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形象大使(二更求粉)
他话音一落,跟着就有几个大臣附和。
言语中谴责不满之意很明显,认为靖安郡主此举失仪。
正元帝便看向杜鹃,意思要她回答。
这时候他是不便出头袒护孙女的。
要袒护,也要杜鹃自己回答过后再开口。
炎威太子不由自主紧张,想杜鹃对着父皇都直言不讳,对这些老儒还不知说些什么呢。
会不会和他们吵起来?
杜鹃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对孔少师盈盈一礼,含笑回道:“谢老大人警示。本郡主之前确实鲁莽了。昨晚上皇爷爷和父王都教导过了呢,我都记下了。往后再不会如此不知轻重了。”
这样的手段,用一次也就够了。
再说,她如今是太子女儿,怎能还那样胡闹呢!
之前她可是孤女,无父无母的孤女!
形势不同,行事手段当然不同了。
众人见她毫不犹豫地承认错误,就把这事轻飘飘地带过去了,都很不满意,好似一拳打在空处,难受极了。
这不是避重就轻嘛!
皇上和太子却很满意,觉得她真是乖巧、懂眼色。
然有人不想就这样放过杜鹃,礼部有位侍郎问道:“那郡主之前为何要大闹?难道郡主养父母就没教导过郡主做人道理?难道他们遇事就只会撒泼大闹上房?”
炎威太子见他不依不饶,眼神一凝。
如今朝中人人都知道靖安郡主养父母就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黄元父母,所以这话就问得意味深长了。
大家都盯着杜鹃。看她再如何回避。
杜鹃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上房。”
孔少师忙问:“那如何解决?”
杜鹃笑灿灿道:“要是我们村子出现本郡主十三叔欺辱侄女这样的事,大家伙吐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了。哪还等到做侄女的上房哭诉呢!诸位大人,我们村虽然只是个山里的小村子。规矩大着呢!讲公道的很!”
她可没夸大,当年她外公闹的那一次,以及后来林家处置八斤,王家处置槐花,哪一次不比朝廷公正!
众臣听了发呆,这是说他们不讲公道?
杜鹃疑惑地问道:“难道京城风俗不是这样的?”
跟着恍然道:“怪不得!听说之前还有人在朝堂上弹劾本郡主。怎么他不去弹劾十三叔,倒弹劾本郡主呢?”
孔少师首先反应过来,严正道:“朝廷事十分复杂,岂是一个小村落能比的?如今十三皇子已被圈禁。可见皇上圣明。郡主大闹京城实在有失体面。”
杜鹃再次对他施礼,恳切道:“这位大人字字珠玑,皇爷爷和父王可不就是这样告诉本郡主的!说‘朝廷人事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本郡主虽然不太懂政事,也晓得很复杂就是了,所以心里已经惭愧知道错了。”
姿态摆得极低,认错很诚恳,能奈我何?
跟着又叹道:“家中长辈们为我操心不说,今儿又害得诸位大人跟着操心。本郡主实在惭愧!”
孔少师等人听这话觉得不对——
这是说他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郡主行为不妥自有她爹和祖父母管教,朝廷大臣应该就事论事,弹劾十三皇子违法行径,弹劾她那是不讲公理正义!
孔少师看着含笑而立的靖安郡主。在心里对道:“天家事就是朝廷事,怎么能说是瞎操心呢!”
但不知为何,他没把这话说出来。
隐隐的。他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炎威太子笑得如沐春风,柔声道:“靖安。孔大人肯进言,那是为你好。你当好生听着。引以为戒。”
杜鹃忙道:“是,父王。女儿也觉得孔大人很正直呢。看着就一身浩然正气,不是阿谀奉迎之辈。”
孔少师听了努力绷紧老脸,才没笑出来。
正元帝看着那顽固老夫子,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咳嗽了一声,威严地对杜鹃道:“靖安,孔少师德高望重,你去给少师敬一杯酒。”
杜鹃听了心里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来。
她对正元帝请求道:“皇爷爷,不如孙儿们代皇爷爷敬各位大人一杯酒,谢他们为国操劳。孙女是女流之辈,不好出面,就由两个弟弟出面,孙女跟在后面帮忙斟酒。如何?”
正元帝听了喜道:“如此甚好!你就带弟弟们去。”
炎威太子又喜又忧。喜的是女儿一点不怯场,竟能出头应对朝臣;忧得是怕她应付不好,反而出丑。
众皇子先见孔少师质问杜鹃,都精神振奋。
谁知情势越滑越远,朝他们想不到的方向而去。
众兄弟一个个的,都嫉妒地看着炎威太子,满心都是不平:想他这个女儿生下来没操一点心,全由旁人帮着养大;忽然间认回来,立即帮亲爹出大力,先搬倒了十三皇子,后取悦皇上,现在又开始取悦朝臣了。
他们眼睛都毒的很,早发现正元帝对这孙女不一样了。
其中五皇子更比旁人苦涩:他还受了淑雅公主牵连呢!
杜鹃一点不知众位叔伯幽怨的心思,她先低声在秦语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娃儿振奋点头。
百官便见靖安郡主牵着幼弟飘然下座,秦讳跟在后面。
下台阶时,她放慢脚步,低头小心牵引幼弟,很有长姐风范,温柔又体贴。
走到阶下,他们在如风面前站住。
杜鹃轻唤道:“如风!”
如风立即站起来,望着她。
杜鹃吩咐倒酒的太监拿酒和托盘来。
等盘端来,上放三壶酒。
杜鹃接过去,单手托着朝如风一扬。
如风立即轻跳起来。在她腿上蹭了蹭。
杜鹃就将托盘放在它头顶上,自己端起一壶。对秦讳秦语轻声道:“走!”
两兄弟忙带头朝前走去。
于是,上上下下一干人就见神虎头顶着托盘跟在靖安郡主身后。由两位小皇孙挨个席位给诸位大人敬酒,都惊得目瞪口呆,跟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正元帝和太子看得心神激荡!
这正是杜鹃要的结果。
不幸作为活着的太子之女,她明白只有亲爹登基她才有好日子过,不然会不得好死的!
她没有别的本事帮亲爹,但想到前世有些国家选总统还要搞演讲拉选票呢,她为什么不能帮太子爹“拉选票”?
所以,她就充当“形象大使”了。
还拉上了如风。
这可是现成的瑞兽!
她跟如风相处久了,人兽之间越来越默契。
如风很调皮。平常玩闹时喜欢跟她学,顶个托盘不在话下,顶一杯茶它都干过呢,甚至帮她叼鞋子、被任远明驱使送东西什么的,干得多了,所以她就把这点利用上了。
殿中座位都是先安排好的,每一席上都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官职人名。姐弟三人先来到最前方文臣一列,首席坐的是内阁首辅、太子太师、当朝国舅王丞相。
杜鹃笑盈盈道:“见过王相爷。”
秦讳和秦语跟着拜见。
王丞相忙躬身道:“老臣见过郡主和两位皇孙。”
抬眼细打量他们姐弟。目光慈祥。
见礼毕,杜鹃执壶,秦讳躬身从席上取了王丞相的酒杯,捧到她面前。杜鹃斟满了,再放回席上。
王丞相对着姐弟三人,又一次拜谢。
就这样挨个席位斟酒。很快就到了孔少师席边。
杜鹃见他要站起来,忙紧走一大步。上前扶住他胳膊,道:“长者为尊。老大人就坐着吧!”
孔少师看着那张明媚的笑脸,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杜鹃回头对秦语道:“语儿,快给老大人斟酒。”
秦语上前,踮脚将席位上酒杯拿了,递到杜鹃面前。
杜鹃同样斟了,秦语举起来,送向孔少师,奶声嫩气地对他道:“祝老大人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有如风跟着,这娃儿爆发了!
孔少师竭力想表现平淡一些,微微笑一下,说些官样客气话,然脑子晕晕乎乎的,想不起来说什么。
若郡主和皇孙骄横些,他肯定就能表现平常了;然郡主这般风采人品,小皇孙又这样可爱懂事,还有一只神虎在旁恭候着,他哪里还能平淡!
待他姐弟几个走向下一个席位,坐在隔壁席上的国子监祭酒沈从儒探身过来,低声对孔少师道:“如何?小弟早说过靖安郡主不凡,老兄偏不听!”
孔少师张嘴就想说“不就开了个破盒子你便如此夸她”,又忍下了,瞅了画痴一眼,没吭声。
杜鹃带着两个弟弟,将文官一斟到头,再至武官这边,从老玄武王开始继续斟。都斟完了,又至两侧。
这便到了皇室诸亲王皇子了。
杜鹃在秦讳提示下,都按辈分称呼他们。
众位叔伯见这侄女一扫之前颓丧悲哀,笑得比外面太阳还要灿烂,且举止洒脱,于端庄之外另有一股出尘灵动的气韵,比秦讳还要大气出彩,不禁再次嫉妒太子好命。
五皇子想,怎么他养了那么多女儿,就没一个像这样的?
面子头上,大家却都和善地和杜鹃说话。
五皇子笑说,他给侄女准备了礼物呢,晚上家宴时送她。
杜鹃听了眼睛一亮,歪着头笑眯眯道:“五伯父不许赖!要送好的给侄女,把从前十六年欠的都一次补上。我从出生你们一次礼都没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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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坐龙椅上了
众皇子听了哈哈大笑。
连四皇子一贯沉默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正元帝在上面听了,忙问怎么回事。
一个太监忙飞奔过去,告诉了缘故。
正元帝也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孙女走哪都讨人喜欢。
众皇子笑归笑,心中却想晚上皇室家宴要不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赏这位侄女,看样子是不能交差了。
勇亲王看着杜鹃,心里十分欣慰。
他想,九弟有这样聪慧贴心的女儿,可过得开心些了。
给皇子们斟完酒,就轮到他们下首的各国驻大靖使臣了。其中两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大鼻子对杜鹃用英文称谢,杜鹃脱口就回了一句英文,惊得他们“噢——”一声叫起来,附近官员和皇子也都纷纷侧目。
杜鹃急忙一个旋身,款款走向下一位,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心里想道,好奇心害死猫,真是嘴贱啊!
好在人多,那英吉利的使臣也不好缠住她问。
秦讳偷偷看了大姐一眼,心中惊奇不已。
那么多官员,他们斟到后来动作就加快了。
虽不能都像对重臣王公那样寒暄见礼,但杜鹃每至一席前,都会先看看他的官职姓名,再对着他本人注目一笑,让人觉得她是留心记住他的,并没有因为他官职低而忽视。
事实上杜鹃也确实在用心记人,所以大家才不觉得她敷衍。如此一来,大多数官员都对靖安郡主印象极好。
但人实在太多了。等斟完了五品官,正元帝就命人过来叫他们姐弟。说余下的让其他皇孙代斟,请他们回去。
这让杜鹃很遗憾。她还没认全呢。
还有,她还准备亲自帮林春斟酒呢。
后面的官儿们也很遗憾,好些年轻官员远远看见靖安郡主身姿,为之倾倒,都想近距离一睹她风采,谁知没眼福。遗憾之际,都把目光投向林春,暗道这小子真是运气滔天,竟然跟太子之女住隔壁。还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张圭和各亲王府的世子们在席间周旋照应,偷空在林春身边坐下,对殿中使眼色道:“林秀才犯了众怒了。”
林春看着那袅袅远去的身影,垂眸微笑不语。
杜鹃姐弟回身站到金阶前,面向众臣。
秦讳举起手中酒杯高声道:“敬各位大人!”
秦语不甘示弱,奶声奶气喊道:“祝各位大人健康长寿!”
众人都忍俊不禁,一齐朝上躬身拜道:“微臣谢皇上赐酒!恭祝皇上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恭祝太子千岁千千岁!”
正元帝龙颜大悦,举杯道:“众爱卿不必多礼。请!”
众臣便仰头一饮而尽。
杜鹃和秦讳相视一笑,牵了秦语转身回座。
炎威太子看着几个儿女上来。眼中满是温情。
“父王!”
秦语朝中他伸手叫。
“唔,语儿今日很不错。”
炎威太子将小儿子抱到座位上。
接着,他又看向杜鹃,“来坐下。”
杜鹃在他身边坐下。小声道:“好多官儿!”
炎威太子看着她笑了,“你很好,竟不胆怯。”
秦讳道:“父王。大姐可厉害了。儿子真是佩服。”
说着,眼里露出真心敬佩的神色。
太子正要说话。上面皇后看着秦语奇道:“这孩子今儿真难得,跟大人一样。好些日子没见他了。竟懂事不少。”
杜鹃笑道:“可不是么,语儿今天好听话的。”
秦语便激动得小脸通红,正襟危坐,比先还要规矩。
杜鹃看着他那小模样,抿嘴笑了。
这时下面歌舞又起,众臣也都一起一起上前敬贺皇帝皇后和太子,她便安心看歌舞。
若不留心旁事,就觉得这盛宴也不乏味,歌舞很精彩,音乐很动人,因此杜鹃就听进去了。
炎威太子见女儿这样,抽空为她讲解歌舞出处和来历。
然他身份特别,不可能只跟儿女说笑,还要应对大臣。他应对下面臣子的时候,秦讳就给杜鹃讲,夹着秦语的童言稚语,姐弟几个悄声说笑,比先时要活跃有趣得多。
正说笑间,杜鹃心有所感,抬头向上看去。
果然正元帝正看着他们呢。见她看来,老皇帝脸一沉,瞪了她一眼,似乎怪她不严肃。
杜鹃低头偷笑,想了想,起身走到龙座前。
正元帝和皇后诧异地看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杜鹃端起案上的酒壶,为他们斟满杯酒,小声道:“皇爷爷,皇祖母,少喝些酒。”
正元帝瞪眼道:“少喝酒你还斟?”
皇后忍不住笑了。
杜鹃道:“我帮皇爷爷斟了放这。”
又道:“回头我做个热汤给皇爷爷和皇祖母喝。”
正元帝悻悻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坐不住了吧?”
杜鹃惊道:“爷爷真是慧眼如炬!其实孙女也不是坐不住,以前除夕夜我们看热闹都能看通宵呢。主要是这气氛太庄严了。孙女想皇爷爷大寿,应该放松些,多些欢笑热闹。爷爷,要不我带如风舞一段助兴好不好?这个……孙女为爷爷上寿,不算出格吧?”
正元帝斥道:“这么多人看着,你说出格不出格?”
杜鹃遗憾地对他撅嘴,心想我还不是为了你么,过个生日弄得这么拘谨,有什么意思?
本来她可以提议让林春和如风舞狮子的,那绝对会轰动。但不知为何,她本能不想林春暴露身手,就没说了。
正元帝板脸道:“还不服?朕这是为你好。”
接着又放缓语气道:“晚上你舞吧。晚上是皇族家宴,来的都是自家人。叔伯们看着就不要紧。”
孙女的孝心他领会到了,也很想看她带如风为他上寿。
他面上疾言厉色。心里却很向往孙女说的热闹。
大凡年纪大的人,都爱热闹。可他是皇帝。愣是被人尊重着、敬畏着,没人敢在他面前热闹。下面歌舞倒热闹,可就像孙女说的,一个个都庄严地端着架子看,有什么趣儿!
