的性子虽说清冷了些,却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纵是有些个酸言醋语的,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
贾敏点点头。“所以,能叫玉儿哭成这样。必是出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大事儿!”
李嬷嬷很是赞同的说道:“太太说的是。”
贾敏在心里将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仔仔细细的捋了捋。想从中找出惹得黛玉哭泣的原因。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打小被自己跟林如海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可不是叫人白拿去欺负的!贾敏阴沉的想着。
“嬷嬷先去帮我看护着玉儿吧。若是能知道她心里存的事儿,嬷嬷也先宽慰她一番。告诉她,咱们家不会叫她白白受了委屈,但有什么事儿自有我跟老爷给她做主。”贾敏对李嬷嬷说道。她已经仔仔细细的想了半天,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来,便打算去审审黛玉屋子里的丫鬟。“来人,把雪雁雪鹭雪鸳雪莺四个给我找来。”
燕嬷嬷担心了一宿,早上便起得有点晚。昨晚上黛玉的反应实在是反常的紧,叫她心里难安,便盘算着先去黛玉屋里看看。
走到黛玉房门口,便见雪雁雪鹭雪鸳雪鸳四人全都跪在廊下,一个个小脸惨白,眼里转着泪珠。又有贾敏身边的二等丫鬟守在门口那里,燕嬷嬷心里一个咯噔,再联想昨晚黛玉的反应,当下便知道不好。
“燕嬷嬷来了。”
小丫头撩起棉帘,燕嬷嬷快步走进屋里,就见贾敏正黑着一张脸坐在美人榻上,看到燕嬷嬷,贾敏眼皮子一撩。
“见过太太。”贾敏眼中的犀利,叫燕嬷嬷心惊不已。
“玉儿病了,”贾敏冷冷的说道,“仁济堂的女大夫来看过,说玉儿是忧心过重,伤了心神。听说嬷嬷昨儿晚上来找过玉儿说话,还特意打发走了玉儿身边的人。不知道嬷嬷昨儿晚上,跟玉儿都说了些什么?”
贾敏话音刚落,燕嬷嬷“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本夫人很好奇,嬷嬷到底是说了些什么,能叫我的玉儿忧心至此,竟上了心神……”
燕嬷嬷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昨天,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成了这个样子。听贾敏的话音,再观贾敏的神色,燕嬷嬷心里料定,如果自己不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怕是落不着什么好下场了。林家不会放过自己,九爷那里怕是更饶不得自己。
“不敢欺瞒太太,奴婢昨晚是来见过格格。”燕嬷嬷打定这儿了主意,便将昨晚说的话。又一五一十的说给贾敏听了。
“因着这事儿到底还没有在外头传开,所以奴婢才想着打发走了格格身边伺候的人。也好尽量不叫旁人知道。九爷吩咐过奴婢,叫奴婢说话时委婉着些。切莫吓着格格。奴婢已经很小心措辞了,没想到还是……”
说到最后,燕嬷嬷的话音里已经有了泣声。黛玉到底是她看着长大了,要说两人之间没有半点情分,那绝对是假话。如今瞧着黛玉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燕嬷嬷心里也是大慟。
贾敏没想到,昨天宫/里竟发生了这等事端,简直叫人匪夷所思的紧。想着那个眉眼如画的少年,竟被无辜牵连其中。还受了重伤,贾敏心下也替那人委屈。
“嬷嬷且起来吧。”贾敏叹道,她一手揉着眉心,只觉得额角抽抽的疼。
燕嬷嬷先谢了贾敏,方才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又问道:“格格如今怎么样了?要不要请左院判来给格格瞧瞧?”
“玉儿刚刚喝了一碗安神汤,已经睡下了,李嬷嬷正在里头看护着呢。”贾敏道,“玉儿这里的事情。要不要报给九爷知道,嬷嬷自己看着办吧。”
燕嬷嬷应了声“知道”。
因着黛玉,贾敏大早上的便赶过来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心情大起大伏之下,人便觉着疲累了起来。
“玉儿这里,劳几位嬷嬷好生看护着。有什么事儿。叫人去主院那儿告诉我。”贾敏说完,便就着竹染的搀扶。准备回去了。林如海还在等消息呢,自己总要赶紧回去告诉他一声方好。
行至廊下。贾敏斜睨了一眼跪在那里的四个人,道:“起来吧。姑娘那里还需要有人照顾,这次的事儿先给你们记着。日后若是再出现这等伺候不尽心的事儿,可不就是罚罚跪便能了事的!到时候,你们娘老子积攒下来的脸面也就都没了!”
雪雁等人给贾敏磕了头,口里直说“日后再也不敢了”等等。
黛玉浑浑噩噩的睡了大半天,请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开始偏西。
“雪雁?”黛玉轻唤一声。
“姑娘。”雪雁见黛玉醒了,忙扶着她坐起来,伺候她披了一件棉袍,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这才问道:“姑娘可有哪里觉着不舒服的?”
黛玉浑身乏力,摇了摇头,“只觉着浑身没力气……”
“姑娘睡了大半天了,米粒未沾的,自然觉着没力气。”雪雁道,“小厨房那儿一直给姑娘温着饭菜呢,奴婢伺候姑娘吃点吧。”
“也好。”
雪雁见黛玉应了,忙欢喜的出去唤人给黛玉拿饭菜来。
黛玉醒过来的消息,叫府里上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嬷嬷双手合什,直道“阿弥陀佛”,燕嬷嬷也在心里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的话来。
雪雁伺候着黛玉用了饭,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姑娘等会儿,喝了药就早点歇着吧。大夫说了,姑娘这回是伤到了心神,如今可得要好生将养着,不然日后可就麻烦大了……”
黛玉蹙着秀眉,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耳边是雪雁满是忧心的絮絮叨叨,“姑娘心里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只管跟奴婢说。奴婢虽然人微言轻,见识也不多,不敢说奴婢能给姑娘出啥好主意,但是姑娘把那些烦心事儿说出来,不比憋闷在自己心里舒服?……”
黛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视线转向雪雁,轻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发现,你这么能说。”
雪雁叹道:“奴婢打小就跟在姑娘身边,不敢说姑娘心里想的,奴婢都能猜着。但是姑娘的性子,奴婢自认还是了解一二的。姑娘虽然看着淡淡的,好像对着什么都不太在意。纵是听见有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姑娘也从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
雪雁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角,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这才接着道:“燕嬷嬷将奴婢几个打发出去,跟姑娘说悄悄话,这本没什么。只是这之后,姑娘竟忧心过重以致伤了心神,奴婢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姑娘无意做了什么事儿,叫燕嬷嬷挑了理儿?或者是。宫/里传了什么不好的话出来……”
黛玉拍拍自己身边的床沿儿,示意雪雁坐过来。
雪雁乖顺在走到黛玉跟前儿。却是不敢坐在床沿上,只在脚踏那里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瞧着呆呆的。没雪鹭她们看着机灵,心思却是个细腻的。”黛玉笑道。
“奴婢不过是想的多了点儿。只恨奴婢是个笨的,不能帮着姑娘分忧……”雪雁懊恼道。
黛玉见状,轻轻拍了拍雪雁的手,轻声道,“难为你为了,这么的操心。”
“姑娘……”
“这回,我确实是因为燕嬷嬷说得事情,方才心神大乱。只是。这事儿并不是出在我身上……”
雪雁惊讶的问道:“难道是咱们府上……”
黛玉摇了摇头,“也不是家里的事儿。”
雪雁拧着眉想了片刻,凑近了黛玉低声问道:“难道说,是那位爷……”
黛玉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白日里睡着了之后,娘亲可是难为你们了?”
雪雁赶紧摆了摆手,“太太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惹得姑娘如此伤心。”
“这回,真是委屈你们几个了。”黛玉哪里会不知道自家娘亲的性子。只是昨晚自己心神大乱。一时却是没能顾得上许多。
“没照顾好姑娘,本就是奴婢们的错。姑娘昨儿个那样伤心,奴婢们竟没一个人察觉到,实在是该死。”
黛玉不想看到雪雁继续这么自责下去。便问道:“燕嬷嬷后来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没有,”雪雁摇头道:“太太跟燕嬷嬷说话的时候,奴婢们都在廊下候着呢。倒是没听见燕嬷嬷说了什么。”
“娘亲可是罚你们跪了?”黛玉蹙着眉问道。
“都是奴婢们做错了事儿,应该的。”雪雁连忙说道。“对了,姑娘可是能告诉奴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叫姑娘如此伤心?”
“唉——”听到雪雁问起,黛玉不免重重的叹了一声,“这事儿怕是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也许没多久,你们也就知道了。只是,能知道多少真相,那就不得而知了。”
雪雁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知道,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不知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做评价的。
黛玉轻声细语的将燕嬷嬷告诉自己的事情,慢慢说给了雪雁知道。
雪雁听着听着,竟是惊得合不拢嘴,“那位完颜格格真是……他们这一家子真是胆大包天了……”
等黛玉说完,一滴清泪自眼角滑下,落至香腮,悬在那处欲坠未坠的。
“姑娘……”至此,雪雁才算知道自家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伤心。只是这事儿,事关皇家,更牵扯到今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了。
黛玉无声的哭泣,叫雪雁也跟着伤心了起来。
“姑娘快别哭了。这事儿许是没有那么严重呢?到底是骨肉至亲的……”雪雁忙劝慰道,“对了,姑娘该喝药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端药来。姑娘且坐坐,奴婢去去去就来。”
等着雪雁出去了,黛玉仍在那里兀自伤心。
“早知道会叫你伤心成这样,就不叫燕嬷嬷告诉你知道了。”一个温润的声音,自半掩的窗外传来。
黛玉一怔,忙看向窗外。
一张精致到极致的面孔,自一侧转了出来。苍白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
黛玉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咳咳,你那个丫鬟很快就回来了。你打算就一直这么看着爷不成?”九阿哥嘀咕了一句,“爷可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黛玉披上棉褸,匆匆跑到窗前,倚着窗口跪坐在暖炕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完,黛玉不忘四下里看了看。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半天,方才低声说道:“爬墙进来的……”
黛玉听了一愣,接着“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睇向九阿哥的水眸中波光流转。
九阿哥好生无奈的看着眼前破涕而笑的小人儿,好吧,能博佳人一笑。纵是爬墙很丢脸,自己也只好是认了。
“你经常去爬别人家的墙?”黛玉笑謔着问道。
“怎么可能!”九阿哥连忙反驳。“这回是爷生平第一次爬墙!”
两个人相视一笑。
“很疼吧?”黛玉担忧的视线,落在九阿哥的胸口那里。“听说都吐血了……”
“不过就是被踹了一脚。哪有那么严重。”九阿哥无事人一样的安慰黛玉道,“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的身子熬成这样,可是值钱?”
黛玉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闷闷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说你被万岁爷踹了一脚,整个人都懵了。再听说你吐了血,连站都站不住了,心里没由来的,只抽抽的疼。眼泪止不住的流……”
听了黛玉期期艾艾的说的这番话,九阿哥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柔和了,“难为你为着我这么的伤心流眼泪了。”
黛玉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九阿哥半晌儿,唇瓣儿叫贝齿咬得殷红,“你,万事小心着些吧。再没什么,比你自己的安危重要的。”
“我省得。”九阿哥绽开笑颜,叫黛玉看得心里砰砰砰的直跳。原本面色不好的小脸儿也渐渐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
九阿哥叫眼前这小人迷得,一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屈起的手指在黛玉细嫩的腮旁轻刮了一下。
“轰隆”一声,仿佛有道惊雷在两人脑中炸开。原本混沌的情思。渐渐变得清明。
黛玉泛红的脸颊,愈发的娇艳魅人。“你在我心,重若我命。”
九阿哥心里亦是泛起了涟漪。“永生永世,定不负卿。”
黛玉乖顺的喝下药。便在雪雁的伺候下,又重新躺回床上歇着去了。
雪雁帮着黛玉掖好被角。然后拿着针线筐坐到一旁守着。她心里压着几分好奇,黛玉的神色跟之前有着明显不同,眉眼间的郁色竟是不见了。雪雁不知其中原委,只道是黛玉自己想通了。
李嬷嬷不放心黛玉,晚饭后便又来黛玉屋里看看。见黛玉已经睡下了,且瞧着睡得还挺安稳的,李嬷嬷的一颗老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
将雪雁唤道外屋,李嬷嬷细细问了黛玉用饭可好,喝药可好之类的,“我瞧着姑娘的精神好些了,可见仁济堂开得药方不错。你一定要盯着姑娘,劝着她好生吃药。”又道,“姑娘心里不舒坦,你好生陪着说说话,也宽慰宽慰姑娘。姑娘打小待你就不比旁人,你也当要尽心伺候姑娘……”
李嬷嬷细心嘱咐了一番,雪雁一一应了。
“你今晚受些累,在姑娘屋里打个地铺好生守着。我先去给太太回话,等着晚上我还过来,就睡在姑娘外屋的小榻上。姑娘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来告诉我,警醒着些。”
“嬷嬷放心,雪雁会好好守着姑娘的。”
听说黛玉稍有好转,贾敏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嘱咐李嬷嬷好生守在黛玉之类的,方才打发李嬷嬷回去。
“这事儿,老爷怎么看?”贾敏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到屋外,方才问林如海道。
林如海沉吟道:“这事儿,九阿哥原做的不错。告诉玉儿真相,总好过那孩子从别处听来闲言闲语的要好。只是,玉儿会对九阿哥如此上心,我却是没有料到。”
贾敏轻抚着腕子上的缫丝金镯,叹道:“玉儿这孩子,跟九阿哥竟像命中注定了一般。我只道玉儿年纪还小,对于情之一字,尚未开窍。没想到……”
夫妻俩个无奈的一叹,只道女大不中留啊。
“大爷回来了。”
林翰应声进到屋里,脸上尽是愁色,还带着些许恼意。
“不是说今儿个约了同学吃酒,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贾敏问道,又唤人拿了热帕子给林翰擦脸。
林翰正了正色,先是跟林如海和贾敏行礼问安,方才接过梅香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嗯,儿子确实跟几个同学约好了聚会吃酒的。只是席上听到了一些传闻,儿子想着回来跟父亲商量商量,便早早回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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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23、帝王心术 天家亲情
“倒是妹妹那儿,是怎么回事儿呢?怎的就起不来了呢?”林翰不免忧心的问道,“儿子刚回府里,就听大管家说妹妹今儿早上起来,便觉得身上不好。”跟自己妹妹比起来,外头那些个传言真不算什么。
“听说请了仁济堂的大夫给妹妹瞧了,大夫可有说什么?”林翰一叠声的问道。
听林翰提及外头的传言,贾敏与林如海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抹了然。两人都没接林翰的话头,林如海只问道:“你在外头听到什么传闻了,叫你这么急头白脸的往家跑?”
见林如海和贾敏神色如常,并没有说黛玉是怎么回事,林翰想着自己妹妹或许只是些小毛病,如此倒也安心了下来。他捡着听来的传闻,说给林如海和贾敏知道。
“……说是初三那天,太子宴请诸位阿哥的时候,有人醉酒失态,抢占东宫里的一个小宫女。也有人说,是抢了太子爷看中的一位姑娘。……又说,万岁爷初三那天把所有阿哥都叫去乾清宫训斥,其中还有位阿哥挨了板子……影影倬倬的,竟都是把矛头指向了九阿哥。外头好些人都在议论,猜测着是不是万岁爷已经彻底厌弃了九阿哥,此番动作怕是要将九阿哥给削爵圈禁起来等等……”
“好了,这些市井传言能有多少是真的?你听听也就算了。”林如海说道,“倒是你的功课,这几日你走亲访友的,可别耽误了功课。”
贾敏又叮嘱了林翰几句。便打发他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你妹妹没什么大碍,只是昨晚吹风受了些寒气。如今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你也别去扰了她。等明儿个。你再去看她也不迟。”
林翰自是没有说不好的,只道:“儿子那儿给妹妹淘换了一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不过图个稀罕罢了。明儿个正好可以带过去给她,哄得她乐一乐。也省得她待在屋子里,一个人怪闷的……”
“值不值钱倒在其次,不过是你疼你妹妹的一片心意。”贾敏笑赞了一句。
“九阿哥倒是料的不错,这还真有人拿着初三那天的事儿做文章呢。”林翰走后,贾敏方对林如海如是说道。
“这事儿。只怕也在万岁爷的意料之中。”林如海淡淡的说道,深沉的眼中满是睿智,“外头关于九阿哥的传言从来就没断过,万岁爷怕是也恼得很。估计,这次万岁爷是有意为之,想钓那传言背后隐藏的主儿。”
贾敏挑眉看向林如海,疑道:“老爷的意思是,万岁爷是故意……”只是看情况,九阿哥并不像是知情的。
林如海缓缓的点了点头。“怕是如此。”
“嘶——”贾敏倒抽了一口凉气,为了揪出那么个人,万岁爷可真舍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狠手。据说九阿哥被万岁爷那一脚踹得伤到了内里,都吐了血呢。没个一年半载是养不好的……
这些皇子们,说起来是皇亲贵胄凤子龙孙尊贵得不得了。可是真到了见真章的地方,那命还不如小户人家的孩子金贵。
贾敏张了张嘴。硬是把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自家有万岁爷的暗卫在,说话可得小心着些才是……
正如林如海所料的。这一切确实是康熙有意为之。
那个一直躲在暗处时不时兴风作浪一下的人,叫康熙腻歪的紧。朕这些好好的儿子。叫人给挑唆的,一个一个眼大心空,彼此之间争来斗去,便是那点兄弟情分都给折腾没了。康熙再是英明,也舍不得杀了自己的儿子,便将一腔怨气尽数算到那个隐在暗处的人身上。康熙只想着,趁着这个机会,非把那人给揪出来,扒皮抽筋了不可。
在康熙的有意纵容下,只一夜四九城里便充斥着这样那样关于九阿哥的传言。黄敬将手底下的暗卫全都撒了出去,誓要顺藤摸瓜揪出那尾大鱼来。
日头渐渐偏西,将康熙身后的影子给拖得老长老长。
“吱呀”一声,乾清宫东暖阁的朱红门板一开一合,一个鬼魅的身影跪伏在康熙身后。
“主子爷万安。”
“查的如何?”康熙的声调深沉的好似千金重担,叫人听了只觉着心里沉甸甸的。
“回主子爷,如今已经查出宫外的那些流言,都是经由好些包衣世家传出去的。在此之前,他们都跟乌雅达生家的管家有过接触。”
“那乌雅达生,之前可是跟宫里何人有过接触?”康熙头也没回,只是这么问道。
“宫里的消息传递是通过永和宫的一个洒扫宫女和御膳房的一个小苏拉太监传递出去的。”
“把所有牵扯进去的包衣世家,都给朕查清楚。另外,”康熙慢慢转过身,盯着黄敬道,“永和宫那边,也给朕仔细查清楚。朕要知道这么些年来,乌雅氏到底都做过哪些事情?”
“嗻!”
乌雅氏联合了那么多个包衣世家,康熙直觉这不仅仅只是针对老九这么简单。
紫禁城在夕阳残照之下,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血色之中,叫人莫名的心惊肉跳。
“九哥!”
九阿哥一路忍着胸口那里传来的阵阵抽痛,到了府里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没想到甫一进到自己屋里,就听见这么一声犹如炸雷似的吼声,九阿哥只觉得被震得头晕眼花,气血翻腾。
十阿哥没好气的蹬蹬蹬奔到九阿哥跟前儿,看着九阿哥那毫无血色的一张俊颜,忍不住念叨了起来:“九哥,你不在家好好的养伤,这是跑到哪里去了?不是弟弟说你,左院判可是说了。九哥你这次伤了心肺,可得好生静养才是……”
九阿哥被十阿哥搀扶着。朝床边走去。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过饭没?”九阿哥被十阿哥絮絮叨叨念得头疼,只好打断他的话。问道。
“呃,还没吃呢。”十阿哥说道,“九哥这是打哪儿回来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叫你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九哥……”
九阿哥头疼万分,只能道:“正好我也还没吃呢,你留下来一道用了吧,我叫何顺儿去准备锅子,这样的天围着炉子吃热腾腾的锅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要多准备些肉才行啊。”十阿哥欢喜道。
桃花眼斜睨一记过去,九阿哥说道:“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前儿个五哥送来了好些鹿肉,我喜欢那个,正好今儿个全都便宜给你了。”
“那敢情好……”十阿哥喜不自禁的击掌叫好道。
既然要吃火锅,九阿哥便叫何顺儿把席面置在园子里的赏雪亭中。
九阿哥府里的厨子效率极高,没一会儿便备好了热腾腾的锅子,用的是鸡骨鸭骨猪骨熬出来的浓汤,配上野山菌作底。又片了鹿肉、牛肉等肉片,还有丸子虾饺之类的荤食,再有香菇青菜、金针银芽之类的素菜。倒是叫九阿哥跟十阿哥俩人尽心的吃了一顿。
一片被涮得半熟,尚带着几分血丝的鹿肉,被十阿哥蘸着芝麻酱塞进大嘴里,又一仰脖子灌下去一杯梨花白。十阿哥极其惬意的半眯着眼睛,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那东西上火的很,你别吃太多。等会儿。我叫何顺儿把鹿肉都给你收拾了,你带回府里慢慢吃就是了。”九阿哥只拣着几样素菜涮着。吃了个半饱便放下筷子了。他实在是受不了十阿哥那种犹如茹毛饮血似的野人吃法,只能在那儿皱着眉说道。“说说吧。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我府上,难道只是为了过来蹭这一顿饭不成?”
听了这话,十阿哥倒是收起了脸上的玩笑,坐在那里正色道:“外头的流言都要传疯了,九哥不知道?”
“什么流言?”九阿哥浅抿了一口梨花白,不甚在意的问道。
“九哥——”十阿哥真真是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那皇帝不急,却是急死太监。“这回外头传的,可是太离谱了。那什么脏的臭的,全往往九哥你脑袋上砸了……”
九阿哥端着酒杯的手只停顿了那么一下下,“外头是怎么传的?”
十阿哥气哼哼的说道:“还不就是昨儿个太子那儿出的那些个糟心事儿。这回可是好了,四哥干的事儿,还是十四挨的板子,全都搁九哥你的头上了。外头那些人说的好有鼻子有眼的,就跟亲眼见着了似的……”
十阿哥在那里说得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的。
九阿哥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梨花白,薄唇轻轻扬起,眼光迷离的好似天上的繁星。
十阿哥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憋闷全都给发泄了出来。他抬手就灌下一杯梨花白,大圆眼往旁边一扫,方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半天,自家九哥竟只是就那么端着个酒杯,满脸春风得意的看着不知名的某处。
自家九哥的这副摸样,十阿哥实在是太熟悉了。外头的那些大媳妇小姑娘的,每次见着自己九哥,那一脸的面若桃花可不就跟九哥现在的模样一般吗?
