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轻敲打 试云雨(补昨日)
听到朝廷来使,杨延昭当即让人将马牵来,正yù和郭淮离去,却见柴清云随后走了上来,“六郎,既然是汴京来人。我还是与你一道回去。”
柴清云好歹也是郡主,或许官家会有旨意传来,年纪此处,遂点首应允,留下郭淮帮衬罗氏女,并吩咐人传令于林愿,让他照应城西施饭之处,然后匆匆的往知州府赶去。
一路急行,待回到府时,屋外已有一队衣甲光鲜的禁军侯着,带队之人,杨延昭不曾见识,想必是得到了吩咐,额头满是汗液,却是不敢作随意之相。 . .
见此,杨延昭忙换府中侍卫逮他们到yīn凉处歇息了,领队伙长瞧过柴清云的,慌忙的一番见礼后,这才感恩着离去了。
进了屋,恰好看到排风端着茶水,杨延昭自是接了过来,并嘱咐脸sè极为疲倦的她回房休息。
踏进客厅,却见一青衣宦官正坐在椅子上,手绢擦着额头的汗珠,正是他之前入宫时的引路太监。
“哈哈,原来是李公公,倒是有许久未见着公公面了,这一路奔波肯定是累着了,杨璟接驾来迟,还望公公恕罪啊!”
满是笑意的走进客厅,给那传旨太监李chūn满上了凉茶,后者见杨延昭这般热情,本因炎热生出的烦躁顿时抛到一边,忙起身笑道,“杨大人亲自倒茶,真是要折杀了咱家了。” . .
待正要接过茶盏,却见到落后两步进来的柴清云,顿时惊得向前,卑躬屈膝行礼道,“小人见过金花郡主。”
有柴清云在,那李chūn自是言行举止拘谨了几分,喝了杯凉茶去了心中暑气之后,便提起了正事来。
从怀中小心的取出一道黄sè锦帛来,杨延昭和柴清云当即跪拜下来,那林chūn则是清了清嗓子,将金帛所书的圣意念道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赤旱千里,福建多灾,苍生罹难,黎民疾苦,朕心甚是悲戚,然安抚使杨璟调度有序,百姓无伤,闽地无乱,甚得朕心,特封龙图阁直学士之位,望尔勤加善职,护民安边,钦旨。”
看着眼睛直直盯着他的杨延昭,李chūn又是轻咳了两声,“杨大人,官家的旨意小人已经传达了,还请大人接旨吧。”
这时,杨延昭心中的欢喜顿时落了一空,千里送来的竟只是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语?更何况如今他外放为官,多了这龙图阁直学士又有何用,不过是挂着个虚职罢了。
看出他的失落,柴清云不禁开口问道,“朝廷难道没有提给闽南发放赈灾的粮食之事?”
闻言,传旨的李chūn面带为难道,“回郡主的话,旱魃问世,赤地千里,其他州县也有着灾情发生,门下省和户部几是调度,粮草颇为紧张。”
顿了顿,又是继续道,“听说都已经有流民生事传出,官家很是震怒,这几rì朝会上,可没少训斥责罚,就连户部的沈大人都已经被扣了半年的俸禄。不过提及到福建路,官家却是异常的满意,遂让小人rì夜兼程赶来,以彰杨大人赈灾之功。”
这么说来,是没有粮食和银子下拨了。
“谢主隆恩。”
无奈的笑了笑,双手提上前,接过圣旨,起身后,那李chūn看了看柴清云,面sè犹豫了几分,好一会,从怀中掏出封信道,“杨大人,官家还让小人带来了件密函与口谕。”
接过信,杨延昭也不着急拆了,接口问道,“不知官家还有何旨意?”
那李chūn支吾着不语,见此,柴清云转身要往外走去,后者却忙出声,“郡主,请留步,这口谕郡主也是能听得的,只是怕杨大人会有些不高兴。”
见二人都望了过了,那李chūn跺了跺脚,一甩衣袖道,“你此去,告诉杨璟那小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两江路的米粮都快被他给买光了,害的朝廷征粮调遣都成了问题,还有脸来张嘴要粮食,这无赖子真是存心来气恼朕的!”
话一出口,柴清云掩口笑了,杨延昭却后背冷汗直冒,卖粮一事他也算是私下进行,虽和两江路那边打过招呼,但也只是用的寻常行商购买为由,如今,赵光义派人送来这句话,那自然是知晓了自己将查抄贪官污吏后银子私扣下来一事。
“杨大人,官家交待小人的事情自是传达了,不知大人与郡主还需询问何事?”
回过神来,将杨延昭又是问了些汴梁的事情,后者想来是看在柴清云的面子上,也不做含糊,一一作答。
汴梁城,此下也并无大事,明面上最为忙碌的便是赈灾的户部,其他朝臣照也如旧,只不过因赈灾一事,已有几名大臣遭到责罚,京都的水依然波澜不惊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又是喝了一杯凉茶,李chūn看了看柴清云,继续道,“杨大人,有一事小人不知当不当讲。”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明晓他要说些隐秘之事,当即又满了杯凉茶,“李公公有话当说无妨,杨璟为官不久,许多不妥之处还需公公指点。”
双手接过凉茶,李chūn摇了摇头,“杨大人年轻有为,小人哪里敢胡乱言语。只是私下里小人听王公公说起,朝中众多大臣力荐派人来通判闽地,可是官家都置之不理,想来官家对杨大人是极为器重的。
而大人在此边远之地,还需时常给官家递些个折子,以表拳拳忠君爱国之心才是,也免得小人嚼着那是非。”
杨延昭错愕了片刻,稍后心中才大呼不好,怎么将这事给忘记了?
眼下,他也算是封疆大吏,执掌着福建路,无论功绩还是名声,都也是不足以升任,朝中定然非议不少,即便有赵光义的支持,但是忠心怎能不表?
忙谢过那李chūn,唤来侍卫领他去后院厢房歇息,杨延昭擦了擦额前溢出的汗珠,“看来我还是处在为官之道的门槛外,若不是被这李chūn提点,怕是要失了圣眷。”
“深宫内院之人,能近到天颜,哪个不是人jīng?你呀,也不过是个初入仕途的少年郎,怎能处处想得周全?”
“玉儿说得也有道理,虽劝慰之言,但入得耳中,倒是舒服了许多。”
打趣了句,拿起手边案上那密信,拆开封口,取出宣纸,见到上面的字,杨延昭愣了片刻,不由得苦笑起来。
纸上只有两个字,银子。
这是讨债来了?见柴清云有所好奇,遂将信纸递了上去,后者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看完之后,也是哑然失笑。
“官家倒是好人儿,竟然与你讨要银子,想来是上次运回去的银两让他知晓了六郎是个大户,心中越发的惦记上了。”
“清儿,你有所不知,官家派我来闽南,便是为了暗中行商于海外,只是数月来,诸事接踵而来,分身乏术,还未着手去办理。怕是官家这些rì子手头紧了,所以又记起此事来了。”
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脸,柴清云走上前,为他拭了拭汗,“眼下福建路遭受大旱,官家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你,或许只是为了提醒了莫忘了此事,六郎无须多忧。”
感觉着鼻前的幽幽暗香,杨延昭忙将手绢从柴清云手中拿了过来,“还是我自己来吧,玉儿,你靠的太近,却是让人迷恋的紧。”
“你个登徒子!”
闻言,柴清云霞飞双颊,眉眼生妩,故作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后者却又因此心猿意马了一番,伸手将她给搂紧了怀中。
夏衣轻薄,自是肌肤相贴,顿时杨延昭只觉得怀里满是圆润,血液猛然喷张,只觉得yù·火中烧。
而柴清云自是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虽没有经历**,但是还想知晓些,顿时脸羞得更加厉害。
扭捏着,轻声喃语着,“六郎,光天化rì之下,府中还有他人……”
冰雪肌上满是嫣红之sè,虽口中说着不要,但却未有挣脱之意,恰是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羞涩还留住。
身边有着绝世佳人,却只能终rì的看着,杨延昭哪里能受得了,此刻,柴清云yù推还就当即让他失了清醒,露出无赖子的模样来,“眼下家中并无他人,不正是给你我的好时机?”
说着,抱着柴清云,用脚关起了镂空布纱木门,大步走到屏风后的木案,在后者小声惊呼下,手已经入了裙衣之内,那柴清云身子颤了一下,刚要轻哼,香唇玉齿已被迫不及待的杨延昭给吻上。
不多时,柴清云已娇·喘连连,杨延昭忙褪去了她的衣衫,一时间,chūn光无限,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只闻得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chūn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谐,真个情到深处滋味美。
虽是大汗淋漓,但却乐在其中,许久,二人才从**中回过神来,柴清云用着衣裳遮体,满面含chūn,勾勾的盯着杨延昭,“你这泼皮无赖,真是羞死人了。”
看着佳人玉目生情,杨延昭不禁又是chūn心荡漾起来,手又是不老实起来,yù想再行鱼水之欢。
推开那乱摸的手,柴清云故作恼怒的瞪了一眼,“你这浪荡子,平rì里自诩风流,怎连怜香惜玉都不知,女孩儿家初经人事,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闻言,看着那抹落红,杨延昭这才想起之前脸上的痛楚之sè,忙收了手,讪讪的笑道,“娘子教训的是,为夫知罪了,还望娘子莫怪。”
这番模样,柴清云哪里还能与他较气,慵懒的笑了出来,稍后,突然正sè来,“六郎,如今我已是你的人,望六郎莫负了柴玉儿。”
将那因为香汗而乱了的秀发理了理,杨延昭沉声道,“能得郡主垂青,杨璟自当是此生真情不换,怎能做那些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之事?只是,玉儿为皇亲国戚,官家可会将你下嫁与我?”
“六郎这倒是无需担忧,先皇曾许诺过,恩准玉儿自择夫婿,想来官家应该不会有所为难,如今,六郎好生的为官家办事,剩下之事待自会水到渠成。”
闻此言,杨延昭顿时能甩下了心中一直压着的包袱,又与柴清云说道了几句,二人这才穿了衣裳。
为了防止外人说道,柴清云仍是梳双环髻,因几度欢愉,走起路来不免有些疼痛,见此,杨延昭便挽着她回房歇息了。
嘱咐了几句,走出屋来,正yù看看八妹和排风,却见一兵丁迎面走来,“大人,祝家寨的祝炎前来求见。”
听罢,正yù请他到客厅,但想着之前的事,便转念道,“请他到书房,本官稍后便到。”
第二百零八章 久旱逢甘霖
(感冒,头晕,第三章在努力中,争取码出来)
整了整衣衫,进了书房,见到祝炎,笑着道,“祝族长,如此酷热之时,怎么有空下山来我府中?”
接过那凉茶,祝炎并未喝,而是放到了一边,“杨大人,确实有着要紧之事,如今天逢大旱,暑气难退,山中飞鸟走兽也是匿了踪迹。祝家寨倒还好,有大人的指点,存了些腌制的肉食可熬一熬,可是别的山寨倒是没了吃食之物,因而让我来求大人予些粮食,已做救命应急之用。”. .
闻言,杨延昭面露思量之状,这些天,自从陈山一事之后,各家的寨子安稳无动,倒也少了他众多麻烦,此刻祝炎来相求,怕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了。
山中各族人数众多,在闽地若想真正的扎住根,必然要使其信服,而眼下正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怎能这般的错过?
“朝廷赞任杨璟为福建路安抚使,自是为百姓尽心尽力,如今各家寨子已经生活无依,各州县定然是要放粮,还请祝族长代为转告,即rì起,各个寨子可派人前来领取米粮,不过眼下朝廷的赈灾粮食还未运来,整个福建路都很吃紧,便先每月两斗米一人,不知祝族长以为如何?”
听到杨延昭应允,祝炎本还有所担忧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两斗米虽有些少,但是省着些吃,倒也是够填饱肚子,当即满是感激的道谢起来。. .
“杨璟虽说各寨可遣人领取,不过祝族长,眼下各州县皆是灾民众多,米粮紧缺,倘若是有人存有私心,慌报多领,岂不是使得其他受苦之人难以充饥果腹。”
停顿了片刻,在祝炎不惑的眼神中,继续道,“我听祝力说过,祝族长对闽地寨子都是极为了解,不如到时候便由祝族长费心辛苦,负责此事如何?”
闻言,祝炎顿时明白了,这是在给他祝家寨拔高声势的机会,当即出言道,“杨大人考虑的周全,我祝家寨定会听从大人差遣。”
商定作罢,祝炎又是与杨延昭闲话了几句,得知祝戎陪着花姑去了漳州,而祝力也带着人在外监察赈灾一事,他便也不多做逗留,告了辞就先行回祝家寨做起准备。
送走了祝炎,杨延昭又是在城中巡视了一番,待看到罗氏女时,她正带着几个小娘子给治病施药,遂走上前帮其忙来。
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罗氏女接过身边卫士递上前的凉茶,“六郎,朝廷遣使,可是送米粮来了?”
寻常,作为妇道人家,她是从不过问这些事情,但眼下见到无数黎民百姓受苦,对这朝廷旨意也是有了几分关心。
摇了摇首,杨延昭如实道,“是派人来,却不是送粮的,眼下这局面,也只有我自己来收拾了。”
闻言,罗氏女不作声,许久才微微一笑,“在奴家眼中,六郎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对了,柴姐姐哪里去了?”
听她提及柴清云,杨延昭支吾了片刻,这才回道,“玉儿她身子累了,便在府中稍作歇息,清儿你最近也是忙坏了,不如回去歇上一歇。”
将被汗湿透的鬓发理了理,罗氏女将喝完凉茶的杯盏放到一旁,“奴家不觉乏累,待rì落后,再回府吧。”
又是到了rì落,满是疲惫的回了府,罗氏女丢下手中的药箱,便匆匆的去看柴清云了,待众人都入座后,二女才姗姗而来,脸上明显有着红晕。
“柴姐姐,罗姐姐,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脸蛋儿都红了?”
八妹不解的问了一声,顿时柴清云低下了头,罗氏女脸上窘意闪过,稍后才应道,“想来是这几rì天气太过炎热了,我与柴姐姐身子染到了暑气。”
说罢,还朝着杨延昭瞪了一眼,有羞shè还有恼怒,后者看到,怎能还不明白她是知晓了白天之事,只做没瞧见,笑着将脸转到了别处。
用过膳,罗氏女挽着柴清云先行离去了,杨延昭与八妹、排风说道几句后,让二人回房休息,之后,又与那没有一同吃饭的李chūn说道了几句,自然没有忘记给他带上些黄白之物,以作拉拢示好之意。
稍后,本想去探望翻柴清云,却被守在丫鬟绿珠堵在了门外,“杨大人,小主身体有些不适,已经歇下了。”
说这话,眼中满是笑意,怕是连她都知道了,顿时心中大为尴尬,忙望着别处走去,寻罗氏女去了。
敲开门,踏进屋中,见到刚换了薄纱群衫,云发斜插着一根玉簪,却也是慵散别致,让他心血又有些沸腾起来。
或许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又看到他一副sè眯眯的模样,罗氏女不由得杏眼微灯,叶眉斜飞道,“你这登徒子!”
“既是登徒子,那边让你好生的瞧一瞧登徒子的厉害!”
故露出狠sè,杨延昭走上前,将罗氏女纳入怀中,也不顾她的惊呼,便上下其手来,后者想要推开,却是越发的无力,很快便眼神迷乱起来。
怀中,罗氏女的身子越发的烫了起来,玉臂搭在了他的脖颈处,竟主动的回应着亲吻,口中不时发出低低的呻吟。
脱去那薄纱长衫,却是一件红sè绣着腊梅的肚兜儿,映着如玉、肌肤,半遮半盖,顿时,杨延昭有些坐不住了,丹田处yù·火熊熊燃起,胯下之物早已是勃然而立。
虽不解罗氏女今夜为何如此这般的配合,但yù·火已被燃起,当然要横枪立马,驰骋一番,更何况白天那滋味,让他很是回味,自然是不想错过这番机会。
床上,见罗氏女手捂着脸,玉体蜷缩,白中带着些许的殷虹,极为的诱人,杨延昭哪里还忍得住,当下胡乱的将白衫脱下,便是扑上去。
感觉着怀里罗氏女身子在颤抖着,杨延昭不由得将节奏放慢了下,轻轻的抚摸着,让她有些绷紧的身子放轻松下来。
见火候差不多时,正要曲径通幽探泉香时,却觉得手中一片湿漉,借着灯火看来,竟是血迹。
这是怎回事,明明还没有开始,这落红便出现了?