所以,他先训斥了杜鹃一番,接着就准许她了。
他自己心里也奇怪:上午淑雅公主擅闯御书房,他简直震怒;可这个孙女一再当着他做出格的事,他却每每不了了之。对着她生不起来气。
不一样的,杜鹃心性是纯善的。
他这样给自己解释道。
杜鹃就笑了,忙道:“那孙女待会早些去准备。”
皇后见皇帝如此纵容靖安郡主,很意外。
她笑问杜鹃:“以前你舞过?”
杜鹃点头道:“虽不大跳,也不难的。我和如风在山上常玩儿的,照那样子演给皇爷爷和皇祖母看就是了。我们村过年和中秋都要舞狮子,每次如风都要上场,可好玩了……”
她站在皇后身边,将如风从跟了林春以来种种事讲给他们听。说到精彩处。帝后一起笑了。
因为要顾忌下面,杜鹃的声音很小。
有时又怕他们听不清,就微微弯腰半伏在御案上。
说着说着忘了神,皇后便揽住她。抱她坐在身边。
下面歌舞不知何时停了,群臣张大嘴看着上面——
靖安郡主和皇帝皇后并排坐在龙椅上!
这情景太惊人了,大家愣愣地不知做何反应。
炎威太子看见。急忙咳嗽。
杜鹃说得眉飞色舞,帝后也看着她如花面颊听得忘神。就像祖孙拉家常似的,都没注意下面。
幸亏邱公公发现了。忙凑近小声提醒道:“皇上!”
正元帝转头,奇怪地看向他。
邱公公对下面努嘴。
皇帝顺着他目光往下一看,满殿朝臣都望着他呢。
这时皇后也发现了,忙推了杜鹃一把。
可怜杜鹃这才醒悟过来:她居然坐龙椅上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然她所有品格里最耀眼的就是率真,所以当即对下面叫道:“哎哟,我说如风很通灵的,讲给皇爷爷和皇祖母听,谁知忘神了。一不小心就犯了死罪了!”
说完,飘下台阶,跪地请罪。
正元帝看了她半响,道:“起吧。”
杜鹃这才惴惴不安地站起来,转身看向孔少师。
孔少师被她看得一滞,又禁不住喜欢,心想靖安郡主果然是识大体的,犯了错马上就认,还担心被老夫责怪,并不推脱。因此面容一整,做严肃状,却没出声。
杜鹃这才松了口气。
她真怕这老头借机坑她一把。
正元帝笑对众臣道:“靖安郡主说了神虎许多趣事,连朕也听住了,一时忘了神。”
沈祭酒笑道:“皇上祖孙情深,天伦之情令人感佩,一时疏忽也是难免。”
王丞相点头,岔开话题道:“郡主何不说些神虎的事让臣等也都听听!”
杜鹃忙道:“正要说这个。如风来——”
她要弥补过错,急忙拉出好伙伴。
如风当即跳到她身边。
她又看着炎威太子叫“父王!”
炎威太子与女儿心有灵犀,也带着秦讳秦语走下座位。
杜鹃要了干净酒杯来,斟了一杯酒,放在如风头上;又斟一杯,微微仰首,放在自己发髻前面,然后小声对炎威太子道:“父王我们去给皇爷爷皇祖母敬酒。”
炎威太子立即率先上前。
杜鹃和如风顶着酒杯跟在后面。
秦讳和秦语紧随在后。
到了御座前,杜鹃跪下大声道:“恭祝皇爷爷圣体安康!恭祝皇祖母凤体祥和!”
正元帝没看她,两眼紧盯如风。
如风顶着一杯酒,匍匐在他面前,大脑袋点啊点。
正元帝龙心大悦,站起身端起酒杯,哈哈大笑着朝群臣绕了一圈,道:“朕与众位爱卿同饮此杯。”
炎威太子见父皇自己取了酒,忙端起杜鹃头上那杯奉与皇后。
顿时殿中又响起一片恭祝声。
饮毕,这场风波才算平了。
回到座上,炎威太子看着杜鹃,有些遗憾她不是男儿身。
他不知道,下面大臣看着靖安郡主也有此想法。
唯有众皇子擦冷汗,想靖安郡主幸亏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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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称呼(二更求粉)
众臣看着金阶上那对耀眼的父女,各自沉思。
他们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太子尚未娶太子妃!
太子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神采湛然、气势雄浑,什么样的女子可配?
还有靖安郡主,如此品貌,聪慧通情理,毫无骄矜之气,那个国子监的林秀才怎么能配得上呢?
这两件事让他们心热难耐,转开了念头。
倒是秦讳和秦语,先前最吸引人目光的,这会子反被忽视了。
谁让他们母亲位份低呢,太子将来不会缺儿子的。
闹了刚才这一出,杜鹃不敢乱跑了,规规矩矩坐着。
炎威太子见了心疼,温言轻语安慰她。
“大姐,别瞧孔少师那样子,其实他怕夫人呢!”
秦讳为了转移杜鹃心神,指下面大臣说他们的趣闻秘事逗她发笑。
果然杜鹃不相信地问道:“这不可能!”
那样一个人,怎会怕夫人呢?
秦讳忍笑点头,说是真真的,因为他夫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每每两人比试,不论比什么他都是输,久而久之他气焰就下去了。
杜鹃听了失笑不已,觉得很解气。
炎威太子瞅了儿子一眼,若是以往,定要责他不稳重,眼下却没有,只看着他们姐弟温和地笑。
上面,正元帝也留心杜鹃呢。
见这样,瞅着她问太子道:“吓坏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他们一家听见。
炎威太子忙站起身回道:“回父皇,杜鹃是受惊了。”
正元帝轻哼了一声。道:“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杜鹃听了腹诽,心想我怎么就不会害怕了?
哦。爷爷是翻老账,说她之前闹京城的事呢。
那时候她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眼下她也穿了鞋了,所以惜命的很,当然害怕了。
老皇帝见杜鹃不吱声,乖巧的很,生怕她从此就这样乖巧了反没趣了,因道:“回头随你皇祖母先退下,早些准备,朕要看你晚上能演出什么花样来!”
杜鹃听了忙起身回道:“是,皇爷爷!”
等坐下。炎威太子纳闷地问她道:“演什么?”
杜鹃就把她准备和如风跳舞的事说了。
炎威太子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止住。
杜鹃虽与这些亲人还生疏,但太子爹和秦讳对她的关心疼爱她还是很清晰感受到的,因此心里也暖暖的。
她看着太子的面容,又看看秦讳,小声问道:“秦讳,我跟爹的眼睛是不是很像?你是鼻子像爹,嘴巴也有点像,我就眼睛像。我瞧着爹的眼睛。就像照镜子一样。”
说完还把头往后移开一点,仔细端详太子。
“爹你真是太英俊了,真是人中之龙!”
炎威太子神情一僵,破天荒脸红了。
秦讳更是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大姐问题。
就算他是儿子,也不敢在父王面前这样说话,大姐却说得那么自然。父王听了还不生气,真是服了她了。
杜鹃不见他回答。追问道:“是不是秦讳?”
秦讳小心看了父王一眼,赔笑道:“大姐眼睛很像父王的眼睛。就是父王眼神犀利些。大姐眼神好像……好清澈美丽,但是形状一样的。”
杜鹃笑道:“父王当惯了亲王太子,眼神肯定厉害;我要是也那样,人家还不当我是女煞星!”
炎威太子看着女儿,恍然如梦。
那张脸,处处像她,唯有眼睛像他!
他情不自禁微笑道:“讳儿说的对,鹃儿你的眼睛很清澈明亮,便是父王年轻时也比不上。没有人能比!”
杜鹃抿嘴笑,悄声对秦讳道:“咱们一家人对着吹,这才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秦讳正吃个葡萄,闻言差点笑呛了。
炎威太子也笑了,心头感觉特别温馨。
秦语一直盯着如风,这时凑过来问:“大姐我长得像父王吗?”
杜鹃便打量他,评价道:“你呀,是有些像。怪了,也说不出哪像,但这板脸的样子整个的看着就神似……”
秦讳见父王脸色还好,胆子壮了些,也道:“是,小弟跟父王神似。”
炎威太子见正元帝又往这瞄,忙轻咳一声,扯开话题道:“鹃儿你瞧,舞龙狮来了,比你们那的舞狮如何?”
于是他们重将目光集中到阶下的舞狮上。
宴会一直持续到申正时刻方结束。
正元帝命太子留在此地主持善后,他另去御书房接见孔少师等名儒,皇后也起凤驾回后宫,准备稍后参加御花园的皇族中秋晚宴。
炎威太子领命,叮嘱了杜鹃一番。
因想起上午淑雅公主的事来,极不放心,又特地叮嘱秦讳:“你们姐弟一处,你要好生照应你姐姐。她初次进宫,对皇宫不熟;回头各叔伯及家眷都进宫来了,人多混杂,且心性不一,难保有那混账的冲撞了她。你皇祖母要应酬内外命妇,恐有疏忽,照应不到她这里,你是男儿,切不可大意了!”
秦讳束手站立,连声应是。
炎威太子又嘱咐杜鹃几句,方才让他们出去。
杜鹃却又拉住他,低声道:“爹,能不能……那个……让林春也留下来?”
说完一双黑亮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炎威太子心儿立即软成一汪水。
从昨日到今天,父女两个才相处了短短两日工夫,但他已经咂摸出这个女儿一些习惯了:若是称呼他“父王”,那还没什么;若是叫他一声“爹”,那定是怀着濡沫亲近之心。或者有事想求他撒娇才会这样叫。
眼下这一声“爹”叫出来,他哪忍心拒绝!
可是淑雅公主陷害林春一事还没结束呢。他也为难。
略一沉吟,他微微低头。在女儿耳边轻声道:“傻子,上午的事你忘了?这事父王不好答应,你去求你皇爷爷,如此如此这般说……”
杜鹃听了开心笑道:“嗳!爹这主意好。”
于是高高兴兴地跟他道别,各干各事去了。
炎威太子看着他们背影,微微一笑,朝大臣们走去。
杜鹃和秦讳带着秦语还加上一只老虎,飞快跑出乾阳殿,追上正元帝的龙辇。邱公公见了。靠近辇车回道:“皇上,靖安郡主来了。”
正元帝没吭声,龙辇却慢了下来。
等近了,杜鹃就喊“爷爷,爷爷!”
正元帝也跟太子一样,听得眉头直跳。
他也发现,但凡靖安郡主表示亲近时,就会叫他“爷爷”,说话都带点撒娇意味;若叫“皇爷爷”。必定是官样回话,中规中矩。
眼下叫的这样,也不知什么事,倒要听听。
于是唤她上前。板脸问道:“大呼小叫成个什么样子?刚才皇后叫你又不走,怎么又撵来?”
杜鹃看着老皇帝笑得格外灿烂。
乾阳殿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往来奔走。一派热闹景象。
杜鹃也被这热闹感染,心情很好。
她并不是冷性子。她性子活泼的很,喜欢热闹的。可不管什么热闹都要看跟什么人共享。皇宫这样的热闹她头次见。很是新鲜,却因为身处一群陌生人当中,总觉得兴致寥寥;若是有一两个熟悉亲近的人在旁——眼下只有林春了——和她共同观赏欢庆,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才拼命想留林春下来共度中秋之夜。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她心情不由自主飞扬,看着正元帝笑得跟花儿一样,真个是比阳光都灿烂了!
正元帝看得眼花,心里愉悦,面上却板着脸。
皇后嗔怪道:“瞧这孩子,笑得这样!什么喜事?”
杜鹃笑道:“爷爷大寿不就是喜事!还有什么比这更喜庆的。”
说着凑近正元帝,放低声音道:“爷爷,晚上我表演虎舞,要做些准备。如风是林春养大的,他最熟悉它性子了。爷爷,咱们不如叫林春来帮忙……”
正元帝瞪眼道:“咱们?是你吧!”
杜鹃不好意思地笑,表示默认了。
皇后听了有些犹豫,她想起上午的事。
正元帝却看了杜鹃半响,又朝一旁的如风望望,不知为何,竟然点头道:“就让他留下,给你帮忙。”
杜鹃大喜,一开心就扶着他胳膊叫“爷爷——”
老皇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忙挥手道:“走!”
邱公公赶紧示意拽龙辇的太监快走。
才走了两步,正元帝不知和皇后说什么,又命停下。
他重新将杜鹃姐弟召到面前,吩咐邱公公道:“传玄武王世子张圭,叫他带上林春,陪靖安郡主去御花园。靖安郡主无论要干什么,叫他听命行事,并保护郡主,莫叫闲人冲撞了。”
接着又对秦讳道:“你也好生照应着,莫要出了差错。”
他也显然想起上午的事了。
秦讳急忙答应。
接着,皇后又命唐公公派一个管事公公,并崔嬷嬷和四个宫女,带着许多小宫女小太监跟随杜鹃,一切都安排妥了,龙辇才再次离去。
杜鹃心愿达成,却又看着身边一堆人无力苦笑。
当初皇后派了风花雪月四女去伺候她,她都觉得太排场了。谁知这样的宫女一共有八个,还有霜露雨雾四女。如今一股脑都给她了。
这是大宫女,二等的三等的宫女还不在数呢,还有太监呢。
这么多人跟着,浩浩荡荡的,还玩什么?
秦讳似乎明白大姐心情,靠近她低声笑道:“大姐,如今你身份不同,凡事小心些应该的。况且今日非比寻常,皇宫人多,格外要当心。”
杜鹃听了,对他笑道:“是,我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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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彩排
就算身边簇拥了许多人,当杜鹃看见邱公公宣了张圭和林春来,也是喜悦万分,笑得眉眼弯弯的。
他二人见她这样,心情自然也是十分好。
秦讳上前招呼道:“小王爷,林大哥。”
张圭往杜鹃面前一站,目光闪闪道:“郡主想做什么?”
杜鹃溜了林春一眼,回道:“这个先保密。”
张圭和林春相视一笑,道:“还保密?”
杜鹃转身,对冷霜低声吩咐几句,冷霜便和两个太监转身匆匆走了。
这里,杜鹃对张圭伸手请道:“劳烦小王爷了。咱们先去御花园吧。虽然害得你陪我,不过你也能趁机逛一逛御花园,不比在这被人呼来喝去的当差强?”
张圭笑道:“是。是属下借了郡主的光了。”
众人听了都笑个不停。
当下,他便带着二十龙禁卫护卫着杜鹃等人去了。
路上,杜鹃将晚上表演的事说了。
林春听了担心地问道:“你……郡主也不曾准备,行吗?”
杜鹃道:“所以我才叫你来帮忙。”
又对张圭道:“我要先排演一番,皇爷爷让你在旁护卫。听说御花园大的很,咱们要找个合适的地方演习,还不能惊动别人。”
张圭听了很重视,道:“这不是小事。是该慎重。”
想想又低声问:“郡主,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声音里满含关切,似乎责她不该出这个头。
他觉得她太单纯了。根本不识皇宫险恶。
林春也看着杜鹃,想知道她怎么忽然想起表演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人撺掇她给她下绊子。
杜鹃道:“我昨天才进宫,做什么不仓促?好在我跟如风相处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不用演什么稀奇古怪的。只照常演就是了。皇爷爷和皇祖母听我说了如风那些趣事,都很开心呢。我想皇爷爷年年过寿都是老样子,我头次进宫,不管演什么,只要逗得他们开怀一笑就够了。”
张圭听得糊涂死了:什么叫“照常演”?
她又不是演戏的,以往没演过,“照常”二字从何说起!