敢情自家九哥这是在思春啊?!
十阿哥被自己心里的先头给惊着了,还未咽下去的酒水直接就从鼻子里喷出来。
“咳咳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猛咳,引来桃花眼的轻轻一瞟。
“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真叫你给糟蹋了!”九阿哥一脸嫌弃的看着十阿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喝个酒而已,居然还能喝到鼻子里……
十阿哥五雷轰顶一般,拽着九阿哥的袖子,压低了嗓子,问道:“九哥,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儿个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见啥姑娘去了?”
九阿哥蹙着眉,使劲儿把自己的衣袖从十阿哥的爪子里扯了出来。
“你一定是去见女人了!瞧你这一脸春/情/荡/漾的表情就知道!!”十阿哥嗷嗷的叫道。
九阿哥被说得恼羞成怒,直接一个爆栗弹向十阿哥的大脑门子。“会说人话吗?谁一脸的春/情/荡/漾了?爷怎么不知道啊?你倒是先荡/漾一个给爷瞧瞧啊……”
说着,那爆栗一个接着一个毫不客气的弹向十阿哥的大脑门。
十阿哥嗷的一声。疼的爆跳了起来,眼瞅着九阿哥的那只曲起的手指又伸过来了。十阿哥立刻抱头鼠窜。
天色渐晚,十阿哥又嘱咐九阿哥要好好休养。还说自己明儿个还来,这才拱了拱手,跟九阿哥告辞离开。
“老十。”眼见着十阿哥已经一脚跨出院门了,九阿哥方才出声唤道。
十阿哥应声回头,看向伫立在房门口的九阿哥。
“皇阿玛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外头的那些传言,九成都在皇阿玛的算计之内。那些话,你只管听着便好,别在外头跟那起子人闹起来。我估摸着,过不了几日。皇阿玛那里就该有个说法了。”
九阿哥站在月光下,神情淡定的说着这番话,那副摸样好似完事皆了然于心一般的镇定。
十阿哥定定的看着那个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单薄身影,只道:“九哥说的,我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为你叫屈。同是皇阿玛的骨血,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太子重要。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皇阿玛竭力压制你,如今更是不惜对你下狠手。借此引出那藏在暗处隐隐会对太子不利的人。
“明儿个,九哥可要准备好酒好菜等着弟弟啊。”说完,十阿哥摆了摆手,大步走了。
“呵呵……”九阿哥轻笑出声。老十。这辈子,哥哥要保你太平富贵一生。
又过了几日,黄敬再次出现在康熙身后。恭恭敬敬的呈上了厚厚一摞子奏折。“这些是奴才查到的,所有投效乌雅氏的包衣世家名录。以及各个世家的背景、族人、家产、还有这些年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等等。”
梁九功自黄敬手里拿过折子,放到康熙的书案上。
康熙拿起那些折子慢慢的翻看了起来。这越看。康熙的脸色便越是阴沉,最后竟怒极反笑了起来。
包衣旗说起来就是八旗的奴才。正经的八旗人家不屑与包衣旗人家联姻,所以包衣世家之间彼此联姻,几代下来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这些包衣世家彼此联姻,互通有无,互为援手。算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康熙眯着眼,心下暗自思量着。
所有的包衣世家中,最显贵的莫属内务府的包衣世家。这些奴才可是负责了皇家的衣、食、住、行等各种事物。更有许多的宫女子,出身于内务府包衣世家。其中,有那么几个更是得了自己的宠幸,被抬作了嫔妃。
永和宫的德妃乌雅氏,可不就是包衣旗嘛。原以为这女人是因为乌雅达生的缘故,才能将手伸进了御膳房。如今看来,德妃在宫里的隐形势力不小。
翻了翻手里名册,康熙冷笑出声。
这些个包衣世家,所图不小啊!
“永和宫那里,查的如何?”康熙将手里的折子往书案上一扔,看着黄敬问道。
黄敬犹豫了片刻,方才回道:“回主子的话,永和宫娘娘身上牵扯了不少的事情。只是奴才一时没能拿到确凿的证据,还请主子宽宥一点时间,好叫奴才将事情查清楚,再报给主子知道。”
康熙拧着眉,狐疑的盯着黄敬,“什么事儿?”
黄敬坚持道:“还请主子容奴才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行禀告。不是奴才有意欺瞒主子,实在是这事儿牵扯的人太多……”
康熙一时无话。
梁九功默默的立在一旁,心里替跪在下面的黄敬狠捏了一把冷汗。好你个黄敬,这胆子可真够大的了!
黄敬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没有焦躁也没有害怕。那些事儿,他刚一听说的时候也是被狠狠的震惊到了,只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他是万万不打算说出来的。
“可与社稷有碍?”
“目前尚未有。不过若是此事当真,就要另当别论了。”黄敬小心的说道。
康熙想了片刻。方允道:“你且细细的去查,朕给你时间。”
“嗻。”
“另。宣裕亲王和太子来见。”
元宵节那天,因着黛玉身子还没有好全。所以林家在自己府里过得十五。虽然没有应贾母的邀约去贾府赏灯,黛玉还是准备了不少的小玩意,叫人送到贾府给三春姐妹们玩耍。
林家人不喜吵闹,便没请戏班子,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又吃了元宵,猜了灯谜,人虽不多,却也热闹。
“好了。瞧这天色也晚了。玉儿身子还没好,早些回去歇着吧。”玩笑了一阵之后,贾敏便打发黛玉早些回燕子坞歇着。
“我送妹妹一程。”林翰忙自动请命道。
“也好,明儿个你就要回书院了。送玉儿回去了之后,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林如海道。
林翰一路护送黛玉行至燕子坞的垂花拱门那里。“妹妹有什么心事只管告诉哥哥,千万别在心里藏着掖着。哥哥虽没有什么大本事,却也会护着妹妹,不叫妹妹受了委屈。”
这些宽慰的话,林翰这些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回。
黛玉心里慰贴。也不觉得这些话反复听着有什么厌烦的。“哥哥的话,妹妹记下了。前阵子是我钻了牛角尖儿,倒是叫爹爹娘亲和哥哥跟着白担心了一场,是我的不是。”
“妹妹如今能想通便好。你只记着。你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哥哥想着你惦着你。纵使你有时候遇事一时想不开了,那也无妨。你只多想想家里人便是。你若有个好歹。谁最伤心呢……”
“我记下了,万不会再叫爹爹娘亲和哥哥担心。”黛玉郑重的说道。
与林翰依依不舍的告了别。黛玉由着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回到了燕子坞。
黛玉换了身衣裳,一时睡不着,便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下了雪雁陪着自己说说话。
屋里烧着地龙,暖和的很。只是待得久了,黛玉却觉着有些闷,便要出去走走。雪雁劝不住她,便找来新做的蓝狐大氅给黛玉披上。
雪雁不敢叫黛玉走的太远,只扶着她在抄手游廊里转了转。
黛玉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雪雁忙道:“姑娘可是觉得冷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屋吧。这夜里凉的很,姑娘这才好些,可别又冻着了。”
“不妨事儿的,你别紧张。”黛玉却是不想就这么回去,只道:“屋子里待得烦闷,倒不如就这么走走,晚上也好睡觉。”又道:“我披着大氅是不冷的,倒是你穿的不多,还是回去拿着衣裳传了的好,可别冻着了呢。这是在家里,我还能把自己丢了不成?”
雪雁笑着回道:“多谢姑娘惦记着了,要不然,我给姑娘那个手炉来吧。”
黛玉拗不过,便只能点头应了。
雪雁又嘱咐了黛玉几句,便转身往屋里跑去。
雪雁走后,黛玉也没走远,只是走到假山那处看灯。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黛玉以为是雪雁,也没回头,只是站在那里说道:“你这个丫头叫你不要着急的,我还能飞了不成?”
突然,黛玉鼻尖轻轻动了动,霍的转过身来,“是你……”
“大晚上的,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放下,自己跑了?”九阿哥蹙着眉,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满。
“你,不会又是爬墙过来的吧?”黛玉也不接九阿哥的话头,只是问道。
九阿哥俊脸微红,偏头看向一旁,却是没有回答黛玉的问话。
黛玉见他这样,便知道自己说的没错儿,当下便轻笑了起来。
“你再笑,我可要恼了。”九阿哥见黛玉笑得欢,心下无奈,偏偏有欢喜她如今开心的样子,只好佯装不满的说道。
“你别恼,我不笑了,不笑了。”黛玉怕他真恼,忙摆摆手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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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125、朝会任命 出人意料
九阿哥勾起唇角,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漆雕锦盒,递给黛玉。“今儿个过来,只是想送这个给你。”
“是什么?”黛玉伸手接过锦盒,带着几分欢喜的问道。
九阿哥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示意黛玉自己打开来看。
锦盒被打了开来,只见一只被雕成莲花样式的指环,静静的躺在里面。那指环的材质也是奇特,仿佛如水一般的透明,竟能一眼望穿。那莲花从外观到色泽都跟真的差不多,莲心处的嫩黄色、花瓣处的浅紫色还有莲叶那里的碧色,都好像是自那水光中隐隐透出来的一样,色泽清澈透亮,没有半点儿的杂质石纹。整个指环没有一处接缝,瞧着竟像是从一整块石头里,依着这各种的颜色精雕细琢出来,仿佛是浑然生成的一般。
“这个是什么玉石?我竟从没见过。”黛玉好奇的将那指环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玉石起初摸着凉凉的,但是握的时间久了,又感觉温温的……?”
“这是我一个门人从缅甸那里带回来的玉石。你要是喜欢,我叫人多淘换些来。”九阿哥说道,“这东西在缅甸那里,遍地都是,不值什么。”
“嗯,谢谢你的礼物了,我很喜欢。”说着,黛玉抿嘴一笑,好似芳华绽放一般。“不过,没有回礼的。”
九阿哥也笑了,只是很快,桃花眼中便浮起了一层不舍。“我该走了。”
黛玉轻咬着下唇,点点头。
一声叹息在头顶处响起。黛玉强忍着泪抬起头,突然额头那里传来一个温润的触感。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不一会儿,就见雪雁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姑娘,手炉拿来了。”
“嗯,”黛玉收拾起心中的不舍,对着雪雁笑道,“咱们回去吧。”
听说黛玉肯回屋了,雪雁欢喜的应了声好。一路上。雪雁发现黛玉的气色仿佛好了许多,小脸儿白里透红的。她不禁纳闷了起来,难道真是屋子里少了地龙,空气不好,闷着姑娘了?不然,怎么只是出来走了一会儿,姑娘的精神和气色都好这么多?……
十六那天,林如海开始上班了。
朝会上,康熙接二连三的颁下几道旨意。
一、大阿哥入兵部。协理兵部尚书;
二、令四阿哥和八阿哥视察京畿水利;
三、九阿哥天资聪颖,令其襄理内务府。
前头的两条旨意并没有叫众人感到意外。
除夕那天,大阿哥携着大福晋一起出席了宫里的筳宴,长眼睛的都知道大阿哥这算是苦熬过来了。既然大阿哥可以进宫了。那么自然也是要重回兵部当差的。
再者,对于永定河的大堤康熙一直不是很满意,永定河这条河要是能搬走。康熙一准是要把这条河搬离京城远远地。可是谁也不是上帝,康熙没有金手指。永定河一年只有几个月的丰水期,但是这几个月来水量大。很容易就是发洪水,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没水,沿岸闹旱灾。四阿哥管着工部,八阿哥也在工部跟在四阿哥后头学着办差,康熙点了这两人去视察京畿水利,想的便是要怎么去整这个十涝九旱的永定河。
这两条都是年前各部就已经议定好了的,只等着康熙年后下旨明诏罢了。
只是那第三条旨意,却是叫人惊悚了。事先可是一点儿风声儿没传出来过啊!万岁爷怎么就想到这出了呢?
四九城里,关于九阿哥的传言日嚣尘上——初三那天,宫/里出了大事儿了,这事儿还跟九阿哥有关。虽然大家未必会全信外头的那些个传言,但是这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的。再说总有那么几个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宫/里出的事儿那都是真真的。只是,这回出的事儿,却是叫人耐人寻味的紧。
外头疯传,九阿哥借酒撒疯,行秽乱之事。
又有人说,九阿哥被万岁爷打了四十板子。
还有人说,九阿哥怕是要成为本朝第一个被削爵圈禁的皇阿哥……
种种传言,一环套一环,众说纷纭。
不过,总而言之就那么一句话,九阿哥要倒大霉了!
为这个,今儿个朝会上,九阿哥的前后左右被空出来好大一块儿地儿。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十阿哥却是气哼哼的朝着众人不停的甩眼刀。这些个死奴才,当九哥是瘟神吗?一个个的,躲什么躲?
说来,这还是九阿哥头一回参加朝会。他虽早已出宫开府,却只空有一个贝勒头衔,康熙一直没有给他安排差事,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朝会。也正因为这个,外头才会一直在传九阿哥是个不得宠的。
今儿个,九阿哥冷不丁的站在朝会上,落在众人眼里,可不就印证了外头盛传的九阿哥要倒霉的传言了吗?大家只当,康熙是打算把人揪到朝会上,当堂处置了。
可是如今,万岁爷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啊?
康熙当庭下旨说九阿哥“天资聪颖”?还命其襄理内务府?!
众人都懵了。
内务府啊,说到底那就是万岁爷自个儿的钱袋子,能替万岁爷管钱袋子的人表示啥?信任啊!
万岁爷这摆明了是要给一身污名的九阿哥洗白白啊!
九阿哥打小就谣言不断的,啥离谱的话都有。康熙老爷子一直没啥反应,在这众人眼里,就跟默认了差不多。
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怎能不叫人小心肝儿发颤?
林如海面儿上虽有些愣怔,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不动如山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六部尚书都是混迹官场的老人儿了。虽然也惊讶康熙的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到底没有什么失仪的地方。镇定的就跟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似的。其他的官员可就跟炸了锅似的,咋咋呼呼的在那里交头接耳互相打听议论。
康熙坐在龙椅上。冷眼看了会儿底下这些大臣们的反应,然后几不可察的扫了一眼梁九功。
梁九功立刻心领神会的站出来,轻咳了几声。
这要是搁在平时,底下的这些人立马全都安静下来,排排站好,等着上头的康熙老爷子清嗓子训话了。只是今天这事儿太叫人惊悚惊讶惊叹了,众人一时竟没听见梁九功的示意。直到梁公公“咳咳咳咳……”好一阵子,恨不得把肺叶子都咳了出来,底下人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见场面终于平静下来了。梁九功方才端着一张咳得通红的脸退到一边,临了还不忘狠狠瞪了那几个吵闹得最凶的人。梁公公这是气狠了,就这几个兔崽子,差点儿没叫公公我咳得背过气儿去!日后逮着机会,咱家非得给你们几个小鞋儿穿穿!哼哼!!
后面的朝会,大家早已没了心思,所幸也没有什么别的大事,康熙便叫散了。
“太子、裕亲王和九阿哥,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的散了。唯有太子、裕亲王和九阿哥,跟在康熙后头,进了东暖阁议事。
进了东暖阁,康熙先在暖炕那里坐了。又指了自己右手便的位置叫太子坐。九阿哥头一次来东暖阁,一举一动皆跟着裕亲王走,康熙看了心下倒是又满意了几分。
“来人。赐座。”
“谢皇上(皇阿玛)。”裕亲王跟九阿哥一起谢了恩,方才在小太监搬过来的圆凳上坐下。
“老九。这些年来,却是委屈你了。”康熙说道。
九阿哥面儿上一惊。直接站了起来,只道:“儿臣惶恐,不敢担这委屈二字。”
康熙笑了笑,示意他坐下,“这些年来,你的表现,朕很满意。不骄不躁,懂得本分。日后也当如此,方对得起朕与太子对你的信任。”
“皇阿玛的教导,儿臣记下了。”
“好了,说正事儿。”康熙挥手,叫梁九功把黄敬的那些折子拿给九阿哥看,“这些东西你先好好看看,太子跟你裕皇叔都已经看过了。”
“是。”九阿哥接过折子,慢慢的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脸色也愈发难看了起来。
康熙等人也不催他,只在那里喝着茶等着。
许久之后,九阿哥方才合上手里的折子,恭敬的递回给康熙。
“说说吧,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康熙笑问九阿哥,他也是有意考校这个儿子,毕竟头一回办事儿,康熙也不知道这个貌似聪明的儿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九阿哥神色有些踌躇,瞄了一眼太子,见太子对着自己点头笑了笑,方才安下心来。
康熙坐在那儿,将太子跟九阿哥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瞧了个正着,却也不恼。瞧着老九与太子一如当年的那般亲近,康熙只觉得安慰。这时,裕亲王正好看过来,老兄弟俩个相视一眼,会心一笑。天家最是薄情,父子亲情、兄弟情谊更是少的可怜,为了那把椅子,多少骨肉相残,兄弟操戈。就像太祖的十六个儿子,九个是被赐死的,其中还有六个被削了宗籍。康熙与福全这对兄弟,也是因为在他们还没有长到懂得争权夺利的年纪时,便已经大局已定。所以这对兄弟,倒是一直感情甚笃。
“回皇阿玛的话,这折子里请奏的事,儿子确有些个想法。准不准的,还请皇阿玛决断。”
“说。”康熙整暇以待的听着。
“是。”九阿哥整理了一下思路,方才缓缓说道:“首先,这些所谓的包衣世家说到底,也只是咱们八旗的奴才。要说地位,那绝对是低的不能再低。他们不可能攀上正经的旗人,便只能彼此之间相互联姻。这应该是古已有之,如此几代下来,如今的这些包衣世家怕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
康熙点了点。示意九阿哥继续。
“其次,内务府包衣其实也是源自这些包衣世家。内务府素来掌管了皇家的衣、食、住、行等所有的日常事务。不仅如此。内务府还负责宫女的小选。这其中,可就大有文章可做了。”九阿哥沉吟道。“虽然家世稍好些的包衣人家都会给自己的女孩儿办理免选,但是不排除有些人家妄图依靠自家的女孩儿,来给家里搏个前程。如果家里既有那颜色好,手段高的女孩儿入选宫中做了宫女子,家中又有人在内务府里握有权柄,那么……”
“按着那份奏折里说的,这些包衣世家在内务府、御膳房、太医院等都有人出任职位,或大或小,总而言之是已经遍布了宫里的所有角落。如此一来。若是有人可以掌握住包衣世家的这张关系大网,完全可以针对任何人做出算计。……”九阿哥说到这里,却是停下了了,后面显然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康熙眼眸一亮,想起那天黄敬执意不肯说出的事情,竟隐隐有所顿悟。
太子皱着眉,也猜到九阿哥隐去的事情怕是牵连不小,便打算私下里两人再慢慢详谈。
裕亲王只是点了点,心道这位九阿哥确实是有几分聪明。至于九阿哥的未尽之语。裕亲王并不打算去猜。宫里的事儿,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怕不是福反是祸了……
“老九说说,如果这事儿叫你去处理。你打算怎么做?”康熙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
九阿哥低头想了片刻,方才回道:“此关系网经营已久,且涉及的人家众多。牵扯到宫里的管事也不少……若是让儿臣来处理,儿臣主张杀鸡儆猴。其余人等安抚为主。但是,当采取一些有效的措施。以杜绝这些包衣世家妄图掌控皇家的野心。”
杀鸡儆猴,这法子康熙也想到的。只是后头的那些,还当再斟酌斟酌。
“你跟裕亲王和太子商量商量,拟个条程上来。”康熙指着九阿哥说道,又问:“你可还要找些帮手?”
九阿哥回道:“可否叫十二弟来帮忙?”
哦?不找与自己交好的老十,却叫上了素来中立的十二?康熙问道:“怎么想到找十二的?”
“其他的兄弟都是好的,只是十二弟的性子更沉稳一些。这些事情看着就知道是个繁琐细碎的,唯十二弟能耐得下性子来做。”九阿哥说的中肯。老十虽然粗中有细,但是真要他坐下来这么抽丝剥茧的整理这些东西,还不如直接叫他抹脖子了事了来的痛快呢。十三倒是也稳得很,可到底年纪还小,九阿哥怕他耐心不足。十四挨了板子,如今还在床上趴着呢。纵是十四没事儿,以十四的性子也是干不了这个的。
九阿哥的话,叫康熙笑了起来,几个儿子的性子如何,他自是一清二楚。“准了。”
关于九阿哥的任命,慌乱的不仅仅是前朝,后宫也跟烧滚的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自打初三那天从寿安宫回来之后,宜妃身上便有些不好。太医院的太医轮番请脉也没给诊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些天气变化,内里不调之类的,开了一大堆温补汤药,叫好生养着。左院判也来了,倒是说了一句“心病而已”,然后开了清火宁神的汤药叫煎了吃。
九阿哥来看了几回,倒是惹得宜妃只掉眼泪珠子,却也没说什么话。
康熙叹了又叹,只是事未成之前,他什么都不好说,也不愿说些空话之类的,便只好每天悄悄地趁着宜妃睡着的时候,过来探望一遭。
此时的宜妃,眨巴着桃花眼,不可置信的听着大宫女琉璃打听回来的消息。
“这话可是准的?万岁爷真的说老九天资聪颖?还叫老九去襄理内务府了?”
琉璃点点头,“真的,万岁爷已经发了明旨了。”
宜妃跟着康熙多年,对于康熙的心思,她还是能琢磨出一二的。就是因为琢磨出了些事儿,她才会恼那人拿着自己儿子作饵,居然还假戏真做将儿子给踹得吐血。
一想起老九那张苍白的脸,宜妃就觉得心口那儿被揪得生疼。又怕自己情难自禁说漏了嘴,叫儿子知道自己不过是给他皇阿玛做了筏子。平白伤心。所以没回九阿哥来,宜妃除了哭。也就只能哭了。
“万岁爷这是想做什么?”宜妃心里没有半点儿的放松,反倒是更紧张了。康熙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怕是所图不小……老九的身子骨还没好呢!那人这是又想着拿老九去算计谁啊!!