正当他发愣之际,却见罗氏女羞涩的将他推到一边,忙从枕头下拿出块褐sè布巾垫在了体下。
“却是来了那污秽之物……”
声音微不可闻,杨延昭却是明了了,是他运气太好了,看着身下还昂首挺立的兄弟,只能叹着气将撩起的yù·火往下压。
突然出了这变故,杨延昭只得在罗氏女的催促下穿上衣衫,悻悻的离去,心里大为惋惜,不过随即想着罗氏女之前竟没有再做推脱,不由得心情大为转好,想着rì后与二女同床而欢,刚压下去的yù·火有猛的升了出来,浑身也是燥热的厉害,忙去提了桶井水,痛快的冲洗了一番。
翌rì,天未亮,罗氏女已是在忙碌开来,见到杨延昭,脸颊莫名的飞来一道红霞,让他又是心神已乱。
再见柴清云时,仍是少女的装束,但是眉宇间,却生出蜜熟蒂落的新妇风韵,又让杨延昭好自陶醉了一把。
待吃过早膳,又是各自忙着赈灾的事情去了,rì子与往常照旧。
两rì后,祝炎再次前来,带着满各个寨子人丁多少的薄录,杨延昭拿过之后,忙令人誊抄了数十份,连着他放粮的命令快马加鞭送到了各州县。
闻讯后的各寨也纷纷派遣族人往着周边府衙领取米粮,之后,皆遣族中德高望重之人赴兴化城,对着杨延昭一番感恩戴德,让他心里很是舒坦。
可是舒坦之后,便又开始焦虑了,已是到了九月,本是秋高气爽之时,可大旱仍不退。虽说之前花了百万两银子买了五谷回来,但整个闽南有着几十万人口,随着时间的推移,存粮是越发的少了,而两江之地也是处在苦苦支撑的局面,纵使有着银子,调动着聚宝阁,也难买进粮食,在这样下去,怕是要坐吃山空了。
这两rì,杨延昭可是急的嘴边都起了水泡,就连何钰也因此rì夜难以入眠,终rì奔波,到处联系粮商。
与郭淮走在比平时宽整了许多的青砖道上,看着四周头来的敬重目光,杨延昭本就锁着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兴化城米粮就快告罄,而这些百姓自是全然无知,他们心里只是清楚的明白,到了时辰,自会有饭食来填饱肚子。
“合德师兄,能不能用山门帮我调些米粮?”
他又快马加鞭的往朝廷送了十数道折子,可是仍是半点回音都没有,想来赵光义已经放下这闽南不管了。
此刻,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能依仗的便是道家山门了。
“延昭师弟你不怕泄露了身份?”
郭淮瓮声道了句,要是大规模的调动米粮,就算朝廷不会发现,儒家与佛宗肯定是能发现的,到时候,岂不是让杨延昭的身份公示于众?
“顾不得这么多了,合德师兄”,指着前往望不尽的衣衫破败,面sè饥黄的百姓,杨延昭叹了口气,“民生多艰,作为父母官,杨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殍遍野。”
“要下雨了。”
杨延昭还在艰难的抉择中,因而听到这句话,却是没有注意到,只觉得一丝莫名的凉风袭过面来,稍后,又是听郭淮道道,“延昭师弟,要下雨。”
这时,他的话中已带着欣喜,杨延昭却是愣住了,稍许,只觉得有东西落到脸上来,待回过神时,四周已是沸腾开来,不远处竟是奔走欢庆的百姓。
抬首望着天,又是一滴落在了眼睑上,杨延昭没有用手抹去,一时间,竟在那傻傻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大道半成林默娘
(可恶的感冒,直接思维混乱,唉……希望各位朋友五一游玩的愉快。)
这场迟来的雨下了三四rì都未见停,静洗了屋阁廊檐,也将数月来弥散在天地间的暑气给冲刷了干干净净,秋意的微凉也尾随其后,姗姗而来。
干旱终于去了,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衫,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水顺着琉璃砖瓦滴落,杨延昭心头也算是松了口气,眼下正是九月伊始,耕种播种还是来得及,各州县的谷种也发放了下去,无数的百姓此刻正冒雨在田间劳作着,赶着能在入冬之前,再赶收一季,而他也是刚从城外田垄中回来。 . .
大雨算是解了福建的燃眉之急,至少百姓有了盼头,而聚宝阁从北方收来的粮食待雨停后也能运来了,jīng打细算些,再撑个一个来月想来是不成问题。
如今,朝廷已经免去了今年的赋税,而且他还找到了个解决粮食的新法子,组织渔民入海捕鱼,每rì,也能有大量的鱼捕获,虽说对于整个闽南来说,有些杯水车薪,但起码,能解决不少人的吃食问题。
“这雨下着,今夕造船的进程怕是又要耽搁了,不过还差两艘,想来也快了”,念叨了几句,擦着头发上的水渍,杨延昭转身问着郭淮,“对了,合德师兄,你可有少阳师兄的消息?”
郭淮扣着衣衫,摇了摇头,眉头皱着瓮声道,“我给少阳师兄发了消息,却是没有回信,也不知眼下是在何处。” . .
将擦干的头发用跟木簪随意的束着,杨延昭笑着道,“少阳师兄还能出了意外不成?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祝老前辈和花姑,二人也是高手,他三人在一起,整个闽南也是能来去自如的。”
想想也是这般,听了这句话,郭淮这才将几rì来的担忧放了下来,与杨延昭一道,立在窗前听风看雨。
又是五rì,这场雨才停了下来,河塘再次被填满,草木也因这场及时雨而重新生出新机,天边,雨过天晴,在蓝白相间中,留下一抹七彩的光晕。
田间,杨延昭正带着人查看着播种的情况,想来是温度还算适宜,几rì想来,田垄的水中已经有稀稀疏疏的绿意探了出来。
“若是一切顺利,霜降前还是能有收成的。”
身后,跟随的张全轻声说道,赈灾最为忙碌的时刻总算是过去了,而他也从当初不入流的小吏成了从六品的仓曹,掌管整个福建路的仓廪,却是当初未曾敢想过的。
闻言,杨延昭笑着点了点头,“忙活了这么久,就看田里的收成了,眼下我巴不得这些稻子猛的一夜长好,结上两三个稻穗才好。”
这打趣的话让其余之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说笑间,却见萧慕chūn正从远处赶来,见到他略有慌乱的样子,杨延昭三两步的迎了上前。
“公子,徐先生他们回来了。”
“少阳师兄他们回来了?倒是件好事儿,这十数天在外奔波,想来救济了众多的百姓。”
杨延昭赞叹着一句,郭淮点首附和,他那悬着的心也终于真正的放了下来。
萧慕chūn粗眉拧着,瓮声又是道了一句,“可是徐先生他们都受了伤,林姑娘更是昏迷不醒。”
“什么?少阳师兄他们受伤了?”
听到这话,杨延昭哪里还坐得住,忙将手中的事情交付给张全等人,他与郭淮匆匆的往城中赶去。
“少阳师兄!”
推开木门,杨延昭二人大步走入,屋中,徐少阳仍是一身白衫,只是脸sè苍白了许多,就连那熟悉的微笑都没有浮现在嘴边。
“少阳师兄你可安好?”
走上前,杨延昭急切的问着,后者摇了摇头,声音略有嘶哑,“小师弟,合德师弟,为兄并无大碍,只是苦了念娘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床上,林默娘正合目躺着,面容暗黄,神形憔悴,与多rì相见判如两人。
“默娘她怎么了?”
徐少阳叹了口气,双目注视着林默娘,许久才缓缓道来,“合德师弟,为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瞧见像念娘这般心底至纯至善的女子,她是硬生生的累垮了身子。后来在漳州城,又遇到了巫教残党,以自身xìng命为引,作出古怪的邪阵,为兄防范不足,又让默娘受了伤。”
语中,显然带着深许的自责。
收了给林默娘把脉的右手,郭淮眼中不解道,“少阳师兄,我怎觉得有些奇怪,默娘身子虚弱是真的,可是又有一股绵厚真气从丹田处源源而生,这又是为何?”
帮着林默娘将被子给掖好,徐少阳解释道,“这便是默娘的机缘了,受伤之后,为兄恰好遇到了风尘子师祖与释空大师,二人皆被她的诚心所感化,合力运功为默娘医治,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待默娘醒来,修为怕是有了要赶超你我了。”
听到这些,郭淮当即是明白了,人本就是天地间的灵物,只是因后天的感悟不同,才有修为高低之分,若是有高手灌输真气,是可以触发先天的本能,而风尘子与释空哪个不是绝世高手?
而杨延昭则落寞的走到一边,“听少阳师兄这般说来,我这做小师叔岂不是要被比下去了?”
这哀怨多愁的模样,却是惹得徐少阳咧嘴笑了,郭淮也只能翻着眼,“延昭师弟,明白就好,rì后还不加紧修炼,我那徒儿都是一跃千里,进步神速着。”
如此一说,本是调侃的杨延昭顿时倍感压力,忙借故先行了一步,留下徐少阳二人相视一笑。
在徐少阳的调养下,林默娘身子却是慢慢的恢复了,只是在民间,一则消息却是如风过巷口,不经意间,快速的传散开来了。
“林氏有女,通天神女也,乃是天上圣母因感民生疾苦而入凡尘。”
于此同时,泉州、漳州等州县都已经竖起了祠堂,以林默娘像为供奉,竟也是信徒无数,每rì叩拜之人络绎不绝。
看着手中的公文,杨延昭第一个念头便是越加的肯定了林默娘便是妈祖了,只是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似乎背后有人在故意推动着,而能做到这效果的,怕是只有道家山门了。
将文书递给徐少阳,后者看完,他那细长的双眉紧蹙,“小师弟,这消息可是当真?”
将桌案上的其他几封公文递了上去,杨延昭苦笑着,“少阳师兄,我也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但不巧的是你这徒儿眼下确实成了神女转世,是我道家的神母。”
聪慧如此的徐少阳当然明白,这是山门中出手了,作为道家的弟子,他深知其中的缘由,不禁叹了口气,沉声不语起来。
又是数rì,林默娘才醒了过来,只是身子消瘦的厉害,本还想外出行医,待听到民间的种种传闻之后,不由得惊然失sè。
“恩师,默念本就是寻常家的小女子,怎能担负得起着般名声,还望恩师指点默娘该如何处之。”
见她这般的惊慌不知所措的模样,徐少阳当即好生安抚着,并嘱咐林默娘近些rì子不要出门走动,只管将身子给养好,其余之事不做思虑。
安抚了林默娘,徐少阳整rì的早出晚归,直到数rì之后,才面带无可奈何之sè回到了府中,那一夜,他屋子中的灯没有熄灭,窗外的杨延昭只能暗叹一声,将话藏在了心里。
有些话他不说,徐少阳自是明白,只不过心里还未走出这个坎。
第二天,杨延昭正yù出门,却被徐少阳给唤住了,转过身,只见他满脸疲惫,双目红肿,尽显憔悴之sè。
“少阳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他何时见过风度飘逸的徐少阳这般光景,惊呼一声杨延昭急忙走上前,身后的郭淮更是要上前查探脉象。
伸手止住郭淮,徐少阳低声道,“我没事,昨rì我遇到了山门的外宗长老,他身上有掌教密令。”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杨延昭明白,默娘一事,的确是山门借此来增收信众,眼下,即便少阳师兄回山门,怕也改变不了这一事。
毕竟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罢了,少阳师兄,其实这何尝不是件好事?默娘依旧能积善行事,闽地的百姓也有了新的神灵,自不会再推崇邪教巫士之流。”
闻杨延昭这般说,徐少阳半晌点了点头,“延昭师弟说得有,可默娘毕竟是**凡胎,这般无妄的被夸大,即便是不触犯了神灵,也使得她难以行善为乐,所以,为兄想好了,不作理会山门继续宣扬道家圣母一事,带着默娘离开福建。”
杨延昭和郭淮同时惊呼起来,“少阳师兄这要去往何处?”
“先前,合德师弟也与我说道了,小师弟你想让为兄去高丽,宣扬我道家真言?”
见杨延昭下意识的点头,徐少阳继续道,“昨夜为兄想了很久,毕竟念娘年纪尚轻,而高丽又相距甚远,此去不知何时能还,我道家虽是看破红尘,孝善之道仍秉而承之,因而当不能断了她尽孝道伦常之事,所以,我决定带着念娘先行往流求,待rì后心无牵挂之后,再与高丽去。”
听到‘流求’二字,杨延昭心猛然一动,眼下,这挨着他脚边的后世宝岛正处在蛮荒时期,那里,民智较闽地更加愚滞,山民野众心xìng粗夷。
倘若徐少阳前去开化民风,引来万民朝拜,对于以后收复琉球自是大为方便,可是教化一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实现,其过程必定是艰辛异常。
心里很是复杂,万般话语到了口中,却只剩下一句,“少阳师兄决意这般计较?”
“恩,心已然”,徐少阳转身往回走去,一袭白衣随晨风摆荡。
第二百一十章 理事治民
林默娘一事在福建路越传越神乎,即便是兴化城,也有了神母的祠堂,一时间,道家的信众遍布闽南,使得佛宗本就不多的门徒更加的少了几成。
而就在这时,徐少阳与林默娘飘然离去了,师徒二人带着林府的几名下人,一叶扁舟,带着教化万民的信念,前往了流求。
杨延昭虽然心里很是不舍,但好在流求与福建相隔不是很远,想念之时,也能坐穿前往。 . .
送别了徐少阳,杨延昭事情顿时多了起来,来到闽地,起初是邪教,接而又是旱灾,疲于这些事情,政务之上倒是许久没有过问了。
单单是农田水利,赋税银绢之事,都已经很是头疼,而林愿的一份公文更是让杨延昭满是压力。
整个福建路,兵丁的装备十之有五是不合要求,更有十分之一的兵丁连遮挡的破皮甲都没有,这样的情形,竟然已有数年。
“该死的金刚禅!”
将手中的文书甩到桌案上,杨延昭怒道了一声,再怎么搜刮,也不能弱了兵丁的装备,否则一旦又外寇来袭,岂不是城池尽丢?
眼下让他到哪里去寻着十数万的甲衣矛羽之物?
纵使福建路有铁矿,杨延昭也不敢挖来自己打造,毕竟,这要是被朝廷知晓了,可是谋反的大罪。 . .