林春却听明白了,知道杜鹃指的是和如风平常在山上相处的种种,在此基础上略加以引导。让这活动带些喜庆热闹意味,便圆满了。
想通后,他便沉心思索,帮她设计。
杜鹃一见他神情,便知他领会了,正在想呢。
便靠近他些,笑道:“我先已经想了个大概,就是这样……”一面低声把自己的构思说了,让他加以发挥。因为他极有才思和灵感,比她想象力更丰富。
林春点头,继续思索。
杜鹃便转头和张圭说笑。
因问起他妹妹,张圭笑道:“均宜还好。那个赵晴妹妹离了郡主可寂寞了,今天一大早就去我家打听,问郡主怎么样。恨不得进宫来跟郡主玩呢。”
杜鹃听了噗嗤一声笑了,道:“我也好想她的。”
又告诉他道:“你出去带个信儿给她:就说等闲了我就出宫。一定找她。我还有事要和她商议呢。”
张圭点头应了。
几人边走边说话,只有林春默默沉思。
一会工夫。他朝杜鹃看了一眼。
杜鹃马上挨到他身边,问“想起来了?”
林春道:“有一点头绪了。就像你说的,也不用太复杂……”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杜鹃。
杜鹃听了连连点头,又跟他商议增加改进。
两人越说越沉入,又问张圭和秦讳御花园的地形。
这一刻,皇宫在他们眼里也没那么可怕了,而是成为他们增加见识和增添喜悦的源头,好似他们是来这里作客和游玩一样,兴致勃勃地对一切都新鲜。
每每议论眼前事物,赞美的同时,难免扯到他们生活的地方,这些别人就插不上了,除了张圭还能说上两句。
这时候,林春和杜鹃总是相视而笑。
林春的眼眸深如幽潭,跌进去不能自拔。
杜鹃面上笑靥如花,他看一眼就心神恍惚。
当着人,他们不用说亲密的话,只一个眼神就能交流和表达情意,且因为含蓄和隐晦变得更意味深长,就像早晨他们在人前偷偷拉手一样充满诱惑和甜蜜。
张圭将这情形看在眼里,十分失落难受。
然他跟着又想,难得她这样开心,他看着也开心,那还自苦做什么?
和她共度一个难忘的中秋之夜,甚至今后的每一天,不是比什么自寻烦恼都强!
他是磊落男儿,爱一个人也该坦荡磊落!
想罢,心里果然好受了些,和他们一块说笑。
三人这样开心,连秦讳以及跟的太监宫女都被带动起来,兴致勃勃、迫不及待要去御花园看郡主演示,因此越走越快。
林春和杜鹃走得最快。
这时候,他们就像从小到大玩过无数次那样,全心投入要做的事,心情快乐,无拘无束。
这时候,林春忘记叫“郡主”,只叫“杜鹃”。
他们好几次差点拉着手往前飞奔,又想起还有人跟着,才停下来等众人。
因不知想到什么,林春又跟杜鹃低声叙说。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哭声,是秦语。
他跟不上众人脚步,又不让奶娘抱,便哭闹起来。
“要郡主姐姐抱!要郡主姐姐抱!不要你抱!”
杜鹃忙回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语儿?”
秦语朝她伸手,“要姐姐抱。姐姐身上香。”
这什么理由!
杜鹃抽了抽嘴,无奈抱起他。
这小子一头扎进她怀里,十分幸福地笑了。
林春看不下去了。心里很别扭,眉头也跳。
他走到杜鹃身边哄道:“二爷。让属下抱你好不好?”
秦语摇头道:“不好!你身上不香。”
林春听了笑容一僵,张圭则呵呵大笑起来。
秦讳见弟弟不像话。忙也跟着劝。
杜鹃催道:“先走。别耽搁了。”
一面对怀里小兄弟道:“你要听话,大姐就对你好,带你玩;你要不听话,我从此就不跟你玩了。”
秦语忙保证道:“听话!我都听话!”
杜鹃趁机道:“那等会到了御花园,你就下来自己玩,不许再要姐姐抱了。你是个小爷,你看哪个爷们要人抱了?小王爷多威风,你不想像他一样?”
秦语看看张圭,张圭挺了挺胸膛。道:“本世子从小就不要人抱。”
秦语不信道:“骗人!”
杜鹃教训他道:“小王爷骗没骗人我不知道,我知道你林大哥小时候不要人抱的。他还不会走就会爬了,才一岁就爬着过来找大姐玩。”
说着这话,脑海里浮现那个爬到黄家送山楂给她吃的小娃娃。
周围静了一会,忽地轰然大笑。
秦讳笑得跺脚道:“大姐,谁不是不会走先爬的!”
张圭笑得前仰后合。
林春看着杜鹃,眼中起了一层涟漪。
冷霜等人无不笑得形态各异、娇声软语。
杜鹃这才发现说错了话,也笑了起来。
所幸这时到了御花园门口,才没笑了。
杜鹃张圭先去紫月湖湖心岛见黄贵妃娘娘。告之所要做的事,打了招呼,免得不知情乱了安排。
黄贵妃娘娘忙派人交代下去,以防禁军碰面误会。
等安排好。杜鹃和林春查看一番地形,选好了路线,她便带着如风开始练习。就是从紫月湖踏水奔向湖心岛边的凉亭。
湖中残荷已经清理干净,为了庆贺中秋和万寿节。在水中打了许多木桩,安置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和彩船。只等夜晚来临,将花灯点上,那时便是五彩缤纷的水上奇观了。
杜鹃选的路线是水下有木桩的,不然无法借力。
但这还不够,又让人在湖中心增加了好几只小船。
忙碌间,张圭将龙禁卫撒开,在附近守候,不让闲人过来。跟杜鹃的太监宫女也都准备停当,衣裳都捧了好几套来,防止郡主要是不慎落水好换的;还有吃的,并在湖心岛煮水泡茶,以备郡主歇息时用茶点。
当杜鹃很轻松地从对岸一路踏水飘到湖心岛亭内,宛如仙子降世,太监宫女和龙禁卫们看得激动不已、欢呼雀跃,御花园内顿时拉开喧嚣的序幕,提前进入中秋盛宴。
然等她第二趟带着如风走时,所谓神虎却落水了。
如风会划水,当然不会淹死,却浑身**的有些煞风景。
张圭急忙命人在它失脚的地方增加木桩。
林春本想亲自上去给如风示范,被杜鹃拦住了。
杜鹃悄声对他道:“你别露了身手,让我来。”
林春会意,遂不再出头,等冷霜带着小太监扛了一捆青竹和弯刀等用具过来,他便坐下来破篾,制作圆绣球。
张圭看得大奇,问道:“你还会做这个?”
林春道:“会一点。这个里面并不用太精细,现去找工匠还费工夫。有等他的时候,我不如就做了,还快呢。”
当下都忙了起来,叫喊喝彩声不绝入耳。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所以才练了一会,就有皇室中人提前来到御花园,听见叫好喝彩声,自然要来瞧,却被龙禁卫挡住了。
来的是顺郡王府八姑娘秦嫣和九、十两位公主。
秦嫣微微皱眉,问道:“谁在里面?”
那龙禁卫额头冒汗,道:“是靖安郡主。”
说着话,心里打鼓:不许闲人靠近,但这几位可不是闲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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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阻拦
好在他没为难多久,张圭便过来了。
张圭在附近巡查,这边一大群人他要是还看不见那可就失职了。
“见过八姑娘。”
他对秦嫣抱拳道。
秦嫣面色微红,忙还礼道:“见过小王爷。”
因见他虽不直视,却低着目光朝两位公主那边看,似乎疑惑,忙又道:“这是九姑姑和十姑姑。”一面对两位公主道:“这位是玄武王世子。”
张圭急忙单膝跪下,道:“微臣见过九公主和十公主。”
九公主淑慧十四岁,十公主淑玲才十岁。
二人素日都不大出宫,少见外男的,忽见了少年英武的张圭,都羞红了脸。
然到底是公主,比常人要镇定。
九公主年长些,忍羞道:“小王爷不必多礼,起来吧。”
张圭这才起身,退到一旁。
秦嫣见两个姑姑红脸不说话,便问道:“姑姑,咱们还过去吗?要不算了吧。”
自靖安郡主进京后,几番见面,她频频受挫:先是在兰桂会上抢了她的风头,后在十三皇子府抢白她,又同时得林春和小王爷爱重。
她隐隐不平,自我安慰道,反正这个堂姐无父无母,而她父亲可是亲王,将来有可能当皇帝,那她就是公主了。堂堂公主与一个孤女计较什么!
然一夜过去,这堂姐就多了个父亲。
这可不是一般的父亲,他是太子!
有了他,她父亲当皇帝就希望渺茫了。
她重又愤愤。觉得杜鹃就是来跟她争夺一切的!
争夺原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名利地位,还有夫君!
太子尚未登基。她就这样猖狂吗?
有她在的地方,别人都不许靠近?
她也就罢了。两位姑姑可是公主!
因此,她见两位公主面对张圭害羞,竟似忘了刚才的事,她便出言提醒,并暗暗相激。
九公主果然想起来了,因问张圭道:“靖安侄女在那边做什么,怎不许人靠近?”
张圭忙道:“回九公主,靖安郡主在演舞呢。晚上要给皇上献寿。只是不让闲杂人靠近打扰,二位公主和八姑娘当然不在此列。微臣几个胆子也不敢挡公主的驾。”
秦嫣忙笑道:“那姑姑咱们过去吧。”
九公主和十公主相视一笑。张圭的话让她们觉得很有面子,嫌隙一扫而空,正要命他带路过去,他却又说话了。
“但以微臣之见,公主还是暂不过去为妙。”
十公主诧异道:“这是为何?是靖安郡主不许?”
她年纪小些,说话也不那么顾忌。
之前她隐隐听说淑雅姐姐得罪了靖安郡主,竟被禁足了,不禁心有戚戚,觉得这个侄女太嚣张了。先在外闹还好,进了皇宫也闹,如今又在御花园这样放肆。这还了得!
张圭微笑道:“哪里!靖安郡主怎会下这样的命令。微臣想,郡主演舞是为了稍后再演给皇上皇后和诸位嫔妃皇子公主们看的。若公主眼下看了,待会再看就没有新意了。公主觉得微臣这话如何?”
九公主听了在理,点头道:“也是。如此……”
她正要对妹妹说“咱们就不过去了吧”。秦嫣笑道:“先看后看都是看,究竟看舞是次要的。看靖安郡主才是主要的。九姑姑先不还说想见她吗?咱们正好趁这机会过去和靖安姐姐说话。晚上人多,皇爷爷也在。又拘束又不方便呢。”
十公主忙道:“就是,就是,现在咱们一睹为快,晚上看不仔细也不要紧了。”
到底小孩子,好奇的很,她竟等不及了。
九公主就瞥向张圭,看他怎么说。
张圭再不阻拦,躬身道:“那微臣就去禀告靖安郡主,说公主来了,请她来迎接拜见。”
说完深深地看了秦嫣一眼,转身就走。
那秦嫣还想说“不用禀告”,被他这一看,话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了。
她懊恼万分,觉得每次沾上靖安郡主,她都在小王爷面前失态不讨好,好像说什么都是错,心里着实恼她。
倒是十公主,刚才言来语去的,少了些羞涩,在后叫道:“小王爷,都是一家子,不用回禀了。本公主这就跟九姐姐过去,省得打扰靖安郡主演习。”
九公主也道:“正是如此。”
张圭只得止步等她们。
想想到底还是命个龙禁卫先去回禀靖安郡主。
这时,勇亲王世子秦诤也带着弟妹们来了。
同来的,还有两位**岁的小皇子。
会合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就朝杜鹃他们所在的亭子去了。
再说杜鹃,和如风来回比赛似的在水上窜了十几趟,就停下来喝茶吃点心。她之前在宴会上什么也没吃,肚子很空。
一边吃,一边来到林春面前,看他编绣球架子。
“你饿吗?”
林春抬眼,没出声,只看着她温柔地笑。
杜鹃见他腾不出手来,忙拿了块小点心就要喂他。
手绕了一圈,却递给秦语,道:“语儿,你林大哥占着手,你喂他吃,回头这绣球做好了先给你玩。”
秦语听了急忙接过点心,送到林春嘴边。
林春瞅她道:“给他玩?那还不叫他压扁了。”
杜鹃笑着对他眨眼,意思我哄他呢。
林春也笑了,就着秦语小手吃了点心。
冷霜又倒了茶来,他接了喝了,低头继续忙。
眼看要收工,那边一群人就过来了。
秦讳定睛一看,忙低声告诉杜鹃:“姐,前面两个是九姑姑和十姑姑。九姑姑是婉妃所出。六伯父亲妹;十姑姑是静嫔所出。旁边那个是五伯父的女儿。大哥他们也来了。”
杜鹃点头,站起身。将茶盏递给宫女。
林春也丢下手中活计,也站了起来。
一时对方来到亭中。双方见面,互相见礼寒暄。
杜鹃便向九公主十公主和十六十七两位皇子磕头。
九公主打量她,想她虽长在乡野,如今回归皇家,又是太子之女,并不缺珍宝,于是从手上褪下一串紫檀佛珠递给她,作为见面礼。
她道:“你从小儿流落乡野,很吃了些苦。这串佛珠经慈安寺高僧开过光的。九姑姑送给你,希望你从此平安顺遂,一生如意!”
杜鹃听了一震,凝目看向小少女。
只见她努力绷着小脸,做出长辈样子,不禁又好笑又感动。不管她是为了面子还是怎的,这话听了都叫人舒心。
她便恭敬地接了佛珠,道:“谢九姑姑关心!”
转头交给冷霜,“先收好。等我演完了再戴。”
十公主一看急了,也跟明妃上午似的,不知送杜鹃什么礼。轻了跌面子,贵重的东西她不是没有。但送礼也要讲究合适不是,像九姐姐刚才一番话就很妥帖。
她绞着帕子纠结了一会,才对杜鹃道:“十姑姑也有样好东西送你。是宝象国进贡的宝匕。那年跟父皇去狩猎,父皇赏我割烤肉的。我听说你在山里也常打猎烧烤。就把它送你吧。往后你就用它来割烤肉,再好不过了。眼下没带来。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割烤肉?
张圭瞅着小公主有些发愣。
秦诤和秦讳等人却都偷笑。
杜鹃谢道:“谢十姑姑。侄女正想弄把匕首割肉呢。”
这话倒是真的,她觉得这礼物很实用。
十公主听了欢喜,笑出两个小酒窝。
十六皇子见此情形,皱起小眉头,道:“侄女,十六叔还没想好送你什么。等回去找样稀罕东西再派人送你。”
十七皇子干脆问:“大侄女,你想要什么,十七叔想法子帮你弄来。”
杜鹃瞅着两个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叔,笑得有些傻。
没法不傻,这情形她真没碰见过。
好容易想出两句话,她道:“两位小叔不管送什么,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侄女只有感激的。”
两个小皇子听了忙点头,这才示意杜鹃起来。
杜鹃松了口气,这才站起来。
忽然的,她就对晚上“宰叔伯”行动兴趣寥寥了。
然秦嫣见她一见面就被人捧,心里却又妒又羡。
这有个缘故:皇宫长大的孩子大多是人精,不管心里对杜鹃看法怎样,然太子如今势头正盛,谁不卖她好?
想通这道理,秦嫣怅然——以前她也是这么被人捧的!
目光一转,见林春在一旁看着靖安郡主,眼中浓情蜜意化不开;而张圭看着她居然也目光炯炯,不禁心中刺痛:靖安钟情林春,小王爷不是该生气难过吗?