“娘娘,何顺儿来了。”琉璃出去了一趟,又折返回来,对宜妃说道。
宜妃自冥想中回过神儿来,“快叫他进来。”
“给宜妃娘娘请安。”何顺儿对着宜妃磕头问安道。
“免了。你家主子呢?”宜妃不耐的挥手叫起,急切的问道,“朝上出了什么事儿?你家主子身子可还安好?”
“回娘娘的话,主子好着呢。”何顺儿揣着一张笑眯眯的包子脸,说道:“主子要奴才给娘娘带句话。”
“说。”没见到老九的人。宜妃总归是不放心的。
“主子说了,请娘娘安心将养身子。这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
宜妃问道:“还有别的话吗?”
何顺儿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没了。”
宜妃敛目沉思了片刻,又问:“可知道十爷在哪儿?”
一听宜妃话里问到那位爷,何顺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回娘娘的话,十爷这会儿,怕是已经在九爷府里候着了。九爷吩咐奴才给娘娘传过话的时候。十爷就在跟前儿。十爷说了,要奴才给娘娘传完话,赶紧回府张罗席面儿,好给九爷庆祝。十爷还说了。一定要有肉有酒,不要素的。十爷说他不耐烦吃草……”
“扑哧”一声,宜妃被何顺儿的话给逗乐了。就连跟在宜妃身边伺候的琉璃。也是强忍着笑意,肩膀却是在那里一抖一抖的。忍得好不辛苦。
宜妃想着九阿哥说的话,又听见十阿哥这么个反应。当下却是放心不少。“琉璃,我记得小厨房那儿有好些鹿肉,叫何顺儿带回去,堵了老十的嘴。也省得老十总在那里抱怨老九拿他当兔子似的,竟喂他草吃……”
“是。”琉璃脆生生的应道。
永和宫的德妃自然也是得了消息的。
老九居然被任命襄理内务府?
怎么会这样呢?
清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惹恼了德妃。在永和宫里伺候的人都知道,德妃最痛恨的便是翊坤宫的宜妃娘娘,最厌恶的却是翊坤宫娘娘所出的九阿哥。今儿个,九阿哥不仅得了万岁爷赞赏,还被任命襄理内务府。这消息怎能不叫自己的主子愤怒?
只是,德妃却并没有如清风所担心的那般生气。她也是伺候康熙的老人儿了,当今万岁爷心里想什么,她自认这满宫上下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了。
万岁爷倒是真的疼爱太子啊!外头的那些传言说的虽是九阿哥,但是只要有心思的都会将那醉酒秽乱的事儿,想到毓庆宫的头上。到时候,太子便是满身长满了嘴,也休想辨得清黑白。只是如今,万岁爷却把九阿哥抬出来了。那位爷这是想把九阿哥竖起来当做靶子,以转移众人对外头传言的关注,省得真有人琢磨出味儿来,联想到毓庆宫。
哼!
万岁爷可真是好算计!!
那位元后,赫舍里氏,也是个极有手腕的。没想到那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居然还能叫万岁爷这么着心心念念,处心积虑的使出所有的手段,去护着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儿子!!
幸好元后死得早,要不然还叫宫/里其他的女人怎么活?
枉那宜妃还以为自己才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呢!德妃在心里冷冷的嘲讽道。
万岁爷为了太子,可是真的打算把老九从头利用到尾了呢。以后,那个死妖孽怕是连个渣儿都不会剩下了……
德妃沉吟着,内务府里自己还是有些人脉的。要不要使人,给那个死妖孽下些个绊子,使使坏呢?(未完待续。。)
126-127、查抄包衣 整顿内务
德妃在永和宫里盘算着要怎么给九阿哥下绊子使坏的时候,十二阿哥已经得了康熙的话,去见九阿哥了。
“十二爷来了,给十二爷请安了。”何顺儿麻溜的给十二阿哥打千儿问安道。
“何总管。”何顺儿是九哥跟前儿的得力人,十二阿哥并不敢托大。再加上何顺儿这个奴才是个知情识趣,知分寸的,所以十二阿哥也愿意给他几分脸面。“皇阿玛叫我来见九哥,九哥在府里头吗?”
何顺儿一边将十二阿哥迎进府,一边回道:“九爷在呢,十爷也在。两位爷正在用饭。不知十二爷用过午饭没?要不要也用一些?有上好的鹿肉和狍子肉,都是九爷新得的……”
何顺儿领着十二阿哥一路往赏雪亭的方向走去,刚进了花园,大老远的就听见十阿哥的说话声。“爷要吃肉!爷又不是兔子!!爷才不稀罕吃那些个草根子呢!!!哎呀——”
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十二阿哥瞳孔一缩,十哥显然是被人给一脚踹出来的。抬眼望向赏雪亭,里面只有一个九阿哥。十二心里直犯嘀咕:九哥瞧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武力值这么高!十哥这么壮硕的一个人,九哥说踹就把人踹飞了。虽然不排除十哥故意的耍宝配合,但是九哥也要有一定的力气才行……
“十二来了。”九阿哥这才发现愣怔在那里的十二阿哥,便温声说道,“我们今天吃锅子。十二要不要一起?”
十二阿哥一直都知道自家九哥的模样,是所有兄弟里头长得最好的。那人只是扬起那么一抹浅笑。却叫自己不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说好。
“十二喜欢素的还是荤的?”九阿哥问道。
“九哥偏心!”十阿哥大声抗议道。“你从来也没问过我,是喜欢素的还是喜欢荤的……”
“你还用问吗?”九阿哥直接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来我这儿跟回自个儿家似的,完全不知道客气的,还用得着我找招呼你?”
十二低头闷笑,只道“素的便好”。
十阿哥豪爽的拍了拍十二的肩,说道:“十二你别跟九哥一样,吃草根子能长得壮吗?瞧你瘦的。要跟哥哥我学,要多吃肉才行的。要不然。哪里还像个爷们儿……”
一块狍子肉被塞进十阿哥的大嘴里,九阿哥念道:“吃吧吃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又转头去吩咐何顺儿,“叫人再送些烤好的狍子肉过来。再做个一品豆腐、野菌煲还有上汤山药之类的。”
九阿哥念归念,倒也不会真就计较十阿哥多吃了那么几块肉。
兄弟三个围着火锅,倒也吃得尽兴。席间,十阿哥又闹着要喝九阿哥珍藏的百花酿,十二也跟着沾光,吃了一回。
“这酒淡了些。不过味儿很好。”十二赞道。
“这可是九哥自己酿的……”十阿哥挤眉弄眼的跟十二嘚瑟道。
吃饱喝足了之后,九阿哥先是问了十阿哥,“你是回府,还是在我这儿歇着啊?”
十阿哥眨巴着大圆眼。看了看十二,反问道:“你们要说的事儿,我可能听?”
这吃饱了就睡。那不成那啥了啊!
十二只知道自己是九哥跟皇阿玛提了要过来帮忙的,具体什么事儿。皇阿玛却是没说。见十阿哥这么问了,十二也转头去看九阿哥。
“你若是有精神。咱们兄弟便一块儿议议。”九阿哥见状,便领着两人往书房去。“咱们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这事儿事关家族,你们知道也无妨。若是能出力,那便再好也不过了……”
到了书房,九阿哥先是叫何顺儿上了茶,等着把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九阿哥这才丢下一沓子资料给十阿哥和十二阿哥。
“这些是……”内务府包衣世家的资料?!十二惊着了。九阿哥刚被调去襄理内务府,皇阿玛这就打算拿内务府开刀了?!
十阿哥虽看着是个鲁莽的,却也精明的很。这些资料不过看了几眼,便被震住了,怪叫道:“哟呵!这些个奴才肥啊!比爷我还有钱呢!……”
“这些资料有些乱,咱们先理理。然后再议,这些人要怎么处置?”九阿哥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
十阿哥跟十二阿哥暂时是驻扎在九阿哥家里了。
本来,十阿哥就拿九阿哥家当自己的别院一样用,十天里倒有四五天是住在九阿哥家里的。十阿哥府里的人也习惯了,倒也心安理得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十二阿哥这可是头一回住九阿哥府里,何顺儿叫了人去跟十二阿哥府里的人说了一声儿,没一会儿,十二的侧福晋倒是叫人给送了换洗的衣裳过来,还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好些话,引得十阿哥笑谑了一番。
如此,兄弟仨挑灯夜战,连着忙活了两天两夜,方才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出来。这不整理不知道哇,内务府的这些奴才还真是看不出来啊,这胆子肥啊,竟然敢贪皇家这么多东西……
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啊……抄啊!
“这么多人家,你打算一个一个全抄了干净?”九阿哥扬眉问道,“我估摸着所有的包衣世家全在这儿了。你全抄了,以后谁给皇家干活?你干吗?”
十阿哥摸了摸脑袋,“那九哥你说咋办啊?”
“抄家,是一定要抄的。”九阿哥放下茶碗,揉着眉心,慢慢道:“不过,只能挑几家出来。”
“至于挑哪几家,这才是我需要找你们来议的重点。”
三人又议了一天,方才拟好了折子。
康熙三十八年,注定了不是个太平年。
这年二月。康熙下旨抄没了四大内务府家族——齐家、富家、叶家和李家。
这四大家族,占据着内务府各个油水丰厚、权力极大的位置。齐家几代人都在营造司任职。管着宫里所有的修缮工程;富家世代在广储司里扎根;叶家在广储司里管着宫里宫女太监等等;李家嫡支则是盘踞在杭州织造局。
九阿哥带着十阿哥和十二阿哥跟康熙请了旨,便带着人直接先去内务府绑了这几家的主事人。再着人去围了这几家的府邸抄家。
看着侍卫将抄出的家底一一摆出来清点,三个阿哥都是大吃一惊。
那白花花的银两银票成箱成箱的摆着,还有数不清的古董、摆件、珠宝、高档的补品、吃食等等堆积在那里,其中更有还有一些甚至是贡品。
“真是富比王候啊!”九阿哥看着被缚跪在地的几家管领冷笑道。
“乖乖!这里有些东西,我都没见过……”十阿哥凑到九阿哥跟前儿,悄声嘀咕道,末了还砸吧了两下,“真是肥啊……”
十阿哥指指堆成山的珠宝,“十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呢。跟你们这些奴才比起来,十爷我可真算得上是个穷阿哥了!你们这一个个的,胆儿肥啊!连皇家的东西都敢贪墨!啊?这是谁给了你们胆子啊?
几个人都吓得白了脸,只在那里不住的磕头,“爷,饶命啊,奴才只是一时蒙了心……”
“啧啧啧,这还叫一时啊?”十阿哥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们的胆儿不小啊。除了贪墨皇家的这些东西,你们还借着皇家的名头都干过什么?”
“……冤枉啊!奴才没敢做什么的……”哭号声一片。有几个更是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九阿哥眼神闪烁了一下,伸手拦住了十阿哥,没叫他继续问下去。
十二这些日子一直跟九阿哥十阿哥在一处,说话行事自然比以前亲近了很多。他一脚把妄图凑到九阿哥跟前儿求情的一个管事踹到一边。指着那些人问九阿哥道:“九哥,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全都押到慎刑司去,好好地审。”九阿哥说完。便领着十阿哥冷着脸看着一群侍卫扑上来将这些人全带了下去。这几家人肯定还做了什么要命的事儿,只是九阿哥并打算掺合进去。内务府做出来的事情。九成以上会牵扯到后宫阴私里头去。他们这些皇子,还是少沾染为妙。
这时有人拿着一叠搜将出来的账本资料走了过来。十二离得近,便接了过来翻看了两眼。他凑到九阿哥跟前儿嘀咕了一声,方才对着旁边的太监道:“将这些东西分类封起来,抬到乾清宫。”
“嗻。”太监们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康熙在裕亲王和太子陪同下,看着面前被抄家得来的金银珠宝,四大家族的家产丰厚都快堆满了乾清宫的大半个殿室。康熙心头那里隐隐犯疼,因着李家。
康熙的不适,叫裕亲王和太子察觉出来了。
“皇阿玛……”太子上前搀扶着康熙,唤道。
康熙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将东西全都收入国库,那些奴才按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些个该死的奴才,活着就是膈应爷的!
“嗻。”裕亲王和太子应道。
裕亲王想起被九阿哥送去慎刑司的几个人,不禁问道:“还有几个人在慎刑司那里……”
康熙顿了一下,想起黄敬适才过来请旨的事儿,“那几个人,朕还有事儿要问他们。”
四大家族人丁繁茂,除了当庭杖毙的,被判流放的,其余都被罚作苦役充入了辛者库的……继甄家之后,又四个煊赫了百年,打着皇家旗帜招摇的包衣旗世家,散了。
原本私下里结盟的其余包衣旗世家一时之间被康熙的雷厉风行给镇住了,这轮抄家来的突然,他们惊慌之余也不去想着求情支援什么的了,一个个缩在壳儿里,生怕下一个被抄的就是自家。贪墨啊,谁家没干过这事啊!
不过很快的,梁九功便领了旨意到一大群内务府管领面前训斥了他们一顿,既是敲打也是安他们的心。
这回针对内务府的一番杀鸡敬猴。康熙心里也很无奈,包衣世家彼此之间牵扯众多。想要连根拔起却是不行的,只能时不时地敲打一番。最叫康熙难过的。莫属李家了。李煦曾是自己的年少时的玩伴,自己信任他,便叫他领了杭州织造局的差事。没想到……
心口处的疼痛愈发明显,康熙自怀里掏出一个银锡小酒壶,轻抿了两口。这是苏合香酒,专治心绞痛。
再想起黄敬说要调查的那件事儿,康熙真真是觉得心累啊……
虽说内务府的这些奴才贪的东西确实是多了点,不过皇家还缺那点子金银珠宝吗?很多人都在猜测康熙怎么突然想起来拿他们开刀了呢?有人就想到了太子爷的奶公,现任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有那关系比较好的,便找了凌普探口风,万岁爷这是想干啥啊?不承想,凌普此时正气怒交加的整理自家门风呢,却是没空搭理旁人。
这一轮抄家的幕后实情,太子念及奶娘奶公一家对自己的忠心,倒是跟凌普提了那么一下下。凌普感念太子爷对自家信任的同时,却也只是将信将疑。这可能吗?谁这么胆大包天的敢绕过自己,去跟别的人家投诚?活腻歪了吧……
不承想回家那么一查。还真叫凌普发现家族庶支旁系的那些腌臜猫腻事儿来。凌普当下就怒了,关起门来就嚷着要清理门户,任谁都拦不住。所以,此时的凌普实在不耐烦去应酬旁人的那些话里机锋。旁敲侧击。对于凌普来说,当务之急却是要把自己家族的那些下作玩意儿留下的那么些个烂摊子给收拾干净咯……
永和宫的德妃听到这事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叶家与李家。是乌雅家联系最深的两家包衣旗世家,另外两家虽与乌雅家有亲。到底比不得叶家和李家。尤其是李家,杭州织造局那个位置可是真真的肥差。不仅是因为那个位置油水丰厚。还因为织造局本身还肩负着皇帝在江南的耳目一职。当初乌雅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叫李家对着自己投诚。德妃本想留着李家,将来好为十四铺路的。只要织造局那边作鬼,在江南一带传出些关于太子或是其他哪个皇子的什么话来,康熙绝对不怀疑其真实性。到时候……借刀杀人什么的,德妃素来是喜欢走这步棋的。
可惜,如今她步下的这最重要的棋子被废了,自己在深宫中的最大暗势力也被去了一大半,以后无论是对后宫外朝的消息传递亦或是永和宫领到的物品份例只怕都会不如以往便利了。
更有甚者,德妃非常担心那些被送到慎刑司走了一趟的人。不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那嘴松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些年自己的那些事儿,若是叫康熙知道了一星半点儿,怕是把乌雅氏全族填进去都不够的……
德妃忧心积虑之下,竟就这么病倒了。
这回,康熙倒是并没有亲自去永和宫探望,只打发了人看一眼,这人还不是梁九功,只是梁九功的干儿子魏珠。那魏珠来了之后,对着德妃也不过只是面儿上恭敬,并不见对永和宫有什么亲近的,只是嘱咐太医好好给德妃医治而已。
德妃气恼魏珠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样,又忧心康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放任这奴才这么样的对待自己。一气一忧之下,病情倒是愈发的重了。
紧接着还没过两个月的时间,黄敬在一天深夜求见康熙,没人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唯有梁九功知道,那天夜里黄敬走了之后,康熙将乾清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个遍。
这天之后,内务府七司三院的各个管领,除了慎刑司的,其余纷纷被调职。原在广储司任职的,被调去了上驷院,原在上驷院任职的被调去了掌仪司,原在掌仪司任职的却被调去了庆丰司,等等。会计司和武备院的管领,更是直接被换成了康熙的心腹太监。慎刑司的管领原就是黄敬手底下的暗卫,倒是仍旧领着原职。
这番动作,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前前后后大约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等着这些全都做完了。康熙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起太医院了。除了原来专门给皇帝和皇太后看诊的御医不变,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被分成了三班。每班三组,每组皆有善长各科的太医值班。后宫嫔妃病了也不能再如以往那般,去传唤她们自己想要的太医,而是看当天是那组太医值班,轮到哪组值勤就哪组太医出诊。然后出诊的太医要留下脉案,再有左右院判签字佐证,日后若是出了差错,一对脉案便知。如此便隔绝了后宫嫔妃勾结太医院谋划算计的可能。
另外,太子领着九阿哥等还联名提出了一些有关太医院的奖惩制度。除了看太医们的一年的表现外,还有针对于他们研制出好的药方及成药这方面的奖励。九阿哥甚至提出可以将这些药方出成医书。流传天下,研制出来的成药内务府也会拿来做成药卖了出去,太医们可以从中得到所得利润抽成,其余的利润一方面补上他们研发药方成药时的损耗一方面做为太医院奖励资金一方面收入国库。
名和利都有了,稍有点头脑的太医更不会轻易趟进后宫争斗里面,就算做了也逃不过追查,签名、画押、医药分开……这些都是证据。
整顿完了太医院之后,趁着众人还在云里雾里恍惚着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康熙又下了一道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今日起,后宫中凡有承宠之宫女子,位份最高准至贵人,然其家眷亲属。为避嫌故,凡有居内务府要职者一概免却差事,给予闲差!凡出身包衣之男丁愿从军者。从最低士兵做起,军功累积到将军品级者可抬出包衣籍。军功封候者可将其家人抬籍。同上,为避嫌。抬籍家人不得在内务府担任差事。”
这道旨意一出来,内务府中的管领主事们面上的表情精彩至极。有的人兴奋惊喜还有:凭着军功抬旗,这也是有先例可循的,像是康熙奶娘家的大儿子,叫贾赦的那个,可不就是凭着军功一家子被抬进了正白旗,端的是光宗耀祖。
还有一些人却是失望至极。这些人家里都有女孩儿在宫里当差。那些女孩儿可是以德妃为榜样的,想着有朝一日能承蒙圣宠,得了皇子好母凭子贵的。如今却是好了,这些女孩儿就算得了圣宠一辈子也只是贵人位份,连嫔都混不上,这样的话,日后便是有幸得了一儿半女的,她们自己也是没有资格抚养的,倒是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永和宫里,躺在病榻上的德妃,听说了这一道旨意之后,心里顿时冰凉。这、这道旨意……那些事情,怕是万岁爷已经察觉到了吧……
“额娘,额娘……”原本心死成灰的德妃,耳边渐渐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
自德妃病重,原本还嫌德妃小心眼儿爱争斗的十四阿哥,倒是天天来永和宫报道,陪着德妃说话。
原本已经渐渐失去神采的双眸,又重新变得晶亮起来。德妃破败的身体中,泛起了勃勃生机。十四,本宫还有十四。为了十四,本宫也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为了十四,本宫一定要把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留给十四!
德妃的心思重新转了起来,当年的那些事儿,自己做的极隐秘。虽然有旁的家族牵涉其中,自己也只叫那些人各自只负责一部分而已。况且,当年参与进那些事儿的人,如今已经死的死,疯的疯,还有那年老出宫的,远走他乡的……万岁爷未必能找到足以证明自己做了那些事儿的证据……
只要本宫不死,便有将这一切翻盘的机会!
本宫绝不会甘心就这么认输!!
燕子坞,莲花池,九曲流觞亭
这天天气正好,贾敏便叫人将饭摆在九曲流觞亭,全家人围着吃了饭,又喝着茶,听林如海说了些朝上的事情。
“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整顿内务府和太医院了呢?”贾敏疑惑的问道,黛玉这是满脸的好奇。
林翰倒是心里想到了什么,只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闷头在那里剥糖炒栗子,剥了壳儿的栗子被他放在一个小玉碗里,不一会儿便装满了小碗。他这才将那小玉碗伸手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黛玉。
“谢谢哥哥。”黛玉笑颜弯弯的道了声谢。
“翰哥儿觉得呢?”林如海没有直接回答贾敏的问题,倒是考校起林翰来了。瞧这小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定是有个什么想法。
“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因为后宫的阴私手段叫万岁爷知道了呗。”林翰撇了撇嘴,道。自己没穿过来以前,也是看过一点宫斗剧啥的。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最是容易被后宫那些妃嫔们收买利用的了,什么假脉啦,小产啦,哪样能跟太医没个关系?至于内务府,那能做的事儿可就多了去了。什么胭脂里掺红花啦,熏香里混麝香啦,饮食里相克相冲啦,诸如此类的,这些东西内务府的人是最好下手的了。“在某种形式上,内务府包衣几乎控制了皇子们的出生成长。”
林翰这话说的,很是危言耸听。
只是,林如海和贾敏转念一想,却发现林翰这话,说的还真有些意思。如果,高位妃子中有包衣出身的,且自己还育有皇子,那么凭借其包衣世家的关系网,很容易做到不叫别的满洲大族出身的妃嫔诞下子嗣,即便是生下来了,养不养得活,也会在包衣世家的控制之中。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就太可怕了!