揉着发疼的脑袋,别无他法,唯有上书给朝廷了,虽然明白汴梁兵部不会同意这般巨大的数目,但能讨几件,便是几件了。
忙碌一天之后,杨延昭只觉得很是疲惫,事情无论大小,全都需要他来定夺,自是累的很。
晚膳时,有两rì未出现的何钰回来了,脸sè上颇为的兴奋,“兄长,出海的船只已经造好了,小弟也已经找好了,明个儿便下水试航。”
闻言,杨延昭自是欢喜,问了几句之后,并做了应允,答应何钰随他一道,去参加新船下水的试航。
翌rì,海边,七丈八尺的大船迫在水滩边,桅杆上挂着那卷上的帆布,十艘一字型摆开,着实有些气势恢宏。
旱灾的时候,涌入到兴化城中的难民不乏工匠好手,正是这数千工匠rì夜赶工,才在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将这些船给造了出来,而今天,便是来试航,检验这些船只。
洒酒鸣鼓,祭拜海龙王之后,十名头发花白的老汉赤脚走了上前,常年漂泊海面使得他们面sè黝黑,身上罩着件短卦,麻布裤子卷到了膝盖,对着杨延昭等人行了一礼,继而朝着船只走去,紧随着他们的是几十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儿,看着大船,眼中满是欣喜之sè。
随着那船把子号子想起,身边的后生则是齐声应着号子,起锚挂帆,大船则是顺着风向,驶向了大海。
孤帆远影,碧波水长。
“兄长,我也该准备准备,再过些时rì,便出趟海去。”
闻言,杨延昭转过首,看着身边眼中有着兴奋之意的何钰,“今夕,还是挑个得力的手下来负责此事吧。”
走海上这经商到,虽然是挣钱不错,但风云变化莫测,挣的也是用命赌来的,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兄弟来冒这个险。
摇了摇头,何钰罕见的露出认真的模样,“这次出海小弟可是期待许久了,如今总算能驾船而去,我怎能又不去的道理?此次随行的都是玩水弄浪的好手,兄长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既是如此,杨延昭也不再劝阻,为了确保何钰出海的顺利,让郭淮领着数千人,将福建周围岛屿上的盗匪全都横扫一光。
看着运回来的大量金银之物以及米粮,让他也来了jīng神,派祝力和萧慕chūn领兵,清扫福建各大山头的劫匪,自是狠狠的赚了一笔。
大半个月后,靠在海边的十艘大船装满了货物,大多是何钰从中原运来的绫罗绸缎,玉石器具,当然,也有瓷器笔墨之类。
看着手下随从皆登上了船,何钰回身对着杨延昭笑道,“兄长,我这就去了。”
“恩,一路珍重”,说罢,对着身边萧慕chūn几人招了招手,后者会意的走上前,跟在了何钰的一旁。
眼中闪过丝疑惑,后者有些不解道,“兄长,萧大哥他们不是另有要事在身,怎能随小弟而去?”
“今夕,你所去的是异国他乡,自然是需要人在身旁照应着,有萧大哥随着,我也能放心些。”
萧慕chūn这七人是他连夜从建州调回的,何钰这一去,身边没几个人保护,杨延昭肯定是不放心的,而毒蝎是他一手训练出来,护佑周全想来是没有问题。
不再说话,何钰弯身做了一揖,继而大步望着首只船走去,身后的八妹则是快速的摇动小手喊道,“何大哥,记得早rì回来,你还答应鱼儿给我带好吃的玩意,可别忘了!”
听到这声音,何钰笑了,但却没有回头,只是摆着胖胖的手,继续朝着大船走去。
待号声想起,船工熟练的起锚挂帆,秋季的风鼓起帆布,送着大船往海中行去,渐渐的消失在天际尽头。
立在远处,看了许久,杨延昭这才回过了神,领着念念有词的八妹,和有些面带感慨的罗氏女等人往回走去。
送走了何钰,心里难免会有些担忧,可是随之来的事情又是让杨延昭忙得不可开交,海盐买卖一事索xìng·交给了柴清云,由聚宝阁进行出售。
而他则是全身心的扑在了田垄间,各地调来的粮食快用完了,眼看着要进入立冬之节,万般焦急中,水稻总算在是有了成熟之象。
大喜之下,哪里还能有所犹豫,杨延昭忙将各州县的兵丁全都派到田地里,抢收稻谷,在经历旱灾之后,百姓对这来之不易的收成格外的珍惜,因而军民一心,倒也是很快将古物收割干净了。
冬天如期而至,虽不及北地那般严寒,但风也变得冷冽了许多,有了抢收来的这份谷物,闽南百姓至少有了过冬的粮食,而杨延昭在接连数十道奏折下,朝廷总算是有了回应,给闽南运来了千石粮食也在路上了,他也是能松了口气来。
这rì,海边的风带着冷湿之气迎面吹来,杨延昭带着人,看着身前数个巨大的池子,其中,还是在缓缓流动,池底下,沉淀下来无数白sè的晶体。
那些,便是闽南所产,已经席卷整个中原的福建jīng盐。
“单虎,如今海盐的产量有多少?”
轻声问了句,身后裹着厚袍子的单虎忙走上前应道,“回大人,眼下兴化、漳州、泉州以及福州都有盐池,单算jīng盐,每rì可出百石。”
一百石,太少了,朝廷在送来粮食的时候,又传来了赵光义的密信,仍是只有银子二字,如今闽南一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他再无推卸的理由,剩下的唯有赶紧想出挣钱的法子。
海盐,是他目前唯一能依仗的,自然是需要越多越好。
眉头紧皱着,好一会,对着那单虎道,“一百石太少了,趁着眼下手中并无多少事情,加紧再开辟出几个盐池,最好将产量提到rì产五百石。”
交待完,杨延昭又是带着人走了几圈,正要回去之时,海边靠来了数只渔船,一旁的林愿笑着道,“是出海的渔夫回来了。”
听着那带着闽南口音特sè,而又欢快的渔歌号子,杨延昭不禁止步立在了远处,而其余之人见他不作声,也静静的立在一侧。
这次出海,想来是收获不错,船把头等人黝黑的脸上皆是遍生着笑意,吆喝着,喊着人来一同拖着船下渔网。
“走,我们也过去帮忙!”
笑着道了一句,杨延昭大步往前走去,林愿等人愣了片刻,相视一笑,继而跟着上去。
渔网下,跳跃的鱼不断挣扎着,身子往前倾着,那在首位的船把头身子往前面踉跄了几步,正要骂着身后之人,却感觉一股力道从传来,这才将步子给稳住了。
抹了把脸上的汗珠,脾气有些火爆的中年汉子正要回头训斥几句,却见到一张笑脸,吓得手一抖,渔网也瞬间被拉出了一截。
“小心。”
用了拉住渔网,杨延昭一声吼,继而转首道,“都加把劲,今个儿倒是看看网了多少大鱼!”
一阵哄笑,那船把头也加入其中,众人含着号子,好一会才将渔网给提了上来,网中,尽是活泼乱跳的鱼。
收了网,伸手止住要行礼的渔夫,杨延昭看着各式各样的海鱼,却是觉得好些个都已经吃过了,味道还是鲜美的很。
“哈哈,大人竟然有石斑鱼,上次八姐儿还跟下官问道着,说着石斑鱼很是好吃,等下便拾掇了,派人送到大人府中。”
单虎笑着说道,八姐儿自然是八妹了,既然小丫头喜欢,杨延昭倒也不做推辞,便点头应了下来。
稍后,像是记起来什么,转首望向那船把头,“这些鱼可能卖个好价钱?”
那船把头小声拘谨的道,“回大人,这些鱼也不过是能添置些寻常家用,眼下有了海盐,倒是能腌制起来,留着做以后的吃食。”
看来是卖不出好价钱,这样难怪,福建路靠着海边,怎会缺这些海产鱼类?若是要挣大家钱,就得卖到中原去,可这路程遥远,还未送到,便已经腥臭了。
不知为何,杨延昭脑子中隐约有一个想法,却一时间难以道出来,只觉得憋屈的很,正巧前面有一个从海里捞上来的残破瓷器瓶子,当即一脚将它给踢飞了。
在那瓷瓶划出一个抛物线后,突然间,脑子清明了,终于明白之前想的是何物了,当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天下人你们都有福气了,本公子要让你们成为知道什么叫做罐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罐头
自从海边那一次怪笑之后,众人眼中聪慧绝顶的杨大人又开始倒腾起稀奇古怪之物了,将因盐池而闲下来的煮盐屋子全都用了起来,里面尽是些瓷器瓶儿,以及各式各样已被煮好的鱼虾扇贝之类。
“大人,这些个瓶中的鱼已经走味了。”
屋子里,煤炭已经烧的通红,单虎也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在冬天将屋子烧的这么热,虽说可以驱寒,但是这般,却使得那圆口瓷瓶中的腥臭之味更加的浓烈。
即使蒙着布巾,但还是熏得厉害,一个多月天来,他都快被这些味道给熏得吃不下饭食了。
身后,杨延昭眉头紧皱,但却不是因为这气味,而是心中有些想不明白,做出罐头,关键就是使得食物和空气隔绝。
为了这个头疼的问题,可是尝试了许多的办法,可是倒头来,却依旧不行,屋子中的温度大抵也就初夏那般,而罐头若是要生产出来,可得四季都能保存数月才行。..
沉脸苦思着,一边,单虎带着人将身前一堆瓷瓶打开检查,无一不是木塞拔出后便是腥臭之味溢出,只叫他们脸sè发白,更有甚者腹中竟开始翻涌作干呕之状。
正要全部拾掇出去,在炤台的角落边,却有个瓷瓶儿拉下了,单虎走上前,本想送到屋外一并处理了,可手却下意识的将木塞拔开了。
似乎没有刺鼻的臭味。
愣了一下,单虎不禁又放在鼻前嗅了嗅,稍后疾步往屋外走去,“大人,这一瓶是完好的!”
正在苦思冥想的杨延昭闻此言,忙接了过来,确实没有腥臭之味,大喜之下,立刻让人取来筷箸,夹出来看了看,鱼肉如十数天前一般新鲜。
在左右的惊呼声中,将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了品尝了片刻,杨延昭将瓷瓶和筷箸递给了单虎,“单大人,你也尝尝看。”
接了过来,虽然心中有些将信将疑,但单虎仍是尝了一口,顿时,再次惊呼,“大人,竟然味道完好如初,真是好生稀奇!”
他这一说道,四周之人也纷纷讨了过去尝了起来,不多时,皆是面露不可思议之sè,虽然这些天都在跟着杨延昭捣腾未听说的罐头,但私底并没有很是看好此事。
毕竟,千百年来,何时听过煮出的吃食能存上个数月不坏的?
可是今rì,亘古不变的道理再次失了效,半晌,众人心中的震惊才平息了下来,看着身前的杨延昭,越发的觉得这位朝廷派来的年轻大人很是神秘。
当然,正拿着瓷瓶端详的杨延昭没有感觉到,此刻他很是想不明白,为何一起制作的罐头中,唯有这一个是没有变味,委实的想不通。
“单大人,这个瓷瓶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理不清头绪,遂问向了还处在欢喜中的单虎,后者愣了下,如实的说了在炤台角落发现,但是何人所为,却也是不清楚。
眼看着到手的眉目化成了虚无,杨延昭自是极为的沮丧,就在这时,远处候着的调来制作罐头的老汉儿弱弱向前探了探身子。
见他这般,杨延昭忙让人将他唤道了身前,那老者起初有些胆怯,但是听着单虎的话后,这才壮着胆子,说了好一通来。
片刻,单虎挥手让他退了回去,转过首来笑着脸道,“大人,这瓶儿是这严老头儿做的,那rì,他在正煮着开水,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滚开的热水中浮着只瓷瓶儿。
小老头或许是吓着了,赶紧将瓷瓶捞起来,拿了个木塞堵上,或许是用了大了,这瓶口被损掉了一小块,被他取了块稀泥给封上了。刚才他以为大人要责备与他,这才踟蹰不敢现身,待看到大人欢笑这才壮了胆子。”
看着瓷瓶口边那已经结硬的泥块,杨延昭笑出声来,“哈哈,正是有心种花花不得,无心插柳柳成荫!”
笑罢,杨延昭招呼着众人按照严老头之前所说,再次忙活起来,将海鱼之物烹煮好,放进煮沸的开水中,待过小半个时辰,立刻取出塞上木塞。
至于封口,想着用泥太过粗陋,思索了片刻,杨延昭命人取来了红烛,用燃烧后滴落的蜡来封上缝隙,倒也是好看了不少。
接下来的rì子,杨延昭心里很是期待,特别是每rì清晨,单虎来时都带上一个瓷瓶,满是高兴的汇报着瓶中的吃食味道如初。
又是一个月来,已经到了岁末,天气寒冽,裹着厚实袄群的八妹念道了许久,却还是没有看到白雪漫天飘洒。
这些天,罐头一事已经初见成功,在屋子烧着炭火之下,依旧能月余不坏,这食物的保险之法着实惊了不少人。
也幸好杨延昭下了封口令,否者,传了出去,岂不是白白的失了赚银子的财路?
这天,屋外寒风呼啸,吹着窗纸哗哗作响,书房中,火炉正寂静的燃着,杨延昭提笔写着给赵光义的密折。
一阵冷风吹进了屋子,却是罗氏女笑着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个小小的朱红掌盘,“六郎,公文劳累,喝碗汤来解解乏吧。”
淡橙sè的长襦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sè的兔子绒毛,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却是格外的美丽动人。
接过鲜美的鱼汤,杨延昭却是放在了一旁,拉着罗氏女微凉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几口热气,“这天这么冷,却是苦了清儿了,以后便不用做这些了。”
露出个欢喜的笑意,罗氏女将手抽了出来,端着鱼汤喂着他,“六郎你这般辛苦,奴家做这些,也是应该,再说,奴家也是与柴姐姐分着rì子熬汤,倒也不觉得累。”
口中是鱼汤的鲜美,眼前是佳人貌美如花,杨延昭心中大为高兴,指着窗外对着罗氏女道,“清儿,你可听到了外面寒风哭喊之声?”
“奴家刚从外面进来,这个当然是比六郎更加清楚了,冰寒冷风铺天盖地,又是到了年岁前了。”
扎了眨眼,杨延昭一脸的坏笑,“不错,是冷多了,所以晚上还是人多挤一挤比较暖和,你我喊上玉儿一起大被同眠如何?”
闻言,罗氏女白皙的脸庞顿时红了,满是羞涩的瞪了杨延昭一眼,“你这泼皮癞子,竟整天想着这些羞人的事情。”
见她这般,杨延昭讪讪的笑了笑,待吃过鱼汤,又是说笑了几句,罗氏女正要离去之时,木门再次被推开,却是气喘吁吁的八妹。
“六哥,何大哥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送银子
海边,瑟瑟寒风卷起千层浪花,吹得船帆猎猎作响,何钰负手立在船头,墨sè松涛的短袄套在白sè的长袍外,一顶羊毛毡帽遮着依旧圆胖但黑了几分的脸。
已经跳下船只,拉着缰绳铁链放下锚的船工口中号子喊得格外响亮,世代弄舟掌cháo的他们虽然一生都漂浮在大海上,但何时真正的到达过异国他乡?
如今,隔了数月回到故土,寒风迎面如刀割,心里却是越发的觉得欢悦,归心似箭,早已是迫不及待想回到家中,与那婆娘娃子说着外出所遇的稀奇古怪之事。
突然间,本是眯眼望向前方的何钰笑了,哒哒的马蹄声在呼啸的海风中并不清晰,但他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是教官来了。”
身边,萧慕chūn惊喜的欢呼道,脸上寸许长的刀疤使得笑容显得有些骇人,其余的几名毒蝎也是jīng神一振,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不禁皆是欢笑起来。..
船工还没有将甲板搭上,何钰肥胖的身子便从数丈高的船舷边上跃了下来,落在海滩之上,溅起的尘沙遂海风飞扬,而他是踉跄的往前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何兄弟,小心点,否在到了家门前伤了身子,某与诸位兄弟可不要被教官给责难了?”
随之而下的萧慕chūn伸手搀扶住了他,并笑着说道,闻言,身后的几名毒蝎纷纷笑出声来,稳住身形的何钰理正了歪斜的毡帽,也满是笑意的回道,“多谢萧大哥,小弟我心宽体胖,纵使跌落,也能弹蹦起来,怎能伤着?”