怎么会这样!
她觉得自己快窒息受不了了。
因靠近十公主小声道:“怎么没演习呢?”
十公主也疑惑,便问杜鹃道:“靖安郡主,不是说你在演舞吗?怎么没演?”
十六皇子接道:“对,刚才那侍卫还不让我们过来呢。”
杜鹃听了看向张圭。
张圭急忙将刚才的事回禀了。
杜鹃“嗐”了一声,笑道:“这是小王爷为我遮丑呢!”
说着招呼大家坐,又接着道:“侄女头次进宫,就赶上皇爷爷万寿,就想演个节目尽孝心,但各位长辈兄弟姊妹们什么没见识过?我这小玩意说穿了不值什么,就偷偷地躲着练习,想给大家一个新鲜。”
九公主等人见她如此谦逊,与传闻不符,都暗暗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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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上寿(二更求粉)
九公主道:“好不好的什么大事,重要的是你这一番孝心。你快去演吧!别怕,你能亲自上场演,就比我们都强了。就算差一半点,这样仓促弄出来的,谁也不好说你什么。”
自见面,她先后说了两番话,都令杜鹃心生好感,因此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谢九姑姑!”
阳光的笑容让九公主一愣,心下更疑惑了。
杜鹃却转身对秦诤等人道:“大哥哥,讳弟,易安妹妹,你们陪九姑姑他们坐,我去练习了。”
秦诤见她将他们兄妹当自家人委托,心里欢喜,忙道:“靖安妹妹只管去。要小心些!九姑姑说的对,就算演得差一点半点,谁也不好说你的。”
杜鹃忙答应了,又对林春示意,和如风重新下湖。
眼看天色就要暗了,她不再想其他,一心投入练习。
只在水上转了一个来回,亭中的人就都看呆了。
这就是靖安郡主说的“小玩意”?
这样在水上飘,宫中高手也能做到,但姿态哪里有这么美,何况还有一只老虎呢。
便是他们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精彩的表演!
静了一瞬间,大家就哄嚷开了。
其中,尤以少年们最激动。
两个小皇子跳脚大嚷:
“靖安郡主!靖安郡主!”
“大侄女!大侄女!这边来!这边来!”
“大姐姐——”
秦语也不甘示弱地叫。
九公主看得很专注,觉得自己白替侄女担心了。
十公主两眼放光,看到开心处。拍手叫好。
秦易安对秦讳道:“我要大姐教我!”
秦诤听了失笑道:“她这是从小练的,怎么教你?”
众人也都笑个不停。
秦易安娇声道:“好美哟!我就想学!”
秦嫣失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生瑜,何生亮!
他们欢呼作乐的时候。张圭更警惕了,带着人四下巡查,生恐出事,因为这会子越来越多的人进了御花园。
林春则在秦讳陪同下,另去一处隐蔽地方完善绣球。
不大一会,天光就暗了,月亮也升了上来。
终于,园子门口涌来大片灯光,随着细乐声声。圣驾进了御花园,通过浮桥上了湖心岛,进入紫月轩。
一通灿烂的烟火过后,皇家中秋晚宴开始。
正元帝坐下后,扫一眼下面儿孙,再看看太子身边,只有秦语,还有李侧妃和一个女子,不见杜鹃。连秦讳也不见。
“靖安郡主呢?”
黄贵妃娘娘急忙上前回道:“皇上,靖安郡主说她要先为皇上上寿,然后才能安心安意坐下来吃喝看戏。”
正元帝听了失笑,对皇后道:“听听。她这是怕等会又起身麻烦呢。”
他心情很好,比在乾阳殿要随意得多。
皇后笑道:“她这么计算也对,回头刚坐下又要起去。”
五皇子等人笑道:“那就先让侄女上寿。”
十六皇子抢着道:“父皇。大侄女可厉害了,能在水上飘呢。在这看不清。要去水边看。”
他竭力怂恿正元帝去水边。
十七皇子也叫。
正元帝见这样,也不想像在乾阳殿那般严肃。就挥手道:“好,咱们就去水边看靖安表演。看完了再回来吃酒!”
说着命人安排,带着儿孙去水边看杜鹃表演。
那时杜鹃已经准备好了,得了消息立即开始。
紫月湖上,所有花灯全点亮了,将湖面装点得光华灿烂。忽然从远处荡来一艘小船,还有隐隐的歌声。船上渔民撒网捕鱼,十分悠闲。跟着一声虎吼,从那边山上跃下一头猛虎,还有一个手持铁叉的猎户,却是个女子。人虎踏入湖面,在水上旋转作舞。
满湖灯光映照下,她舞的是耕田渔猎的农家生活。
一幕幕平常的农家生活被艺术化,融入翩然舞姿中。
配合隐隐的歌声,一幅盛世安宁的田园生活场景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众人眼前。由于是在月下的水面跳,又隔得远,被灯光照着,增添了朦胧梦幻的感觉,如诗如画!
正元帝看的大悦,不住颔首,道:“好,好!”
皇后喃喃道:“这孩子,吃了多少苦头!”
炎威太子也禁不住眼睛湿润了。
旁人只见杜鹃眼下风光,他却想她这身工夫可是在山上水上钻了十几年才能练出来的,否则短短时间哪里能演出这效果来。
十七皇子大叫:“跟先前演得不一样!”
十六皇子也叫:“大侄女哄我们!”
原来他们以为杜鹃就是表演水上飘工夫呢,怎么临到头又换跳舞了?
年长的皇子们都为杜鹃那身工夫震惊。
她可是临时起意要演舞的,听老十六说刚才还在演习呢,这么快就弄出这般寓意的舞来?还是在水上跳的?
好些嫔妃还没见过靖安郡主,却先见到她这出神入化的舞姿,都惊讶万分、心思各异。
不说众人心思各异,湖上情形却变了。
不知何时那女子悄然隐向灯光暗处,消失了。
连同老虎也走了,只剩下打鱼的船儿依然荡悠悠地漂。
然过不一会工夫,一个盛装的女子又飘然出现在湖面,那身衣装,正是郡主冠服;跟在她身后的,依然是如风,人虎都恍若从天而降,踏水而行。
去的方向,正是紫月轩这边。
而紫月轩上空,不知何人燃放了一朵礼花。
然后,一只硕大的紫色绣球从房顶上坠下。
看见那紫色绣球,靖安郡主和神虎风一般卷过来。
人虎同时到达。都要争夺紫色绣球。
靖安郡主扯住绣球上的彩穗飘然后退。
结果越扯越长,扯出一幅字来。
众人看时。却是:日之升月之恒万年延宝祚。
如风也张口咬住一束彩穗转头就跑。
跑着扯着,一边还回头看。
见扯也扯不断。转头又跑,也扯出一幅字:天所覆地所载亿祀奠金瓯。
它吐出穗子,那疑惑的模样,没了猛虎的威势,倒显得憨态可掬,众人不禁笑得弯腰捧腹。
正元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
这还没完,如风显然不肯罢休,回头又奔紫色绣球去了。
它又叼起绣球上的一束穗子。朝杜鹃跑去。
杜鹃却指向正元帝,示意它去那边。
如风忙又转头,又扯出一幅字:大靖国泰民安盛世永存!
正元帝笑得十分开怀,问道:“丫头,你在球里面装了什么,引得它老是扯不停?”
这兆头虽然好,他并没把这当真,不过是图个吉利。
因此,他猜测绣球内肯定有乾坤。
杜鹃上前。盈盈下拜道:“孙女给爷爷拜寿。爷爷,如风饿了呢,球里什么也没有,就是那穗子带着肉香。”
从正元帝到皇子皇孙。上上下下愣了一会,才轰然大笑。
“好!这个寿礼爷爷喜欢!”
正元帝高兴地挽起杜鹃,送到皇后身边。
一面又吩咐拿烤肉来喂如风。
又摸摸它脑袋道:“你被鹃丫头折腾这半天。就闻了点肉香,可苦了你了。”
说着又大笑。他终于以家常姿态对儿孙说话了。
众皇子嫔妃见他这样,感受到他的开心。也一齐上前凑趣,说笑间簇拥着老皇帝和皇后进入紫月轩,重开宴席。
杜鹃跟在太子爹身边,说道:“我都饿死了!”
炎威太子急忙道:“快进去!爹叫他们上热菜你吃。”
紫月轩内,前所未有的喧嚣。
从外边乍看进去,真似一家子热闹过节,毫无拘谨。
而且这情形还在持续。
杜鹃才吃了些东西,就听正元帝在上道:“杜鹃,听说你五伯父他们都要送你东西,是不是?”一面把目光投向顺郡王,“老五,你们都要送侄女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朕开开眼。”
顺郡王便站起来,苦着脸道:“父皇,儿臣搜肠刮肚也没想好。东西差了拿不出手,太好了又舍不得,正为难呢。”
杜鹃差点呛了,五伯父这样卖萌让她一阵恶寒。
她再次确定,他是笑面虎。这般娱亲在她这个年纪往下都挺适合,在他则真的很怪。
转头看看太子爹,虽然脸上含笑,但很正常。
但正元帝却很习惯,笑骂道:“你就这点出息!”
勇亲王笑道:“五哥你是该好好想想。侄女说了,十六年折算这一回呢,随便用一样东西打发可不成。”
厅内又是一阵哄笑。
黄贵妃便提议,让他们兄弟比比,看都送侄女什么。
于是,杜鹃开始收礼,收到手软,看得眼晕!
笑声中,秦嫣和十公主悄悄走了出去,只带了两个侍女。
是十公主想看如风。
在紫月轩外没找到,问太监说被林大人带走了。
十公主听了很遗憾。
秦嫣却听见前方竹林内有声音,她心中一动,对十公主道:“里面太热了。十姑姑咱们走走再进去。”
十公主同意了,两人就往竹林边走去。
等近些,秦嫣果然看见林内影影绰绰的像是老虎吃东西,旁边还有个人坐着,心中一转,便有了计较。
恰在这时,十公主叹道:“没想到父皇这样宠杜鹃。”
秦嫣轻声道:“杜鹃姐姐确实很有才干,风采又好,怎怨得人不喜欢呢。小王爷也很喜欢她呢。”
十公主道:“可是看父皇和太子哥哥意思,是要将她许给那个林春的,不然今天不会叫他来这。”
秦嫣道:“那可不一定。”
十公主忙停步问道:“怎么不一定?”
秦嫣解释道:“林春是很好,可太子殿下就这一个女儿,当然要帮她选最好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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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痛
十公主疑惑道:“太子哥哥那样宠杜鹃,怎会逆她的意思?”
秦嫣道:“正因为太子殿下宠爱郡主,才要为她打算。要是那个人不能保护郡主,太子怎能放心?姑姑你不知道,今天上午……”
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说什么秘密。
很快,十公主短促地惊叫一声,“原来这样!”
秦嫣又恢复了声音,道:“可不是,听说他差点被害了呢。你想,就这样的,还怎么保护郡主?太子又怎能放心把郡主嫁他?”
十公主点头道:“这倒是。小王爷就不同了,家世能力都比他强,一般人也惹不起他。唉,可怜!”
最后“可怜”二字也不知说谁。
秦嫣道:“也没什么可怜的。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也不一定。”
十公主道:“要是杜鹃不依呢?听说她上次为这事还抗旨了呢。”
秦嫣轻声道:“郡主姐姐先在山野,见的人少,自然认定那一个;如今来了京城,无数王孙公子、少年俊彦,比他强的太多了,过些日子那情分自然就淡了。姑姑只瞧她今天跟小王爷之间,是不是很好?”
十公主忙道:“是很好。小王爷也很喜欢杜鹃。”
小姑娘对这事兴趣极大,很含蓄地旁敲侧击,从张圭看杜鹃的眼神分析到杜鹃对张圭笑的模样,猜测他们之间有无情义。
秦嫣总是漫不经心地随便插一两句,便引得她确定张圭对杜鹃情深意长,杜鹃也对他有好感。只是因为和林春有旧,一时还放不下。
两人低声私语了好一会。直到嬷嬷来催,方才回去。
竹林内。坐在暗影中的林春心如冷冰。
他觉得,秦嫣说的再平常不过。
那么,他是在挨日子了?
这真不怪杜鹃!
就像当初,她说等他五年,说他在泉水村才见了几朵花,还都是些山花野花,要是有一天他出息了,去了京城,被什么宰相家的小姐。或者皇上家的公主看上了,要怎么办?
那时,连他家人都以为他撑不过那样的诱惑。
如今这情形倒过来了,凭什么他让杜鹃为他撑过去?
她面对的可是全大靖最优秀的少年,任凭她挑选。
他没有能力保护她,今早就差点连累了她。
皇上虽封他为太子舍人,但张圭却是东宫亲卫禁军,杜鹃安危都是由他护卫的,日子久了……
他越想越觉寒冷。抱住如风脖颈,用它的毛发温暖自己的胸口。如风十分享受他的爱抚,将脑袋在他头上蹭了蹭。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移到头顶。月光从竹梢漏下来,照在他脸上,格外冷清。
“林大人?”
有个侍卫走过来叫。
“什么事?”
林春惊醒。忙问。
“皇上传神虎进去。”
侍卫道。
林春忙站起身,带着如风走出竹林。来到紫月轩门口。
这时张圭走出来,对他笑道:“我送它进去。”
里面摆的是皇家家宴。他也不能进去的,更别说林春了。
然如风怎会理他,纹丝不动。
张圭笑道:“哎,这么认人?”
正要对林春说,让他亲自送如风进去,林春已经弯腰,在如风耳边轻声道:“去,杜鹃叫你!”一面指向厅内。
如风是能听懂一些简单人话的,知道“杜鹃”“林春”是谁,因此就动了。也不跟张圭一起,自个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步入厅堂,虎目一扫,径奔向坐在皇帝右下首的杜鹃而去。
虽然大家已经知道它不咬人,然它这么跑进去,还是引起一阵惊叫,尤其是年纪小的皇子皇孙女们。
张圭怕有事,忙跟在后面。
杜鹃也怕如风吓了人,忙将它唤到身边,摸着它脑袋笑问道:“吃饱了没?”又低头凑近它耳边问“林春在干什么?”
如风不能答,却回头望向身后来处。
杜鹃也朝那边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便一手端起面前梅花几上一盘不知什么肉,一手托起如风下巴,道:“给你吃这个。”
如风张开大嘴,她便将那一盘子肉都倒进它嘴里。
这肉好香,且是原味的,没加什么香辛作料——如风不喜吃辛辣味浓的烤肉——所以她才喂它。
一连喂了好几盘子,面前花几都空了,才罢。
她想,这样才好,别浪费了。
在她看来,给如风吃就不浪费,因为她当它是家里人。
上下人看了发呆,静了一会,又都笑起来。
十六十七皇子各端了一盘子肉过来,要喂神虎。
门口暗影处,林春见殿内灯光灼灼辉辉,建筑陈设雕龙绣凤,金银珠玉流光溢彩,羽纱锦缎百花灿烂,洞箫低吟,丝竹慢弹,杜鹃坐在深处,仿佛在云端,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炎威太子对女儿呵护备至,皇上皇后不时命宫女赐吃的给孙女,众皇子们也“侄女侄女”叫不停,皇孙皇孙女有时跑下座来和她悄悄说笑,她宛如众星捧月般坐在那里,如今晚的圆月一样耀目。
一射之地,却远得像两个世界!