而且,万岁爷的后/宫之中,如今还真就有这么一位在呢。
永和宫,德妃。
林如海和贾敏敛目沉思了起来,细算一下,自这位德妃承宠以来,万岁爷的后/宫里似乎真的不甚太平啊……
“其实,最厉害的当属万岁爷下的最后那道旨意了。”林翰接着道,“若是有一天,这龙椅上坐的,是一位包衣出身的妃嫔所出的皇子,呵呵,皇家还如何能在那些包衣奴才面前端起主子的架子?本朝可是以孝治天下的……”(未完待续。。)
ps: 修文
128-129、陈年旧事惹出纷乱心思
包衣旗的宫女子,承宠之后所得的最高位份最多只能是个贵人。
这道旨意一出,那些出身满蒙八旗的妃嫔们可是觉得扬眉吐气了一番。可不是这样吗?每日里给各宫主位请安的时候,就属永和宫偏殿里的几个低等嫔御的日子最难过了。她们各个都是出身满蒙八旗的贵女,却要对着一个包衣出身宫女上位的妃子弯腰低头,这叫她们这些天之娇女情何以堪?如今得了这道旨意,她们只觉得万岁爷实在是太——英明了。尤其是,这道旨意宣布之后,紧接着德妃就病了,瞧着还挺严重的。万岁爷不但没亲自过来瞧瞧,还叫魏珠传口谕免除了永和宫里住着的几位贵人答应给德妃每日的请安,美其名曰德妃需要静养。这些贵女们自是眉开眼笑的领了旨,谢了恩,末了还说“定要每日念经请佛祖保佑”云云。至于她们念经到底要祈求保佑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撇开那些附属永和宫的低等御嫔不说,惠宜荣三妃也是觉得心中畅快。一是长久以来,德妃以一介包衣奴才的出身,居然可以与她们这些正经的满洲姑奶奶平起平坐,这叫三妃心里膈应的很。只是,纵是心里再怎么不满,顾忌着康熙,她们也没胆子真的就做出什么当面糟践人的事儿来,只能憋在心里跟自己堵心怄气一番。再者,她们虽是储秀宫、翊坤宫、钟粹宫,这三座宫室的主位,却也还没荣宠到可以独居一宫的份儿上。这谁宫里没几个眼大心空模样娇美的宫女啊。这要是个个都以永和宫那位做榜样,借着爬上龙床然后一步登天的。谁受得了啊?
至于那些已经封了高位的包衣旗女子,如定嫔万琉哈氏。还有德妃乌雅氏,一个原本就是闷得跟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人,如今更是紧闭宫门,足不出户了;另一个如今也是病歪歪的,只守着永和宫过日子罢了。
定嫔模样妍丽,然性子却很是素淡,并不怎么得宠。虽然她育有十二阿哥,但是那孩子打一出生,就被康熙抱去给了苏麻拉姑抚养。这么些年来。这对母子之间,也就比那陌生人稍好一些罢了。所以,说起定嫔来,惠宜荣三妃倒是唏嘘多一些,却也没有为难她。这倒不是说定嫔有多与人为善,实在是对于三妃来说,这位的资格还够不上叫她们出手去为难。定嫔的性子好不好的且不说,这妃与嫔之间可是大大的不同,不仅仅是待遇的问题。对着康熙。妃子们可以自称“臣妾”,嫔却只能自称是“卑妾”。一个“卑”字,可见妃与嫔之间犹如天堑一般的等级差距。对这么个身份地位荣宠都不如自己的人出手,惠宜荣三妃表示。太不值。有那个时间,倒不如好好想法子去针对德妃呢。对三妃而言,德妃才是她们心头的那根刺。不除不快啊。
翊坤宫里,宜妃一眼不错的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正慢条斯理的剥着葡萄皮儿的小儿子。
“都几个月来,怎么瞧着还是没有养回来的样子?”宜妃忧心忡忡的问道。“内务府的事儿不是有凌普盯着吗?你不过就是个襄理罢了,做什么要去操那么多的心的?再说了,你不是把小十二也给弄进去帮忙了吗?怎的如今你倒是愈发的忙了,好些天才见你过来给我见见。”
“皇阿玛交代的差事,儿子不敢粗糙了。”九阿哥笑道,“再说儿子如今已经全好了,额娘不用担心……”
宜妃不待九阿哥说完,便出声打断道:“瞧你这脸梢儿白的,没点儿血色的。这就叫好了?你就糊弄你额娘吧。”说着,抬起手来在九阿哥脑门上狠戳了两下。
“额娘……”九阿哥无奈的唤了一声,“真的没事儿了,儿子这不是苦夏嘛……”
宜妃微带不满的撇了撇嘴,却也拿这个小儿子没办法。她心想着,万岁爷好不容易肯正眼瞧这孩子了,这孩子怕是也憋着劲儿想做些事儿出来好叫他皇阿玛看看呢。唉!这种事儿,自己却是不好拦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宜妃心里倒是先放下了对小儿子身体的担心,转过话题温声问起了差事上的事儿来。
“你这么甫一进内务府就搞出这么多事儿来,有人难为你没有?”
“内务府那块儿,说到底还是太子二哥的地盘儿。我是奉了皇阿玛的命令去做事儿的,谁会那么不开眼的去难为我啊?”九阿哥说的轻松,其实他初到内务府的时候,还真有人想给他使绊子呢。这人背后站着谁,九阿哥起初或许没想到,如今却是清楚了。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的。”宜妃桃花眼微眯着,斜斜睨过去,“内务府的那些包衣世家可不是吃素的。凌普虽是内务府总管,所仰仗的不过就是太子奶公这个身份,内务府的那些包衣世家各个根基深厚,联络有亲的。凌普未必就能压得住那些人。再说了,毓庆宫那儿……哼!”
宜妃的心里,因着完颜家的事儿,如今对于太子妃已经是生出了几分芥蒂,连带着也怨上了太子。
“那事儿,也不是太子二哥的错儿。”九阿哥劝慰道,“额娘心疼儿子,儿子感念。只是这事儿,原也怪不到太子的头上,太子妃也是被那家人给蒙蔽了。谁能想到那一家子能胆儿肥到算计皇子呢?”
九阿哥拿了湿帕子擦了擦手指,接过大宫女琉璃端上来的一盅燕窝雪蛤羹,再转身奉给宜妃。“额娘消消气,先吃点燕窝羹。”
“这是炖给你补身子的。”宜妃没好气的呲了一句,眼瞅着小儿子一脸讨好的笑意,心里纵是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赶紧吃了吧,等着放凉了。可就没效力了……”
九阿哥虽然不耐烦吃这些,也不好拂逆了宜妃的一片心意。好赖是一勺一勺慢慢吃了起来。
宜妃一个眼色,大宫女琉璃识趣儿的打发了屋子里伺候的小宫女们。自己也退到屋外守着去了。
九阿哥恍若未觉的继续慢慢吃着燕窝。宜妃想问什么,他心里能猜到一些,不过他却不能告诉宜妃。这倒不是自己碍着康熙的命令什么的,实在是这事儿要是叫宜妃或是惠荣二妃知道了,怕是要闹出事儿来。
“你老实告诉额娘,这回你皇阿玛到底是为了什么,下了那道关于宫女子的旨意的?是不是跟永和宫那位有关?”宜妃小声的问道。“永和宫那位是做了什么事儿,惹怒你皇阿玛了?”
那道限制包衣旗宫女子的旨意一出,紧接着永和宫那位就病倒了。万岁爷还不叫人去探视,只嘱咐人静养。太医院那里得了万岁爷的话,也并不叫院正和左右院判出面道永和宫去看诊问脉,只是派了当值的普通太医给那位开药养着就好。这说明了什么……
打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惠宜荣三妃的心思可是都动起来了。万岁爷这是打算叫永和宫那位就这么病逝了……?那位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叫万岁爷恼成这样啊……??
桃花眼抬起,九阿哥一本正经的回道:“儿子不知道。”
宜妃差点儿给气得倒仰,不禁恨狠道:“你个小白眼儿狼,额娘真是白疼你了……”
“那你皇阿玛为什么抄了那些内务府世家?真的只是因为那起子奴才贪污皇家的几许银子?”宜妃犹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九阿哥啥也没说。直接点了点头。
“你……”宜妃气得瞪大了一双桃花眼。
“儿子还有事儿,先走了。”九阿哥擦了擦嘴,潇洒的给宜妃行了个礼,“有些事儿。额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这话,九阿哥说的极是认真。
宜妃愣怔在那里,只听九阿哥继续道:“永和宫那位毕竟是皇阿玛谕旨册封的妃子。无论她做了什么。能处置她的,只有皇阿玛。”
“无论永和宫那位做了什么。额娘都要记着,皇阿玛是不喜欢后/宫里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再说了。自这次整顿之后,皇阿玛对于后/宫的掌控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这宫里再没有什么事儿,是皇阿玛不能知道的了。”
“至于永和宫那位,自然是要为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儿,付出代价的。皇阿玛容不得她。只是,小十四在呢,皇阿玛怕是会顾及小十四……”
九阿哥是什么时候走的,宜妃不知道。她如今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的,都是九阿哥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宜妃想了许久,脑子里仍旧是一团乱麻。偶尔有个极荒诞的想头闪过,却叫宜妃直接忽视了。那个想头是在是太过让人难以置信,宜妃下意识里只当是自己太过异想天开。
这事儿怎么可能呢?那位要是真能做出那些事儿来,也未免太厉害了些……
九阿哥离开了翊坤宫,也没去内务府,却是直接出了宫,上了自家的马车。
“爷可是要回府?”何顺儿问道。
“去平安街。”
林家就位于平安街上。
何顺儿熟门熟户的将车赶进紧挨着林家的一户宅子里。
“爷,到了。”
九阿哥跳下了车,径直朝宅子里走去。在一处爬满了蔓藤的墙边站定,伸手探了探,一个隐藏着的小门便打了开来,接着九阿哥一头就钻了进去。
跨过那道小门,便是林家的燕子坞。
九阿哥看了看日头,估摸了一下时辰,接着便顺着抄手游廊外的鹅暖石铺的小径往太湖石假山那里走。
燕子坞的太湖石假山那处三面围着玉兰石榴等,假山下是一张石桌,配着几个石凳放着。此时,石桌上摆着一个果盘和四碟子点心,还有一壶温温的花果茶,黛玉正坐在石凳上,摇着一把团扇。燕嬷嬷和金嬷嬷两人则是站在离着黛玉不远的地方伺候着。
自元宵节之后,九阿哥时不时的会翻墙过来探望黛玉一番,或是送些小玩意儿。或是说说话儿。
这事儿九阿哥自以为做的隐秘,却没想到他第一回爬墙之后。康熙那里就收到了暗卫的折子。
老康给这事儿闹的是哭笑不得。他一开始倒也没当是一回事儿,只以为九阿哥忧心林家小玉儿的病。方才爬墙过去偷偷摸摸探视了一回。不承想,元宵节那孩子又去爬人家的墙头。这下子老康开始正视起老九爬墙这件事儿来了,心想着老九那孩子真真是个情种,为了见林家小玉儿一面,连墙都爬了。又想着堂堂一个皇阿哥见天儿这么的爬墙,实在是一件有失体统的事儿。于是康熙找来了林如海,话里话外的嘱咐了一遭,末了还加了那么一句,“如海该尽早准备小玉儿的嫁妆了。回头朕叫内务府那里把要该准备的东西写个条子给你,你按着那上面的要求准备吧。”
这话说出来,倒也叫林如海心安了几分。当年在扬州时,不过是康熙口头上硕要将玉儿跟九阿哥栓婚,只是到底没有明旨明发的,且这么多年下来了,林如海也不知道这事儿还算不算数。如今康熙再这么一提,林如海安心了,这事儿看着是作数的了。只待玉儿成年参选了。
就这样,林家买下了隔壁的宅子,也不住人,只是空置着。而燕子坞外墙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就此多出了一个小门。
当然啦,九阿哥也因为这事儿被康熙叫到跟前儿去挨了一顿念叨,不过那语气中并不见有多恼怒就是了。康熙早已属意太子是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其他的儿子最好不要有什么痴心妄想。老九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看他经营一品楼和这次内务府清扫包衣世家的行动就知道。但是他能为了林家的女孩儿做出如此不靠谱的事儿来。康熙倒是觉得如此这般倒也不错。温柔乡,英雄冢。一个化作绕指柔的儿子。纵是再怎么精明能干,那也是有限的。
九阿哥这次过来,是为了送个竹根雕的小笔筒给黛玉。他陪着黛玉说了一会儿话,也没多留便准备走了。
“你瞧着心事重重的样子。”黛玉说道,“既然你不想跟我说,也找个能听你说话的人吧。”
九阿哥虽然一直嘴角带笑,但是眼底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烦忧。黛玉心思敏感,尤其是面对自己情根深种的人。
九阿哥听了这话,苍凉一笑,“有些事儿,不好说给人听的。”说出来了,便是捅破天的祸事。
黛玉秀眉微蹙,担忧的望着九阿哥。
“别担心了,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了。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干等着干看着罢了……”若是自己能够早点察觉到,小十一或许不会就这么早早的去了……
“我虽是不喜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只是如今为了你,为了这一世我们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总要有些自保的能力和手段的。你是我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万年的宝贝,陪你一世历劫化形,总不好叫你白受旁人的委屈。”
自林家出来,九阿哥就一直沉默无语。何顺儿这一路上伺候着也没敢多话,自家这位爷自从查抄了内务府那些包衣世家之后,私底下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常常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宿。只是今儿个,自家这位爷虽然还是那副有心事的样子,却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至于不同在何处,何顺儿一时半会儿的倒是说不出来,只是就这么觉得罢了。
马车一路缓缓前进,突然一个人影自旁边的店铺中飞出,径直躺倒在了马车的前方,唬得何顺儿紧紧拉住缰绳,停下了马车。
何顺儿探头一瞧,那扑倒在地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不过瞧他的样子像是得了重病,很不好的样子。
店铺里一个伙计蹬蹬蹬追了出来,站在自家的店铺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躺在地上的男子,骂道:“你一个快死了的痨病鬼,别说你没银子,就是你有银子,小爷也不会叫你住在店里。赶紧着,快点滚!没得这么害人的……”
“怎么回事?”马车骤然一听,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马车里兀自想着心事的九阿哥。
何顺儿连忙小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遭,“奴才瞧着,那人怕是真要不好了,那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九阿哥撩起车帘,打量了地上的那人一眼。淡青色的衣衫,算不得是什么好料子,看着不像是出自殷实之家。再去看那人的脸,九阿哥怔住了,竟然是他?
“把那人扶进来。”九阿哥淡淡的吩咐道。
“爷,这人瞧着是真生了病的,要是过了病气……”何顺儿为难道。
“先送人去医馆。”九阿哥交代完,便径自下了马车。“前头就是一品楼了,我在那儿等着。你给爷记着,这人对爷有用,你给爷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何顺儿本还想着再劝劝,一听说这人对自家主子有用,态度倒是变了,“爷认识那人?”
“……算是认识吧。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种时候遇到……”
九阿哥眼看着何顺儿将那人扶上马车带去了医馆,方才抬脚朝一品楼方向走去。呵呵,倒是没想到,竟叫自己遇见了这位,还是在这位落难的时候。这锦上添花怎么也比不上雪中送炭不是?以这位绝对死心眼儿的性子,必会记下自己近日对他伸出援手之情。这位也是个极有才的,毕竟前一世正是有这位给老四出谋划策,才叫老四最后击败了所有的兄弟,登上了皇位。
戴铎,呵呵……
九阿哥的心情,显然很是不错。自己这里正打着瞌睡呢,就有人给自己送枕头来了。前世这个戴铎既然可以帮着老四夺嫡成功,今生应该也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的。自己也不想去争那把椅子,只是想求个不被人鱼肉的逍遥人生罢了。
至于要如何用这个戴铎,倒是还需要再仔细考虑考虑的。
九阿哥自顾自的想着心事,抬脚跨进了一品楼。楼里自有任何九阿哥的伙计,忙上前打千儿问好,将人给迎了进去。此时的一品楼外头不远处的地方,一个模样五大三粗满面红光的锦衣少年,正色眯眯的对着九阿哥一闪而过的背影流了一地的口水。
美人儿?
真是个美人儿呢!
没想到在这京都的地界儿上,还能看到这么一个比江南女子更加精致的小美人儿!
要不是身后还跟着自家老娘和妹妹,外加满满当当五辆马车的家私,薛蟠当下就打算弃马追随美人儿而去了。
“你,过来。”薛蟠唤来一名小厮吩咐道。“马上把刚刚走进一品楼的那个美人儿给爷打听清楚,瞧瞧是谁家的姑娘。这事儿要是办好了,爷重重有赏!”
那小厮在金陵的时候,就是跟在薛蟠身旁,为虎作伥的,算是薛蟠的心腹了。此时得了薛蟠的话,自是满口答应了。“能叫爷瞧上,也是那小娘子的造化了。”
这京都虽是贵人云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贵人都有百万两的家财的。薛蟠自认自家虽是包衣出身,但是家私丰厚,比起那些穷得没饭吃的正经旗人,可要好太多了。自己舍下几万两银子,还怕得不到美人儿?
哈哈!美人儿啊!
等着爷纳你进门儿吧!!
“哈哈哈哈……”薛蟠心情倍儿好的仰天大笑了两声,这才催马继续朝荣宁街的方向去了。
“哥哥这是傻乐什么呢?”一辆挂着青绸软帘的马车里,薛宝钗正掀起窗帘一角往外打量。听见薛蟠的笑声,她好奇的问起薛王氏。
“许是看到什么可心意的玩意儿了吧。”薛王氏带着淡淡的疲累说道。姐姐那里一直没有回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如今就这么贸贸然的登门拜访,也不知好不好的?
唉——!(未完待续。。)
130-131、薛家登门 王家闹心
“这京都真真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薛宝钗打量着外头市井熙攘之色,不禁叹了一回。又道,“妈妈,咱们带着这许多行李家私的,就这么直接去姨妈家登门拜访,不太好吧?”
自家上京的事儿,早半个月前就派人送信给舅舅姨妈了。可是今儿个在码头,却是一个来迎接的人也没见着。薛王氏当时的脸色就不好,只是阴沉了片刻便叫大管家去找车马,叫下人自行装好了行李家私。自家一行照旧按着先头计划好的,往荣国府去见王夫人了。不过,这一路上薛王氏的脸色都没见好转。
“妈妈,不如叫大管家带着东西先去咱家在京里的宅子安置了,顺道也把咱家的宅子打扫打扫。等着咱们去见过姨妈舅舅,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
薛宝钗觉着,舅舅家没有派人来接应问候的倒也罢了,她是听薛王氏说过的,这个舅舅最是个严厉的,不如姨妈来的可亲。只是那个妈妈口中可亲的姨妈,也没有安排个下人过来迎迎,这事儿就透着蹊跷了……
也许是妈妈说的夸张了,其实姨妈跟妈妈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或者就是姨妈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以致于没法子派出人手来……
薛宝钗心想着,如果是第一种可能,自己这一行拖家带口的上人家家去,未免太过冒失了一些……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薛宝钗摇了摇头,心道:姨妈家能出什么事儿呢?姨妈家的表姐不是正在贝勒爷身边儿伺候着吗?有这等脸面,等闲儿不该有什么人为难到姨妈家才是……
“我的儿。你想的是不错。只是,以你哥哥的性子。咱们娘儿们成日在内宅的,如何能看得住他了?倒不如借住在你姨妈家。有国公府的威慑做靠山。再有你姨丈在,到底能约束你哥哥一二。再有你舅舅的管带提携,说不定咱家还能重新拿到皇商的资格了呢?”薛王氏说道,又叹了一口气,“再者,妈妈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以我儿的容貌品性,若是可以小选进宫,定是有大造化的。那两位神仙可是说了,我儿戴着的这副金锁。可是要玉来配的。呵呵……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女儿也能帮衬到家里的。咱们薛家,许能成为四大家族之首呢。”青云之志,薛宝钗打小就有。在金陵的时候,她身边丫环婆子一大堆,打小就是大家闺秀一样长大,也跟着先生认过字念过书。那些官家千金聚会的时候,她也是被众人围着捧着的。如此便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纵是跟那些管家小姐相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你表姐是有过小选经验的,妈妈想着是不是跟你姨妈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叫你表姐见见你。也好提点你一遭。若是你姨妈可以给你求一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教你礼仪规矩什么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薛姨妈抚着女儿凝脂般的小脸,喟叹了一句。
“妈妈。”薛宝钗想起那位素未蒙面的表姐,心向往之。“表姐贵人事多。咱家也不好白叫表姐受累的。我记得咱家库房里收着一对上好的东珠,不如……”
薛王氏有些为难的皱着眉。“那对东珠本是想留待我儿日后……”
“呵呵,日后女儿当有更好的。”薛宝钗不无自信的笑道,“眼下正是要劳烦表姐的时候。表姐如今也是皇家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怕也就是那对东珠,还算能拿得出手了。”
薛王氏听到此处,只能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薛宝钗的手,道:“听我儿的就是了。以我儿的谋略,日后的造化,定不是你表姐能比得了的。”
大阿哥如今不过是个贝勒,也不知道元春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薛王氏心里念叨着,姐姐的这个元春,心思谋略什么的到底是比不过自己的钗儿。一个皇子,哪里及得上九五之尊来得尊贵?入宫多年居然就谋划了个贝勒爷,嘁。
其实,王夫人挺爱面子的。她与薛王氏书信往来中,只提及元春得了大阿哥的看重,进了贝勒府,对于侍妾等等那些糟心事儿却是只字未提。至于,荣国府换匾分家的事儿,王夫人自己被关进小佛堂的事儿,那就更不会与薛王氏说了。
薛家是头一遭来京都,自然不认识去贾家的路。大管家跟薛王氏报备了一声儿,便打发了几个小子先行探路去了。这一探路,咦?荣宁街上哪有什么荣国府?只有两个贾府罢了。有那机灵的,自然是去找人打听了一番,又回报给了大管家。
“什么?”薛王氏听完大管家回报过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怔住了。“荣国府没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还有那什么分家不分家的?你且细说说。”
大管家将那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子叫过来,隔着车帘子,将那些事情又跟薛王氏细细的说了一回。
“知道了,叫人给那小子一贯钱,算是赏他的。”薛王氏在沉浸在刚刚听到的消息里不可自拔,薛宝钗只好开口将人打发了,又道:“大管家,叫人转向,咱们先回自家宅子去。”
大管家看向薛蟠,见自家大爷也没什么异议,便应声下去安排了。
薛蟠如今心心念念的是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美人儿,自家要往哪里去,他倒是不在意的。再者说了,打一开始他就不怎么乐意住到姨妈家去,平白无故多了个管束自己的人。只是有自己老娘的坚持,又有妹妹在一旁劝说,薛蟠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的。现在听说可以不用去了,薛蟠再没有不同意的。
这时,薛王氏突然说话了,“慢着!”