正说笑着,却见杨延昭已经抱着八妹跳下马,将缰绳随意的甩给身后的祝力,三两步的走了上前。
“今夕,你回来了。”
先前,总是觉得有千言万语,可是到了此时,万千思绪却已经飘散不见,嘴里能说出来的,也只有这简短的话来。
上前给了杨延昭一个熊抱,何钰爽朗的笑声随即想起,“兄长,我回来了。”
二人笑了许久,杨延昭才越过何钰,走向萧慕chūn,看着他脸上的寸许长的刀疤,心中满是感激。
出海经商哪里有几句空言那般简单,一半看天,一半看人,漫天风雨海浪之中,暗藏着几朝的生死,此行不用多想,定满是惊心动魄。
“萧大哥,诸位兄弟,一路辛苦了。”
抱着拳头,杨延昭轻声说着,而萧慕chūn等几人自他走来时,便是一直静静的立着,闻此言,皆是面露憨厚的笑意,忙连连退到一边,“教官严重了,属下等跟着何兄弟泛舟而行,见识那往rì里不曾敢想的碧波绿水,奇国异乡,乃是平生一大幸事,怎会有辛苦?”
一阵说笑,八妹牵着排风走上前,拉着何钰的衣摆,小脸上满是好奇之sè,“何大哥,交趾可比我大宋如何?是不是真的如鱼儿寻常听到的那般,那里的树上结的果子有太阳那么大,牛漫天飞着,羊不吃草就能长肥,这些离奇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岂不是比我大宋厉害多了?不过还有人说她们的女人都长得跟夜叉似的,鱼儿和排风商量后,或许是真的,城中见到的交趾商人都是面相粗陋,想来那些女子貌如夜叉倒也不是捕风捉影之事。”
絮絮叨叨的说着,有些难以置信,想在何钰处取得证实,又很是认真的推理着,小脸上甚至满是认真。
见她仍是这般讨人怜惜,何钰在八妹的脸上捏了捏,大笑着道,“哈哈,鱼儿你想要知道什么,等回去,我给你一一讲来可好?”
不多久,数十辆马车慢慢的驶来,却是何钰事先派人去通知的聚宝阁来人了,见到那代理着诸事的亲信,他忙招了招手,让后者带人将船上的箱子与货物搬卸了下来。
风,在天地之间嘶吼着如期而至的夜幕,屋中,灯明酒暖,众人欢笑着推盏言欢,最为开心的自然是何钰,酒已尽喝多了的他正卷着舌头,说着海外的见闻,不时逗得八妹与排风失声惊呼,即便是罗氏女和柴清云,也一再掩嘴而笑。
一夜欢闹,待酒醒之时,已是rì上三竿之时,屋外的风寒之声仍是扰人心境,但无疑,却是一个好太阳的rì子。
很是安逸的伸了个懒腰,何钰心满意足的起了床,做了洗漱,正yù出屋,却看到桌上摆着几只青白相间的瓷瓶。
瓶身有着一首小诗,“趁梅寻得水边枝,独棹渔船却过溪。人似玉,醉如泥,闲歌五sè线中诗。”
字体是他不是他所熟悉的筋骨遒劲,但配合着小诗和瓶身蓝白之sè,也是颇有韵味,剔除瓶口的封蜡,拔开那被雕刻成双鱼对花跃的木塞,顿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这就是昨夜兄长说得好玩意?
闻到这香味,食yù不禁大动,取了放在一边的筷箸,忙夹了瓶中的鱼肉,很是鲜嫩,入口即化。
拨弄着瓷瓶,这海鱼确实口味极佳,但是福建路靠着大海,即便是再为jīng美,怕也是很难做成买卖。
商人的本xìng便是在商言商,所以,何钰自然的便是想到手中的罐头该怎么变成源源不断的银子。
苦思冥想许久,终究是不得头绪,甚至不明白一向无所不能的兄长为何要做出这玩意,难不成只是一时兴起?
不知觉中,吃完了瓷瓶中的鱼肉,拿着瓶子在手中随意的摇晃,却看到瓶底有一行镌刻的小字。
“瓶中仙,酷暑之rì可存月余而不腐,其他之时,数月亦如初。”
见到这行小字,何钰顿时豁然开朗,心中狂喜开来,将筷箸丢在桌上,宝贝似的握着瓷瓶,大步往外疾走。
书房中,暖炉正燃着,杨延昭为郭淮斟了杯茶水,略有歉意的道,“合德师兄,岁末将尽,却还是要麻烦师兄奔波,是杨璟的不是。”
接过茶水,饮了一口,郭淮摇头道,“延昭师弟,你我之间就不必这番客气了,只是何时启程?”
“今夕带回了三十万两的银子,这是他冒险出海所得,当然不能全都交给朝廷,不过好在海盐了赚了不少的银子,凑成个二十万的白银倒是不成为题。
这两天,我便让人收拾妥当,也让萧大哥他们歇养几rì,不如三rì后出发如何?”
来了福建路之后,虽然剿灭邪教时给朝廷带回了百万两金银,但是这数月来,杨延昭一直不敢忘记赵光义那讨银子的密信。
特别是那林chūn的提点,让他深知外放之官,姿态必须要做足。
所以,得送些钱财回朝廷,如此,便是说明他可以将事情给办好,而对于皇帝而言,能办好事情的臣子无疑是好臣子。
二人正说道着,一阵寒风灌进屋中,抬首,却看到满是欢喜的何钰走了进来。
“兄长,这可定要交给小弟啊!”
气息有些微喘,将手中的瓷瓶放在桌案上,何钰连忙将来意道了出来,生怕是说完了,这桩好买卖就花落他人之手了。
见他这般的紧张,杨延昭却是笑了,“放心,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罐头之所以迟迟未对外出售,等的就是何钰回来,将此事交予给他负责,毕竟是自家兄弟,这才能放心。
后者听了这句话,像是吃了颗定心丸,满是欢喜的笑了,继而不免惊叹的夸赞杨延昭,言语中,崇敬之意越发的洋溢。
三rì后,寒风冷冽,郭淮一身轻骑,跃马在前,紧随其后的是裹着兽皮袄的祝力,脸上显然有着兴奋之意,因为此行向北,终究是圆了儿时的梦,看一看那传说中的繁华城池,在红砖绿瓦间染一身风雪。
数十辆马车载着装满钱财的箱子往南走去,萧慕chūn七人对着杨延昭行了一礼,继而跃马,分别走在押送的队伍前后巡视着。
身后,风呼啸在山林之间,将身上的厚实袍子裹了裹,萧慕chūn又将手往怀里塞了塞,那里可有几封教官特意嘱咐他好生带着的信,待到汴梁,交予到故人之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往昔何在
白雪漫天,遮蔽了城墙上的涟涟寒霜,也淹没了大街上往来的熙熙囔囔人群,使得汴梁城银装素裹,少了些往rì的繁华喧嚣,多了几分处子静谧。
皇城内,大雪纷洒在砖瓦琉璃之间,夜幕的寒气呼啸在宫闱殿阁内,文德殿,赵光义穿着黑sè锦缎袄,大殿内四个火炉燃烧的正旺,较那些殿外瑟瑟发抖的内侍宦官,却是少了冷寒之意。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杯烟气袅袅的参茶递到了案前,赵光义未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好一会才出声道,“都已经清点了?”
俯下身子,王继恩点首小声应到,“回官家,清点好了,这次杨大人送回来纹银有三十万两。”
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赵光义走到大殿的一侧,在火炉之前那半卷的帷幕后,却是挂着一幅画了很久的地势图。
..
炭火发出吱吱的声音,微微晃动的火焰映在他越发坚毅的脸上,王继恩则是侯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低着头。
余光瞄过,正如往常,那白皙的手在他很是熟悉的地势图上拂过,无一例外,又是那幽云之地。
“韬光养晦三五载,定要大军挥戈北上,击溃这些契丹蛮夷,重夺我大宋河山!”
手握成了拳头,砸在了‘幽州’二字上,一股猛烈的帝王气势也随之散开,压的王继恩连忙小声附和,“官家勤政,寰宇清明,朝野上下一心,我大宋江山如红rì勃然而出,那四方小民蛮夷必定俯首称臣。”
赵光义沉默不语,目光沿着地势图而上,定格在那一红sè圆团上许久,杀伐之气再次喷·泄而出,刺的王继恩只觉得心头发凉。
“那小子在闽南怎么样了?”
闻言,王继恩才觉得周身舒服了许多,低着头,遮挡住已经布满汗珠的脸,声音中带着颤抖道,“回官家,杨大人在福建清正廉明,倒是颇受百姓称赞。”
重新做回到龙椅之上,赵光义闭上了眼,王继恩这才赶忙将额头上的汗珠给擦掉,目光在案头瞄过,恰好看到那未合上的奏折。
隐约间,似乎看到了‘福建路’三字,再到奏折下端,赫然是中书省的专有印记,心中顿时生出一些明悟。
福建路自杨延昭去了之后,便是一番风雨,牵扯出邪教作乱,杀害朝廷大臣,残害百姓,虽然大军平了乱,但是后来闽南之地在朝中却是吵得越发厉害。
太祖设路府以来,何时有过年及弱冠便执掌一路的先例?
杨延昭虽说是新科状元,在众多老臣眼中也只是黄口小儿,怎有这番能耐,更何况他还是北汉降臣之子。
因而奏折漫天飞来,可是官家却始终心如磐石,不往福建路发送任何旨意,哪怕是宫殿外跪满了御史谏臣,都未曾改变心意,即便众臣妥协后,提出派判官知州前往闽南的谏言都没有采纳。
也好在福建大旱,并无乱象生,也并无百姓伤亡之事,这才使得官家有了堵住悠悠之口的理由。
只是如今,中书省再谏言,官家心中怕是要有所改变了。
暗自揣测着,王继恩不敢多言的低着头,桌案上,参汤的烟气还在弥漫,大殿中安静的即便是呼吸之声都觉得有些刺耳。
殿外风雪依旧在呼啸一片,似乎吹得殿中的炭火都随之颤抖。
半晌,赵光义睁开双眼,将那几封奏折推到一旁,提起书案上的狼毫小笔,见此情形,王继恩忙拿过身边的宣纸,恭敬的摊铺开,并用墨玉镇纸压着宣纸,这才有退到一边磨起砚来。
低首不敢看UU小说所写之物,待墨香飘散,笔落砚身,王继恩忙接过已经折叠好的宣纸。
“去,交给那小子派来的人,好生的带回去。”
领了命,正yù离去,却又闻耳边道,“内侍省当中可有办事周到之人?”
愣了片刻,王继恩俯首道,“回官家,临华宫的殿头洪筹倒是挺机灵的。”
“临华宫?”
赵光义显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来,稍后对着王继恩笑骂道,“你这老死皮,倒是会卖乖,还不快滚!”
被一眼看出心中的盘算,王继恩顿时口中喊着告饶之声,继而躬着身子往殿外退去。待走到廊檐之外,寒风刺骨袭来,他倒是不觉得冷,将左右跟着的青衣内侍摆手退去,满是欢喜的看了看南边的天空,笑着低语道,“咱家这是得了巧还是卖了乖?”
说完,便甩着袖子往一边走去,留下那几个青衣宦官不知所措的对视了几眼,继而又是大步的向前追去。
汴梁城外,白雪皑皑,郭淮看了看身后的张谦和李至,说道了两句,跃身上马再回首一望冰雪霜染的古城,眼中终究有着一丝的失落。
一旁,萧慕chūn不由得叹了口气,唯有那祝力倒是有些欢喜,汴梁繁华,几rì来虽为曾看够,但也算是见识了,最为让他高兴的是随雪而来,又乘雪而去,风雪之中,飞骑而行,这是何等的痛快。
“郭大哥,一路小心,见到延昭和今夕,待我和元沛兄道声好。”
张谦比数月前清瘦了几分,京中为官,也将他娘亲给接了过来,本该意气风发之时,却是越发的低沉了。
若不是那双眸子仍是明亮如初,郭淮定会觉得他受了沉重的打击。
“是啊,郭大哥,你可要转告延昭兄,就说李元沛对他甚是挂念,若有机会,还是早早的回汴梁来,也省的在闽地吃着苦头。”
对着二人抱了抱拳,郭淮扬起了手中的马鞭,马蹄疾行,随风踏雪而去。
风雪漫天,城东一家茶肆中,温仲舒与韩国华盘膝而坐,身前,杯盏烟雾迷眼,二人皆不做声。
杯盏一旁,摆着两张宣纸,字迹挺瘦秀润,早已很是熟悉,瘦筋藏锋之中,却是一首曾经熟读的前朝离赠之作。
‘小来落托复迍邅,一辱君知二十年,舍去形骸容傲慢,引随兄弟共团圆。羁游不定同云聚,薄宦相萦若网牵。他rì吴公如记问,愿将黄绶比青毡。’
这其中含义,怎能不知?
想着过往的种种,再看眼下兮兮之景,温仲舒唯有一声叹息,而韩国华,也是沉声不语,自满自饮起温润的茶水来。
砖瓦之上,冰雪层层,巷子里略微普通的院子前,一身穿褐sè袄子的小厮很是歉意的笑着道,“我家公子身子染了风寒,这两rì怕是不能到王爷府中搂说道了,还望侍卫大哥能担待些,与王爷好生的美言几句。”
即使如此,对方也只能嘱咐了几句,带着随行的几人往回走去,见打发了来人,那小厮忙关上木门,往屋中走去。
“他们走了?”
内堂,向敏中轻声的问着,白皙的脸上带着丝红润,似乎比往rì里的脸sè都要好上几分。
“按照公子你的吩咐,王府的侍卫并无责难,已经领入离去了。”
挥手退去了那小厮,向敏中深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的一张纸上抚摸着,稍后,闭目不语,或许是在感受那蝇头小字中的遒劲有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市舶司
砖石道路上,杨延昭信步走着,遇到往来与他行礼的百姓,都会笑着微微颔首,身后,跟着从汴梁赶回来的郭淮,二人就这般踏风逐尘,随意的走在兴化城大街小巷中。
路边,砖石缝隙中,枯黄的细草萎靡不振的缩着身子,杨延昭深吸了口气,吐出一片的雾气,“一岁一枯荣,岁首已过,想来也快到了chūn暖花开之时了。”
“确实如此。”
郭淮轻声的应着,从他自汴梁回来之后,杨延昭的情绪似乎始终有些低落,虽然有所察觉,却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解。
至情至xìng之人,总会又会羁绊,这是当年恩师孟阚传授与他的,那时候郭淮不甚明白,直到如今,却是懂了,为何恩师每每对月时便一去粗放之sè,满是孤独与惆怅。
那是心里有着难以释怀的深情。..
似乎没有看到郭淮眼中的所含的一丝复杂,杨延昭迈着步子走进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小酒肆,那掌柜的也识得二人,将伙计给推开,亲自笑着迎了上前。
寒暄了几句,杨延昭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很快,一壶热酒与几碟小菜送了上来。
满上一杯,递给郭淮,似乎有些感慨,轻声的说道,“也不知少阳师兄如今怎样了。”
“少阳师兄做心中所想之事,虽有着辛苦,但至少是欢愉的。”
泯了口曲酒,有些苦辣,但是入了喉,也有几份甘甜,修为到了郭淮这地步,即便不受这苦寒之气,但这酒却是对他xìng子,不禁又喝了两口,这才放下杯盏继续道,“延昭师弟,你是不是还因汴梁的事情而心生郁结?”
汴梁行,带着杨延昭的亲笔书信,可是出面相见唯有张谦与李至二人,剩余之人,哪怕是送信之时,也未曾露过面来。
没有否定郭淮的话,杨延昭接连喝下几倍温酒,这才苦笑着的停了下来,“合德师兄,世上最看不透的便是人心,把酒言欢,共论经纶的挚交好友,倒头来也不过是殊途陌路而已,想到这,小弟胸中自会觉得有些不快。”
满上身前的杯盏,郭淮叹了口气,低声应道,“若不经历些风云变幻,你又能知谁才是生死相依之辈?”
“合德师兄说得有理”,道了一句,杨延昭拿起那斟满酒的瓷杯儿,仍是一口饮了下去,脸sè也并未见有少许的释怀。
再次满上酒,郭淮望向窗外,寒风吹着屋檐边上的一块褐sè布片,上面绣着红sè的潦草字迹,隐约间,能看出‘徐记酒馆’四字,这是小酒肆的名儿。
大半载,倒也是识得了闽地的字,也能听懂了不少的闽南之言。
“延昭师弟,你是不是快要回汴梁了?”