看惯了她素颜清丽的模样,这高贵他也不排斥。
怎么样,都是她!
只是体内为何不舒服?
哪里疼?
五脏纠结,缠绵不散!
从不生病的他忽觉哪里都疼!
他痴痴地看着里面,手不知不觉伸向腰间的洞箫。
他想吹箫了,舒散这情怀。
才将洞箫放在嘴边,就有龙禁卫上来拦住。
“林大人。不可!”
“我忘了,对不住。”
他讪讪地笑了。神情尴尬。
这时,一批龙禁卫换班了。换下来的人当中有今天下午认识他的。知道他是皇上新封的才俊,又得靖安郡主青目,便来套近乎,“林大人,皇上刚赏了酒菜下来。走,咱们吃一杯去。”
林春道:“在下刚才吃过了,诸位大哥请吧。”
有看出他心情不好的,忙扯着同伴离去了。
林春依然站在门口暗影处,望着里面。
紫月轩内。兴起了新的活动。
却是她姊妹姑侄议论起杜鹃在兰桂会上的表现,秦嫣便极口称赞,末了道:“只除了厨艺报名了未参加。不过我想,既然报了名,以靖安姐姐脾气,必定是有完全把握的,只是她开梳妆盒耽搁了,后来如风又去了,所以没来得及比。”
秦易安忙点头。说“若比一定能赢的。”
十公主嘴快道:“那不如做给我们评评。”
跟着就有好几个人附和。
五皇子听了,表示要尝尝侄女的手艺。
原来今晚正元帝实在开心,形态十分随意,皇子皇孙们也跟着凑趣。这一年的皇家中秋晚宴便与往年大不相同,竟同那寻常人家过节似的,有了许多乐子。
小辈们会看眼色。胆子也大了些,才敢出头哄闹。
要杜鹃展示厨艺的提议一出来。炎威太子便微笑道:“昨晚他已经做过了,父皇和母后都尝了。”
这意思是不用再做了。还有就是请皇上点评。
正元帝颔首,笑道:“靖安的厨艺,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们这些个——”指堂下公主和孙女们——“是别想同她比了,朕的御厨还能比一比。”
这话一出,堂下一静。
黄贵妃娘娘走出来笑道:“若皇上不这么说,臣妾还不敢开口;既然皇上这么说了,可见郡主手艺是极好的,那臣妾可要请郡主展示一番,以为助兴。”
说着又转向九公主等人道:“你们也别闲着,想吃现成的可不成,都去给郡主帮忙。大家同心协力做一道菜或点心出来,献给皇上皇后,这孝心比什么寿礼都强!”
这话光明磊落又公道,正元帝听了十分高兴。
他就像那想显摆优秀儿孙的老人一样,命杜鹃现场展示厨艺,给叔伯大娘小婶和宫中母妃们看。
当时在座的各位皇子,有三、四、五、六、八、十二、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共十一位皇子,大皇子、二、七、十、十一皇子都殁了,十三皇子圈禁。
炎威太子从容地扫视一圈兄弟们,在和煦笑容掩映下,眼底偶有厉芒闪烁,细看又如沐春风。
待收回目光看向杜鹃,又温柔怜爱了。
他不想让杜鹃展示厨艺。
他想,女儿累一天了,还做东西给这些人吃,凭什么?
可是皇帝发话了,他也不能拒绝。
于是,他对灵隐灵烟道:“去,帮郡主打下手。这么多人,怎么忙得过来!”
灵隐二人忙屈膝应道:“是,太子殿下。”
这是怕女儿受累了,黄贵妃哪还不明白,立即安排九公主等人一齐出来,又让太监摆家伙、取菜蔬米粮等物来。
杜鹃有些好笑。
这些人兴致勃勃的,不就想看看她有多少本事吗?
可这种厨艺展示,她是很沾光讨巧的。
因为她从小到大做饭,做的就是家常菜饭!
当下,她说今日是中秋,月饼她不会做,也来不及,就做另外一种玉米饼,寓意团圆,图个吉利,也献给长辈尽孝心。
为何要做玉米饼呢?
这是她的心思巧,想这些人细米白面吃惯了的,任凭她做得再好,也好不过御厨去;但玉米饼他们不怎么吃,把馅儿调好了,再烤得焦脆酥香,让他们吃个新鲜,取的还是“隔锅饭香”的原理。
也不是全用玉米粉,还掺一些豆粉和面粉。
按她的吩咐,太监们一通奔忙后,材料都齐了。
众人就见靖安郡主大展身手起来,看得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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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 藏(二更求粉)
这玉米饼比昨晚的馄饨更容易了,那可是杜鹃从小吃到大的,也从小做到大的,真是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了。
九公主等人想帮忙,根本插不上手。
至此,大家方才相信正元帝和皇后所说。
杜鹃和了面,然后坐在一个小石磨前,把炒熟的芝麻、花生仁、核桃仁、杏仁、榛子和炒米等混在一起磨成粉,再添加干桂花蕊和蜂蜜,调拌成甜馅儿。
九公主等人就开始做玉米饼。
杜鹃则又“哒哒哒”剁起了菜馅儿,有菠菜蘑菇笋干馅儿的,有酸笋蘑菇肉糜馅儿的,还有腌黄瓜蘑菇笋干馅儿的,还有虾仁的,一气调拌了四五种。
拌完了,九公主她们的饼还没做完。
杜鹃便亲自动手做饼。
这可快了,就跟捏什么似的,一捏一个。
一面捏饼,一面吩咐将平底锅烧热。
一连烧了三四口锅。
杜鹃两手直扔,将饼铺满四口锅。
先还让太监烧火,一时要火大,一时要火小;后来饼都做完了,她干脆亲自照料,一人看四口锅,连带给锅里的饼翻边。
那边,第一批炕好的饼已经呈上去了,众人逐一品尝。
酥、脆是不用说了,难得是香甜而不腻。
跟着是第二批菜馅儿的出锅,吃得众人眼睛一亮:这饼有一个共性,馅儿清爽不油腻,鲜美中带着或酸或微辣或咸的口感,很是开胃。
正元帝呵呵大笑道:“如何?朕没夸大吧?”
众人纷纷赞叹靖安郡主好手艺。“果然只有御厨能比。”
秦嫣面色十分难看。
她本想杜鹃自小吃苦,做饭肯定是会的。若说有多好,应该不能。——乡下人吃穿能有多讲究?再讲究也比不过生长在富贵之家的女子。所以她才引出这段。谁知又让她出了风头。
她见顺郡王几次看她,似乎埋怨她为何样样不如人,心中难受的要命。
九公主看着杜鹃目光奇异,她真怀疑之前的传言。
因对杜鹃笑道:“杜鹃你太厉害了,回头教教我们。”
面对各种夸赞,杜鹃不肯承受。
——捧得越高跌得越重!
所以她对正元帝等人笑道:“皇爷爷,别这么夸孙女,孙女承受不起。”
黄贵妃忙道:“怎么承受不起?郡主别太谦虚了。”
杜鹃解释道:“这兰桂会别的项目还好,就是这厨艺。好像是为孙女量身定做的。我从小到大,像这玉米饼啊家常饭菜什么的,都做十几年了,当然熟了。所以孙女取巧了。”
说着又转向九公主道:“刚才九姑姑说了好几样点心,我就都不会了。正想好好跟她学呢。所以说,我们各人都有专长,不是我厨艺才好。皇爷爷说我能跟御厨比,那太抬举我了。”
接着,又狡黠地把做玉米饼而不是做面饼的关节说了。众人听了发呆。但也说不出什么,因为谁都看得出她虽这么说,但手底下是有硬功夫的,不然。再会捣巧也没用。
九公主轻轻拍了她一下,小声道:“就你鬼精!”
声音里带着亲昵,与先前口气完全不一样。
杜鹃朝她眨眨眼。也低声道:“九姑姑,明儿教我做点心吧!”
九公主点头道:“好!明天我去坤宁宫找你。”
十公主急忙道:“我也要去。杜鹃。我喜欢吃你做的饼。”
杜鹃看着她忍笑点头。
她有些明白了:皇上为何赏宝匕给这个十姑姑,她又为何转送给她。因为她就是她前世所谓的“吃货”,对吃很讲究和执着,因此推己及人,觉得把匕首送杜鹃割烤肉是最合适的。
堂上,正元帝龙心大悦,他就喜欢杜鹃这率真的性子。
换任何一个儿孙这般出彩,都不知怎样开心呢,偏她生怕人不知道她捣巧了、把她抬高了,把内情都说了出来。
一高兴,就想赏她。
可是刚才她从叔伯和嫔妃那儿得了许多奇珍异宝,他都不知再赏她什么了。
想了下,忽然高声道:“靖安郡主听旨:青龙王在大靖的财富和产业,原本由你太婆婆和你娘掌管,如今她们都不在了,就由你继承吧。”
杜鹃很自然地上前拜谢道:“谢皇爷爷。”
她继承她娘的财产,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所以她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丝毫没意识到整个紫月轩都静了下来。
炎威太子眼睛一亮,跟着又恢复平静。
众皇子看着杜鹃,活像看一座宝库。
杜鹃恍然不觉,对冷霜使了个眼色,说要出去。
皇后知她要更衣,忙命人好生跟着去了。
杜鹃出了大厅,就四处张望。
“参见郡主!”
暗影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杜鹃吓一跳,接着听出是林春的声音,忙欣喜道:“我正要找你呢。”便示意他跟她走。
一旁张圭过来笑道:“郡主有何吩咐。”
杜鹃小声道:“来,有好东西给你们。”
当着人,她也不好撇下他的。
张圭和林春对视一眼,都跟了上去。
林春只一看见杜鹃,纠结的心就化开了。
他脚下轻飘飘地跟着她走,真想一走不回头。
三人走到不远处一个小亭子内,在石桌边坐下,杜鹃当着他们面从袖中掏出一个、两个……掏完左边袖子掏右边,一共掏出六个热腾腾的玉米饼子。
张圭咽了下口水——不是馋的,而是惊的——看着她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感动的同时,又意识到这并不是为自己藏的。又失落;跟着又想她能叫上他,分明对他另眼相待。才又欢喜起来。
林春鼻子猛一酸,眼眶湿润了。
幸亏头顶有树枝遮挡。月色凄清,看不大清楚。
先是心情郁结不开,现在又心情激荡,他健硕的身体正承受前所未有的情志伤害,他却毫不自知。
杜鹃将饼分给他们,“这是甜的,这是咸的……”
分完又笑道:“哎哟,刚才烫死我了!偏皇爷爷又赏我,我急着要出来。又不得出来,袖子里热烘烘的,热得我冒汗。唉,现在都不热了。这饼要热乎乎的才好吃。”
她只顾说,张圭和林春异口同声问道:“可烫伤了?”
林春就要拉她手看,又想不可造次,又缩回手。
杜鹃摆手道:“没有没有。我里面还有一层衣裳呢。”
灵隐、灵烟和冷霜一齐走上来,请郡主去更衣。
事实上是想查看她受伤没有。
冷霜看着杜鹃嘴唇抖动——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主子!真的!
杜鹃很不满意:丫鬟不是该跟小姐一条心吗?
所以她对灵隐灵烟道:“冷霜在这陪我,你们去那边看着人。我坐一会就走。这么些人跟着呢。还有小王爷呢。”
张圭正吃饼,闻言咳嗽了一声。
原来她是拿他做掩护的?
顿时看她的目光有些幽怨。
杜鹃却没留心,吩咐过了丫鬟,就笑问两人:“怎么样。味道好不好?你们吃了吗?要是没吃,我去催一声,再叫送些吃的给你们。”
张圭忙说早吃了。林春也吃了。
跟着又夸这饼好吃,咸香酥脆。
林春却没吭声。对着手中的饼细细咀嚼。
杜鹃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有些清淡。或者说清冷,还带点感伤,忙问道:“林春你想家了?”
他有几年没回家了呢。
林春摇头,轻声道:“没有。”
这时才抬眼看她,黑眸在亭角悬挂的红灯笼映照下,折射出无数光芒,就像头顶的星海,都照向她。
他先跟如风在一起时,吃了许多烤肉。
这会子吃饼,依然很香,“饼好好吃!”
他对她笑道,又打量她,觉得如神女一般。
杜鹃见他笑了,放了心,道:“等明天我再做些别的叫人送你吃。就叫灵烟送。”
林春急忙道:“别费心!当心人说你。”
张圭也劝道:“郡主在宫里是要小心些。”
正说着,从紫月轩内又出来一群人,当中有人叫:“靖安姐姐,要开戏了。”
身后冷霜便催道:“郡主该去更衣了。”
杜鹃只得站起身,想要对林春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他又不能进去看戏。顿了一会才道:“待会要放烟火呢。”
林春朝她点头,道:“我在外面看。”
他们不能站在一处看烟火,却能看同一个烟火,也是一样的。
杜鹃就笑了,转身随着冷霜等人去轩内侧室更衣。
净面洗漱后,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去堂上听戏。
演了好几出戏,又放烟花炮仗,一时间湖心岛上火树银花,璀璨坠落,喧闹声一波接一波。
晚宴直到四更后方散。
次日十六,宫中依然热闹非常,这日是各诰命夫人入宫朝贺,由皇后主持宴席。
八月十七,京城和皇城还是一片喜庆。
连续数日狂欢,杜鹃都有些晕头了。
她从恬静的深山古村,陡然间被打入京城繁华富贵地,几乎以为又穿越了一回,又是一段人生。
无他,实在是前后生活反差太大了!
十八日早晨,她清醒后没有急着起床,而是赖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床顶想心事。
正想着,听见外面有动静。
转脸一看,是皇后娘娘进来了。
皇后来到床前,见她醒了,笑道:“还不想起来?这几日累坏了吧?”
说着在床沿边坐下,看着她鲜艳的脸颊,禁不住爱怜地摸了一把。
杜鹃朝她笑道:“这算什么?这么玩有什么可累的!”
然紧接着就对她撅嘴道:“是心累!皇祖母,我过不惯这日子。玩几天还行,要是叫我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我怕不行呢。”
说着坐了起来,满头青丝从肩头散落。
王皇后听了这话,静静地凝视她。
好一会,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你放心!当年皇祖母为你父亲的事伤心得够了,再不想伤心了。况且你又不是男儿,只是个女儿家,这样都不能让你遂心如意过日子,祖母这皇后也白当了!”
她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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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猜测
杜鹃得皇后奶奶撑腰,心情十分好。
早膳后,她去了东宫。
东宫已经收拾妥当,炎威太子已经住进去了。
杜鹃到的时候,他正召任三禾张圭问话呢。
问的是当日十三皇子派蒙面人掳杜鹃的详情经过。因其中有个放炸药的暗中相助,竟查不出是谁;再结合三年前黄蜂岭被炸塌一事,太子不能不关注,因此查问。
杜鹃求见,立即被宣了进去。
炎威太子也没瞒她,还将详情告诉她,又问她当时情形,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杜鹃震惊,仔细问张圭,她被最后一个蒙面人凌燕带走后,那山上又发生的点点滴滴,心头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
见她发怔,炎威太子忙问:“可是想到什么了?”
杜鹃勉强笑道:“想到什么?啊,想三年前也是有人放炸药帮我呢。父王你说,我多好的运气,走哪都有高人暗中庇护。这是我人品好,得天庇佑!”