“妈妈……”薛宝钗蹙着眉低声唤道。
“叫人再去打听清楚。如今姨太太住在哪里?是个什么情景?”薛王氏到底还是在意自己姐姐如今的处境的,毕竟自己女儿的前程还要王夫人帮着张罗张罗。
见薛王氏只是叫人去打听消息。薛宝钗暗自松了一口气。
薛家的行李家私不少,百万两的家财。前后雇了七八辆马车,就这么在大街上突然转道,也挺叫人好奇的。再加上时隔那么多年,又冒出人来打听贾家的事儿,倒是叫不少人揣测,这户看上去挺有家底儿的人家莫不是贾家的哪门子亲不成?
薛家叫人到处打听贾家的事儿,很快的就惊动到了贾赦和张氏。等着贾赦派人出去那么一查,哟,原来是二房王夫人的妹妹带着儿女家产进京了。贾赦没兴趣了。转手把消息递给张氏,叫她去贾母那里拿个主意。王夫人如今还被关在慈晖院的小佛堂里吃斋念佛呢,如今人家妹妹来了,这人是继续就这么关着不叫人见呢?还是放出来呀?
自打王夫人被关进了小佛堂,张氏很是过了几年清静日子。妯娌不和,张氏倒是不怕。只是王夫人的招数实在是膈应人的很,又频频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叫张氏恨得牙痒痒。如今王夫人的娘家妹妹带着孩子进京,怕是要见见王夫人的。想来贾母也不会拦着不叫人见王夫人的。这家丑不可外扬,贾母可不会叫人挑这个理儿。
一想到王夫人可能因此要被放出来,张氏难免抑郁。
唉——!
还是看看贾母是个什么意思吧,张氏想着。
贾母听说薛家进京的事儿。一时之间倒是沉默了起来。她老人家盘算的可不只是把王夫人放出来这么简单。
王夫人显然已经不适合继续关在小佛堂里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薛家人来了,而且看这样子是要见见王夫人的;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贾政的后宅。赵姨娘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姨娘,是奴才不是主子。掌家掌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宝玉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后头探春年纪也不小了。这出面相看人家的,总不好叫一个姨娘出面吧,谁家也没这个规矩的。
老太太虽然把贾宝玉那块顽石给圈起来养着,却也还想着要给这个孙子说个好些的亲事。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贾母不敢想。倒是那些小家小户的,只要人品好,性子好,模样好,身家清白,贾母倒是很乐意做亲。只可惜,贾宝玉也算是个名声在外的了。胆敢调戏皇阿哥,这事儿过了这么些年,还叫人念念不忘的呢。贾母找媒婆说了几个,都没成。贾母如今愁啊,总得给这个孙子找个正经人家的媳妇儿,生下几个重孙才好啊。贾宝玉屋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在贾母眼里不过是些个玩物,通房丫头、侍妾姨娘之流,那些人纵是有了孩子,贾母也是看不上的。唉……
“薛家有个女孩儿,是不是?”贾母突然出声问道。
张氏愣了一下,便回道:“听说这个薛王氏膝下是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的。”
贾母阖着眼想了片刻,“这样吧,给二太太安排个屋子,佛堂里负责看管她的两个嬷嬷调过去,你再安排几个丫鬟伺候着。”
张氏不解,不过仍旧应了声“知道”。
“如此看来,这位二太太倒是还有些用处……”贾母低喃了一句,“只是,也不知道那家的女孩儿,性子如何……”
张氏恍惚听见这么一句,心里狐疑道:老太太这是在算计什么呢?……
第二日薛王氏先是带着薛蟠跟薛宝钗去见了王子腾。
一番请安见礼之后,王子腾把薛蟠提溜到书房训话去了。
薛王氏带着薛宝钗留了下来,陪着史氏说话。史氏拉着薛宝钗的小手,倒是赞了几句这孩子模样不错之类的。
薛王氏谦让了一回,又说了一些薛宝钗聪明能干贴心之类的话。
史氏笑笑,跟着应酬了几句。
“听说荣国府的大房和二房分家了,”薛王氏笑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史氏听了这话,神色突然淡淡的,“这有什么。老公爷去世多年,两个儿子都已经长成。连孙辈都娶亲了,分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到底那府上的老太太还在呢,就这么的分家了,外头的人要怎么说呢……”薛王氏接着道,“况且,听说二房的小儿子还住在原来的宅子里。这分家之举,怕也是大房闹出来的事儿吧。”
依着王夫人往日里的书信,贾家的老太太还是很宠爱二房的,尤其是贾宝玉。如今,薛王氏猛地听说贾家分家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夫人被大房斗败了。
贾家没了荣国府的名头,这势上,便差了些。王夫人所在的二房被分家出去,那名头就更差了好几分。薛王氏原本还想凭着王夫人的面子,借着荣国府的势,给自己的一儿一女谋个前程的。如今这盘算,怕是要落空了。
薛宝钗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功力丝毫不亚于王熙凤。她见史氏再说起贾家的时候,神色很不好的样子。便伸手去轻轻拉了拉薛王氏的衣袖,阻止薛王氏继续围着贾家的事儿说话。
“不知大嫂可认得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再几个月就是今年的小选了,有个嬷嬷指点指点钗儿。到时候入选的机会也大一些……”薛王氏终于说到正题上。
“妹妹要送宝钗参加小选?”史氏惊道,想起刚刚薛王氏话里话外的说夸赞着薛宝钗,史氏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小姑子心里的盘算。再看向端坐一旁挂着温柔浅笑的薛宝钗。史氏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心道:小姑子家的这个女孩儿倒是个眼气儿高的。
“妹妹想来是不知道宫里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儿。”史氏吃了一口茶。迎着薛王氏和薛宝钗探寻的目光,慢慢勾起唇角。说道:“别的事儿,倒也罢了,与咱们内宅妇人无关。倒是有一样,妹妹很该知道知道。”
“万岁爷下了旨意,日后承宠的宫女子,能得的最高位份,也就是个贵人而已。”史氏眉尖儿一挑,“妹妹要知道,这贵人的位份可是差得多了。纵是有了孩子,也是没资格亲自抚养的。”
薛王氏和薛宝钗都愣怔住了。
“这,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突然……”薛王氏喃喃道,那自己宝钗要怎么办?凭着宝钗的品貌,便是做个皇妃也是尽够的。
薛宝钗看着倒是比薛王氏还稳着些,她蹙着眉看向坐在上位的史氏,问道:“咱们没资格说万岁爷的不是。只是这道旨意一出,叫德妃娘娘和其他那些宫女出身的娘娘们如何自处呢?……”
史氏听王子腾分析过这事儿,倒是并不看好永和宫那位,“据说德妃娘娘病重,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要我说,以宝钗的品貌和才干,再有薛家这样的家世,在京里给这孩子说份好亲事也不是一件难事儿。何苦非要把孩子送去那个地方给人做奴才呢?瞧这孩子细皮嫩肉的,想来也是打小娇惯着养大的。就这么送进去,做个随人打骂的奴才,妹妹真就舍得?”史氏劝道,“这一入宫门深似海,能不能再见着面儿还两说呢。就算挣出个前程来,也是有限的。再说了,宫里如今掌权的宜妃娘娘最是看不惯宫女出身的嫔御,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还有别的那些满蒙八旗出身的妃嫔也是如此,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妹妹初来乍到的,日子久了也就清楚了。”
“到底德妃娘娘还在呢……”薛王氏犹不死心的说道。
史氏也尽了心意了,只是看着小姑子仍旧想着去撞撞南墙,也没再狠劝。姑嫂天敌姑嫂天敌的,史氏跟两个小姑子的关系其实都不算好。不过薛王氏嫁的远些,平日往来极少,所以史氏对着她比对着贾王氏要好一些。不过,这也不至于叫史氏真的就掏心挖肺为薛王氏一家子操心起来。
“德妃娘娘的病……难说呢……”史氏撇了撇嘴,说的含糊。京里所有人都在猜德妃的病到底能不能好?有的人甚至直接就在想,万岁爷打算什么时候叫那位德妃病逝……只是这话说出来可是有些大逆不道,史氏也就只是在自己心里嘀咕几句,可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
薛王氏显然是没了主意,薛宝钗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史氏倒是放下了,自己劝也劝了,小姑子一家要是一意孤行,自家老爷也是怨不到自己的。谁还能管的住谁的脚不成?这母女俩个都是心比天高的,瞧这样子是打算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这般的自视甚高,倒是跟那个贾王氏有的一拼。史氏不屑的想道,真真不愧是两姐妹了。
薛王氏强作欢颜,史氏强忍不耐,两人又说了一回话。
只是这没滋没味儿的话,两人很快便说不下去了。
“叨扰大哥嫂子这么久,我们也该告辞了。”薛王氏笑道,“下午还要去贾府给贾老夫人请安呢。”
史氏笑着留饭,只是薛家母女心里存着事儿,便没答应,只是笑着婉拒了。
等着薛家人走了之后,史氏伺候着王子腾用午饭,不免抱怨了几句。
“……我瞧着妹妹家的宝丫头心气儿高着呢,母女俩是执意打算进宫去搏个前程了。”
王子腾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该说给她们知道的,也都说了。她如今也是出嫁女,想怎么样也是她薛家的事儿,与咱们王家很不相干。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随她们去就是了。以后没事儿,你少跟她们来往,没得跟元春那时候似的……”
史氏听这话头就知道,王子腾心里至今为了那事儿还有怨气呢。当下史氏眼圈儿都红了,“谁能想到呢?那时候在路上遇见了,我不过就是跟元春身边的那个丫头客气了两句,说是没事儿来说话。人倒是当真了,真就攀扯了上来,三天两头的派人过府说话,又送东西之类的。跟块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说起贾元春那事儿,史氏还委屈呢。每回派人过来,都是说着差不多的话,无非是什么元春很得贝勒爷的宠爱啦,如果王家可以支持她的好,将来她也会多多提携王仁之类的。再就是元春派人送来的那些锭子药串珠团扇之类的,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史氏就是赏给下头人,都没人看得上的。
王子腾见史氏泫然欲泣的样子,只得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哄道:“我也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你……好了,别哭了……”
史氏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由着王子腾哄了两句,便也见好就收了。不过她心下也觉着奇怪,王子腾平日对自己的两个妹妹还算得上疼爱,听说薛王氏要上京,他还张罗着帮小姑子家里修宅子。只是今儿个见过面了,怎么倒是说出这番话来?
心里如是想着,史氏便也没藏掖着,直接就问出来了。“老爷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说起不管妹妹家的事儿来了?”
王子腾重重的一叹,跟着便搁下了手里的碗筷,张了张嘴,却只是说道:“叫你以后别管薛家的事儿,你照着做就是了。就算她们求上门,也别应承她们什么。”
“贾史王薛,咱们四家的族人以前张扬太过。眼下万岁爷有意清算包衣世家,我如今在朝上,那是小心还小心不过来呢,生怕行将踏错了半步,戳了万岁爷的眼,引得万岁爷发作。如此光景,哪里经得起她们这些人做耗?一个两个的,眼大心空的很。她们当这里还是金陵城呢!那个薛蟠,打主意打到了那些出入一品楼的人身上。”
“这京都的一品楼跟金陵的那家可不一样。能出入京都的一品楼,那都是顶级的权贵人家。咱们这样的,连人家的门槛都摸不着边儿的。”
只要一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一耳朵只字片语,王子腾就有生吃了薛蟠的心思。(未完待续。。)
132、宝玉亲事
王子腾既然察觉到了薛蟠的心思,自然是不会放任着这呆霸王去干那得罪人还连累自家的蠢事儿来,他当下就把人给提溜到自个儿跟前儿训斥了一顿。只是等着王子腾训话完了之后,薛蟠面儿上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说着外甥知错下回不敢之类的话,眼底里却满是不以为然之色。王子腾是什么人呀,那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了,如此一来不免就觉得有些灰心,更多的却是恼这薛呆子不知好歹。他也不叫自己儿子出来跟薛蟠见面认识了,直接就挥手打发薛蟠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儿,王子腾才生出了跟薛家撇清关系的心思,跟着才会对史氏说出那番话来。
史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吃惊之色难掩,“妹妹家的那个蟠儿,到底是怎么教养出来的?妹妹未免也太放纵那孩子了吧……以前她们在金陵住着也就罢了,如今她们可是在京都地界儿,天子脚下,权贵云集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外头一个卖豆腐的,搞不好都跟哪位宗室爷们沾着亲呢。在京都过活,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妹妹再这么纵着蟠儿不管不问的话,蟠儿怕是要闯下大祸来的。”
“唉——”王子腾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好了,不说薛家的事儿了。倒是仁儿,你也要好生约束约束他。仁儿资质有限,我也不求他能光宗耀祖什么的,只要能安安分分的,别给家里惹祸就成!要是他敢跟薛蟠那个败家子儿一样,什么人都敢惹。什么祸事儿都敢闯,我宁可现在就打杀了他!也省得等我日后两眼一闭。却无颜去见我王家的列祖列宗……”
“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仁儿的……”史氏低眉顺眼的应道。这个时候王子腾正在气头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王子腾拧着来的。顺毛抹呗!
从王家出来,薛家的马车毫无悬念的一路往贾家去了。
此时,在贾家的慈晖院里,王夫人正听贾母在那里训话呢。
“……好不好的,这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听不听就是你自个儿的事儿了。宝玉是你儿子,你好歹也为他想想吧。”贾母语重心长的说道,“云儿跟宝玉打小就认识,那孩子在咱们府里也住过不短的时间。模样人品都是极出挑儿的,跟宝玉也是极合得来的。史家一门双侯的,门第家世上也不会辱没了宝玉……”
王夫人一脸木讷的听着,心里却是把贾母从头骂到脚。个死老虔婆,变着法儿的要拿捏我的宝玉。想要给我的宝玉聘那个克父克母的史湘云,做梦去吧!那个史湘云失怙失恃的,史家的一门双侯不过是那丫头的叔叔,再怎么有权有势,都跟那丫头没关系。倒是自己妹妹家的宝丫头。一来是自己的外甥女儿,素与自己亲厚;二来薛家家财丰厚,宝丫头的陪嫁必是不会少了的。
王夫人心道:这才是我心中的媳妇人选呢……
贾母那头好不容易说完了,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盏。吃了一口,低垂的眼中精光一闪。这个二太太的性子,自己还是能摸得清的。自己给宝玉安排的。她必然反对,然后定是要想尽办法不叫自己如愿的。此时。那个女人怕是已经在算计着要聘她那个侄女儿进门给宝玉做媳妇了,呵呵……薛家嘛。倒也不错,百万家财呢。只是那家人到底是商户,这出身不免低了一些。可是如今也没别的什么好点儿的人选了,只好将就将就了……
贾母跟王夫人各自揣着心思算计的时候,有小丫鬟来报:薛太太带着哥儿姐儿进府来了。
薛家人是从偏门进府的,贾赦和张氏都没有出面见客。一来,薛家人的身份不够;二来,贾赦是知道薛家当年对自家妹妹和外甥外甥女下药的事儿的,虽然薛家上一代的家主自己了断了,但是这小心眼儿外加护短的小毛病,并不是人林如海独有的,贾赦也挺记仇护短的。他没叫人把这几个活下来的薛家人给打杀了喂狗就已经不错了。还指望自己跟他们笑脸相迎吗?
那啥,姻亲?跟薛家有亲的是自个儿那倒霉催的弟弟。且兄弟俩个早已分家,薛家跟自家那是半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自打知道今日薛家人要登门给老太太请安,贾赦早早的就避出去了,省得自个儿到时候一个没忍住,真干出什么叫薛家断子绝孙的事儿来可就不好了。
贾赦如此抵触薛家人,为啥还会同意薛家人进贾家的大门呢?这自然是有贾母的命令在里面了,为的竟然是那个被圈养在府里的贾宝玉,他的亲事。唉,谁叫这满京城的,竟然没有一户好人家愿意把自家的女孩儿许给贾宝玉呢?贾母这也是没办法。而且,贾母还不能明着跟薛家提,要给贾宝玉聘娶薛家女孩儿的事儿,就怕薛家不同意。老太太如今想着曲线救国呢,盘算着要叫那个最爱跟老太太阳奉阴违的二太太去促成这事儿。
薛王氏与王夫人俩姐妹多年未见,这乍一见到,不免互相搀扶着对抹眼泪珠儿。众人好不容易劝住了,王夫人这才引着薛王氏去拜见贾母。一番见礼之后,薛蟠被带人领着见贾政去了。
贾母笑呵呵的跟薛王氏说了几句路上劳累,持家辛苦之类的客气话,接着将薛宝钗叫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回。薛宝钗今儿个穿的是绯红色的旗装,外罩一件镶边儿的杏黄色马甲,看着倒也有几分贵气。再看她一身的雪样肌肤,眼如水杏,脸若银盘,身材略丰,贾母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姑娘瞧着像是个好生养的。
“姨太太家的姐儿真是不错,姨太太调教的好。”贾母带着几分欢喜的赞道。
王夫人微微撇了下嘴角,心里只道贾母虚伪。
薛王氏倒是谦虚的回道:“老太太快别夸她了,她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
贾母笑呵呵的给了一份还算不错的见面礼,又使人去唤贾宝玉。“家里亲戚来了,也叫他出来见见,认认亲才好。”
趁着贾宝玉还没来的这个空档,薛王氏使人拿出了带过来土仪要分,“听说府上还有三位姑娘在,……”
“她们今儿个被我的外孙女儿邀去林家赏花去了,帖子是早早就下了的,她们小姐妹的也早就应了。如此也不好不去,倒是今儿个姨太太是见不着那几个孩子了。不过也没关系,宝玉今儿个正好在家,你们两姨表亲的,倒是可以借此亲近亲近。”
王夫人许久没见过儿子了,一时激动之下,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只道贾宝玉依旧是老太太的心肝儿宝贝疙瘩肉。她哪里能想到,贾宝玉如今是被圈养起来了。不过对于贾宝玉来说,这或许正是他自己所求的呢。
贾宝玉乐不可支的来了,对着贾母、王夫人、薛王氏一叠声的见礼请安问好。
王夫人挽着薛宝钗,指着贾宝玉笑道:“这是你宝玉表弟。”
贾宝玉最是喜欢女孩儿的,见来了个如此貌美出众的表姐,亦是不胜欢喜,连忙上前作了个揖道,“宝姐姐好。”
薛宝钗笑着还了一礼。
贾宝玉当下就高兴的眉开眼笑起来,围着薛宝钗嘘寒问暖的。薛宝钗此时对着贾宝玉还没有什么心思,她还惦念着进宫的事儿呢。只是贾宝玉长得好,对着女孩子又惯是温柔小意,伏低做小的,如此薛宝钗也拉不下脸来做出什么疏远的姿态。再说,自己还有求于姨妈呢。
贾母心里乐见其成,便拉着薛王氏在那里说话,先问了她们在京里住哪儿,听说薛家在京里有处宅子,不过就没住人罢了。贾母心里转念想留薛家人住下,又担心时间久了,薛家人会察觉出什么来,一时倒有些为难。
王夫人其实也想跟自己妹妹住的近些,只是自家如今的宅子实在是小,王夫人没脸叫自己妹妹知道。
等着薛王氏打算告辞回家了,贾母同王夫人一起苦留晚饭。
薛王氏还有事儿要同王夫人商量,所以只推拒了一回便应下了。
贾母吩咐鸳鸯去安排晚宴不提。
饭后,贾母不过跟着说笑了一回,便道乏了。
王夫人领着薛王氏和薛宝钗去了张氏给安排的屋子里说话。
丫鬟们伺候着端茶倒水,王夫人端着架子将人打发到屋子外头去候着。
“自打元春去了宫里,好几年也没个音信。等着进了贝勒府,更是连面儿也难见着一回。今儿个我一见宝丫头便喜欢,就想着有这么个丫头能伴在我身边才好呢,贴心又懂事。”王夫人拉着薛宝钗的手,对着薛王氏叹道。
薛王氏听着王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时倒有些踌躇,便道:“我这命,自是没法同姐姐比的。”嫡嫡亲的俩姐妹,一个嫁进了公侯府邸,另一个却只能嫁作商人妇。这际遇,真真是云泥之别。(未完待续。。)
133、为迎春,张氏借嬷嬷
薛王氏叹了又叹,接着道:“但凡蟠儿懂一点事儿,争一点儿气儿,我也不用在这里发愁了。倒是亏得老天爷怜悯,我这个宝丫头最是懂事不过,小小年纪的就已经知道帮我分担家务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哪个不是还在家里无忧无虑的玩耍呢,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呢。”
“谁说不是呢。”王夫人想到自己妹妹这个年纪就已经守寡在家,不免也替她感到难过。
姐妹俩又对着哭了一回,薛宝钗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二人,又唤人打水给二人梳洗打理。一番忙碌之后,姐妹俩又重新坐了下来。
“对了,妹妹想求姐姐个事儿。”薛王氏说着,朝王夫人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咱们姐妹之间,何需一个求字。什么事儿,妹妹尽管说。”王夫人说着,端起了小茶盅啜了一口。
“妹妹家的境况,姐姐也是知道的。蟠儿不争气,薛家那几房也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今妹妹家里倒是不如以往体面了,那时候好歹也是个皇商呢。多亏了宝丫头懂事,想着效仿她元春表姐,也给家里搏个前程。”
王夫人默默的听着,并没有什么表示。
薛王氏有些不安的继续道:“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安排,叫元春指点指点宝丫头。”
说着,那个装了一对极品东珠的锦盒,被薛姨妈推到了王夫人的跟前儿。
王夫人这回却是对着那个锦盒视若无睹了起来,她如今心里想的是怎么样才能打消妹妹要送薛宝钗进宫的念头。
宝丫头可是要留给自己的宝玉的,怎么可以进宫去?
还有薛家的百万家财。这些难道不是给宝丫头做嫁妆的?宝丫头要是进了宫,这些家财要怎么办?难道要给薛蟠那个败家子儿吗?
王夫人拈着手里的佛珠。心思飞转。“元春哪里是那么好见的。贝勒爷那里,竟是一时半刻也离不了她的。”
王夫人又道:“妹妹初来京城。怕是还不知道呢。”
说着,王夫人把贾母今天刚告诉自己的,关于宫女位份的那道旨意,说给了薛王氏。
“这要是再早几年,宝丫头说不定真有什么大造化呢。只是如今,却是不能了,倒是可惜了宝丫头的品貌……”王夫人假模假样的惋惜了一回。
薛宝钗的脸色晦暗不明,薛王氏却已经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妹妹别担心,”王夫人紧接着安抚薛王氏。道:“以宝丫头的品格儿,难道还怕找不到什么好人家?要我瞧着,宝丫头比那林丫头可是强出一座山了的。”
林丫头?