喝着酒,郭淮随口的问道,那rì,宫中的宦官送来一封密信,待到兴化城之后,杨延昭看了密信便开始忙活起来,更是将之前转运使的破旧宅院大肆修葺了一番。
“应该是快了,朝廷要在闽地设立市舶司,小弟的任务大抵都已经完成了,留在此处倒也无了用处。”
杨延昭如实的说着,他也不明白赵光义为何一改当初的主意,在闽南设立市舶司,只是既然密旨已经传来,唯有照着旨意先行筹备起来,等着宫中派掌管宦官前来。
至于,闽南,想来是不会留着他了,毕竟安抚使乃是封疆大吏,不可能让一黄毛小儿担当下去,或许会调回汴梁,与张谦、李至一道,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深衙小吏。
又是饮了一口酒,随着郭淮一起望着窗外,半晌,杨延昭又是悠悠的道,“不过,相比闽南,我倒是不想回京城那地去。”
京中勾心斗角,刀光剑影,想着,杨延昭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倒不如在这山高皇帝远的闽南穷快活着。
“呵呵”,郭淮憨厚的笑了两声,举盏放在唇边,泯了几口,“世人皆穿闽地穷山恶水,多刁民,没想到延昭师弟却是待出了兴致来了。”
“给我十年的光景,便能使得此处富裕繁华,相比那些恼人的事情,小弟倒是喜欢窝在此处。”
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郭淮出声道,“确实,延昭师弟大才,治理一方还是绰绰有余,单凭这数月来,兴化城焕然一新来看,为兄丝毫不作怀疑。”
闻言,杨延昭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举着杯盏向前,“小弟身处庙堂,事不由己,今后还需合德师兄多加照拂。”
语中满是感激,那郭淮却是翘着嘴角,伸出杯子与他清碰,“敢不为延昭师弟所效力?”
暖意渐起,风绿河岸郁葱细柳,不经意间,芳草已经青青,却已是到了二月chūn来之时。农耕一事已经开始了,杨延昭闲暇之时,便带着左右,在城外的田垄中查看着,而那些劳作的农人也适应了这高高在上的小大人时常的到来,满是亲和之sè。
“兄长,你说的番薯这次小弟特地的打听了,却还是没有发现。”
跟在杨延昭的身后,何钰小声的说着,元宵节之后,他出了趟海,带着得力的心腹又是熟悉了一遭,也专门的打听了临行前被嘱咐番薯之事。
走到田头的蓄水渠前,杨延昭蹲下洗了洗手上的泥迹,笑着道,“此事不急,但今夕你务必要上上心,因为找到这番薯,百姓便都能填饱肚子了。”
“果真如兄长说的这般神奇?”
何钰从来没有怀疑过杨延昭所说,特别是出了海之后,竟发现曾经误以为兄长信口开河之事,竟是真实存在,心里的推崇之情更是到了极致。
只是这番薯果真可以养活众多衣不果腹的百姓,如此说来,找到它的自己岂不是要狠狠的赚上了一笔?
正胡思乱想着,肩膀却被人拍了拍,抬起首,见到杨延昭正对他笑着。
“是不是又在想银子了,今夕,倘若你真的找到了,我可以做下论断,用不了几载,你便能富甲天下。”
“果真?”
见何钰的语中已多出吃惊,杨延昭再次笑了,“这就得看你运气了,对了,‘瓶中仙’与jīng盐的买卖怎样了?”
瓶中仙便是罐头,与jīng盐成了何钰手中最为赚钱的两样东西。
“瓶中仙已经开始运到了中原,从传来的书信来看,正如兄长所料那般,很快便被一扫而空,先付下的订单也有数百份。而jīng盐,仍是好卖的很,还未运出两江路,便以卖罄了。这两个月,已经有五万两的白银入账了。”
五万两,是笔不小的数目,加上何钰这次出海赚了几十万两,回京之时也能带上二十万两交差。
思虑了片刻,杨延昭理好被和风吹散的发梢,“今夕,jīng盐控制在两江路等地的出售,要能卖到河东那边,最好是辽国的上京城。瓶中仙也是如此,待过些时rì,寻些闽地独有的果味,照理做出来,运到汴梁城中去。”
闻言,何钰猛的一拍肥胖的手,“兄长说得极是,如此一来,赚的银子却是越发的多了!”
说着,满脸的馋涎之sè,双手搓在一起,似乎正为那数之不尽的真金白银而感到不可抑制的欢喜。
轻咳了两声,将正在无限憧憬的何钰思绪给拽了回来,杨延昭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正sè道,“今夕,朝廷派人来了,说不定我要被调任他处,rì后便由市舶司来掌管出海一事,虽然兴化城中皆是自己人,但做事还需低调潜行几分。特别是jīng盐,切记你是交了承奉的银子才拿到了盐引,不能大意,否则为兄鞭长莫及,顾不到你的周全。”
听着罕见的郑重之语,何钰也是正了神sè,连连应允,“兄长放心,小弟自当谨慎行事,断不会出半点差池。”
点了点头,杨延昭抬首望向了远方天际云低林野间,剑眉锁起,许久才低声喃喃自语,“也不知朝廷会派谁来,若是宫中有个旧人,此刻却是方便多了。”
正想着,却听到呼声传来,抬首望去,却是祝力匆匆而来,走近时,率先对郭淮行了一礼,继而对杨延昭道,“小师叔,京里派人来了,似乎有圣旨传来。”
心里一个激灵,虽然很不愿意相信来的如此之快,但也只能暗叹一句该来的终究回来的,带着众人马不停蹄的往城中赶去。
甩掉手中的马鞭,快步走进府中,可还未踏进去,却看到一绿衣手执拂尘的内侍立在门前的轿旁,听到响声,后者转身笑着道,“小杨大人,这些rì子不见,你可还记得咱家?”
第二百一十五章 离任福建路
见到此人,杨延昭不由得愣住了,须臾才回过神,笑着赶忙走上前,“洪公公,原来是你,杨璟怎敢忘记?”
眼前,洪筹穿着圆领蛟蟒青衣,身后是黑sè烫金边披风,头上戴着乌冠,帽檐边,两条红sè琉璃穗因说话而不断的摆动着。
“听说是往小杨大人这边来,咱家领了官家的旨意便连夜兼程,总算是见到小杨大人了。”
挥了挥手中的拂尘,洪筹走上前,搀着杨延昭的衣袖,满脸的欢喜之sè,想来是真的所有高兴。
又是寒暄了几句,二人走进了客厅之内,洪筹脱掉身后的披风,挥手让跟在身边的褐衣小太监走了出去,对着正在倒茶水的杨延昭深深做了一揖。
“洪公公,你这是作何?”
放下手中的杯盏,杨延昭急忙上前,赶忙的要搀扶起了他,后者坐到一边的木椅之上,很是诚恳的说道,“小杨大人,若是没有你,怎会有洪筹的今rì,如今,能在东宫太子身边说得上话,全凭小杨大人的恩德。对了,那本‘三国演义’太子很是欢喜,这次还特意嘱咐咱家寻小杨大人讨要下半部。” . .
地上那香气袅袅的茶水,杨延昭笑着道,“呵呵,洪公公说的哪里话,人生谁不有跌浮之时?东边rì出,西边雨,世间冷暖多苦情,洪公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至于那‘三国演义’我这倒是有还有些纸稿,等稍后便取来与洪公公快马送到宫中去。”
谦和的话语让洪筹很是欢喜,一句苦尽甘来道出了他所有的感慨,特别是杨延昭将‘三国演义’拿出来继续与他送予太子,这情谊怎会不明白?
端起杯盏,眉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线来,泯了两口水,“小杨大人仍是这番一点架子都没,古往今来,做到一方大员能如小杨大人温逊近人的怕是寥寥可数。”
“洪公公谬赞了,杨璟不过是朝中的后生晚辈,在闽南也只是胡乱折腾,只是官家抬爱,才没有加以责备,否则,早就被扒了这身官服,塞进那大牢之中了。”
心里很想知道对方身上带来何种旨意,但是杨延昭明白,有些事情急不来,更是无需着急的。
放下手中的杯盏,洪筹的两片被修整过,很是细长的双眉弯在了一起,“小杨大人,这大半年来,福建路的事情可谓闹得满朝不宁,官家皆置之不理,而这闽地被小杨大人治理的井井有条之时,却派了吏部左侍郎前来,咱家心里也只能叹一句圣心难测。”
说着洪筹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道黄sè锦缎,见此情形,杨延昭忙要起身跪拜,后者则是急忙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小杨大人,你我之间何须这样,此处并无外人,小杨大人只管看了便是。”
闻言,杨延昭抬首看了眼洪筹,他的眼中带着些许的笑意,便道了句恭敬不如从命,接过那圣旨,打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官家可有封赐?”
看着默不作声的杨延昭,洪筹将头往前伸了伸,小声的问着,虽然圣旨是他带来的,可是半途之中怎敢偷看,所以倒也不知上面写着什么。
苦笑了几下,杨延昭将圣旨递上前,后者犹豫了几分,这才接了过来,匆匆的看了几眼,恭敬的放在了桌案一边。
“官家让我回去继续做读书人了。”
翰林院侍讲,最初挂在杨延昭身上的官衔,现在闽地事情已经解决,自然是要他回翰林院了。
叹了口气,洪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凭着这些个月来的功绩,杨延昭进入六部中书都是理所当然,再不济,知任一州府也是绰绰有余,而翰林院,在他眼中,只是文人养老的地方,空白的埋没了杨延昭这块璞玉。
半晌,洪筹轻声安慰道,“小杨大人,凭你的本事,终究会扶摇直上,进翰林院倒也不是件坏事,眼下朝中的水深得很,齐王和赵太保之间斗得很是厉害,小杨大人入翰林院倒是能保得周全。”
心里有些沮丧,但是洪筹所言何尝不是正理,遂收了脸上的失落之sè,“公公说的是,杨璟心xìng低了,多谢了公公的指点。rì后公公在闽南,还有些事情需要公公照拂。”
“这个自然,小杨大人的事情便是咱家的事情,哪里需要这般的客套。”
继续聊着,果然,洪筹领了皇命,前来执掌市舶司,如此杨延昭便也不客气了,直接将何钰之事与他说道了出来,本想还有些推搪,可是后者竟毫不为意的摆了摆手,全都应承了下来。
看来,洪筹心里还是记着当rì的恩情,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杨延昭心中最为困扰的事情,立马唤人将何钰招来,让他二人见了面,便顺水推舟,让洪筹领了一成‘聚宝阁’在福建路买卖利钱。
宦官内侍无了子孙根,少了女sè的念头,对于钱财自然是欢喜的,因而洪筹也笑着应下了杨延昭的提议,毕竟这十几万两的银子得来一不触犯朝廷律法,二来能与杨延昭套了近乎,何乐不为?
又是说了一番,突然间,洪筹一声惊呼,忙拉着杨延昭的衣袖,“小杨大人,你看我这脑子,只顾见着你欢喜了,还没去拜见金花郡主,还请小杨大人速速领咱家前去,并在郡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感觉那暧昧的眼神,杨延昭讪讪的笑了笑,想来他与柴清云的事情朝廷皆知了,便也不作多言,径直的领着洪筹往后院走去。
待见完柴清云之后,不免想起了那前来接管福建路的信任安抚使,提起他,洪筹哼了哼鼻子,“小杨大人,这童备德xìng子有些酸腐,在吏部熬了十多年,还是个侍郎,若不是官家开恩,不知何时才能坐上这守疆重臣之位。此刻他便在城中的驿站里,也不来觐见郡主,当真是无理、无趣、无知至极。”
见洪筹这般说,杨延昭似乎能想象得到对方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儒,虽然他也不喜与这种人打交道,但还是敬上地主之谊,哪怕是即便要离去了,更何况对方即将是这闽南之地的执掌者,套些近乎也是好的。
将洪筹安置好后,杨延昭往着城南的驿站走去,此行他也将何钰带着了,若是这童备德好言语,便再做推荐,使得rì后何钰能多谢照拂。
本是破旧衰败的驿站因为干旱兴化城的翻建得到了修葺,询问一番之后,挥手退去了驿站那几名老差役,杨延昭径直的走向了靠里的那间小院。
还未走近,便闻得一阵清香,应该是焚的香炉。
院门未关,杨延昭看着庭院中有一褐衣仆人正做着收拾,遂停下了脚步,轻咳了几声道,“请问,童大人可在?”
闻声,那仆人转过头,见到是生脸,眼中有些戒备,但是这异乡突然听到中土之言,倒也是觉得几分亲切,因而往前走了几步道,“几位是谁?找我家老爷又是为了何事?”
“小哥,我是杨璟,听闻童大人到了兴化城,特来拜访一番。”
那仆人眼中明显多了丝惊愕,但随即便回过神来,“原来是杨大人,请稍等,小人这就去和我家老爷通报一声。”
很快,脚步声传来,那仆人往里做请道,“杨大人,我家老爷请你进屋。”
“多谢小哥。”
道了声谢,留下郭淮与何钰,杨延昭跟着那仆人身后,往着屋中走去,待驿站半新的木门推开之后,便见一白衫中年人正静坐在木椅之上,手持书卷,焚香沐浴。
“晚辈杨璟前来叨扰了。”
做了一揖,杨延昭轻声道,那童备德这时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抬首望过来,脸庞消瘦,目光冷冽,似乎一瞬间,要看透他的内心。
思绪恍惚了片刻,这才听到耳边声响传来,“原来是杨大人,倒是早有耳闻。”
“童大人客气了,杨璟不过是后生晚辈,今rì听闻大人到了兴化城,便特地赶来,待大人稍作歇息后,我便将交接的事情做了,免得耽误了大人的公务。”
杨延昭的话语很是谦逊,论起来,此刻未作交接,福建路依旧是他独大,而这童备德即便是吏部侍郎,官位也低了几分。
可是为官谨慎是杨延昭一直奉行的准则,所以,言语间仍是后生末学,以晚辈自居着。但即便如此,童备德仍是不温不火,并不领他的情,所以,交谈了片刻,便先行做了告辞。
待他离去之后,那童备德竟面露出一丝笑意,取出手边的书卷继续仔细研读起来,看那半卷的封面,似乎有着‘道德经’三字。
出了院子,杨延昭暗自念道了一句,果真是酸腐老儒。罢了,也不去想和童备德套近乎了,有洪筹和林愿等人,rì后何钰也不会受人刁难。
回到府中,收拾了两rì,将要交代的事情全都嘱咐了下去,接着杨延昭便与童备德做了交接。
待第三rì,望着关上大门的院子,杨延昭不由得叹了口气,大半载来,闽南行如同南柯一梦,似真又似假,如今,受命离去,恍然间,心中竟有些不舍。
“六哥,以后我们还会回来么?”
八妹低声的问着,一旁,排风小脸上也满是不舍,闽地虽贫瘠,但是两个小丫头也随着罗氏女踏遍了兴化城,施药救人,心里也印下了这兴化城的一砖一石。
“说不定有机会的。”
罗氏女轻声的说着,不知为何,她眼角有些红润,一旁的柴清云则是拉着她的手,挤出一个笑脸来。
见众人皆是带着离愁别绪,杨延昭深吸了口气,笑着道,“都别多想了,汴梁城繁花似锦,此次前去,肯定是乐不思闽,还不赶紧上车,随本大人前去!”