任三禾和张圭都笑了。
炎威太子也笑了,道:“虽然他对你没有恶意,但这手段非凡,还是小心些为妙。”
说完转向任三禾,道:“你对那里情况熟悉,此事便交由你暗中查访。”
任三禾躬身道:“是,殿下。”
杜鹃有些呆愣,想说什么,又没说。
一时任三禾与张圭退出,炎威太子起身,对杜鹃道:“来。父王带你四处瞧瞧,再看看为你安排的住处。要是不喜欢。再叫人换。”
杜鹃忙随了他出去,往后院走去。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园子。里面满是争奇斗艳的菊花。
炎威太子信步闲庭,这里看看,那里望望。
“鹃儿,你说,会不会是黄元?”
他忽然转头问杜鹃。
杜鹃吓了一跳,惊问:“父王说什么?”
炎威太子见她走神了,忙问:“看你精神不大好,是不是这两天累着了?今儿你好好歇歇,别再出去了。也别见人了。”
杜鹃一听急了,忙道:“我不累!父王,我想出宫。我这是闷的,一出宫肯定就精神了。父王要不让我出去,那我更没精神了。再说,皇爷爷不是把我娘的财产给我了么?我得去瞧瞧,正好也能逛逛。”
炎威太子听了,沉默一会才道:“也好,是该去看看。”
他接着道:“叫张圭和任三禾带人跟着。青龙王府的情形任三禾最清楚。也能为你解说一二。”
杜鹃连连点头。
敲定了出宫的事,她才又问道:“父王刚才说黄元,什么意思?”
炎威太子道:“父王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人或许是黄元。嗯。就是放炸药的人。”
杜鹃心里一跳,迟疑地问:“为什么说是他?”
炎威太子弯腰折菊花,各色的都掐了些。凑成一大捧,递给杜鹃拿着。
杜鹃对着他笑。“谢谢爹!”
炎威太子这才柔声道:“你跟他好歹也相处过一段日子,该知道他。这人是个奇才!除了他。父王想不出别人了。”
杜鹃就沉默了,无意识地揪扯菊花花瓣。
隔了一会才道:“可是,以前从没听他说会配炸药。”
炎威太子道:“父王说了,他是个奇才。”
他背着手,漫步在花径上,似乎自言自语:“纵观历史,本宫从未见过有这样杰出的少年才俊。三元及第并不是最难得的,难得的是他在朝中周旋处事手段,实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该有的。”
杜鹃听了心神恍惚:是李墩吗?
他记起来了?
如果是,那天救她的就是他了,还差点被凌燕打死?
她满心复杂,心绪难明,眼睛却湿润了。
就听前面太子话语幽幽传入耳中:“……说起来,鹃儿你跟他牵扯真不一般。当年父王不知你母亲将你托给何人,送往何处,曾派人在那山中仔细搜寻,泉水村当然也去了。原以为凭空多一个孩子,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定然一问就问出来了。谁知世上事就是这样巧:你养母偏偏一天后在山上生了黄元,偏偏黄元又被狼叼走,再被杨家救了回去,如此阴差阳错你们俩掉了个个儿,叫人怎么想得通其中渊源?幸亏任三禾心细,他是你娘身边护卫的人,竟然凭你的样貌认定你的身份,留下来守护你,才没让你出岔子;换上另一个,肯定也是错过了。”
杜鹃轻声道:“我娘是在前一天生的我吗?”
炎威太子点头,转过身面对她道:“你娘前一天跳崖的。冯氏是后一天生的黄元,这中间隔了一天。”
杜鹃不禁滚下泪来。
她已经明白当时情形了:当时太子之女肯定没挨过去,夭折了,正好被她穿了来附身;同一时间,黄元出生,被狼叼走,也被李墩附身,只是不知为何却丧失前世记忆好多年。
炎威太子抬手,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低声问:“鹃儿,你喜欢黄元吗?”
杜鹃道:“我……”
她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那眼泪就滚得更厉害了。
炎威太子轻声道:“乖,莫哭!”
杜鹃压下情绪,迅速拟出头绪。
因抬眼对太子道:“爹,不管怎样,我现在都只要嫁林春。林春也很好的,他从小就对我很好,我现在也爱他。我跟黄元,怕是没缘分;就算有,也是姐弟的缘分。爹,你可别为难他。”
炎威太子注视着她,追问道:“真的?”
杜鹃坚定地回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现在还怕昝水烟不成!”
炎威太子便点头道:“父王知道了。”
杜鹃便松了口气。
她如今的身份,容不得有一丝疏忽。
那会害死许多人的!
况且,她绝不能再辜负林春!
父女两个说着话。正要穿过菊园去看杜鹃的院子,身后跟随的人来回道:“禀太子殿下。王太师等人来了,正在前殿等候太子。”
杜鹃忙道:“今天先不看了。反正我也要出去,等晚上回来再看吧。父王先去忙,不然大臣们该说话了。”
炎威太子点头,于是父女转头。
到了前面,太子叫张圭来,命他和任三禾陪郡主出宫。
因任三禾刚有事去了,张圭派人去叫他,等候的时候,杜鹃又低声问起当日神秘人放炸药的情形。
再说林春。这两日都在东宫一处院内指挥几个木工做活计,要把皇宫的水井都按上压水机。
早上忙了一阵,他过来主院找张圭,要问一件事。
一进院,就见张圭和杜鹃正站在树下低声说话,侍卫和太监宫女们都闪在一旁。
他心里一沉,脚步顿住,不知该不该上前。
冷霜看见他,走过去回禀了杜鹃。
杜鹃忙转头。笑着对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林春便走了过去。
杜鹃这两日也曾偷空来看过他,这时高兴道:“我待会要出宫呢。你……唉,可惜你不能去。”
她很惋惜。想要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和林春一心一意在京城逛几天,吃遍大街小巷。那该多惬意!
林春看向张圭,道:“小王爷要陪你去吧?”
张圭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做得怎样了?”
林春才要说话。冷霜又来回禀,说九公主和十公主来找郡主。杜鹃忙道:“我今天可没空跟她们玩。我去说一声。”遂忙忙地走了。
这里。林春和张圭相对。
他看着他随口问道:“说什么呢刚才?”
张圭听了忙道:“正是呢,我要问你一件事。”
遂把当日追杀掳靖安郡主蒙面人的经过说了一遍,请他想想,可有什么人会调制炸药又会暗中救助郡主的。
林春脑子轰然炸响,心中震惊不已。
他想起杜鹃告诉他的,说一些格物原理在她前世很普及,像住她对门的叔叔,家里什么空调热水器风扇坏了,从来都是自己修理;还有她前世的父亲,也会许多小门道。她当时开玩笑说,要是她父亲穿越了,没准能将发电机给捣弄出来也不一定呢。
那么,这个会调制炸药的人是谁几乎呼之欲出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黄元,曾经被杜鹃认定是李墩!
他想起来了吗?
真的想起来了?
怪不得杜鹃刚才背着人问张圭,她定是怀疑了。
林春面色惨白,禁不住微微颤抖,正是旧病未去,又添新愁!
张圭问道:“林春你想这人会是谁?”
林春恍惚道:“不知道!”
声音飘飘渺渺的,好像不是自己发出。
然后杜鹃来了,兴冲冲地招呼张圭出宫,又对林春道,回头带好吃的给他,嘴里说着,看他的眼神也充满安慰。
林春胡乱答应,望着她被侍卫和宫女太监们簇拥而去,心中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
感觉受不住,蹲下身去,抱住胸腹。
“林大人,你怎么了?”
一个东宫侍卫过来问。
林春仰头,轻声道:“没事。早上还没吃,有些饿了。”
那侍卫禁不住笑了。
林春回到做工事的院子,思前想后,不能自拔。
再说杜鹃,出了皇城南门,顿时心情飞扬。
她眉开眼笑地对走在车旁的任三禾道:“小姨父,我来京城这么多天,今天才有心情好好逛。”
任三禾见她开心,心里也高兴,因道:“郡主别叫属下小姨父了。叫人听见不妥。还有,你不是说要查看青龙王留下的产业吗?怎么又说逛街?”
杜鹃随意道:“点个数不就完了。我还能一整天数银子玩,那不成守财奴了。”
任三禾听了发愣,才要说话,她早又叫张圭过来了。
“小王爷,你待会把凌燕的女儿带来。”
凌燕就是掳她来京的蒙面人,因交代了十三皇子的阴谋,临死前把女儿托付给杜鹃。那女儿是他偷偷跟人生的,养在乡下,连十三皇子也不知道。
张圭忙答应了,一行人便直奔青龙王府。(未完待续。。)
第477章 富可敌国(二更求粉)
青龙王府就在皇城南门外的长安大街上,很快就到了。
早已得信的王府总管冯华率领一干下人跪在府门口迎接,看见靖安郡主老泪纵横——至此,他这个王府管家才算名至实归、恢复荣光了!
杜鹃宽慰了一番众人,便进入王府。
先在王府各处查看,虽然有些破败,却还算完好。
王府内库却有重兵把守,是正元帝亲自派遣的龙禁卫。在此之前,青龙王府等同封禁,冯总管等人也都被监禁在府内,就跟坐牢一般。
若不如此,只怕那些人都卷了钱财跑了。
任三禾便叫来一个太监,手持正元帝交给的一个匣子,当着杜鹃的面开了封,取出库房钥匙,命冯总管开库查看。
冯总管颤抖着手接过钥匙,去开了库房。
饶是杜鹃做好了发财的准备,在查点了三层库房后,也呆滞了、头晕了,亏得她心脏好,不然怕承受不住。
这库房五开间,本就宽敞,从上往下挖了三层:
地面一层排的整整齐齐,都是整箱整箱金银,摞满整间库房;第二层全是珠宝玉器古玩等物,也装了许多箱;第三层都是世上有数的罕见珍奇异宝,一件储一盒,以及王府田地庄子铺子房子等产业契书,连同账本装满三个紫檀大木柜!
这是直接财富,其他诸如家用器具摆设和皮毛锦缎布匹药材等物都不在此列,另有库房存放。
杜鹃茫然看着,脑子停止思想。
不知是谁搬来一把紫檀圈椅。她便一歪身子坐下,努力平定心神。
她望向任三禾。这才明白他刚才犹豫的神色怎么回事——便是随便简单查点,这些东西没几天也点不完。
冷霜见她面色不大对。忙招呼两个宫女泡茶端点心来。
杜鹃随手打开桌上一个黑匣子,里面都是盖了印的黄纸。
冯总管急忙上来道:“这里面都是王府在京城的铺面。”
杜鹃手一顿,翻不动了。
她望望那些闪烁各色光芒的长的方的扁的圆的大的小的盒子,再看看那三个大柜子,对任三禾招招手,任三禾忙弯下身子。
“小姨父,青龙王府怎么会有这么多财富?”
任三禾低声道:“这是当然的。当年青龙王入大靖娶王妃的时候,那可是倾国(安国)相迎;加上白虎王府的陪嫁、大靖皇家按亲王仪制赐下的财物,少说也有几百万。到如今七八十年过去了。利生利、利滚利不说,大靖和安国路途遥远,这些东西又带不走,财富巨大是当然的。”
杜鹃干咽了下口水,小声问“有没有一千万?”
任三禾毫不犹豫道:“当然有!”
那意思根本不止这个数,这个数是理所当然的。
见杜鹃惊愕,他解释道:“好些并不是经营来的。自青龙王归天后,王妃独居大靖神都,安国和海外新安国国君身为人子。每年都要向王妃进献大量奇珍异宝。一直延续到王妃归天,才渐渐少了些。郡主想想,这样积累起来有多少?”
杜鹃默默点头。
青龙王妃过世后,大靖和安国关系日益紧张。进贡自然少了。
“这么多财富,皇爷爷怎么……”
她问不下去了,这些财富随着她娘死后。又不可能还给安国皇帝,几乎成了无主财富。她那个当皇帝的爷爷居然没动心,怎么说她都不信。
这不是几十万几百万。这是上千万!
便是皇帝,也不敢小觑这笔财富。
任三禾也蹙眉,这个他可也想不通了。
沉思一会,他低声道:“大靖国库并不穷。皇上犯不着动用这笔钱财,落个名声不好。许是他想留给新君,待他登基后增添助力。”
他只能想出这样一条理由了。
杜鹃点头,她也觉得这理由可靠。
皇帝将这些赐给她,而不是给太子爹,什么意思?
当然,按律法规定:凡女方的陪嫁都由其亲生子女继承,男方不得侵占,所以她是这笔财富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不赐给太子,是防止安国和新安国抗议。
杜鹃觉得自己想通了。
但这一夜暴富的感觉并不好。
昨天晚上,她从叔伯那弄了不少好东西,回到坤宁宫还翻来覆去赏玩了一会呢,心里还是很喜欢的;可对着这几间库房,她就没有喜欢的感觉。
当财富多到一定程度,就喜欢不起来了。
那感觉很迷茫,似乎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没了追求和奋斗的目标了。
吃喝玩乐?
她再怎么样一天还是吃三顿,还是睡一张床!
唉,人生至此,真是寂寞无聊啊!!!
杜鹃惆怅地看着那些财富,无限怀念凤尾山的茶树。
迷茫了一会,她将心神从财富中挣脱出来,回归现实,心里也想好了如何处置这些财富。
不论怎样,都先要查点清楚。
比如那些铺子,不用想肯定被人侵占了,租子也未必能按数收上来。既然她接手了,就要整理清楚。
于是她叫过冯总管,命他道:“那些金银珍宝等物,都登记了册子的吧?你吩咐人按册清点。这些产业,先把京城的挑出来,看看如今都是谁在管着,都做些什么。京城之外的庄子地产,也叫管理的人上来,本郡主明天过来再问。”
冯总管连连答应,等杜鹃说完,立即道:“郡主,京城的铺子,都……都被人占了……”
说着,用袖子擦泪,十分委屈。
杜鹃忙问:“被什么人占了?你不是被关在府里吗,怎么知道的?”
冯总管哭道:“府里有个厨子每日出去采买菜蔬。他说,咱们那些铺子如今都被皇子王孙占着。”
说着从盒子里随意抽出几张契纸。指称被某某皇子和皇族的人占了。
杜鹃恍然,怪道昨晚那些叔伯看她神情那样呢!
不过这也难怪。连她身份暴露后,还被人欺负呢,更别说这些死东西了,那还不占了!正元帝就算知道,也不会当大事,反正契书在他手上,占的人又是他儿孙。这就等于,不能明拿,可以暗偷!
她便道:“找一家大些的铺子。本郡主马上上门讨还。余下的,挨家送帖子,命他们即刻归还!”
以前的账也不追究了,既然皇上让她继承这些产业,从即日起,她要让这些东西名至实归,全归到她名下来。
冯总管大喜,赶紧挑出一家长安大街的铺子,原是王府专卖从安国弄来的皮草药材的。递给杜鹃;一面又着人写帖子,并不题名道姓,只说要收回某处产业;一面又安排人按册子清点财物。
他果然不愧是管家,很快事事妥帖。
杜鹃便命他留下。将王府人、事、财物全理个头绪出来,她好发落;又命撤去正元帝派遣的龙禁卫,命他们回去交差。换上东宫的亲卫守护王府。
她只说今天先弄个大概,一切都等明天再处置的。但还是忙了一个多时辰。这还是任三禾这个熟悉王府的老人出头料理,加上冯总管也有才干。不然还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等抽出身来,她便去了长安大街那家铺子。
那家铺子被顺郡王府占了。
杜鹃觉得跟这位五伯父真是有缘啊!