薛王氏疑疑惑惑的问道:“姐姐说的,是你那小姑子家的女孩儿?”
“可不就是她嘛。”王夫人撇着嘴,冷笑道,“一副病西施的模样,瞧着就叫人恶心。还是个尖酸刻薄,最是一副小性儿不容人的!”
要不是那个死丫头,自己的宝玉哪里会被贾政收拾的那么惨!王夫人心里真是恨极了。
“这是怎么说的。林家好歹也是著姓大族出身,咱们怎么好跟人家比。”薛王氏连连摆手,说道。
王夫人可是不乐意了,瞪着眼睛。道:“宝丫头怎的就比不过林家那个病歪歪的死丫头了?宝丫头模样好,性情好,又能管家理事的。在我看来真是最好不过了。那个林丫头弱不禁风的,能不能养到选秀还两说呢。这三天两头不是头昏就是脑热的。哼!我瞧着,可不像是个有福寿的。哪里及得上咱们宝丫头呢?宝丫头如此品格儿。来日必是大有福气的。”
薛王氏笑笑,倒是没再说什么。
薛宝钗心里对着王夫人口中的林丫头生出了几分好奇,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打听这人的好时机,便耐下性子,顺着王夫人的心思陪着说起话来。
再说林家,张氏午饭后就领着三春过来了。
这事儿贾母却是没说实话。林家其实没下帖子,倒是张氏递了帖子要过来的,为的就是避开薛家人。
张氏过来,自然是跟贾敏一处说话。三春便跟黛玉一起,去了燕子坞玩耍。
小姑娘们在一起,说话什么的都随意了起来。如此,黛玉便从探春那里知道了张氏这次来林家做客的真正缘由。
“听说薛家的姨妈带着表哥和表姐一起来京都定居了。昨儿个她们递了帖子,说是今儿个过午要来给老祖宗请安。”迎春一边拈着棋子儿把玩,一边事不关己的说道。
探春手里绞着帕子,“听说薛家的那位表哥在金陵打死了人。闹出了这样的事儿来,她们一家子在金陵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如此方才来了京都的。”
“听说这位薛姨妈家里是皇商,有钱的很。薛家表哥打死人的事儿,就是她们家里拿钱打发了事的。”惜春冷冷的说道,“哼!这样的人家,真是叫人躲还躲不过来呢。谁还愿意往上凑去?”
迎春听了这话,皱着眉,朝惜春睇了一眼过去,“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好歹控制着些自己,别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以后,你这样子很容易叫旁人拿捏住你的心思,做些算计出来。给人当枪使唤了,都是轻的了。”
惜春被迎春一顿训诫,耷拉着脑袋,道:“这不是在林姐姐这儿嘛……”
黛玉捧着一本《庄子》,坐在那里看着三春,但笑不语。
张氏来找贾敏说话,倒也不全是为了避开薛家的人。
“我算着,迎春的年纪刚好能赶上两年后的那**选。妹妹也是知道的,我跟你哥哥并不想着叫迎春进宫做贵人什么的,或是指给什么权贵人家。以咱们这样的家世,迎春指给了那些权贵人家,也不过就是格格侍妾之流。倒不如叫迎春在复选时撂了牌子出来,回家咱们自行婚配才好呢。有我跟你哥哥在,再有瑚哥儿和琏二看着,迎春嫁到普通人家做个大妇,也是足够了的。”张氏说着自己的盘算。“迎春虽不是我亲生的,到底是记在我名下。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拿她当我自己的孩子看待。自她六岁,我便叫她掌家理事,主持中馈,想的便是日后好给那孩子说个好人家,与人做正妻。”
“嫂子想的周全。”贾敏点了点,附和道。要不是自己的玉儿早早就被万岁爷订下了,自己也是不想叫玉儿参合进那些皇亲贵戚之家里去的。张氏所想,也正是贾敏所愿。
“我虽是这么个想头,也得要迎春能通过初选才行。要是初选没过,就被撂了牌子,那可就不好说人家了。”张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初选没过的女孩子,会被人认为是品性不好,一般很难找到好亲事。“所以我这次来,还有一桩事儿要求到妹妹。”
突然之间,张氏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贾敏眼带疑问的看了过去。
“我就腆着脸,求妹妹把玉儿身边的教养嬷嬷借一个给我。迎春虽然是打小就跟在我身边教养的,规矩礼仪什么的自然是好的。只是咱们这样人家,所遵守的那些规矩,哪里能跟皇家相提并论的。”张氏笑着继续道,“我就想着给迎春找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好好教教她宫规什么,也好叫那孩子能顺顺利利的过了初选。”
贾敏点了点头,说道:“我道是什么事儿呢,这事儿嫂子不说,我也是要帮忙的。迎春好歹叫我一声姑妈呢,教养嬷嬷的事儿我来安排就是了。不过,今儿个我没法给嫂子说定。”
说到这儿,贾敏轻轻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方才继续道:“玉儿身边的四个教养嬷嬷有些来历,并不是完全听我的。不过,她们在我林家多年,我一直对她们礼遇有加的。我想着叫玉儿去跟那四位教养嬷嬷商量一下,请她们中的一个人过府去教导迎春一段时间。四位教养嬷嬷看着玉儿的脸面,这事儿应该能成……”
张氏听说黛玉身边的教养嬷嬷居然连贾敏都使唤不动,心中不免惊了一下。又听这事儿还要看黛玉的脸面,张氏心下更疑了。她凑近贾敏,压低了声音问道:“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那四个教养嬷嬷不是林家延请到府里来的?还有玉儿那孩子……”
贾敏有些为难的说道:“这里头的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跟嫂子说不清楚……反正日后教养嬷嬷到府上的时候,嫂子还请担待着些,也嘱咐家下人的,别冲撞了嬷嬷……”
“那是自然。”张氏赶紧点头应道,“我会小心应对的,妹妹且放心就是。”
“至于玉儿的事儿,唉,”贾敏叹道,“早有定数。不过如今我却还不好告诉嫂子知道。”
张氏被贾敏的话给弄得惊异未定的,见贾敏神色间确实有几分难言之隐,便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只是,张氏心里已经暗自决定,等着自己回府之后定要将这事儿好好跟贾赦说道说道。(未完待续。。)
134、贾母布局
第二日,林家真的送了一位教养嬷嬷过来,是曾在太后宫里当差的徐嬷嬷。
张氏对此,自是感激不尽,还特意叫了穆九家的,带着礼物去谢了贾敏一回。
因着探春、惜春一直跟着迎春一处住着,徐嬷嬷在教导迎春规矩的时候,这两位姑娘也就顺道在旁边跟着学了一些。探春和惜春自是没资格参加大选的,但是按着贾家如今的家世,也不会送她们去小选入宫做宫女奴才什么的。按着张氏跟贾母商量的,女孩子跟着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学习学习,将来说亲的时候也可以借此叫人高看一眼。
贾母对这种于贾家有好处的事情,自是没有不同意的。何况这位徐嬷嬷可不是从宫里出来的普通嬷嬷,人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对于宫规什么的最是了解。“人家原是林家请去教养自家姑娘的,如今被咱们家借了来,这月例、吃食份例什么的,可不能简薄了。以前林家是什么例,咱家再加一成就是了。”
张氏道了声“是”。
贾母又道:“玉儿也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回头你叫迎丫头给玉儿下帖子,咱们府里的花儿开得正好,请那孩子过府来赏玩赏玩,云儿那边儿也别忘记了。她们小姐妹的,多处处,别外道了才是。”
迎春若是个聪明的,自然可以把握住机会,跟黛玉当面道谢什么的,也显得迎春知礼。这求借教养嬷嬷的事儿,虽然是张氏出面找贾敏说的,到底这教养嬷嬷还是黛玉身边的人儿。黛玉的品貌在那里放着,又有林家那样的家世。黛玉日后的前程说句贵不可言,也是不为过的。
“老太太说的是。”张氏笑应道。“她们女孩子也就这个时候还能松快松快,等着以后出阁了,怕是没有这么舒心的日子了。”
“正是这样呢。”贾母笑呵呵的说道,“凤丫头也是个爱玩的,到时候别忘记叫上她。不然,那猴儿指不定闹出什么样儿了呢……”
贾母对于这个模样出挑,行事爽利的孙媳还是很有几分喜欢的。“如今瑚哥儿俩口子带着孩子都去了任上,府上的人少了许多,不如叫琏二他们住回来。府里也好热闹热闹……”
“……”张氏微蹙着眉,并没有马上应下来。
贾母看了张氏一眼,慢悠悠的接着道:“我知你心里在顾忌什么,只是眼下我这里正有桩要紧的事情要做,叫琏二他们回来住,也不过就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看罢了。”
张氏心里疑云顿生,“老太太……”
贾母不容反驳的吩咐道:“咱们家的客院那里,你收拾一个不太差的院子出来给老二一家子。琏二他们回来就住琏二原来的院子就好了。”
张氏心有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贾母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想为了这个跟张氏闹僵,遂开口安抚道:“你且放心,等着那桩事儿成了,老二一家子还是要回他们自己的宅子去住的。至于琏二他们小俩口。你跟老大自己决定。”
要不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宝玉,自己何至于操心算计至此。到底是自己亲孙子,虽然已经是长歪了。没有掰回来的可能了,自己还是希望重孙子能长好些的。不然老二那一房就真的无后了。
张氏心里疑疑惑惑的。却也只好先应下来,心里想着回去找贾赦问问。看看老太太这次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可千万别是什么要命的事儿啊……
三天之后,黛玉带着两个教养嬷嬷和雪雁雪鹭一起,坐着林家的马车到贾府来了。
贾家正门大开,三春和湘云亲自带人在二门那儿迎着。小姐妹们见面,自然是一番亲亲热热的景象。
湘云高高兴兴的挽着黛玉,边走边道:“可是见着你了,真是想死我了。”又道:“老祖宗正等着你呢。”
众女一路说笑,莺声燕语的行至慈晖院。
“我的玉儿,快过来叫外祖母好好瞧瞧。”贾母也不等黛玉拜下去,直接就拉着黛玉坐到自己身边,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瘦了呢。你打小在江南长大,那儿的气候好,养人。京都这里风大沙大,也燥得很,这每逢换季的时候,也难怪你身子不得劲儿。”
说着贾母又唤来鸳鸯,吩咐她去小库房里取了好些补药之类的,“这些叫人给你先放到马车上,带回去慢慢吃。你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着才行。”
黛玉笑着谢了,“外祖母慈爱,玉儿就却之不恭了。”
贾母欢喜的拍着黛玉的手,“好孩子。”
湘云笑着凑过来,打趣道:“林姐姐一来,老祖宗就看不到云儿了。那什么好吃的,也尽给了林姐姐,唉——”
“你这个猴儿!”贾母笑骂道,“往日里你来,我缺了你吃的?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都叫你给糟蹋了……”
“老祖宗——”湘云不依的娇嗔了起来。
贾母跟着黛玉湘云还有三春一起,说笑了一会儿,便道:“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正好,你们小姐妹的自去玩吧。中饭叫人摆到藕香榭去,这样的天儿,在那临水的地方用饭,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众女笑着辞别了贾母。
薛宝钗这日照例过府来看望王夫人。
贾家依旧是开的偏门,薛宝钗不禁眼眸一暗。莺儿见状,不免在那里扬声说道:“贾家这样未免太不把姑娘当回事儿了,竟然只叫姑娘从偏门进府。咱们薛家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姑娘又是府上二太太的外甥女,这些下人也太没个规矩礼法了……”
“好了,”薛宝钗喝止了莺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能由得你胡闹了。”
这主仆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小,马车外头的贾家小厮自然是听见了,不免冷笑了一声。这位薛家的小姐倒是有些意思,她还真把自己当做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亲戚了呢。一个商家女,偏要端着世族千金小姐的架子。
薛宝钗并不知道贾家的小厮在想什么,她自己正在那里烦着呢。几次见面,姨妈话里话外的说着自己如何好,她是如何喜欢自己,却是只字不提带自己去见元春表姐的事情。关于宫女子的旨意,薛王氏差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倒是跟舅妈和姨妈说的一样。薛宝钗失望之余,却也没有完全死心,总想凭着自己的品貌去博一个万一。
芷兰院如今名义上是二房的院子,其实真正住在这里的,只有一个王夫人。当日,王夫人得知自己一房可以搬回到府里来住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不过,王夫人听不待见赵姨娘和贾环的,所以便以这院子太小为理由,没叫赵姨娘住过来伺候。贾政则是早已对王夫人恼得不行,根本就不肯搬过来看见这个女人。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在心里骂骂贾政,诅咒诅咒赵姨娘,叫她搬回到自己的宅子去住,那是不能的。
自己家的那处宅子小且不说了,自己妹妹一家子可是回来了,这常来常往的,自己住在那样的地方,瞧着也不像啊。在薛王氏面前,王夫人素来是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她可不想失去这种被人仰望的感觉。
“宝姑娘来了。”
竹帘被撩起,宝钗一脸端庄的跟王夫人请安问好。
“我的儿,这大热天儿的,难为你这么天天过来看我了。”王夫人一脸慈爱的拉起薛宝钗,又唤人去端冰镇酸梅汤过来。
“这酸梅汤是用冰镇过的,我儿且喝来解解暑气。”
薛宝钗笑着谢过王夫人,“姨妈今儿个气色倒是比前几日愈发的好了。”
“呵呵,这都是你的功劳了。”王夫人笑道,“有你这么乖巧孝顺的孩子在身边,姨妈再没有不好的了。我只盼着你能长长久久的陪在我身边呢……”
薛宝钗心里好一阵子的无奈,面儿上却仍旧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我也盼着能一直陪着姨妈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只是薛宝钗接着说道:“只可惜,我终是要参加小选的。”
包衣旗的女孩儿参加小选进宫做宫女,这也是祖制了。只不过如贾家、薛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多是会给自家的女孩儿办理免选的。这些人家的女孩儿都是打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一个个身娇肉贵的跟大家子小姐一样,如何还能吃得了那个苦,进宫给人当奴才伺候别人去?
王夫人的心情因着这句话,立刻从云端跌进了深谷。她心下不愉,神色间便难免冷淡了下来,“这小选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的,总是要先审查……”
说到这里,王夫人突然不说了,神色也突然好了许多,“我的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只是你哥哥是个不争气的,你要是再进了宫,你妈妈身边可就再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薛宝钗看王夫人眨眼间的工夫,就变了两回脸色,心中不免起疑。(未完待续。。)
135、钗黛初见
薛宝钗对于王夫人先冷后热的突兀态度很是疑惑,不过她素来就是个能端得住的,所以神色间倒是叫人瞧不出什么异色来,只是坐在那里笑道:“妈妈说,等着来年大选之后,要给哥哥求门好亲事的。等哥哥娶了嫂子,我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王夫人银牙暗咬,心里的主意更是坚定了。她硬是扯出一抹不算太过难看的笑容,说了声“好孩子”,便沉默了。
薛宝钗也是无奈,她并不想惹恼这位姨妈。姨妈想留自己做她的儿媳妇,这事儿薛王氏私底下跟薛宝钗透过底儿。只是薛宝钗存着青云志,一心想进宫博个富贵前程,倒是瞧不上贾家如今的家世。
“宝二爷来了。”
说来也奇怪,每逢薛宝钗过府见王夫人,总能遇见贾宝玉。王夫人只以为这仅仅是贾宝玉和薛宝钗之前的缘分,却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贾母事先就安排好的。芷兰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都是贾母的人,薛宝钗只要一过来,贾母就会得了消息,然后派人叫那边的人领着贾宝玉找过去。
“给太太请安,”贾宝玉对着王夫人一丝不错的行礼问安,又转头去瞧薛宝钗,“见过宝姐姐。”
王夫人笑着拉过贾宝玉,摩挲了一阵子,方才说道:“我乏了,你们姐弟俩自去玩吧。听说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正好,你们不若过去瞧瞧。”
王夫人这是有意叫两人亲近亲近呢。
薛宝钗心下叹了一口气。
贾宝玉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了,“太太说的正是呢,如此好景。咱们正好找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一起,大家作诗联对岂不妙哉。”
王夫人的眉眼瞬间就耷拉下来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拈着佛珠说“去吧。”
贾宝玉一路上围着薛宝钗问这问那嘘寒问暖的。薛宝钗纵是不耐也不好发脾气,只是语气到底不算有多热络。贾宝玉的心思敏感,自然能察觉一二,他也没想到别的,只当是这天儿太热,薛宝钗长得珠圆玉润的,怕是不耐暑气。贾宝玉伏低做小的亲自帮着薛宝钗打扇,倒是叫薛宝钗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的。
临近藕香榭的时候。远远的就传来了史湘云的声音。
贾宝玉先是一愣,再是欣喜的说道:“是云妹妹!”
转头,贾宝玉拿着扇子在自个儿脑袋上打了几下,懊恼道:“该死该死!我怎么把云妹妹给忘记了呢,云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居然都不知道……”
薛宝钗头一回听说史湘云,见贾宝玉谈及这个云妹妹的时候,态度亲昵,心下不知不觉竟有些涩涩的。
“宝姐姐还没见过云妹妹吧?”贾宝玉一边问着。一边引着薛宝钗往藕香榭的方向走。“云妹妹是老祖宗娘家的孩子,打小她爹娘就过世了,一年里倒有一小半的时间是住在咱们府里的……等着宝姐姐见到了她,也定是会喜爱她的……”
薛宝钗眼珠子转了两圈儿。一个失怙失恃的孤女,想来也是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倒是不足为惧。
黛玉等人正在联诗。倒是没有注意逐渐走近的贾宝玉和薛宝钗二人,直到一个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欢喜还有几分忐忑的声音响起。“林妹妹?!”
众女闻声俱是一惊。
湘云多少也听说了黛玉初来贾府,被贾宝玉冲撞了的事情。她是大家子出身。虽然性子有些男儿气,也知道那事儿的严重性。她打小就跟贾宝玉玩儿在一起,只是年纪大了之后,家里嬷嬷也耳提面命的说过,要离这个贾宝玉远着点,不然会有碍闺誉。纵是以后真要嫁给这么个人,女孩子家也当有所矜持,日后方不会被人挑理说嘴。
“宝玉怎么过来了?”开口问话的,是迎春。她蹙着眉,朝自己的大丫鬟司琪打了个眼色。
贾宝玉却是恍若未闻,只是对着在场的几个女孩子一个一个的作揖问好。
“许久都没见到姐妹们了,你们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怎么都不去给老祖宗请安呢?”
“还有,云妹妹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来了,怎么也不去找我玩呢?我那里还给你留着你爱吃的酥酪呢……”
“林妹妹,你这帕子绣得可真好看,跟真的似的……”
藕香榭里,众人静默,只贾宝玉东窜西跳的拉着这个姐姐问好,又拽着那个妹妹说话。
黛玉拧着眉与湘云两个隐隐拉拉开与贾宝玉之间的距离。
“爱哥哥,你今儿个不用上学的吗?”湘云问道,她并不知道贾家已经对这位放弃了希望,圈起来养着了。
“读那些酸文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跟姐妹们一起说笑呢。”贾宝玉笑道,又想起薛宝钗还跟在一旁,忙与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薛姨妈家的宝姐姐的。”
除了湘云,三春跟黛玉都是知道薛家的。
“宝姑娘。”迎春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探春、惜春的态度与迎春相仿,不过念着薛宝钗年长,倒是唤了一声:“薛家姐姐。”
黛玉和湘云跟着也唤了一声“薛家姐姐”,算是打过招呼了。
薛宝钗见众人神色冷淡,并不见热络,心下不禁微恼。
贾宝玉倒是并没有被三春等人的态度影响,依旧热络的为薛宝钗介绍了起来。
“这位是二姐姐。”
“这是三妹妹、四妹妹。”
贾宝玉笑着拉过湘云,“这就是我刚刚说的云妹妹了。”
薛宝钗一一回礼,只是在看到湘云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她热络的拉起湘云的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对着湘云说了好些亲热的话。倒是叫史湘云觉着莫名其妙,“薛家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虽然没了父亲母亲,叔叔婶婶还在呢,哪里就能委屈到我了?再说老祖宗还看着呢……”
轮到了黛玉,那一身清华淡漠的样子,倒是叫贾宝玉不敢像对湘云那样,对黛玉生出半点儿亵渎亲近的心思来。“这位是姑妈家的林妹妹。”
其实薛宝钗一踏进藕香榭的时候,就注意到林黛玉了。那么出众的一个人,叫人想忽视都难。
对于黛玉,薛宝钗虽然一直没见过真人,却是并不陌生的。想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她就传过黛玉“福缘深厚”的话来。只是可惜,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自家与林家的矛盾,薛王氏对林家后宅下手算计的事情,薛宝钗影影绰绰的都知道一些。看着黛玉一身娇柔,弱不胜衣的样子,薛宝钗暗忖,这该是那些年妈妈使人对她下药所致。
再看黛玉眉眼间自然天成的风流妩媚,薛宝钗不禁暗自庆幸,得幸亏了林家的这个女孩子是个没有福寿的,不然的话有这样的人存在世上,还叫别人怎么出头呢?
薛宝钗倒是也想伸手去拉黛玉,只是黛玉秀眉一蹙,转过头却是对着迎春说道:“我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又问湘云:“云儿是打算住下,还是回家去?”
湘云本就因贾宝玉突然跑过了拉她的事情恼着,后来又被薛宝钗话里话外拿着自己失怙失恃的事情惋惜了一回,便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留下来了,道:“我跟林姐姐一路回去。”
“林妹妹……”贾宝玉想挽留,却被迎春打断了话头,她倒是没留黛玉湘云两个,只是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今儿个怠慢两位妹妹了。咱们改日再聚好了。”
说着,迎春又点了几个婆子吩咐道:“好生送林姑娘和史姑娘出去。”
湘云跟着黛玉一起,由着各自的丫鬟婆子教养嬷嬷簇拥着走了。
贾宝玉有心靠近两人说话,却因为两人身边围满了人而不得。
贾宝玉的失落,看在薛宝钗的眼里,竟在心里无端起了一分想要争个高下的心思来。薛宝钗素来心气儿极高,自认比起那些公侯千金什么的,自己也是不差什么的。就像眼前儿的三春还有湘云,前者三人论模样,虽然也不错,却是比不过自己的;后者虽然模样出挑儿,与自己各有千秋,然她不过一介孤女,哪比得上自己手握万贯家财?