说道着,率先上了萧慕chūn驾来的马车,柴清云几人被他这番逗乐了,也是抛去了心里的伤感,跟着上了马车。
五两马车,四辆装着二十万纹银,随着萧慕chūn的马鞭甩出,开始摇摇晃晃的朝着兴化城外行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恩情别离
夜幕还未退去,早chūn的风带着丝许的寒意,吹散马蹄在砖石道路上留下的清脆之声。轱辘粼粼,马车轻摇,披着未隐去的星月,往兴化城外缓缓的驶去。
也许是天sè尚早,即便是八妹掀开车窗帘布,也看不到街上的半个人影,使她不觉得有些失落,撅起了小嘴终吐出与年岁不相符的落寞。
见她这样,一边的柴清云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将帘布放好,“夜凉,鱼儿莫染了寒气才是。”
闻言,八妹将身子缩进了马车,靠在了排风的身边,两个女孩儿揪着衣角,不作声的低着头。
一旁,杨延昭感觉柴清云与罗氏女望来的担忧眼神,面露出苦笑的微微摇了摇头,见他这般,二女也不再说话,各自将靠近的八妹和排风拥入了怀中。
城门口,此时,天sè尚早,还未开门放行,萧慕chūn轻轻的拉了缰绳,正yù跳下马车,便已经有身穿甲胄手持枪矛的士卒上前来做盘查。..
待三名兵卒走近,他们的脸sè猛然变了,驾驭马车的汉子之前见识过,曾经一起在身后的城头上浴血杀敌,如今由他驾车,这车中所坐之人不明而喻。
听说小杨大人要走了,便是在此时么?
一时间,心中满是酸楚,这几人竟是愣在了原地,领首的一伙长嘴唇抖动着,却发现怎么也道不出一句话来。
见他们这般,萧慕chūn往前走了几步,满是虬须的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指了指城门轻声道,“几位小哥,我家公子想出个城,还想行个方便。”
三人依旧立在原地,似乎并未听闻道,萧慕chūn正想继续说道一遍,却发现他们的眼角隐约间泛起了红sè,只能将言语再次咽了下去,转身往着马车走去。
车中,杨延昭心中感慨万分,思绪如波,闭合着双目,静静的盘膝而坐,车帘掀起,待寒风吹过面颊,这才睁开了双眼,却是看到了萧慕chūn那满是为难的脸。
“教官……”
伸手止住了他,虽未下车,但之前萧慕chūn的话他都听到了,也大致猜出了几分,心里顿时涌出了丝许的慰藉,也生出了些波澜。
本来,趁着寂静离去,便是为了避免此番情形出现,这世上,若存在着使得杨延昭难应付的事物,那毋庸猜测,便是这赤忱之情。
叹了口气,与柴清云等人点了点首,继而将那寻常所用的微笑挂在了嘴边,下了马车,而一袭白衣的他出现,剩下的几十名守城的兵卒顷刻间围了过来。
“诸位兄弟辛苦了,丁天明,换班后带着兄弟们去用些早膳。”
最前面的伙长显然有愣住了,即便知晓小杨大人平rì里待人温和,但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下,再也忍不住的泪水溢出了眼角,魁梧的身子哆嗦着,口中的言语有些含糊不清,“大人……大人……”
身后几十名的汉子也皆是低下了头,曾经面对无数刀枪箭雨都未曾变sè,可是如今,却纷纷摸着眼角来。
见着情形,杨延昭心里也颇为难受,谁道人间无真情,只是情未到深处。
将笑意挤得更盛些,上前拍了拍那伙长的肩头,“朝廷的命令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丁伙长,可否为我破例一次,开了那城门?”
布满泪水的脸抬了起来,看着那依旧让人暖心的笑意,丁天明深吸了口气,“周宇、彭阳,你二人去开城门,其余之人随我列队,恭送杨大人!”
身后的兵卒有些错愕,但随即,有两人小跑着往城门走去,而丁天明等人则是将枪矛半举在手中,整齐的站成了两列,守在了马车的左右。
“杨大人,让属下等送您出城吧。”
望着那一双双满是不舍的眼睛,杨延昭未说话,对着他们抱了抱拳,继而重新回到马车之上,放下车帘,只觉得鼻子有些微酸。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马车继续轻悠悠的启程,军靴踏过砖石路面,发出异常整齐的响声,杨延昭极力的想忽视这声音,但已经入了心扉深处,怎般的努力也只觉得很是麻乱。
终于,马车驶出了兴化城,丁天明等人在城门口停了下来,伸出手中的枪矛,碰撞在一起,发出清月的声响,“恭送杨大人!”
“唉……”
马车中,杨延昭叹了口气靠在了车,一边,罗氏女和柴清云对望了一眼,皆倾过身子,握着他略显凉意的双手。
行了约莫一刻,马车再次停了下来,不多时,萧慕chūn又是为难的掀开了车帘,不用他说话,前方的情形已经一目了然。
天sè仍是没有破晓,可是道路上,已是围满了百姓,看着马车缓缓驶来,全都不敢出声,双目中带着不舍与乞求,更有甚者用衣袖偷偷的抹着泪。
还是得面对这离情别绪。
努力的睁了睁眼睛,将那丝红sè给隐去,杨延昭跳下马车,他这一出现,黑压压的百姓中产生一丝的sāo动。
他们之中有着是兴化城的百姓,有的是附近山上的寨民,得知小杨大人要走,这几天便自发的守在了城外,为的就是能亲口道一声别。
“小杨大人,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小杨大人,你别走,我们跟朝廷请愿,让官家留下你……”
“大人,闽南需要你……”
无数悲戚的声音响在了杨延昭的耳边,本还想着挤出的笑意,却不知该怎么笑来,看着那一张张真诚的脸,唯有双手作揖,弯腰俯身及地连作三揖。
见让人群惶恐的安静了下来,杨延昭又是深吸了口气,“各位父老乡亲,杨璟何德何能,受此厚爱!”
说罢,再作三揖。
人群中有人yù惊呼,但见到杨延昭仍有话说,不禁用手将嘴捂上,生怕仍不住,吱出声来。
“各位乡亲心地纯善,杨璟心中很是庆幸能在闽地待过这些rì子,不过小子也是为官之人,身受皇恩,朝廷之命不领,那便是不忠,官家之意不从,那便是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事,杨璟怎敢为?还请各位父老能体会小子的苦衷,rì后再有时机杨璟必定回闽地,于诸位相亲朝起夕歇,怡然冶情。”
长揖及地,不再言语。
“决不让杨大人做此不忠不义之事!”
怒吼一声,却是祝炎走了上前,提着一坛泥封的酒水,“杨大人,你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在老夫眼中,你便是君子,今rì一别,我没带水,取了这坛酒,权当是为大人饯行。”
拍开泥封,接过身边族人递来的陶琬,倒满了一杯,递了上前。
略带感激的看了看祝炎,杨延昭却推开了陶琬,一把接过那酒坛,“各位父老,杨璟在此敬过诸位!”
酒水有些辛辣,但正好浇洒心里的酸楚。
“啪!”
酒坛砸在了地上,杨延昭用衣袖胡乱的抹了抹嘴边酒渍,挥了挥衣袖,走上马车,“各位乡亲,小子这就走了!”
身后,祝炎对着立在后面一辆马车前的祝力点了点头,又与郭淮抱了一拳,继而大吼了道,“让出条道来,送杨大人。”
一声之下,人群开始窸窸窣窣的动了,虽依旧很是不舍,但他们怎么忍心害的杨延昭丢了忠义,须臾间,一丈多宽的小道让了出来。
见此,萧慕chūn坐上车辕,一甩马鞭,马车开始前进,人群只有百丈,马车却行了许久,听着耳边众多哭泣之声,纵使他这几经生死的汉子也不禁动容。
许久,马车穿过了人群,萧慕chūn的心竟莫名的轻了几分,但是随即却又颤动了起来,只因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恭送杨大人!”
声音之下,尽是哭泣。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又遇佛宗
芳草连天萋萋如烟,木林遍野葱葱青翠,崎岖山道,马车慢慢前行。
一路行来,虽是低调潜行,但离去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道路一旁,常见到自发前来的百姓,默默不语,看着那几辆马车由远处驶来,再驶向了道路的尽头,直到消失在翘首张望的眼中。
终于,出了建州城,前方,又是一段连绵山路,而车轮滚过的后方,是渐渐消远的福建路土楼。
“走了。”
马车上,八妹轻轻的说着,虽然已不是的唏嘘落泪,但在离开闽南的这一刻,还是有些失落,看了许久,才发现眼前已尽是林木,这才放下了车帘,靠在了罗氏女的怀中。
车厢有些安静,柴清云美目扫过静坐不语的众人,似乎心情都是有些低落,即便是杨延昭,也是闭目靠在车上,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着。..
见此,遂轻咳了一声,笑着道,“六郎,路途乏味,不如将昨rì未说完的故事再说到些如何?那祝英台在书院可被人发现了女儿身?”
听到这句话,微微拧着的两道剑眉舒展开来,杨延昭将胡乱的思绪给收了回来,环视了下车中几女,皆是朝他看着,即便是八妹,也改了先前的那失落模样,大眼中多了丝许的期待。
梁祝果然不愧是惊天之作,否则又怎能勾得住几人的心思?
暗叹了一句,杨延昭清了清嗓子,接着昨天所说,开始讲起祝英台女扮男装混入到万松书院后的故事。
当他开讲时,马车明显的慢了些许,抬起头,却见车帘被微微掀起,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笑,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对着已经入戏的八妹等人继续说道起来。
又是两天前行,待到rì落时,却离信州城还远,而周围更无村庄屋舍之类,别无他法,只能寻了个清水河畔暂作歇息之地。
篝火升起,萧慕chūn等人拿着削尖的树枝涉水抓鱼,郭淮与祝力则是进了林子打着野味,而杨延昭则是坐在火堆旁,做起了烧烤准备的活来。
待最后一丝红sè残晖在天际消散后,河畔越发的安静了,晚风出来,野草徐徐而动,别有几分乡野清新之味。
心中很是享受这中感觉,刘延昭轻轻转动木架上十来只正在烤着的野兔,油汁顺着金黄sè的兔肉滴下,顿时火苗窜起,香气也越发的浓郁。
“六哥,鱼儿要吃。”
大眼直直的盯着烤架上的兔子,八妹终于忍不住的叫出声来,即便是之前已经吃了两条烤鱼,但终究是抵不住眼前这番诱惑。
看了看四周,十多双眼睛都盯着架子上的野兔,杨延昭不禁笑了,“这都怎么了,那便不还有烤鱼,怎都不吃了?”
闻言,众人都是瞪了他一眼,这分可不是明知故问?柴清云更是没好气的鼓了鼓嘴,“都被你这香气勾起了腹中的馋虫,哪里还看得上那索然无味的烤鱼?”
她这一说,其余之人皆是掩嘴而笑,杨延昭也是憨憨的笑了两声,示意萧慕chūn将野果递过来,取下木棍,将野果汁液涂在了几只野兔上。
弄完这些后,拿了两只野兔,剩余的则是丢给了早是望眼yù穿的萧慕chūn、祝力他们,见后者极为欢喜的啃吃起来,不禁心忠很有成就感的笑了。
稍后取出匕首削只腿给八妹和排风,又是割了些给罗氏女、柴清云,恰好分完了一只,将另一只对半撕开,坐在郭淮身旁,与他一道吃了起来。
口中的兔肉香嫩,且带着酸甜之味,郭淮也是第一次这般吃,当即忍不住的称赞道,“没想到延昭师弟还有这等手艺,不过野味涂了些野果,口感却是好多了。”
闻言,杨延昭干笑了两声,“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哪里入得了合德师兄的法眼。”
见他又是这般故作谦虚,郭淮也不去理会,继续吃着手中的烤肉,正当将最后一块纳入口中,打算细嚼慢咽让香味在齿间多留片刻时,不远处的小河泛起了些片片的波澜。
顿时郭淮脸sè一变,猛的起身,低喝了一句,“延昭师弟,有人来了!”
闻言,杨延昭将也是随着站了起来,朝着远处望去,黑夜之下,微风依旧撩动,只是未看见半个人影来。
可是,郭淮既然说了,便不会有错,忙将手中的烤肉扔到一旁,命还在说笑的萧慕chūn等人护着柴清云她们上车,并转首问道,“合德师兄,来的是何方神圣?”
浓眉紧锁,郭淮整个身子早已绷紧,双拳紧握,嗡声吐出两个让杨延昭很是头疼的字。
“佛宗。”
在闽南大半载,刻意之下,佛宗势力大为龟缩,如此看来,是报复来了。想到这,转身,提起了绑在马车边上的点钢枪,而萧慕chūn等人也是明白了危机在前,纷纷拿出刀枪之物,祝力更是提着大斧,紧跟在郭淮的身后。
“来的是高手,你们要多加小心。”
郭淮又是低声道了句,闻言,杨延昭握紧了点钢枪,即便他对佛宗有着不屑,但他们的实力还是不敢小觑。
又是一阵晚风吹过,却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意,耳边,窸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多时,黑幕中闪出数十道的身影。
来人皆是做夜行衣的打扮,遮着面,见杨延昭等人已是严阵以待,为首之人身形停顿了下来,接着目光扫过,看到被萧慕chūn等人围着的马车时,一丝jīng光从他眼中shè出。
并无言语,快速的冲了过来,数十人气势极其凌厉,待要解决篝火时,分成了两路,一拨人朝着杨延昭他们杀去,另一波却朝着马车扑去。
杀气舞动,篝火窜动。
交上手,杨延昭心又是猛然一沉,这些佛宗弟子身手显然不弱,凭着手中的点钢枪,他才勉强应付两人,不远处的郭淮有些反常,与那佛宗领首之人刚交了手,便被一拳给击飞,竟倒地不起,那祝力yù上前,却被两人给困住,只能怒吼着挥动大斧。
见此情形,杨延昭顿时大骇,手中的枪花也露了破绽,腹部结实的中了一脚,而此时,身后传来柴清云等人的娇喝之声,做不得多想,忙借着中招的劲势,快速的往后退去。
枪尖甩过,逼退了紧跟着的黑衣人,杨延昭这时才有喘气的机会,萧慕chūn等人早已是毫无招架之力,而八妹、排风和罗氏女也是吃瘪的连连后退,好在这些黑衣人似乎对他们并无兴趣,一时间,也未狠下杀手。
“把锦帛叫出来!”
在杨延昭冲向柴清云身边时,一道低喝声响起,让他心里突然明亮起来,随之也想起了相国寺后山的那一幕。
原来这些的目标是柴清云。
长枪扫过,击退围向柴清云的几名佛宗弟子,杨延昭抬首望去,郭淮仍是倒地未起,当下心中大急,扭头道,“玉儿,你带着清儿她们先走!”
“不交出锦帛,谁都别想走!”
那击倒郭淮的黑衣人首领低喝了一声,身形闪烁,转眼间便到了杨延昭的身前,一把抓住枪身,磅礴之力顺势倾泻而出。
“砰!”
一声闷响,杨延昭手中的点钢枪被夺,人也被对方的气势给震的急速后退,最后单膝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将点钢枪扔到地上,直接跃过仍在做着抵抗的萧慕chūn等人,伸手抓住那几枚暗夜中难以察觉踪迹的绣花针,慢慢的走向柴清云。
“咻!”
长剑的寒锋迎面刺去,却被两只指头夹住,稍后,便断裂成了几节,洒落在夜幕之下,显然,因这一剑领首的黑衣人产生了怒意,伸手将那挡在身前的绿珠一掌给击飞了数丈远。
又是向前走了几步,声音带着怒意,一字一顿道,“把锦帛交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破困契机
晚风依旧徐徐,只是多了几分寒意,夜寂静无声,却让人呼吸都觉得多了几分疼痛。
环视了四周,见已众人皆是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黑衣刺客所擒,柴清云不禁杏目怒瞪,酥松因怒火而不动的起伏着,贝齿咬着怒喝道,“本郡主从未见过什么锦帛,即便有,也不会交予给你这贼人!”
“好,说得极好!”
听到这声音,艰难起身的杨延昭却是笑了,眼下这情形,佛宗定然不会留下活口,与其卑躬屈膝,倒不如挺起腰杆,即便是倒下,也要有他人不可被亵渎的孤傲。
闻言,那黑衣人转过了脸,目光冰冷,盯着他许久,如同是看着将死之人,眼中竟生出了些怜悯。
风吹抚着河边的野草,跳动着还未熄灭的篝火,也扬起了黑衣人的衣摆与那闪烁不定的身形。. .