见靖安郡主率领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掌柜的急忙跪迎,不等她开口,就说王爷早交代了:铺子即日归还青龙王府,还将这些年该付的租子都清算了,一并交付。
杜鹃听了很意外。
但是,人家识相,她也犯不着闹事。
于是,命人收了银子、铺子,那掌柜的才离去了。
杜鹃便跟任三禾商议道:“这间铺面,就用来卖凤尾山的茶叶和回雁谷的东西吧,不用再另外找地方了。”
她觉得,还是经营自己挣的东西心安,谁也说不得她。
任三禾并不知她想这些,点头道:“郡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弄一家,就是开几家都成。反正王府有的是铺面。”
杜鹃听了泄气,觉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她略安排了一番后,就想上街逛逛。
一来嘛,有这么多银子,那还不去逛街消费?
二来呢,她要去街上散散心,让发热的头脑冷静冷静,别被那些财富冲昏了头,从此失去理智、堕落不能自拔了。
她自嘲地将这意思告诉任三禾。
任三禾张大嘴巴,半天回不过神来。
跟着,他就红了眼睛。
是他太大意了,竟忘杜鹃从前过的什么日子。
忽然间得了这些财富,不眼花才怪呢!
她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定力非凡了。
他就不一样了,从前跟着衍庆郡主,什么样的富贵没经历过?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这些。他儿子任远明也是个小财迷,一心算计挣银子,他当时还训斥他呢。
想罢,他柔声对杜鹃道:“好!属下陪郡主各处逛逛,晌午就在外面吃。属下带郡主去吃京城有名的酒楼和菜馆。”
杜鹃忙道:“如意楼我去过了。”
任三禾道:“不单他家。他家也就是富贵豪华些。真正有名的菜馆的招牌菜,都藏在市井里,并不十分昂贵。”
杜鹃听了大喜,道:“我就喜欢那样的!”
一面催着他赶快去。
任三禾叫她别急,先回去青龙王府,命侍卫们都换上常服,分几拨散布出去;他自己和杜鹃也都改装了,扮作少爷和随从模样,兴兴头头地往热闹街市逛去。
与此同时,另一条街上,作男装打扮的黄鹂同一个俊秀的少年书生也正逛街,旁边跟了个小厮。
黄鹂手上抱着两三个纸袋子,边走边吃。
几人去的方向,正是杜鹃要去的街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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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小狐狸黄鹂(求粉红)
黄鹂如今落脚在何处呢?
她进京后,先在一家客栈找了个跑堂的活计,作为安身之处。然自从她在厨房露了一手后,就被掌柜的看上了,生了贪婪之心,欺她是外来的,人又小,想要骗她签个十年二十年的用工契约。黄鹂虽长在乡下,那是顶精明的人,怎肯上当!一来而去的,双方就争执起来,黄鹂便动手了,打得掌柜的和小二鬼哭狼嚎。
那掌柜的正要讹她杀人的时候,张秀才出现了,搬出大靖律法,一通威胁,那掌柜的就吓得收手了。
这张秀才却是黄鹂在进京途中救过的。
真没想到,当日她以武力救他,如今他用文才救她。
两人遂称兄道弟,成了好友。
张秀才便引黄鹂去一家卤面馆做工,说这面馆虽然小,却是京城老店了,在德胜路开了有四五十年,主家也厚道。
黄鹂便去了那家面馆。
因有张秀才引荐,她厨艺又好,做事又麻利,主家老两口喜出望外地将她留下了。
自她来后,面馆增加了许多炒菜和面浇头,人客骤增,所以又增加了粉丝等品种,生意十分红火。
那张秀才也三天两头来吃。
他本就是面馆老主顾,如今又引荐了这样一个能干的人来,主家老两口十分感激他。听他称呼黄鹂为贤弟,便对黄鹂也格外优容。
这日八月十八,万寿节后三天的热闹过去,面馆闲了些。张秀才又来了,要带黄鹂去街上逛。主家立即答应了。
黄鹂就跟着张秀才出来了。
她用的是假名字,姓杜名天。
张秀才先也没留心。但接触次数多了后,便认出她女扮男装了。一是感激她救了他,再是怜惜她无依无靠自己抛头露面求生计,所以三番五次来照应她。
还有一点连他自己也没明白:他越来越喜欢见她。
不是说她有多美貌有才,却是那狡黠如狐的性子吸引他。
她小小年纪却极精明,就算她救过他,他也帮过她,但她并不相信他,总是变着法儿打听他、防备他。
比如那天令那个讹诈她的掌柜俯首后。她就曾问他,对律法说得头头是道,是不是家里当官。
他当时还未在意,说不是的,身为应试举子,当然要熟知朝廷律法。
后来,她依然不断试探他、套他的话,他便察觉了。
他不但没生气,反觉得她那小模样很可爱。也不说破,暗中同她斗智,你来我往的,十分有趣。
今日两人上街。她展现了惊人的食量。
他带她挨个吃京城的美食。
吃了真真羊肉馆的羊肉,又吃了红汤馆的牛杂,再去如意楼吃了八珍锅。又去香满楼吃了秘制熊掌,再是龙凤银丝八宝高汤……
只要告诉她这是京城有名的招牌菜。她都很乖巧的跟着他进去,仿佛为了他才舍命奉陪似的。
每每以为她吃不下了。走两条街后,照样能吃!
如此吃了四五家,她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张大哥,害你花这么多银子,小弟心里很过意不去呢。”
张秀才便道:“贤弟快别这么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只是请吃饭而已。再说,愚兄住在京城,是为地主,自然要做东请贤弟。”
她又关切地问:“你银子够吗?”
张秀才听了一滞——够不够的,不是已经花了吗!
他没说破,看着小少年关切的眼神柔声道:“放心,愚兄家境还算殷实,贤弟吃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旁边小厮听了冷哼,才要张嘴,被他瞪了回去。
她“哦”了一声,说“那小弟就放心了。”
跟着又问道:“张大哥家是做官的?嗳,京城有个玄武王,也姓张呢。”
一面说,一面目光闪闪地盯住他。
张秀才见她又拐弯试探,心里好笑,咳嗽一声道:“这个,愚兄没那个福气跟玄武王沾亲。愚兄家是经商的,有些儿家底。贤弟不用担心,吃这点儿东西不算什么。”
她就笑了,说哪天去府上拜访大哥亲长。
张秀才立即答应,说不如今天就去。
他这样干脆,黄鹂就打退堂鼓了,含糊说面馆忙,不得闲,等有空了再去云云。
张秀才瞅着她骨碌转的眼神心下暗笑。
刚才她还是试探他,要是他答应慢一点,没准她就要怀疑他了。至于真邀请她为何她反不去,他猜她是不想暴露女子身份。
他们吃了四五家,黄鹂说肚子饱了,暂时不用去吃了。
说是饱了,看见街边卖小吃的,她又忍不住跑去买。
他当然不让她买,凡她看中的,他都掏银子买下。
一会工夫,她手上就抱了几个纸袋子,有五香酱牛肉、驴打滚、精致糕点等,一边走一边吃。
这时候,她完全忘了装扮,活脱脱一副小女儿样。
走在街上,每看见新鲜好玩的或者好吃的,她都兴奋地指给他瞧,并迫不及待地跟游鱼一样穿插过去,开心地观看。
张秀才见她这样,心里莫名地喜欢。
他撵着她,生怕她被人撞了,总是挡在头里。
他也不想想,人家就算是女孩,还救过他呢,他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两人乐在其中,小厮福宝却叫苦连天。
他手上还提了几大包点心呢!
他都不知道这杜小哥儿怎么那么能吃,吃了那么多东西,那身材还跟个窈窕淑女似的,细条条的。真奇怪她吃的东西都去哪了。难不成那身子会漏,吃的全漏了?
他拖着僵硬的双腿跟在后面,对街上一切都麻木不仁。
非是他不通情理。杜小哥救了他和少爷,他也是很感激的。也愿意请吃陪玩。
只是他想:要吃就去酒楼安安稳稳地吃一顿,要玩就去茶楼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了听新闻看街景。再不就去戏园子看戏去,或者随意在街上逛逛也可;然这位杜小哥从大酒楼吃到街边的小摊贩,吃完山珍海味吃街边的炸油条、臭豆腐,一上午跑了十几条街不止,哪热闹往哪钻,哪有这样的?
最奇怪的是三少爷,也跟着了魔似的陪着她疯跑,全没一点读书人的斯文样,一路跟人争论了好几次呢!
福宝正抱怨。忽见前面停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差点要哀嚎!
那杜小哥竟然停在一个卖首饰绸花的摊子前,挑挑拣拣的,双眼不错盯着看。
一个男儿家,看那些玩意儿干什么?
难不成要送给相好的?
那也太小了,他福宝还没相好的女子呢!
张秀才见黄鹂明显走神,想问又不敢问,只好陪她站着看。为免尴尬,他也装模作样地挑了一只银凤钗端详。
黄鹂正看一个蝴蝶花钿。
看一会。又放下,重新拿起一对菱形镶珠耳坠凑近细瞧。
福宝忍无可忍,上前问道:“杜小哥你要买首饰?”
一面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意思你买首饰干什么?
张秀才闻言也看向黄鹂。倒要听听她如何圆这话。
黄鹂惊醒过来,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我家中有个小妹子,我答应她。等回去买花儿给她戴。刚才看见这摊子,竟有这么多好看的花儿和簪子。就看花了眼了。”
张秀才恍然点头,顺口道:“贤弟的妹子。就同愚兄的妹子一样,愚兄便买一只凤钗,送给素未谋面的妹子,权当见面礼了。”将手中的银凤钗递给她看。
那摊主最有眼色,见此情形忙热心道:“两位公子既是要给姐妹买首饰,那在老汉这买错不了,又便宜又实惠。”
黄鹂却没了劲头了,夺过那凤钗放回盒子内,对张秀才道:“等我走的时候再买吧,买早了没处搁。”
说完扯了他袖子就走。
福宝摇头叹气,觉得杜小哥就跟个娘们一样。
前面拐弯处有玩杂耍的,竹竿撑起老高,竿顶上攀了一只猴子,围了一圈人观看,黄鹂照例钻了进去。
张秀才见人多,生恐她被人碰了挤了,也赶紧跟了过去。
两人挤进人群,偏黄鹂人矮,看不着,于是又往前挤。
钻得时候,碰了一个大汉一下。
那汉子正看得呵呵傻笑,感觉有人碰他,火爆脾气一起,粗胳膊一甩,就拍向黄鹂。
张秀才见那蒲扇大的手掌就要落在那娇小的身躯上,心里一急,不管不顾地抬手就去护。
黄鹂一矮身子,早滑溜开来。
张秀才就被打中了,顿时半边胳膊酸麻不能动,俊脸疼得都扭曲了。
福宝惊叫“三少爷!”抡起手中点心就砸向汉子。
那汉子一偏头躲过,点心包落地,散了一地点心。
他禁不住气往上撞,便骂道:“娘的,敢朝你大爷下手!”
黄鹂躲开后回头,见此情形也大怒,一伸腿,用劲狠跺,那汉子便惨嚎起来,抱脚直跳。
黄鹂则拉着张秀才回头就跑。
刚钻出人群,就见杜鹃和任三禾并肩而来。
双方照面,均是一愣。
黄鹂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望着杜鹃喊道:“张大哥,咱们先回德胜路王家卤面馆。看这狗东西敢撵上门去不敢!走!”
脚下不停,扯着张秀才就走了。
临走时,丢给杜鹃一个眼色。
杜鹃张嘴想喊,又闭上,任她去了。
转头对任三禾笑,真是喜出望外。
她心里牵挂黄鹂,谁想一出来就碰见了,最近真是万事顺心,升官又发财!
任三禾见那大汉还不肯罢休,要追着黄鹂他们去,低声对身边人吩咐了一句,自和杜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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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姐妹相逢(二更求粉红)
且说黄鹂,拉着张秀才跑了两条街,回头见汉子并没有追来,才松开他手,叫他先回去,说她再去打探打探,见机行事。
张秀才哪里肯走,担心那汉子找到面馆去寻是非。
想到这,不禁埋怨道:“贤弟做什么自报家门?这不是招他上门去报复吗?”
黄鹂听了无话可回。
正想词儿呢,就听福宝叫道:“哎哟我的少爷,你管好自个吧!杜小哥那身手,三五个大汉都近不了身,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还偏要逞能。这会子把胳膊弄伤了,不说去看大夫,还在这充英雄好汉。杜小哥不好意思说的,其实是觉得少爷在这碍手碍脚呢!”
张秀才顿时羞得面目紫涨,恨恨地瞪着福宝。
——这小子怎这么可恨呢?
他……他不就是看杜天是女孩子,放心不下嘛!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好歹是男人,哪能丢下她一个弱女子面对那样的壮汉呢?若要闹大了,上衙门他也能说一番道理不是!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福宝见少爷脸色不好看,也意识到逾越了。
他也是个机灵的,遂在张秀才耳边低声道:“少爷,你怎忘了,咱回去叫人哪!”
一句话提醒张秀才,立即振奋起来。
这边黄鹂也道:“不是怕张大哥碍手脚,是我担心大哥伤势。福宝说的对,大哥你赶紧去医馆瞧瞧。大哥你放心,我回头去看看。那人要没跟来就算了;要跟来了。我带他满城绕圈子,吃不了亏的。”
张秀才听她关心自己伤势。心中隐隐喜悦;又见她露出鬼灵精模样,会心一笑。遂叮嘱了她一番,然后才告辞。
福宝见少爷肯走了,十分高兴,搀着他就走。
张秀才忽想起什么来,问他“点心呢?给贤弟。”
福宝结巴道:“点……心?小的……砸人了。”
张秀才气道:“蠢材!点心是吃的,不是用来砸的!”
福宝委屈道:“小的不是怕少爷吃亏么!”
张秀才横了他一眼,对黄鹂歉意道:“贤弟,愚兄待会再帮你买去。”
黄鹂忙道:“不要紧。我已经吃了好多了。大哥你快去瞧大夫吧,回头胳膊坏了可不得了。”
张秀才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犹骂福宝蠢笨,从未听过用点心砸人的。
黄鹂见他走了,忙往回跑去。然并没见那汉子追过来,也不见杜鹃和任三禾。她眼珠一转,就跑向德胜路王家卤面馆。
果然,她前脚到那,杜鹃等人后脚就来了。
杜鹃和任三禾先吃了一碗卤面,然后杜鹃借口要如厕,黄鹂就热心地引她去了后面。留下任三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主家闲唠。
后院一间小屋内,黄鹂一头扑进杜鹃怀里,叫“二姐姐!”脸上明明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杜鹃替她擦泪。笑说“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一个人跑京城来。害我心里着急担心。”
遂拉她在床沿坐下,问她来京后情形。
黄鹂靠在她怀里。一边述说一边把玩她腰带上的龙凤如意扣,又瞧她身上金纹闪闪的锦缎。眼中亮闪闪的,十分羡慕。
她说杜鹃大闹京城的时候,她一直在暗中盯着。后来朝廷的人、林春、任三禾和张圭都出现了,她才放心。后来又听街上人传皇上宣告太子回归,她乐得跟什么似的,终于高枕无忧了、一心玩乐,就等找个机会跟二姐碰面了。
杜鹃专注地听着。
听完,总觉得漏了什么。
她便盯着她问:“那天晚上顺亲王府的不是你?”