唯有一个黛玉,叫薛宝钗心里抓心挠肺的难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模样、家世,样样出挑儿,竟是生来跟自己作对的一样。
不说薛宝钗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抱怨着“既生瑜何生亮”,黛玉这时候也是恼得不行。
这位薛姑娘可真是奇怪,要不是自己确认以前从没见过这人,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引得这位薛姑娘乍一见面就对自己生出敌意来了。还有她那个眼神儿,看着自己一副怜悯同情的样子。什么意思啊?好像自己就快要命不久矣似的……
回头得要去问问娘亲,这个薛家是不是跟自己家里有什么过节啊?黛玉怀疑的想着,这人自己以前肯定是没见过。可是依着这人初次见面的态度,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啊。既然不是因为自己,那就是家里头了。(未完待续。。)
136、没由来的熟悉感
黛玉跟湘云前脚辞别了三春,后脚就有丫鬟把这事儿报给了贾母知道。
贾母听那丫鬟伶牙俐齿的把当时的情形那么一说,心里只道要出事儿。今儿个王夫人怎么就把人给放出去了呢?这俩孩子出去逛园子也就罢了,贾家的园子不大,却也不小,能叫这俩人刚好撞见了三春跟黛玉湘云几个小姐妹,那也有够运气的了。再者,宝玉的那个呆根子,贾母是知道的,也很无奈。那孩子对着湘云做出那样拉拉扯扯的举动,说来也是他性格使然,纯属无意。可是薛宝钗对着湘云说的那些话,贾母听着可就不舒服了。那话里话外的映射,贾母人老成精的,如何听不出来?哼!我史家公侯门第,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商户出身的来指摘。
叫贾母自己讲,她是不想叫家里的三个姑娘跟薛宝钗打交道的。一来因为薛宝钗的身份低微,商户女而已,还没那个资格跟自家的姑娘平起平坐的;二来通过这些日子的暗中观察,贾母发现这个薛宝钗心机不浅,也有些手段。不过,许是因为薛宝钗商家出身的缘故,她的那些手段却是上不得台面。贾母可不想叫这个薛宝钗带坏了自家花骨儿朵似的女孩子。所以,薛宝钗来了贾府几遭,贾母也没想着叫三春跟薛宝钗认识认识,更别提什么作伴的话了。
今儿个这事儿,要是有婆子在鼎儿家的跟前儿学那么两句,两家的关系定要生出间隙来。还有林家那里,宝玉被自己软禁圈养起来的事儿。敏儿是知道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同意黛玉来贾家做客。有那么个说话混不吝的人在。林家哪里敢叫自己的姑娘来啊,没得被带坏了名声呢!
“鸳鸯。晴雯。”贾母扬声唤来二人。这事儿得赶紧补救,不然越拖越糟。这事儿原是因着自己的一点儿私心而起,贾母也不是个会推诿过错的人,她也不去找张氏出面了,当下就唤来了自己的两个心腹丫鬟,又开了自己的小库房,这样那样的吩咐了一通。
“湘云每次过来,都是鹦哥儿跟着伺候的。鸳鸯,你带上鹦哥儿去史家。叫鹦哥儿好生劝慰云儿。只说看着老祖宗的面儿,千万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鸳鸯福身应了声“知道”。
贾母又吩咐晴雯:“你是个说话利落的,去了林家,跟我的敏儿好生说说。这回是我大意了,只是好歹看在母女份儿上,别跟我老婆子计较。这个月十五,咱们府上要去清虚观打醮,你顺道问问林家要不要也跟着咱们一块儿过去散散心?那里风水好,景儿也不错。这种天热热的叫人不舒服。不过那个地方却最是凉爽不过的了……”
晴雯脆生生的应道:“老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打发了鸳鸯和晴雯,贾母在一张紫檀雕花罗汉榻上眯着眼歪在那里,身后有丫鬟玻璃给打着扇。身前又有琥珀跪在那里手里拿着美人捶在给她轻轻捶着腿。
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悄悄走了进来,径直跪在贾母跟前儿,“奴婢给老太太请安。”
“嗯。”贾母轻轻应了一声,“说说吧。这回二太太跟那个薛家的丫头,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
“是。”那个小丫鬟看着年纪小。样貌也不出众,只一双大眼灵活有神,且她记性极好,嘴皮子学话也利索,嘚吧嘚吧了好一会儿,就把王夫人跟薛宝钗两个人在屋子里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给复述了一遍。
贾母静静的听着,直到这小丫鬟说完了,方道:“嗯,你这差事做的不错。玻璃,取二十两银子来赏给她。”
“谢谢老太太的赏。”那小丫鬟磕了一个头,面带欢喜的谢了贾母的恩赏。
“你回去继续盯着,好好做事,赏钱自然少不了你的。”
“奴婢知道了。”说完,小丫鬟又磕了一个头,方才起身退了出去。
贾母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玻璃和琥珀也是跟在贾母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虽然比不得鸳鸯,却也没差太多。
“你们说,薛家的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无端端的,怎的就跟玉儿对上了呢?”想起藕香榭里的事情,贾母幽幽的问了这么一句出来。
玻璃跟琥珀对视了一眼,方才开口说道:“想来是美人相见,生出了几分忌惮的心思了吧?”
贾母听了这话,轻嗤了一声。
琥珀眼珠儿一转,接过话茬,“依奴婢看,那位宝姑娘倒是很有些认不清自个儿身份的样子。”
这话说的,真是深得贾母的心啊。“一个商户女,能有什么见识?她家出了个不拿人命当回事儿的哥儿,可见家教如何了?”
说着,贾母一叹。原本想着把薛家的姑娘说给宝玉的,如今想着那姑娘的性子,贾母不禁又犹豫了起来。
这万一又是个跟王夫人一样的败家娘们儿,可怎么好哦……
林家那里,贾敏正问着黛玉话呢。
“怎么?那个薛家姑娘对你说了什么?”贾敏问道,
黛玉回来之后,自然是先去跟贾敏问好,顺便就问了自家跟薛家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也没说什么,”黛玉轻轻扯着手里的帕子,道,“只是薛家的姑娘瞧着我的眼神儿不大好的样子。”
贾敏凤眸微眯,“哦?”
“感觉跟看着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差不多……”黛玉心里也不舒服的紧,薛宝钗那眼神儿,怎么瞧怎么觉得瘆的慌。“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贾敏搂过黛玉,“我的儿,那个薛家的事情说来话长了。赶明儿得了空,娘亲慢慢说给你知道。薛家的人既然上京了,又攀附上你外祖母家,怕是以后免不了要见面的。有些事也该叫你知道,省得日后被人算计了去。”
贾敏这里正说着呢,就听外头有婆子来报:“贾家老太太身边儿的晴雯姑娘来了,求见太太呢。”
贾敏笑了笑,对着黛玉道:“定是你外祖母打发过来,给咱们一个交代的。”那个贾宝玉,不是说好了不叫出来见人的吗?好端端的,怎的又把人放出来了?
晴雯进到屋子里,先是给贾敏问安,又对着黛玉行了礼。
贾敏指了个小凳,叫晴雯做了,又问了贾母身体好不好?
晴雯自然是说好的,又按着贾母的吩咐,给贾敏和黛玉道了谦,“……这事儿老太太也是没想到呢。老太太说了,叫姑太太看着老太太一心为了儿孙的份儿上,只别跟老太太计较这回了。”
贾敏挑着眉尖儿,看向晴雯。“那个宝玉的事情,原是你们大太太过来跟我说的。不然,我也不会叫黛玉去你们府上做客。老太太说一心为儿孙?你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晴雯心下琢磨着,这事儿告诉贾敏也不是不行,便道:“姑太太也是知道的,二房政老爷膝下只宝玉少爷一个嫡子。宝玉少爷如今年岁也大了,老太太虽然是把人养在府里,却也想着给宝玉少爷说门看得过去的亲事。”
贾敏听了点点头,这事儿倒是任谁都不好拦着的。
晴雯接着道:“年头的时候,老太太就托了媒人说了几家,可惜都没成。这也不能怨人家不肯,谁叫宝玉少爷当年闹出来的事儿太大,到现在还被好些人家拿出来说嘴呢。”
贾宝玉那次被抓进顺天府大牢的事儿,贾敏也是知道的。这事儿叫贾敏说,那个宝玉纯粹是叫王夫人宠坏了的。在流着王家血脉的几个女子中,也就一个王熙凤还能贾敏看得上,其余几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叫做“俾睨天下”的毛病,也不知道她们凭的什么,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老太太莫不是打算把这个薛家的姑娘,配给宝玉?”贾敏顺着晴雯的话头,问道。“那个薛家的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晴雯笑了笑,答道:“老太太的心思,咱们做奴婢的哪里能全猜得着?不过想来,老太太应该只是有这么个想头。成不成的,哪有那么快就能定下来的?”
说到这里,贾敏也没再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叫人给晴雯上了茶,倒是跟晴雯问了一些贾母的事情。
晴雯自是一一回了,又道:“这个月十五,老太太想着去清虚观打醮,问姑太太可有空闲,也带着林姑娘过去散散心。”
“这个月的十五,倒是有空的。”贾敏思索了片刻,便应了。
“那敢情好,”晴雯笑眼弯弯的,两颊上的浅浅梨涡愈发明显了,“到时候姑太太是跟着咱们府上的马车过去?还是……”
“这倒是不用劳烦你们府上了,我们自己坐车直接过去就行了。”贾敏婉拒道。
晴雯此次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又跟贾敏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等着晴雯走了,贾敏却突然想起了一桩事儿。
“我瞧着那个晴雯,怎的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呢……”贾敏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晴雯模样,喃喃的说道。(未完待续。。)
137、清虚观偶遇
贾敏在那里兀自琢磨着晴雯带给她的熟悉感,黛玉却是轻笑了一声,“娘亲不觉得,那个晴雯眉眼间倒是跟女儿有几分相似吗?”
贾敏闻声,看向黛玉,恍然大悟道:“怪道叫我觉得熟悉呢,竟是真的有我儿的几分品格儿呢……”
其实这事儿,在场的福嬷嬷和雪雁早就察觉到了。只是这话,却不是她们能说的。黛玉好歹是林家的主子小姐,哪里好把一个丫鬟拿出来跟她相提并论的。真要是说出来,怕贾敏当场就要恼了呢。
“她一个丫鬟,竟得了那样的容貌,将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贾敏惋惜道。
黛玉笑了笑,“晴雯是外祖母调教出来的,瞧着她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儿想着她该是知道要怎么做才是。”
贾敏叹道:“希望如此吧。”
说完,母女俩转而说起了十五去铁槛寺的事情。
十五那天大清早的,贾敏便带着黛玉,还有两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嬷嬷们,坐着自家的车轿出了城,往位于京都城郊的清虚观去了。
那清虚观四周环山抱岭的,在这炎炎夏日里也不失为一处上佳的避暑之地。
贾敏等人到的时候,贾母一行人早已来了。凤姐儿亲自领着人在外头候着,见到贾敏和黛玉,立刻上前见礼,笑问姑妈好妹妹好。
“你嫂子不在,倒是要叫你受累不得闲了。”贾敏抬手扶起王熙凤,笑道。“这大热天的,难为你亲自在这儿候着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我难得能这么孝敬姑妈一回,哪有什么累不累的?”凤姐儿亲自扶着贾敏的手臂。娇笑道。“今儿个就老太太、母亲、我还有三位妹妹在这里,父亲和琏二在钟楼那里歇着。这清虚观的正楼早两天我就使人过来打扫干净了。里头的那些小道士也叫人打发去了别的地方。楼里挂了帘子,置了冰盆,又有婆子们在外头守着,保管不会叫那些闲杂外人冲撞姑妈和妹妹的……”
“姑妈跟妹妹在家,长天老日的理家管事,定是闷的很。今儿个老祖宗可是点了几出戏,姑妈跟妹妹正好可以舒舒服服的听一回。”
贾敏听凤姐儿安排的无一处不是,不免赞道:“你是个能干的,做事很是周全。只是。”话音一转,贾敏接着道:“我这个玉儿是个爱静的,素来不耐烦听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文。”
凤姐儿眼珠儿一转,笑道:“那也不妨什么,她们小姐妹们尽可在一处说话,茶果点心,什锦馐盒都是备好的。妹妹要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叫琏二给妹妹安排去……”
黛玉抿着嘴儿。轻轻浅浅的笑着,“凤姐姐安排的已是极好的了。”
凤姐儿被黛玉笑得眼晕,怪叫道:“得亏了我不是个男的,要不然定要把妹妹抢回家去。”
黛玉听了这话儿。粉颊飞红,轻啐了凤姐儿一口,“亏我还叫你一声嫂子呢。”
凤姐儿见黛玉害羞。倒是越发得劲儿了,一路上倒是不停的逗着黛玉。
贾敏心知凤姐儿并无恶意。不过是姐妹之间说笑而已,玉儿也不是个小气的。不然定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了。贾敏索性放开手不管这两人笑闹打趣的,只是一路跟着看着笑着。
见了贾母之后,黛玉自去找三春玩耍说笑。
迎春见黛玉神色安然,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
惜春却是不管旁的,她素来喜爱亲近黛玉,见着黛玉来了,早早便上前挽着黛玉,闹着要跟黛玉手谈两局。
探春只在一旁看着,偶尔说上两句,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贾母身上。
“林姐姐身上这是什么香?怪好闻的。”惜春离着黛玉最近,隐隐约约的觉着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清香,扑鼻而来。
惜春鼻尖儿微动,朝着黛玉身上嗅着,“好像是花香,却又不像是这时节的那些花儿的味道……”
探春也跟着附和道:“这味儿是有些个不一样,竟跟平日里闻到的那些香气不同的。”
惜春眼见着就要攀到黛玉身上了,黛玉不得不拿着手里双面绣的团扇扑到惜春脸上,道:“哪里是我身上的香味了,不过是这珊瑚串子上的小香薰里的味道罢了。”说着,黛玉便将那手串撸了下来,递给了惜春。“我不过一个俗人,哪里来的什么奇香。不过就是找些个凡尘俗物烟熏火燎的出来丢人罢了。”
惜春拿过那个手串,仔细打量了起来。那手串是用颗颗圆润的红珊瑚珠子串起来的,底下坠了一个小巧的银质缠枝花样式的香薰球。“真的是这香薰的味道呢。”惜春惊呼了一声,又问起黛玉道:“好姐姐,你也教教我,这香薰是怎么制的?回头我也叫丫头给我做了戴着。”
“不过是选了自己喜欢的花儿晒干,制成干花,再配上冰片、麝香、沉香、安息香之类的混合在一起就成了。”黛玉说道,“这里头还有好些材料,牵涉到了医理,回头我把方子写给你。你要是想自己制香的话,事先可要细看看。里头的那些材料都是有讲究的。”
惜春开心的将那珊瑚手串递了过去,又谢了黛玉。
黛玉与三春在一处喝茶吃果子说笑,贾母等人则在那边看戏,凤姐儿两边支应照看着,倒是不得空闲的。
贾敏道:“凤丫头且坐下歇会儿吧,也忙了好些时候了。”
贾母也道:“很是,凤哥儿今儿个受累了。咱们这里看戏,你也不用在这里立规矩的。要是不爱这个,你自去找她们姐妹一处说话就是了。”
贾母跟贾敏都说话了,张氏自然不会不同意,“你且去歇着吧。”
凤姐儿对着贾母张氏和贾敏福了一礼,又玩笑了两句,这才到旁边歇着去了。只是,凤姐儿离开没有多久,便又神色匆匆的过来了。
“门口小幺儿来报,说是清虚观门前,有户人家的马车坏了,求着观主叫那户人家的主子进来歇个脚儿。等着马车修好了,就走了。”
贾母是知道凤姐儿的性子的,那户人家怕不是普通人家,要不然凤姐儿也不会过来请示了。“这出门在外的,谁能没个灾啊难啊的。咱们既然遇上了,能帮也帮人家一把就是了。”又嘱咐凤姐儿道:“你且去亲自看着些,别叫家下人冲撞了人家去。再叫家里小子给人家搭把手,帮着把车子修修。”
凤姐儿“哎”了一声,出去了。
贾母等人也没心思看戏了,都在那里猜着那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黛玉跟三春自然也是听到了,只是她们做姑娘的,还管不了这些事情。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打扮很贵气的夫人被丫鬟仆妇簇拥着,由凤姐儿恭恭敬敬的引了过来。
见了贾母,凤姐儿忙介绍那位夫人道:“这位是大福晋。”
贾母跟张氏两人被唬了一跳,真没想到竟能遇上这位贵主儿,忙上前给伊尔根觉罗氏见礼。
贾母年迈,且她身上有一品诰命在,伊尔根觉罗氏并不敢受她的礼,见状忙上前把贾母搀扶起来,不叫她拜,又叫张氏和贾敏起身。“原是我叨扰了府上才是。”
贾母口称“不敢”。
一番谦让之后,贾母还是坐在主位那里,伊尔根觉罗氏坐在了左侧尊位。张氏和贾敏却是不敢坐的,只站在贾母身后伺候着,凤姐儿站的就更远了。
这时,贾母又唤来三春和黛玉,见过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叫了起,又夸赞了三春模样好,规矩好之类的话。
“这位,想来就是吏部左侍郎林大人家的姑娘了吧。”伊尔根觉罗氏招手将黛玉唤至自个儿跟前儿,细细打量了起来。
今儿个这事儿其实是这位大福晋早就计划好了的。自从贾元春知道了林家得势的消息后,便想着通过林家复宠。怎么做呢?自然是要叫林家的女孩儿进府伺候贝勒爷了。贾元春算计的很好,林家的表妹年纪小,心机手段什么的定是不如自己的。到时候林家表妹进了贝勒府,还不得叫自己攥在手心里?有林家表妹帮着自己固宠,又有林姑父家的势力在后面给自己撑腰,自己将来那是大有可为的……
只是贾元春盘算的好,没想到伊尔根觉罗氏在那里暗自算计着截胡的事儿。林家得势,这位大福晋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有着跟贾元春相似的盘算,所以她一直想找机会好好会会林家的姑娘。若那姑娘是个性子好的,伊尔根觉罗氏也不介意有这么个娘家背景强势的女人进府,也好给自家爷们添份助力。
不过,伊尔根觉罗氏一直没找着由头,见见林家的人。这回好不容易打听到贾家这天要来清虚观打醮,还邀了林家的人一起,她当即就决定要来趁机瞧瞧林家的姑娘。
如今真见着黛玉了,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却是不痛快了。
这林家的姑娘长得未免也太好了吧。这样的女人进到了府里,贝勒爷眼里还能看得见别人吗?怕是贝勒爷为博红颜一笑,真能做出啥宠妾灭妻的事儿来!
决不能叫这林家的姑娘进了自己的府里!伊尔根觉罗氏暗下决心道。(未完待续。。)
138、王府邀约
伊尔根觉罗氏很快便神色怏怏的走了。她一出清虚观就叫人下了封口令,再不准有人提林家姑娘半个字,更不准叫贝勒爷知道自己今天见到林家姑娘的事儿!
林家姑娘这般的样貌,说是褒姒妲己也不为过了。
“待到选秀时,怕是要上记名了……”伊尔根觉罗氏坐在车轿里,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伊尔根觉罗氏走了之后,贾母等人的神色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大福晋今儿个会出现在这里,为的正是黛玉,或者说,为的是林家。
“你们小姑娘的,也不耐烦跟我们一起看这些,倒是听说清虚观的后山景致不错。凤丫头,”贾母笑呵呵的说道,“你带着她们几个,叫丫鬟婆子们跟着,到后山那里逛逛,也看看这山野里的景儿。只是千万记着,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你可别给弄丢了。”
“是,老祖宗尽管放心交给我就是了。”凤姐儿笑道,“我定会好好看护几位妹妹的。纵是把我自个儿丢了,也不能丢了妹妹们的……”
黛玉与三春由凤姐儿领着,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清虚观的正楼,往后山去了。
等着姑娘们都走了,贾母脸上的笑方收了起来,接着又打发了鸳鸯带着人到楼外头去守着。
贾母先是叹了一口气,方才对贾敏道:“这离着选秀还有好些年呢,玉儿如今却已经被人盯上了。依着姑爷的官位,这位大福晋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敏儿日后出门做客什么的。当要谨慎才是。”
“是,母亲的教诲。女儿记下了。”贾敏欠了欠身子,应道。
“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不过是心疼我的外孙女儿,所以白嘱咐你一遭。”贾母叹道,“真要是有心跟你们结亲的,倒是不怕的。怕就怕那起子见不得人好的小人,使得那些鬼蜮伎俩将玉儿的人给算计了去……”
黛玉长得那副样子,又有林家的家世摆在那里。真要是有人作鬼,为了叫林家站队什么的,而谋算黛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贾敏正色道:“劳累母亲跟着操心了。玉儿是我跟老爷的掌中宝。要是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那真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张氏见贾母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跟着劝慰道:“老太太放心就是,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您还不知道吗?这可是您手把手的调教出来的,尽得了您的真传。姑奶奶这样的,哪里能叫人那么容易就给算计了自家的姑娘去?”
“大嫂子说的是,”贾敏接过话头,跟着说道:“母亲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是个好性儿的。我家老爷那也不是个可以任人搓扁揉圆的性子。母亲且放心就是,再说日后我自己也会更加小心谨慎的。”
“……总是要小心些的好。这些女孩子,要是叫人说出半个不好的字,这辈子就都完了。”贾母在张氏跟贾敏的合力劝说下。方才勉勉强强的放下了半颗老心。“不光是玉儿,就是二丫头她们几个也是一样的。”
说着,贾母看向了张氏。“因着你家老爷争气,二丫头如今是可是要参加大选的。你们有些什么心思。我是不管的。但是,若是二丫头跟大丫头一样。做出那种叫祖宗蒙羞的事儿来,我可是不会轻饶了去!”