“既然你不愿倒下,那便去死吧!”
又是直摧心神的强大气势,杨延昭很想躲闪,可身不由己,他早已是动弹不了,胸口的玉虚此刻半点动响都没出现,更是绝了他心里最后的期盼。
既是如此,便听天由命了,听着耳边几女的惊呼,将带血的嘴角边往上翘出了个弧度。这笑意带着轻视与不屑,不禁使人心神恍惚,放佛即便是身居弱处,但依然有着睥睨一切的从容。
无惶,无恐,更无跪拜乞命。
也正是这笑意的出现,那出手的黑衣人粗眉皱起,眼中寒光更胜,拳势又涨了几分,撕裂着层层空气,径直的砸向杨延昭的胸口。
数丈远,倒地的郭淮额头上满是汗珠,猛然睁开了眼,正yù跃起时,却见一道飞剑急速飞过,剑身泛着幽幽冷sè,在黑夜中犹如毒蛇吐信,直扑袭向杨延昭的黑衣人。
“哗啦!”
急速往一边退散着,那为首的黑衣人胸口已被划开数道,虽未伤及血肉,但也显得颇为狼狈,一直满是自信的双目中显然有了慌乱,只能不断后退,来避开那紧追不放的飞剑。
见着情形,杨延昭转过首,不远处,十数道身影飘幻,迎风而来,只不过数息时间,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一行人皆是褐sè宽袖长袍,发髻高高束起,身后背着三尺见长的古铜长剑,为首之人方面阔口,长须及鬓,随风而动,此刻剑鞘已是空荡无剑,其剑去向不明而喻。
看了一杨延昭,从怀中取出只锦袋来,随手抛了过去,稍后眼扫过四周,步履轻移飘到数十丈之外的河畔青草之上,竟头枕双手,悠然自得对月而卧。
“老人家经不起折腾,既然他们只出了些小鱼小虾,便由你们这般兔崽子来解决了。”
话音落下,便不再言语,而那些得了令的其他褐袍人纷纷拔出身后的青锋利刃,杀向了佛宗的黑衣人。
虽不明白来者是何人,但既然对方出手相救,也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咳嗽着,杨延昭打开了那锦囊,却见一颗温润的红sè药丸。
丝毫没有犹豫,将这药丸放进了口中,顿时化作一道暖意,顺着舌齿而下,游走于筋脉之间,让他周身疼痛大减,丹田雪海之处更是隐约间多了道勃然而发的生气。
感觉到这丝异常,杨延昭明白,他这是得了大机缘了,抬首看了眼局势,佛宗弟子已经被漫天舞动的飞剑死死的压制,罗氏女正在查探众人的伤势。
“延昭师弟,盘膝调气,切莫浪费了师叔的这颗茯苓雪莲丸。”
声音在耳边凭空想起,转首望去,郭淮不知在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微微的颔首,杨延昭虽然心里对他先前的反常有着疑问,但相处多rì,自然明白其中必定有着有缘,而且此刻体内暖意越发的强烈,便不去多想,忙按照郭淮所说,盘膝运功,yù借此机会来一破困着他许久的通劲。
心神皆沉,五识俱张,杨延昭气息匀畅,吐纳着天地间灵气,不多时,便融入到了神海之中。
即便未睁开双目,打斗场面依然清晰异常,细风之下,似乎看到青草缕缕而动,脉络清晰无比。
河畔,那褐袍老者似乎睡着了,酣睡声绵绵悠长,他的身边,河水粼粼,一眼望去,竟可以看到在深水下水草边上,几条小鱼儿正惬意的游动。
再抬首,黑夜依旧墨sè漫漫,遮天掩月,但灵海中却多了丝明亮,恍如满天繁星点亮了飘渺霭烟的天辰寰宇。
这种感觉,真好。
正当杨延昭沉寂在这番从未有过的世界中时,胸口那沉寂的玉虚刚闪出了一丝的幽绿,却被一道急速飞来的黄sè灵符给贴上,顿时,光芒消散,再次沉寂在他的怀中。
“幸好从恩师那边讨来的镇灵符一直带着,否者,还真出了篓子。”
喃喃自语着,如同久睡中所发出的梦呓一般,稍后那褐袍老者侧过身子,鼾声微微响着,而远处的剑影杀招,都与他无关。
那柄最先飞出去的青铜古剑周身镌刻着云霭烟尘,寒光逼人,追杀的黑衣人首领节节败退,但细细望去,剑锋素裹如尘,竟是一把未开封的剑。
“呲……!”
胸口的夜行衣已被撕裂无数,白sè的亵衣上也是染上了片片红sè,最终,看着为数不多的手下,那黑衣人首领低喝了一声,“撤!”
可就在转身逃离时,十多把剑倾天泄下,又是取走了两人的xìng命,待看剩下不足十人遁去后,一方脸的中年人挥手阻止门人追击,收了长剑,躬身立在了已是沉睡的老者身边。
而那柄青铜古剑在半空中盘旋了稍许,径直的飞进了褐袍老者背后剑鞘中。
“见过明上师叔。”
郭淮起身,走到老者身旁行了一礼,后者未睁开眼,头却是微微的动了动,而那其他褐袍人则是作揖轻声道,“见过郭师兄。”
一侧,罗氏女正给毒蝎的成员施针医伤,八妹看着盘坐在地的杨延昭嘴边仍挂着血迹,不由大急着,想要上前查探,却被身旁的柴清云给拉住。
“鱼儿,六郎此刻正处在关键时刻,切莫不能打扰。”
闻言,八妹这时才察觉到在周围因打斗而混乱的灵气中,似乎有一股异常清新纯正的气息从杨延昭身上散出,当即止住了前行的脚步,转身,紧紧的拉着排风的手,与她一道,大眼紧紧的盯着,生怕有半点的差池发生。
这一切,杨延昭自是不知情,神识在天地间游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收入到了体内,‘魁衍经’心法快速的运转起来,四周本因佛宗弟子逃离而安静下来的灵气再次窜动起来,甚至化作肉眼可见的水流,缠绕在了杨延昭的全身。
灵气如cháo水,往丹田之处涌去,杨延昭神识中越发的光亮,感觉到冲破境界的契机便在眼前,忙运起周遭的灵气冲了过去。
“轰!”
神识中犹如洪钟大吕炸开一般,顿时觉得双眼发黑,胸口气血翻涌,不多时,鲜血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吃力之下,杨延昭忙练起了‘天辰诀’,这是他半年前冲破境界后偶然所得,‘魁衍经’刚猛有力,可做冲破之用,待失败后,运起‘天辰诀’,可用其蓬勃生机来做调息,减少所受的伤害。
‘天辰诀’功法快速运转着,如水般的灵气顿时飘渺了起来,化作了阵阵烟雾,将杨延昭包裹了起来。
见到这番异象,郭淮与道家的一干弟子都面露惊讶,那卧着的明上却是嘴角露出丝惊喜的笑意,一跃而起,身影疾驰,伸手将那封印玉虚的道符揭开。
又是虚影闪过,明上退回到远处,笑着捋着胡须,“哈哈,就让本座见识见识几位师兄不惜违反门规收下的徒儿有几分本事。”
话音之下,解除封面的玉虚幽光大涨,从杨延昭的怀中浮出,飘在了他的头顶三尺之处,旋转着,快速的吸收周边灵气。
吸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杨延昭周身层层灵气已经消失了大半,可玉虚仍是不断的吸收灵气,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神识已经开始模糊,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了丝许的后怕,杨延昭这时才发现,他的神识也因此变得混乱不堪。
在这样下去,可是要走火入魔了!
大骇之下,忙收敛心神,却半点作用都没有,一番心急,胸口气血又是剧烈翻涌起来。
暴涨的幽绿光芒下,杨延昭身子已经开始颤抖,鲜血从耳目口鼻中落了下来,看的八妹和排风惊呼连连。
远处,明上道人脸sè骤然变了,正要纵身上前的时候,却见杨延昭身上又起了异象,竟是一股纯正的佛家气息涌现,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散开。
第二百二十九章 御气之境
纯正的佛家之气如潺潺溪水,又如徐徐chūn风,带着隐约而生的佛语,竟让人灵台一片空明。
杨延昭的身上也浮出了无数的佛家般若禅印。明上道人邹然失sè,捋着胡须的手已停在了半空中,这股气息他曾经遇到过,竟然是佛家无上心法妙法莲华经,震惊之后,心里不免生出不解,这佛家绝学怎么会与道家功法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身边,郭淮等人更是心神微微颤动,若不是有着一身的修为,差点便要心智失守,而修为略浅的柴清云等人早已是盘膝坐地,口中跟着念诵起来。
随着这凭空出现佛家之气出现,正在旋转的玉虚也随之发生了变幻,幽绿光芒猛然暴涨,四片本是包裹瓶身的翡翠绿叶逐渐的张了开来,那抹红sè犹如游龙一般,窜动在瓶身四周。
夜幕下,细小的红sè越发的耀眼,鲜血yù滴,在幽绿之中游动的速度越发的快了,恍然看过去,似乎要挣脱瓶身,飞向墨漆的苍穹。 ..
“敖……!”
佛音禅语中,突然生出一声嘶吼,顿时,本如三月阳chūn的佛家气息中多了道磅礴的气势,带着不可冒犯的威压,倾泻而出,惶惶然不可敌,摧人心智,封丹田雪海灵气。
“往后退!”
明上道人低喝了一句,继而跃身向前,用宽大的袖袍将柴清云等人送到数丈远之外,而他飞扑之时则是一个踉跄,跌落在了青泥绿草之上。
“恩师!”
一班弟子满是惊慌,赶忙上前扶住了他,明上道人有些狼狈的起身,也未顾一直爱惜的胡须上挂着尘土碎草,双目里满是惊骇,直直的盯着前方那抹红sè,口中低声喃语数句,却是让人难以听闻道。
又是几声撕裂人心神的吼声后,杨延昭周身无数的佛教般若印记光芒大盛,涌动着,围在玉虚的四周,转眼间,便被吸收殆尽。
待佛印消失之后,玉虚旋转似乎慢了几分,那古怪的声响也随之销匿,妖艳的红sè仍在游动,玉虚瓶身和佛语禅叶却是越发的翠绿yù滴。
幽幽绿光下,杨延昭满面血迹,即便是白sè的衣衫,也隐约看见斑斑血迹,整个身形都在不住的颤抖着,仿若下一刻,便要倒地不起。
晚风,渐浓;夜sè,越发的迷离。
“噗!”
一口鲜血吐出,见着情形,八妹大声惊呼,便要冲上前,却觉得身前黑影闪过,将她去路给拦住。
“不要上去,否则害了他xìng命!”
抬首,是那褐袍老者,此时,满脸的凝重之sè,望向他,八妹犹豫着,最终还是将跨出的步子收了回来,抓着也因此停下身形的罗氏女衣袖,大眼中满是泪水,小虎牙紧紧咬着嘴唇,盯着前方,即便是呼吸都停顿了下来。
转过身,明上道人的眉头不知何时挤到了一处,垂在宽大袖袍中的双手已经开始捏出了剑诀,背后的那柄古铜之剑铮铮作响。
远处,杨延昭吐出的那口jīng血未洒落在地,而是化作了层层血雾,漂浮在半空之中,须臾,便如同那天地之间的灵气一般,被玉虚给吸入其中。
jīng血一入玉虚瓶中,翠绿透明的瓶身立刻多了无数的血sè脉络,将那已经黯淡的细小游龙也随之光芒暴涨开来。
顷刻间,玉虚又急速旋转开来,只是这次,不是在吸收灵气,而是从那禅语环绕的瓶口中泻·出一道绿黄相间,又带着丝许红sè的灵气,径直的灌入到杨延昭的头顶,钻进了他的筋脉之内。
感觉杨延昭的气息逐渐恢复平稳,明上道人捏着的剑诀的手慢慢的松了下来,心里也是猛然舒了口气,但是双目仍是不曾移动,眼神中满是担忧。
天边,黑雾之中露出了一丝的光亮,晨风吹散了萧萧漆夜,河畔,几只早起的鸟儿停在飘动的水草之上,饮了几口清水之后,便匆匆的展翅离去,生怕惊扰了不远处的一行人。
朝阳初升,霞光照拂大地,河水泛起粼粼红晕,青草依旧在微风中悠然而动,不时间,天边传来一两声鸟鸣。
静谧宁心,却又生机勃然。
河畔边,明上道人抬首望了望天际,眼中明显多了丝焦虑,虽然明白进阶不是轻易而成,但是杨延昭已经这般三四个时辰,玉虚仍在泻·出古怪的灵气,但他的气息依旧处在通劲的境界。
这是何等的怪事?
正当明上犹豫着,是否该传书与门派中老祖一问究竟时,身前,那玉虚竟盘旋直上,以初升红rì为引,翠绿的瓶身泛着丝丝红sè光芒。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时,本在瓶中游走的那抹红sè腾空跃起,竟离瓶而去,在杨延昭的上方盘旋了几息之后,直直的钻进了他的体内!
这是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不要说郭淮等人不知所措,即便明上道人也从未见过眼前此景,愣了片刻,稍后,便感觉一道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
却是杨延昭跨入了御气阶段。
待这道气势消散之后,坐立的杨延昭身子一倾,便栽倒子弟,而那玉虚光芒黯淡,便要从半空衰落下来。
“六哥!”
“六郎!”
“公子!”
最先冲上前的却是八妹等几女,可明上道人却比她们快了些,只见几道虚影闪过,接住了那要落下的玉虚,并给杨延昭检查起伤势来。
不多时,看着满脸担忧的众人,捋了捋长须笑着道,“这小子机缘深得很,虽说只是御气境界,但体内灵气浩瀚澎湃,与他交上手,即便化气的高手也要头疼些。”
说罢,看着继续给杨延昭查看伤势罗氏女,不由得再次笑了,将玉虚交给郭淮,看着天已大亮,遂伸了个懒腰,“郭师侄,前方一路,zì yóu山门弟子护你们周全,本座这就离去了。”
话刚道完,人已经到了百丈之外,身影轻盈,衣袍随风而动,满是仙风与道骨。身后,一干弟子与郭淮道了声别,皆快步追了上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孤草林野之中。
又是过了几个时辰,昏迷中的杨延昭才醒了过来,如同大梦初醒,感觉经历了一番光怪陆离之事,又重回苏醒,整个人有些懵然,又觉得周身满是清爽。
“六哥,你终于醒了!”
耳边一声惊呼将他游离的思绪唤了回来,抬起首,却见身边已经围满了众人,八妹等几女皆是眼圈红肿,眼角更是有着一抹晶莹。
“这是怎么了?”
口中轻声道了一句,柴清云将他扶了坐起,身下是几件衣衫垫着,而他披着的却是一间淡绿sè的襦裙。
“六郎你没事,我们得恭喜你了,终于踏出了通劲的困境。”
柴清云语中有丝欢喜,也有些后颤抖,杨延昭这时才想起昨夜的情形,顿时明白那众人这般模样,怕是被那场景给吓到了。
歉意的笑了笑,杨延昭将神识沉入丹田,只见一片通明,丹田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四叶墨莲,周身缠绕着泛着黄绿流彩之sè的灵气,只是墨莲绿叶紧阖,还未吐蕊绽放。
对于这突然多出的墨莲,杨延昭当即大为惊奇,往其中注入一道灵气,墨莲四周的黄绿流彩之气顿时明亮了几分,可墨莲去丝毫没有变化。
一连试了几次,杨延昭才死了心,收了神识时,却突然感觉周遭世界也是变了样,昨夜神游中所见到风影草曳,水澜鱼声皆是重现与眼前,清晰无比,放佛整个天地间变得明亮开来。
一切与过往大为不同。
难道这就是御气的境界?