今儿个见着了这位大福晋,贾母不免就想到了在大贝勒府里做侍妾的贾元春,老太太心头梗着的那股子怨气跟发了酵一样的,噗噗噗噗的往外冒。贾元春刚出事儿那会儿,贾家上上下下百十口的人都跟着没脸,贾母更是连门儿都不出的。就算是当时南安太妃做寿宴请,贾母都没去,只是叫人送了份厚礼罢了。
如今好些年过去了,贾元春的事儿渐渐的已经没什么人再提起了。
如果后头,迎春身上再出了这种事儿,贾家的人可就再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探春和惜春,还有贾家其他庶支旁系的姑娘,也都不要想着说亲嫁人了,一个一个的倒是绞了头发做了姑子来得干净。
“母亲教训的是,媳妇儿记下了,再不叫这种事儿发生的。”张氏也不敢坐着了,直接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保证道。迎春是个什么样儿的,贾母能不知道?老太太这是在告诫自己小心,别叫人把迎春算计了去,连带着坏了贾家的名声。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每一届都有不少女孩儿没能活着走出那道宫门,或是莫名其妙病死的,或是被人设计陷害声败名裂的……
“唉——!”贾母叹了一声。
后山那里,凤姐儿领着黛玉和三春慢慢逛着。
逛到一处水潭那里,惜春被里面野生的鱼儿吸引,一声欢呼跑过去看鱼了。迎春与探春不放心,也跟着过去一起陪着。惜春又闹着叫人拿了馒头过来喂鱼,丫鬟婆子的自然围上去伺候着。
黛玉的教养嬷嬷生怕水潭边儿上不安全,便劝着黛玉留在树荫下,远远的看着。凤姐儿见惜春身边伺候的人不少,便留下来陪着黛玉说话。
“林妹妹以后出门儿做客什么的,可是要小心些了……”凤姐儿走在黛玉身畔,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黛玉抬眼看向凤姐儿。
凤姐儿低下头来,笑着看了黛玉一眼,“纵是自己认得的人,也要防备一二。咱们这样的人家,被人算计了一些东西去倒也罢了,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可是若是连人也被算计了去,妹妹这辈子可就毁了……”
黛玉点了点头,“凤姐姐这话,我记下了。”不知道为什么,黛玉下意识的没有喊出那声“二嫂子”,只是唤了凤姐儿一声“姐姐”。
听了黛玉的话,凤姐儿眼底的苦涩去了三分,倒是欢喜填了十分不止。她握着黛玉的手,轻拍了两下。
那边惜春喂了鱼,又与探春撩了潭水洗了手,这才蹦蹦跳跳的跑了回来。
“回去吧,也是用午饭的时候了。”凤姐儿见三春回转了,便笑着提议道。
从清虚观回来之后,林家还是照样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后来贾敏再出去做客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会带着黛玉一起了。只是这一日,贾敏突然接到了裕亲王福晋下的帖子。送帖子过来的是一位穿着很体面的婆子,对着贾敏一番行礼问安之后,贾敏自然是叫人搬了凳子过来请人坐下说话了。
“我们王爷喜爱茶花,府里也收罗了不少的珍品。如今那些花儿正是开得正好的时候,我们福晋便想着,请林夫人过府去赏玩一日。”婆子又道,“我们福晋听说府上的女公子最是钟灵毓秀,想着见上一见呢。”
贾敏笑着谦虚了一回,便应下了裕亲王福晋的邀约,只说到时候必到的。
晚上林如海回家后,贾敏跟林如海商量了起来。
“好好的,裕亲王福晋怎会给咱们家下帖子?”贾敏一边伺候着林如海洗脸换衣,一边问道。
林如海倒是不急的,“裕亲王是正宗的帝党,他眼里只有万岁爷的,你倒是不用担心,只管带着玉儿过去就是了。”
“唉,好好儿的,玉儿这是碍着谁了?一个一个的怎么就盯着不放了呢?”贾敏带着几分气恼的抱怨了一句。自清虚观之后,太子妃石佳氏和三福晋的娘家勇勤公福晋都给贾敏下过帖子,甚至连德妃都传内务府要召见贾敏,只是后来被宜妃拦下了。
“其他的人家,你只管自己过去。只裕亲王这里,太后娘娘的寿安宫和宜妃娘娘的翊坤宫,你可以带着玉儿一起过去。”林如海眯着眼睛,轻声道:“还有就是内务府给的那张单子,你只管按着上面的要求给玉儿被嫁妆就是了。等着玉儿的指婚下来了,那些人也就消停了。只是在这之前,夫人再劳累几年,好好守着玉儿吧。”
“这个还用你说……”撇了撇嘴,贾敏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第二日,贾敏带着黛玉坐着车轿去了裕亲王府。王府那头,是大管家和裕亲王福晋身边的嬷嬷亲自在那里候着,见着林家的车轿,两人上前恭恭敬敬的请了安,倒是叫贾敏心里很是受宠若惊了一番。进了大门后,贾敏带着黛玉跟着那位嬷嬷进去见裕亲王福晋了。
裕亲王的福晋西鲁克氏,是一位英姿飒爽的满洲美人。她说话爽利,对人很亲切,也特别的讲规矩。见着贾敏和黛玉进来,西鲁克氏立刻叫身边的嬷嬷上前去扶着,不叫贾敏跟黛玉拜下去,又使人上茶上果子招待贾敏和黛玉坐下说话。
“记得你原来在京城的时候,我还远远儿的见过你一面呢。”西鲁克氏笑着跟贾敏寒暄了起来,“如今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不过瞧着还跟以前未出阁的时候差不多。”
这时,西鲁克氏的目光转到了坐在贾敏身旁的黛玉身上,“这位就是林大人的千金了,过来叫我好好看看。”(未完待续。。)
139-140、林翰亲事 秦桑绿枝
这时,西鲁克氏的目光转到了坐在贾敏身旁的黛玉身上,“这位就是林大人的千金了吧,过来叫我好好看看。”说着,西鲁克氏牵着黛玉叫坐到自己身边来,拉着黛玉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
黛玉噙着笑落落大方的上前,任由西鲁克氏在那里品头论足,上上下下的看了个仔细。
这一看,西鲁克氏不禁眼前一亮,真是个极标致的女娃娃!
这要不是万岁爷已经把人给定下来了,自己定是要把林家这个女孩子求来给自家的老五保绶的,老五虽是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但是自小长在西鲁克氏膝下,很得西鲁克氏的宠爱。
“真是个标致的孩子,林大人和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比我家的几个丫头可是强出了一座山去了。”西鲁克氏对着贾敏真是赞不绝口,又转头问黛玉喜欢什么,年纪大小,在家喜欢吃什么,可有念过书,理过事之类的。听说黛玉不足六岁便跟在贾敏身后学着管家理事,又有那跟在黛玉身后的教养嬷嬷恍惚是自己曾经在太后宫里见过 ,西鲁克氏更是在心里高看了黛玉几分。
这样容貌标致又能干懂规矩的女孩子,要是自家的那该多好啊!
说起来,也不知道万岁爷那儿是打算着把这孩子便宜给哪位阿哥呢?难道是是十五十六十七中的一个?西鲁克氏心里酸酸的想着。那三位阿哥虽然年纪相当,但是母妃出身不高,真要栓婚的话。却是要委屈了林家的女孩子了……
西鲁克氏转念又想起林家还有个哥儿,瞧着贾敏和黛玉的言谈举止。想来那个孩子也定是个好的,“听说府上还有位大公子?今儿个却是没来吗?”
“是。玉儿还有个年长三岁的哥哥,如今正在云德书院念书,平常难得回来一趟的。”贾敏回道,“在扬州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只知道念书,也不爱玩闹的,一心只想着日后也跟他父亲一样,能中个探花什么。回京之后,老爷怕他一个男孩子给养得太娇惯了。叫他住到书院里去,也摔打摔打、锻炼锻炼。”
在京都生活的人没有不知道云德书院的,西鲁克氏听了也不免又赞了一回,儿孙争气贾敏好福气之类的。西鲁克氏是知道福全有意跟林家结亲的,林家的家风家教,西鲁克氏也叫人去打听过,尤其是听说林家有“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那心里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她如今心里只是盘算着依林翰的年纪,倒是说给自家的哪个丫头方才好呢?……
这心里既然打定了主意。西鲁克氏再与贾敏说话的时候,不免就围着林翰的事儿多问了一些。
“林大人这是打算叫哥儿下场参加科举了?”
“是呢,我们老爷确实是有个打算。”贾敏笑道,“只是翰哥儿如今年岁还小。老爷的意思是叫他再念几年书,也磨练磨练他的性子,等着及冠后再考不迟。”
林家这么做。倒也错儿。西鲁克氏心道,今上是个爱才的没错。可是并不怎么重用年轻人,倒是爱用些老臣。林家的大公子倒是再等几年下场才好呢。若是一朝得中,也不至于被藏到翰林院那种地方,没个着落了。
西鲁克氏又与贾敏说了一些官场上的人情话,这时有个嬷嬷进来传话,“王爷前头来了客人,请福晋叫人准备上好的席面。”又说,“王爷还说,请林太太和林家格格也留下用了饭再走不迟。”
“知道了。”西鲁克氏打发了那个嬷嬷,接着对贾敏道:“王爷说的正是呢。你不知道,我是最爱这些鲜花般娇滴滴的女孩子了。今儿个一见着玉儿,我可是喜欢得紧,你们留下一起用饭,千万别推辞了。”又道,“我们府上园子里有不少的茶花开着正好呢,叫人带着玉儿这孩子去看看,咱们也说说话,一会儿席面就能好了……”
有林如海前儿个嘱咐的话在那里,贾敏也有心与裕亲王府亲近,便笑着应了,“那我们就叨扰福晋一顿饭了。”
西鲁克氏看着更高兴了,“那些茶花什么的,玉儿要是喜欢,只管带几盆回去玩儿吧。王爷倒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也就只看着那些花儿鲜艳些罢了。”
贾敏又嘱咐了黛玉几句莫要乱跑淘气之类的话,倒是惹得西鲁克氏心疼黛玉起来,“玉儿这孩子瞧着就知道定是个乖巧懂事的,你也别再拘着她了。”又对黛玉道,“只管玩去吧,有什么喜欢,回头尽管跟我说……”
黛玉笑着谢了西鲁克氏。
西鲁克氏身边的一位嬷嬷领着黛玉和不少的丫鬟婆子进了园子,那位嬷嬷笑着对黛玉说道:“格格请随意看看,我们王爷跟着客人是在前头说话的,这个园子虽然连着外院,但是有婆子小厮在月门那儿守着,不会有外人进来的。”
黛玉自己慢慢在园子里逛着看花,雪雁几个知道黛玉的性子,只是远远的跟着,并不上前去打扰黛玉。转过一个弯儿,绕过一处假山,黛玉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天青色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黛玉顿住脚步,惊讶的问道,雾蒙蒙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这是在别人家里,你也敢一个人到处乱跑的。”九阿哥却是气恼的说道,“你身边那几个丫头都该好生敲打敲打了……”
说着,九阿哥几步便走到了黛玉的跟前儿。
“她们就在后头……”黛玉解释道,自从知道在清虚观与大福晋偶遇之后,九阿哥就明显的开始有些焦躁了。“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裕皇叔的府上,我自然是跟着皇阿玛和太子二哥过来的。”九阿哥回道,但是紧接着。“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我前儿个是怎么跟你说的。以后出门做客身边绝对不能离人的!如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你也给我有些防人之心才是……”
看着九阿哥几乎气急败坏的样子。黛玉乖乖低头站在那里,小声道:“我,只是觉着裕亲王府上该是比较安全的……如今我已经极少出门了,这回也是爹爹和娘亲觉着可以,才带我过来的……”
“真是的,再多几颗心脏也不够为你操心的。”九阿哥也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林家那些人哪里会叫黛玉去那些有危险的地方。
“我自己有分寸的,”黛玉仰起头,定定的注视着九阿哥。“你别担心了。”
九阿哥伸手轻轻拥住黛玉,“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轻拥了片刻,九阿哥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仔细想了想,你身边没有我安排的人,我是怎么也不能够放心的。过两日我会叫何顺儿送两个人过去给你使唤,平日在府里的时候倒是无妨,但是出门你一定记得要叫她们跟着伺候。她们都是训练过的,药理医理什么的。多少都知道一些,功夫也不错。”
黛玉点点头,“好。”
九阿哥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裕皇叔这里倒是有不少珍稀的茶花。走,带你看花去……”
午饭后,贾敏带着黛玉跟西鲁克氏告辞。带着西鲁克氏送的好些礼物回家去了。
“打发人去前头看看,王爷那里散了没?”西鲁克氏对着身边的嬷嬷吩咐道。“要是散了,请王爷过来一趟。就说我这儿有事儿找王爷商量呢。”
那个嬷嬷走了没一会儿功夫,裕亲王就自己过来了。天气热,西鲁克氏叫人上了冰镇过的果子露和一些水果之类的。
“王爷说的真是没错,林家的哥儿确实是个极好的。看着林太太模样就知道,那位哥儿的模样差不了。林太太说了,林大人把那位哥儿送去云德书院念书了,说是要日后科举晋身的。哎哟喂,云德书院有多难进,纵是我这样子的深闺妇人都知道的。这样的孩子,模样好,学问好,人自己也知道上进的,真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再看看他们家的小格格就知道那家人的家教家风什么的,都是极规矩的。”西鲁克氏道,“到底是爷的眼光好。这门亲事,真是也再好没有的了。”
“嗯,爷当初会看中林家的那位大公子,打一开始就是冲着林如海的面子去的。林如海能从江南盐政那个位置上全须全尾的回来,说明他本身就是个极有才干,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再加上他出身钮祜禄氏,家族背景不差,还有他父亲当年救驾有功的余荫庇佑,他本人也是个乖觉的,从不与任何一个皇子交往过密,万岁爷很是信他,如今的林如海说句简在帝心也是不为过的。”说到这里,裕亲王不免想到被万岁爷派去林家的那些暗卫,那可不仅仅是为了监视,更多的却是为了保护。满大清有几个大臣能得到这样的恩宠?万岁爷还不是因为记着那个人,才会如此庇佑他的后代子孙的嘛。那样一个惊才绝艳,俊秀绝伦的人物,却在那样的年华逝去……唉——
“再来就是林家有个‘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在那里。这话说来也不是个虚的,林家往上几代人都是只有嫡妻的。京都里,多少人家为了林家的这个祖训,打破了头想去结亲啊?”裕亲王乐呵呵的说道,“咱们家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和四丫头都和亲蒙古去了。如今万岁爷特赐五丫头可以免选,允咱们家可以为五丫头自行聘嫁,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了。”
“爷如今在这个位子上,最好是不要参合到皇阿哥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里去。太子眼瞅着地位是越来越稳固了,又与九阿哥好的跟嫡亲兄弟似的。宫里那些小阿哥都被九阿哥拢着,也是隐形的太子党。五阿哥文武双全,却是无心储位的,他又是九阿哥嫡亲的大哥,应该也是跟着九阿哥一起支持太子的。”
“七阿哥、八阿哥都是不成气候的。余下的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便是再怎么争再怎么斗,也不过就是叫万岁爷看场戏罢了。能成个什么事儿呢?”
“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万岁爷不会喜欢咱们这些宗室人家,跟朝中权臣相交过深的。所以。五丫头的聘嫁最好是不要选那些太过显耀的权贵之家,也不要跟几位阿哥的妻族有交集的好。像林家这样儿的。方是咱们结亲最好的选择。他家的家世不算显赫,子嗣也单薄。在朝中更是不参与任何派系的。再说了,我瞧着林家的恩宠怕是不止林如海这一代。林家的下一代,那位大公子,瞧着也算是铁杆儿的帝党了。”
“爷前头说的那些很是。只是林家大公子的事儿,这是怎么说的?”西鲁克氏狐疑的问道。
裕亲王喝了一口冰镇果子露,“知道今儿个来找爷的是谁吗?”
西鲁克氏摇了摇头。
“是万岁爷带着太子和九阿哥,仨人微服过来的。”
“啊?”西鲁克氏惊呼一声,“万岁爷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到咱们府里来的?爷也不说清楚,今儿个安排的席面会不会简薄了?……”
裕亲王放下手里的薄胎白瓷小盅。沉思了片刻方道:“你被操心那些了。万岁爷他们是冲着林家的人过来的。”
“说起来,二十九年那会儿万岁爷南巡的时候,就是只带着太子爷和九阿哥两个下的江南。爷琢磨着,当年万岁爷应该也是带着太子爷和九阿哥微服先行,到了扬州之后,该是在林家住了不断的时间。听万岁爷和太子爷的口气,他们对着林家的那位大公子可是颇有赞誉。爷今儿个在旁边听着,觉得林家的那位大公子可能是按着未来太子爷的班底来培养的……”
“还有林家的那位小格格,你今儿个应该见到了吧?”裕亲王话题一转。看向西鲁克氏问道。
“是,那个林家的女孩儿称得上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了。那样子的品貌,若不是年纪太小,纵是进宫为妃也尽够的了。”西鲁克氏叹道。“说起来如今钮祜禄氏一族已经没有女孩儿在宫里伺候今上了……”
“林家小格格不会进宫的。”裕亲王一下一下摩挲着手里的盅盖,“那位该是日后的九福晋才是。今儿个午饭前,九阿哥可是逛花园子去了。”
“九福晋?!”西鲁克氏瞪圆了眼睛。惊呼了一声,“我还以为万岁爷准备把林家的那位小格格指给十五十六十七三位阿哥中的一个呢?毕竟这几位阿哥与林家小格格的年纪相当不是?九阿哥的年纪会不会大了些?差了七岁呢……”
“九阿哥一直没有指嫡福晋。你道是为了什么?”裕亲王叹道,“这事儿。爷开始也没想到。毕竟万岁爷以前的对着九阿哥的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看重这个儿子的,连侧福晋庶福晋什么都没给指过。京里头多少人都在猜,万岁爷是不是已经厌弃这位阿哥爷厌弃到完全无视的份儿上了。如今想想,就算万岁爷忘记了指婚侧福晋什么的,宫里宜妃娘娘还在呢,怎么也不会如此行事的。怕是万岁爷跟宜妃娘娘俩个,早就在那里等着林家这位小格格长大参选了呢。”
裕亲王心里嘀咕着,怕是二十九年南巡那会儿,万岁爷就已经打定这个主意了吧。
西鲁克氏坐在那里消化刚刚听来的这些消息,她一早知道林家格格必是嫁进皇家的,却没想到这人是万岁爷预备给九阿哥的,沉吟了一会儿,她方才抬头问道:“这事儿可是准了的?”
“就差明旨明发了。不过,知道的人该是不多才是。”
“这事儿怕是会有变故呢……”西鲁克氏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磨圈儿转悠。
裕亲王见西鲁克氏眉头紧锁的样子,不免挑眉问道:“你与几家福晋交往的时候,可是听说了什么?”
“嗯。听说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还有四福晋都有意思,要给自家爷们求娶这位林家格格呢。永和宫的那位若不是病重,怕是要亲自召见林太太的。”
“德妃吗?哼。”说起德妃,裕亲王鼻子里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到了如今,还是不安分啊。”
“太子妃的话。是不可能的。”摇了摇头,裕亲王说的笃定。“瞧着今儿个的情形,太子爷该是早就知道这事儿的,他又与九阿哥交好,不会在这事儿上插一杠子的,太子妃那里肯定也是有过交代的。至于大福晋几位嘛……”
“林家的家世在那里摆着,林家格格指给哪位阿哥,位份都不会低了。那个女孩儿又是那样子的品貌,大福晋和三福晋未必真能容得下。别指婚没多久,就闹出什么病逝来。那可就是造孽了。”西鲁克氏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慢慢说道,“倒是四福晋,素来有宽厚大度的贤名儿,四阿哥看着冷情,也不是个会干出宠妾灭妻那种混账事的人。这一家子倒是真有可能……”
“万岁爷那里主意已定,这事儿没什么转圜的余地。那几位阿哥想也是白想。”说完,裕亲王一口饮进小盅里的果子露。
西鲁克氏重新坐了下来,凑近了裕亲王。轻声说道:“怕就怕,有人会对林家格格暗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伎俩。这要是真做出啥木已成舟的事儿来,……”
这话在裕亲王心里转了几个圈儿,内宅之事他虽然从来不插手过问。却也不是个脑子糊涂的。“这事儿……那几位阿哥里,要是真有哪位没脑子的做出这种事儿来,那他在万岁爷跟前儿的前程也就完了。看上了林家的格格。为的还不是去搏一个前程。”
西鲁克氏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瞧爷说的。这事儿需要爷们亲自动手吗?只要他们稍稍露出一点儿这个意思,他们那几位福晋就能把替罪羊什么的全都给准备齐全了。这事儿说来对她们也是有好处的。一个带着瑕疵进府的女人,再怎么得宠也是没脸跟她们争夺掌家权力的。嫡妻嫡妻,还能去争宠吗?要得不过是嫡妻的体面和掌家的权利罢了。”
“这些内宅的事儿,弯弯绕绕的,多了去的呢。”末了,西鲁克氏轻哼了一声。
裕亲王与福晋西鲁克氏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对于西鲁克氏这种偶尔冒出来的小傲娇颇为受用。他拉过西鲁克氏的手握着,“嗯,福晋说的是。只是福晋既然能想到这些,以后在别处见着了林家的格格也多多维护些吧。毕竟,林家是咱们给五丫头选的夫家,他家的格格若是被算计的名声有瑕,五丫头日后嫁过去也会跟着受累的。”
“嗯。纵是没有这层关系,我也会护着林家那个小丫头一些的。那样的孩子,只一眼就能叫人喜欢到心坎儿去呢。难得那孩子,有那样的容貌,性子却是个不骄不躁的,规矩仪态都是极好的……”西鲁克氏偏爱女孩儿,可惜她亲生的两个女儿早早便嫁去了蒙古,此生怕是没机会再见面了。
“至于,万岁爷那里,你说爷要不要去提醒一声儿呢?”裕亲王烦恼了起来,“万岁爷应该也不想林家格格身上发生这些糟心事儿吧……”
贾敏心疼女儿,回府之后就直接叫人扶着黛玉先回燕子坞休息去了。
晚饭前,林如海神色诡异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模样娇俏的丫鬟。
黛玉小嘴微张的看着。
贾敏神色不动的叫人打水,伺候林如海净手。
“咳咳,这两位是万岁爷赏下来的,”林如海见贾敏的神色,心下惴惴,连忙解释道,“日后放在玉儿身边伺候的。”
“嗯,”贾敏眼中寒意瞬间退散,暖意融融的笑道:“先吃饭吧,今晚有老爷爱吃的金丝鲈鱼。”
林如海见状,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黛玉好奇的看着那两个据说是万岁爷赏给自己的丫鬟,心道:九阿哥说要给自己两个丫鬟使唤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你们可有名字?”
两个丫鬟都是一身绿衣,对着黛玉恭恭敬敬的福身一礼,回道:
“奴婢秦桑,见过主子。”
“奴婢绿枝,见过主子。”(未完待续。。)
ps: 双更的一周又开始~\(≧▽≦)/~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