这感觉,真好。
想着,杨延昭竟傻傻的笑了出来,气息也不加掩饰的释放了出来,只觉得天地间万物涌动,山河浩瀚无边。
“六哥!”
正当他无比享受这感觉时,耳边传来惊呼,闻声,杨延昭忙收回了心神,望向左右,见众人都是面sè痛楚,即便郭淮额头也溢出了丝丝汗珠。
“这是怎么了?”
下意识间,又吐出了刚才的这句话,闻言,柴清云等人皆是瞪圆了杏眼,萧慕chūn、祝力等人则是大口喘着气,只有郭淮上前指了指他的衣衫瓮声道,“延昭师弟,虽然你盖着姑娘家的群衫,就觉得周身很是清明洁净?”
闻言,杨延昭有些困惑,顺着郭淮所指低首望去,竟看得白衫上满是血迹,手背肌肤上也是斑斑血迹,忙吓得一跃而起,冲向了不远处的河水之中。
“噗通!”
无数水花激起,惊得栖鸟乱飞,也笑的美人花枝乱颤。
第二百三十章 汴梁依旧春满城
河水潺潺而过,清寒湿润,若优柔女子,沁人心扉。
一番梳洗之后,杨延昭更是觉得jīng神气爽,异常的舒适,换上郭淮送到岸边的衣衫,将湿漉漉的长发随意的用发簪束起,正朝着马车边走去,却见罗氏女急忙的拿出了手帕,上前便要给他擦拭水渍。
“罗姑娘,不必如此麻烦。”
一旁,郭淮瓮声道了一句,继而望向杨延昭,“延昭师弟,你将灵气运转起来试试。”
闻言,杨延昭心中大为好奇,并依言而行,一股强劲的气息带着猎猎之风席卷而过,顷刻间,泥草漫天飞舞,那郭淮见此情形忙将罗氏女护在了身后。
好一会,这股气势才收了去,本是被发簪盘着的长发在身后随着微风飘动,白玉肤,唇红齿白,身修长,倒也是算是仙气然然,做得了那世外高人。..
只是,眼下周身满是尘土和草叶,见着狼狈的模样,杨延昭忙晃动着衣衫,将这些污物去掉,并对着郭淮尴尬的笑了笑,“本想照着合德师兄之意去做,但怎知变成了这般。”
“无妨,延昭师弟初识御气,想要掌握其中jīng要,还是需要些时rì。”
说罢,郭淮眼中多出了丝的闪躲的复杂之sè,犹豫了许久,这才道出了昨夜未出手的缘由,“延昭师弟,佛宗来袭,我未出手,倒是害的师弟受苦了。”
之前的那根玉簪已经被震碎,接过罗氏女递来的银簪,杨延昭将长发重新束起,笑着摇头道,“合德师兄,你我兄弟之间何来这般矫情,你不出手,zì yóu不出手的道理,小弟怎能不明事理,心中胡乱的生出忿恨?”
眼中多了些安定之sè,点了点头,郭淮低声道,“那佛宗的领首之人便是悟行,他与我交手多次,早已经是知根知底,若不佯装晕倒,怕是很容易便被他给识破了身份。而且,交战之初,明上师叔便给我发了暗讯,所以我便装作昏迷不醒。”
此言一出,正在整理衣衫的杨延昭不禁停了下来,来人竟然是悟行,如此说来,郭淮不出手倒也是对的,否则,他作为道家弟子的底牌便将公布与世人眼中。
只是,悟行三番两次冒险袭击柴清云又是为何?难不成她的身上确实有所谓的锦帛,只是自己并未察觉到?
而这锦帛又是何物?
想着,抬首望向不远处马车旁,正给受伤的绿珠等人熬药的柴清云,杨延昭的两道云峰眉拧成了一团。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天不过是晌午,遂再次抓了些鱼做了烤食之物,填饱肚子,昨夜祝力、萧慕chūn等人皆是受了伤,便又在河畔停息了一rì。
抽着空隙,杨延昭又是问了柴清云锦帛之事,后者闻言,自是如同先前在闽南所说那般,“六郎,我身上确实没有所谓的锦帛之物,玉儿又怎么会巧言来欺骗于你。”
“佛宗之人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这般劳师动众,甚至冒险对你这郡主动手,想来这锦帛之中定是藏着惊天秘闻,或许与先帝有着关联。”
悟行是跟着悟则入世,所以,杨延昭下意识的牵扯出了太祖,而柴清云听到这句,也沉思想了起来,须臾压低了声音道,“先帝曾经一时兴起答应玉儿自择郎君,并赐了一套凤冠霞帔,只是当时玉儿去往了北地,将它收了起来,再后来先帝仙逝,便也忘记取了出来。”
如此说来,或许其中真的藏着某些秘密。
心中有了猜测,便也有了好奇,因而,在翌rì,萧慕chūn等人皆是身体大为好转之后,一行人再次驾车前行。
或许正如明上道人所说前路有道家弟子暗中相护,也或许是佛宗吃了瘪不敢再次出手,一路走着,倒也未遇见困难之事,只是有些不长眼的山贼盗匪,而这些,不过是跳梁小丑,哪里添得上险阻。
终于,二月近,三月芳菲始时,数辆马车踏着一路的烟霞,在莺飞草长之间,悠悠的来到了汴梁城前。
城,依旧是那般的雄伟,人,亦是那般的熙熙攘攘,再临汴梁城,杨延昭心底却是多了几丝异样。
去年今夕,打马御街,少年风流,何等的畅快,而如今,城还是这座城,景,还是这番的景,只是,人心早已不复如初。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隔着窗帘,看着繁华如初的汴梁城,杨延昭看了许久,低声叹了一句,放下窗帘,脸上却是多了丝落寞之sè。
见此,罗氏女眼中担忧再起,望向一边的柴清云,后者眉宇之间也是挂着些许担忧,与她微微摇了摇头。
此刻,即便是八妹也是默不作声,虽然六哥未与她说道,但八妹还是明白了些事情,当初一起说笑的几位哥哥怕是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想到这,心里越发的烦闷,小嘴嘟着,即便是一边排风递来了果子,她都提不起半点兴趣。
轱辘碾着宽阔的街面,耳边竟是叫卖声,嬉笑声,甚至是粗言骂语,汴梁城中喧嚣不减往时,而车厢中的杨延昭却仍是闭目不语。
声音渐远,马车驶入到小巷之中,小院粉墙黛瓦,错落有致,几抹红绿之sè爬满墙头,几家的垂髫小儿在院门口嬉闹着,这一切,对于赶车的萧慕chūn来说,似乎很是熟悉。
顺着记忆,将马车停在了巷子深处的院子中,望着朱红明亮的院门,萧慕chūn跳下车轻声道,“教官,我们到了。”
帘幕掀起,杨延昭与几女下了车,身后马车跳下来的祝力很是新奇的望着周围,虽然年岁之时曾经来过,但是那时白雪皑皑,又怎能与眼下满墙绿意相提并论?
门前,半新的桃符随风轻摇,再回故地,杨延昭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些恍惚,愣了片刻才觉得衣袖被扯动着,低下头,却见是板着小脸的八妹。
“六哥,温大哥他们还会回来住么?”
闻言,罗氏女与柴清云眼中皆是一惊,任是谁都没想到,一路上,众人都不敢提的事情,却是被八妹说道了出来。
低着头,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回答,良久,在众多的担忧之sè下,杨延昭抬起头,露出了几rì来都不曾出现的淡淡笑意,“鱼儿,他们都做官了,怎能还住在这寒酸小巷子了?要是鱼儿rì后想他们了,尽管去住那宽敞的大院子,我看谁敢不同意?”
听到这句话,心情yīn郁了几rì的八妹这才露出了个笑脸,而这时,院子中也传来微微的声响,不多时,闭阖的朱门开启,一个妇人走了出来。
却是多rì未曾见过的张婶。
再见面,张婶的粗袍换成了常见的青sè绸缎长衫,套着一件暗红的短褙子,与当年相比,多了些富贵之态。
见到院外来了如此多人,张婶显然是愣住了,待看了好一会,这才指着杨延昭满是惊讶的道,“这不是杨公子?”
说道着,目光扫过,见到八妹,张婶脸上笑意更浓,“排风,真的是你这小妮子。”
语中满是热情,这淳朴之气,仍是当年终rì走窜街巷卖饼的张婶。
与张婶寒暄了几句,得知张谦和李至正在衙门当差,便将八妹等人留在院子中,他则是带着萧慕chūn一行人驾着马车,慢慢的往着皇城驶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敲打与恩赐
马车穿过砖石大街,远离那喧嚣的百姓,走上了御街,经过那朱雀门州桥,一队巡守的士卒迎了上来。
车应着喝声停了下来,那带队校尉正yù上前,却见车帘掀开,一面金sè令牌拿出,忙慌得与部下众人俯首作礼。
“将军不必多礼,不过这车上是交予官家之物,还望将军遣人往宫中通报一声。”
闻言,那校尉怎敢耽搁,忙派人去向宫中,而他,则是细细打量起车中之人,心里暗自猜测,毕竟这官家的令牌可不是随意给下臣的,更何况眼前之人这般的年轻,怕是来头不小。
想着,不禁越发的疑惑。
而杨延昭被人如此盯着,心里自然有些不适,遂对那校尉笑着颔了颔首,放下车帘,隔绝了视线,求得一丝舒适。
不多时,步履声传来,听闻这声响,杨延昭掀开车帘,正yù下车,耳中便传来热乎的招呼声。. .
“还真是小杨大人,咱家还以为这帮吃饱了没事做的家伙胡诌乱语,没想到真的是小杨大人。”
尖锐刺耳,却是热情非常。
抬首望去,来人身着圆领秀莽青衣,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虽声音传来,但人还在数十丈之外。
此人,倒也是见过,离开汴梁去闽南时,赵光义召见后出宫便是由他引路,依稀记得姓李,是王继恩的心腹。
想到这,杨延昭大步迎了上前,笑着应声道,“原来是李公公,多rì不见,公公倒是越发的清瘦了,宫中劳累,公公还需注意歇息才是。”
闻言,那内侍倒是愣了一下,继而暗叹了口气,“没想到小杨大人还记得咱家这么一号人,也多谢小杨大人记挂,只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官家做事,乃是祖上积德,自是小心翼翼,不敢出半分差池,而那些小崽子也不让人省心,唉……”
说着,又是一声叹气,杨延昭却是笑着往前行了两步,“公公为官家分忧,着实辛苦,杨璟从闽南回来,却也带了些吃食之物,公公若是不弃,可派人去取了,也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呵呵,还是小杨大人心善,也能让咱家尝一尝那闽南的新奇之物。”
一阵欢笑之后,后者却是脸sè正了正,“不过此事要稍后了,小杨大人,官家听闻你回来了,特地召你前去。”
“还请公公引路。”
说着,让萧慕chūn等人下了车,皇城中进行马车,因而那内侍挥了挥手,自有跟在身后的宫中的侍卫将车中的箱子搬下。
进了宣德门,杨延昭恢宏的皇宫大殿,依旧是祥云迷凤阁,瑞气罩龙楼,碧玉楼台前苏紫一片,含烟御柳拂旌旗,带笑宫花迎剑戟,即便是见识过数次,但仍有着忍不住的惊叹。
紫宸殿前,那青衣李姓的太监与王继恩舔脸笑了笑,稍后弯着身子,退下了白玉石阶。
“官家让小杨大人进殿。”
王继恩眼睛瞄了瞄殿内,轻声的说着,闻言,杨延昭与他笑着作了一揖,小声的谢了句,理了理衣衫,便抬脚往着大殿里走去。
大殿宽阔,高台上,坐着的正是黄袍在身的赵光义,手中拿着奏折,低首看着,即便是这般的寻常,但杨延昭却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
这便是帝王的威势,虽与修行人的气大不相同,但是天生而来的上位者气势也非一般人所能匹敌,曾经,杨延昭只是觉得心里渗得慌,如今境界突破,自是明白其中皇家气运的奥妙。
在离高台还有十丈左右,停下了步子,便在那静静的立着,直到赵光义合上手中的奏折,这才弯身行礼满是恭谨的道,“臣杨璟觐见。”
“哦?”
赵光义话语有些平淡,或许对是杨延昭出现在紫宸殿有些惊讶,而更多的却是早已经知晓的平静。
将奏折丢到身前的桌案上,那极为凌厉的目光盯在了杨延昭的身上,半晌,才低着声音道,“在福建路做得不错,朕很是满意。”
“官家谬赞了,下臣只是尽了些本分,一切还是官家圣明,使得闽地百姓去了蛮夷之风,知教识礼,感朝廷之无上恩德。”
“出去一年,嘴倒是甜了。”
赵光义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也让杨延昭觉得身上压力一扫而空,面带怯意的笑了笑,“下臣句句实言,怎敢与官家胡乱说道。”
“油腔滑调!”
待一声笑骂之后,杨延昭却又觉得背脊上传来一片寒光,还未敢多想,便闻耳边传来一句轻飘飘的的话语。
“朕听闻你离任时众多百姓夹道痛哭,这两rì,朕也在想,是不是做错了?”
心不知为何猛然的提了起来,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一句话让他头皮,做不得多想,忙跪伏在地,“下臣惶恐。”
此刻,能说的便只有几个字,在这猜心之言上,任何过多的话语都能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跪地道一句惶恐。
又是过了许久,大殿上寂静一片,跪伏在的杨延昭额头已冒出了丝丝汗珠,沉重的喘气声在殿内也显得尤为刺耳。
“罢了,起来吧,朕也不过随意的说了说。”
闻言,杨延昭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谢恩起身,并偷偷用衣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
“怎么了,才早chūn三月便是这番的热了?”
赵光义似乎在说笑,继而好像觉得真的很是好笑,竟笑出生来,并唤来殿外候着的王继恩,让他去御膳房传一碗莲子银耳羹来。
待听到这句话,躬身领命退出的王继恩不免朝着杨延昭看了几眼,目光之中,有着些惊讶。
“你做得不错,而且是很不错。”
待王继恩离去后,赵光义又是轻声说了一句,杨延昭刚要说惶恐之言,却被他伸手止住。
“起初,将你送到闽地,朕也不知那里竟是如此的暗无天rì,待铲除了邪教之后,朝中满是奏折,让朕派重臣前往接管福建路,可是朕都没有出声。果然,你没有让朕失望,旱灾之时,闽地竟无一人饿殍于野,更是运来了众多银钱,好,很好!”
一连说了两个好,赵光义的语中充满了赞赏,而杨延昭却默不作声,脸上满是诚惶诚恐之sè,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意。
这一切,都不过是些安慰之言罢了,若是真的放心,又何必将他调离闽南,前往翰林院做个清闲的侍讲?
“杨璟,你真的让朕很是满意,若是朕的身边多谢聪慧如你的臣子,对我大宋社稷该是何等的幸事。”
闻得这句感叹,杨延昭虽不知是赵光义的肺腑之言,还是随口道来,但仍是惊慌的行礼,“下臣惊恐,我大宋居中原之地,人杰地灵,而官家清明,百官勤勉,自会众多才俊为朝廷所用,替官家分忧。”
“你说得这些,朕听起来很是喜欢,只是这心里等着不耐烦了”,说着,赵光义目光陡然jīng光闪出,沉声道了一句,“朕要重修座书院,此事便由你主持。”
听到这句话,杨延昭只觉得心中一惊,自闽南时被封为龙图阁直学士时,便特地打听了三馆一事。
三馆乃是昭文馆、史馆、集贤院,自唐一朝产生,历来是存储天下图书,集纳世间才俊的地放,虽说如今三馆仅小屋数十间,而且湫隘卑,仅庇风,但仍是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如今让他来主持、重修一事,杨延昭怎能不觉得震惊。
“官家,下臣何德何能,竟然……”
回过神之后,自是连忙的推辞,可是赵光义并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面露疲惫之sè的挥了挥手,“朕既然说出了口,自是不会反悔的,你且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