黄鹂大惊,抬头问道:“二姐你怎么晓得?”
杜鹃戳了她一指头,道:“学会跟我撒谎了!我怎么晓得?我看见你从那屋里出来的。你……没杀人吧?我听见女子尖叫。”
黄鹂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急道:“没有。我进去瞧见两个男女在床上,我想让他们出丑,就朝他们撒了一把药粉……这个,后来我就跑了。”
杜鹃见她小脸红红的,显然看了不该看的,瞪了她一眼,“没露行迹吧?”
黄鹂道:“没有。我蒙着脸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杜鹃就要带她走。
黄鹂却踌躇了,说她暂时不想跟她去,“我又不能露了身份,怎么跟二姐进宫呢?不如就在这住着,又自在又安全,闲了还能逛逛街;宫里规矩严,我去了不惯。”
杜鹃很意外,她以为小妹子是很想进宫的。
她便说,皇上已经把青龙王府赐给她了,让她去王府。
黄鹂惊喜地看着杜鹃道:“一座王府?”
杜鹃见她眼中冒出许多小星星,不禁笑了,道:“对,一座王府。好多院子和房子,随你挑哪个好,就在哪住。”
黄鹂美滋滋地傻笑一阵,最后还是摇头。
杜鹃就疑惑了,盯着她问:“你老实告诉我,想干什么?”
不等她回答就追问:“你别是想去昝家闹事吧?我跟你说黄鹂,二姐不是不想为你讨公道,我爹是太子,可还没登基呢。要把昝虚妄绳之以法很容易,可这样做就把昝家逼到别的皇子那边去了……”
她便不懂政治,这简单的道理还是能想通的。
黄鹂忙道:“二姐放心,我不惹事。二姐的爹就像我爹一样。他要是登基了,黄家也跟着沾光;他要是登基不成,我家也要倒霉。二姐姐,我就在这等你,不惹事。”
杜鹃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放心之下又纳罕不已。
既然她不肯走,那她就要将她安排妥了。
她掏了些银票出来。点数几张,准备给她紧急用。
然一看小丫头两眼冒光的模样。她便跟个担心孩子的家长一般,怕她手里有许多银子会放肆任意。因此只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递给她道:“这个给你零花。不许惹事!”
黄鹂却错会了意,开心地接了过去,保证道:“二姐放心,我不乱花。就买东西吃。”
杜鹃听了失笑道:“别太吃猛了,回头几天长肥一圈。”
黄鹂根本没听她说,小心折起银票,藏进腰间。
杜鹃又想起一事,问道:“那个张秀才人怎么样?”
黄鹂笑道:“他就是个书呆子。”
杜鹃教训道:“书呆子?你别小看人。说人家是呆子。没准人家在背后笑你自作聪明呢!再说,他是个男的,你少同他出去。”
黄鹂这回听进去了,点头说:“我晓得。”
外面坏人多,她应该更谨慎些,对谁都要留个心眼。
不能怪她偏激,像昝水烟,出自那样人家,她哥哥又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谁能想到他会对她下毒手呢?就为了那么点小事。
在她看来那就是极小的“小事”。
在乡下,谁一天不跟人起磕碰、说闲话?
得此教训,要她随便相信一个人,那是不可能了。
杜鹃又叮嘱了她几句。又给了她一块令牌,要她有事去青龙王府找人。黄鹂收了藏起来,两人这才出去。
这一打岔。杜鹃无心再逛街了,直接回到青龙王府。
这时张圭已经带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等着她。
小女孩很文静乖巧。对着人也不惊怕,只好奇地四下打量。
“你叫什么?”
“子韵。”
“几岁了?”
“六岁了。”
“你跟谁住一块。还有亲戚吗?”
“跟王妈妈住。她不是亲戚,是爹请了服侍我的。爹说,要是有一天,有人拿玉佩来,跟我的半块对上了,我就跟他走。爹到时候会来接我的。”
杜鹃见她小小人儿,说话口齿十分清楚,心里一酸。
子韵答完,疑惑问杜鹃:“不是我爹叫姐姐接我来的吗?”
杜鹃忙道:“不是。是,你爹是让我照看你一阵子,等他回来就好了。子韵,你喜欢这地方吗?”
子韵低头弄衣带,害羞地回道:“喜欢。”
跟着又抬头问:“姐姐,我以后就住这?”
见杜鹃点头,她便幸福地笑了。
杜鹃将她交给冯总管,命好生照应,才起身回宫。
回到东宫已经是下半晌了,杜鹃第一时间去找林春。
见面吓一跳,道:“你忙什么?怎么累得这样?”
短短几个时辰没见,他看去竟给她憔悴的感觉。
林春心慌掩饰道:“我改一个图,就……”
杜鹃埋怨道:“你急什么?一夜急白头,那些东西也做不完。你来,我跟你说,今天……”
便把黄鹂的事跟他说了。
林春惊讶极了,倒把自己那番心思收了些,“回头我去瞧她。”
杜鹃点头,接着又说开铺子的事,“我想请干爹来一趟。林家也该派人到京城来立足,你觉得呢?不说做生意了,将来你、九儿,都在朝廷当官,身边没家人帮忙照应,总是不方便。我们该早做打算。干爹厉害,干娘精明,他们来最合适了;你爹就算了,他不适合来这。不过夏生哥哥和我姐来也行。”
林春听愣了,这……这是为他们的未来筹划?
他心中情义汩汩涌动,喉头发热。
又不禁惭愧自己这样失措,患得患失,便低声唤道:“杜鹃!”
杜鹃笑看他道:“嗯?”
等了一会,却不见他说话,只痴痴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有人看着呢。”
接着回头吩咐道:“灵隐,去问问有什么吃的,端些来。要滋补养神的。”
她既然这么富贵有钱,当然要享受了。
借着这便利,帮林春也补补,这些天他都瘦了。
冷霜忙上前道:“郡主,晚膳还是回坤宁宫吃吧。”
杜鹃笑道:“我知道,叫送些来给林大人吃。”
冷霜这才不吭声了,看了林春一眼退下。
灵隐便带着两个宫女走了。
这里,杜鹃又对林春道:“我是这么想的:我能用的人很多,可都是我爹我娘给我的产业和人手;回雁谷算是我自己创业的,所以要用山里的人。给大家弄点收入,证明我不忘本,也不枉他们对我一直照顾。这一摊子就叫干爹来掌管。”
林春点头道:“就按你说的。”
沉吟一会又道:“我林家也要在京城开个作坊。”
说着话,那眼神又凝聚起来,光彩湛然。
杜鹃以为他被自己鼓励振奋了,趁热打铁又道:“回雁谷将来可是有大前途的。不说茶叶了,我还准备在山上种药材。你想想,药材和茶叶这两项多值钱?那收入能少了?这个才是长远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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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香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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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她叙述,林春果然振奋,且安心。
虽然皇上将回雁谷和凤尾山赐给了杜鹃,但在他心里,那地方是属于他们俩的,有特别的意义。
他这时又开怀了,忽就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这时灵隐回来了,身后宫女提了个食盒。
来到近前,她对杜鹃回道:“郡主,太子殿下叫人来吩咐,说要和郡主一块用晚膳,两位皇孙也在。奴婢就只拿了饭菜给林大人。”
杜鹃忙答应了。
因盯着食盒问道:“都有什么菜?”
灵隐便揭开盒盖让她看,又报道:“酒酿清蒸鸭子,羊盘肠,笋丝炒鹿脯丝,洗手蟹,烩三事,一盅帝王汤,一钵长生粥配五色小馒头和小春卷;下面是鲜果,乃石榴和玛瑙葡萄。”
杜鹃点头,叫林春赶紧去吃。
她也不好多留,又和他说了两句话,才带着人走了。
且说炎威太子与东宫属官议事罢,便往寝殿来用晚膳。进入寝殿东次间,便闻得一阵清脆笑声,只见他姐弟三个正坐在大炕上玩牌呢,秦讳鼻子上沾了两根纸条,秦语鼻子上沾了四五根,杜鹃鼻子上也沾了一根,看得他愣住。
地下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一齐跪下道:“参见太子殿下!”
他挥手示意起来,上前问道:“这是做什么?”
杜鹃三个也都丢下牌,起身见礼。
杜鹃笑道:“我们等父王吃饭。一边就玩牌。”
秦讳手快,早扯下鼻子上沾的纸条。又帮姐姐和弟弟也都扯了,脸红红地看着太子。怕他责怪。
炎威太子并未说什么,只看着他们笑。
杜鹃却跟没事人一样,对地下人道:“父王来了,快传膳。”一面让太子上炕坐。
她找到黄鹂了,心情很好,所以跟弟妹无拘束地玩起来。
当下太子面朝东坐了,杜鹃朝西,怕秦语跌了所以让他靠墙坐,秦讳则坐在炕沿边。
众人立即鱼贯出去。安排传膳。
等摆了满满一桌菜,炎威太子见杜鹃哄秦语,要他坐好,自己吃饭什么的,心里一动,对满屋伺候的人道:“都下去吧。”
众人听了发愣——
都下去,谁伺候太子用膳?
炎威太子见他们神情,心中明白,道:“灵隐灵烟留下就够了。你们在外听宣。”
众人只得都出去了。
唯有秦语的奶娘还犹豫,她想没她在一旁,小皇孙可怎么吃呢?
忽见炎威太子眼光射过来,冷冷的。她急忙低头施了一礼,匆匆出去了。
炎威太子便对灵隐灵烟道:“你两个伺候郡主和小皇孙。”
“是!”
二人便上了炕,在杜鹃和秦语身边跪坐下。
杜鹃看炕桌上的菜。也有和先前拿给林春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山珍海味、时鲜菜蔬,足有二十多道。将两张并列的炕桌摆满了,还有粥、**、各样细点和果盘没上呢。
这不过是一顿寻常晚膳,真是太奢侈了!
但她没多说,这也不是她可以多嘴的。
她便放开吃了起来。
食不言的规矩破了,杜鹃吃了一圈,指一盘菜问道:“这个烩三事,为什么这样取名?”
炎威太子饮干一杯酒,秦讳忙替他又满上,又帮他布菜。
他对杜鹃道:“三事,是指:海参、鲍鱼、鱼翅,肥鸡,蹄筋这三类烩制而成,故曰‘烩三事’。”
杜鹃笑了,道:“我说里面好多东西,怎么是三事呢。”
炎威太子示意灵烟帮杜鹃舀羊盘肠,“这个嫩滑,且是养颜的。”
那肠内灌的是羊血,杜鹃尝后果然鲜嫩无比。
当下一家子随意吃喝,杜鹃和秦讳不住帮太子爹搛菜倒酒,又哄劝秦语,屋内洋溢着家常温馨气氛,太子脸上便一直带着笑。
一时饭毕,太监宫女们进来撤了杯盘,收拾妥当,又伺候他们父子姐弟漱口完毕,另上清茶。
炎威太子便下地遛食,他姐弟三个则又玩起来。
杜鹃教秦语堆积木。积木上带着字样和图画,是为小儿启蒙用的玩具。秦讳也插进去,为弟弟讲成语故事。秦语追问不休,且言语十分可笑,三人笑声不断。
炎威太子一边走,一边看着他姐弟几个。
见他们笑得欢畅,他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走了几圈,心便痒痒的,便命人拿棋具来,对杜鹃招手道:“鹃儿,来陪父王下一盘。”
杜鹃愕然抬头,赔笑道:“父王,你千万别当自个女儿无所不能。人力有限,我学武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空下棋呀!这东西又不像吹箫,在山上采茶捡菌子跑累了,随时坐下来都能吹。我要有下棋的空,还要做针线呢。”
秦讳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起来。
炎威太子也笑了,看着她柔声道:“所以父王才要教你。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现在学也不晚。”
杜鹃不肯,叫秦讳陪父王下,说她在一旁看。
秦讳挪过去坐了,笑道:“说到这个,弟弟想起一件事:今儿孔少师说,要大姐明天也去上学读书呢。想是他听说你今天出宫了,觉得不妥。”
杜鹃吓一跳,问“男女有别,我怎么跟他学?”
秦讳笑道:“大姐忘了,孔少师有个才女夫人呢。她常来宫中教公主的。”
杜鹃便对炎威太子道:“父王,我都这么大了,还学?而且那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我大概也都读了。当然。学海无涯,再研究多少遍也不嫌多。可我是个女孩子……”
余话没说下去了。
炎威太子心中一动。说道:“明日你去见他,任他拷问。看他怎么说。”
杜鹃点头,心下暗自筹划。
他父子两个刚摆开战局,外面来了人,是李侧妃。
见礼毕,炎威太子便问她有什么事。
李侧妃扫了一眼窝在杜鹃怀里的秦语,笑容满面地回道:“妾身已将香雪海收拾妥了,请郡主过去看看。”
炎威太子这才想起来,忙把棋子一丢,抬腿下炕。道:“走,一块去看看。本宫先就要去看的,总也没空。”
李侧妃急忙上前伺候他穿靴。
一通忙乱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寝殿,往后院去了。
此时天已近傍晚,西边屋顶上红霞一片,加上沿途墙脚屋院内盛开的各色菊花,令冷清的秋日焕发别样的风骨。
进入香雪海院门,迎面就是一坐山。
不是怪石垒砌的假山。而是一座真正的小山,山上零星点缀了些假山怪石,凸着几棵铁骨铮铮的青松,看去很有那么些意思。
杜鹃恍惚间还以为到了山里呢。
“怎么这叫做‘香雪海’呢?”
她觉得这跟香雪二字不搭调。禁不住问。
炎威太子侧脸对她笑道:“进去看。”
当先从回廊走去,杜鹃牵着秦语紧随其后,秦讳第三。然后才是李侧妃等人,鱼贯随行。
一拐过那山。才看清眼前院落,满是黄叶凋零的树木。然树下间杂着许多菊花。开得十分灿烂,才不显秋日萧条。
“这些是梅树。别看现在这样,等冬天梅花开的时候,这里就是真正的香雪海了,最是清寒凛冽、暗香浮动的。”
炎威太子放慢脚步,向杜鹃解释道。
杜鹃恍然道:“怪不得呢。”
炎威太子道:“后院还有个园子,有桃李杏树和许多花卉,乃是园林名家精心布置、间错种植的,使一年四季都不疏落。春天桃李云蒸霞蔚;夏季各色花卉竞开;秋季有丹桂和菊花;冬季腊梅傲霜雪,故此叫‘香雪海’。”
杜鹃听得吃惊,心想这样一处地方,也不知是谁住的。
她识相地没问,问了还尴尬。
难不成她现在还能退房?
穿过长长的回廊,只见梅园后露出雕梁画栋一簇屋宇来。屋子附近,几丛翠竹、两株柏树、两棵丹桂,都是四季常青的,另有一种清雅。
正房五间,两侧带耳房;前有厢房,后有抱厦。
进入正房,虽布置富丽堂皇,然一应家什和摆设都精雕细琢、别具匠心,不落俗套,再配以粉色和浅黄帐幔,透着雅致温馨,正适合少女居住。
李侧妃紧赶上来,指引他父女各处细看:“皇后娘娘下午派人送来不少摆件呢。郡主看看这布置可还满意?若有要添减改动的,说给妾身听,好赶着叫他们改去。”
此时他们正在东次间卧房内,杜鹃见林春做的那个楠木梳妆盒正搁在梳妆台上,眼睛一亮。
炎威太子看向杜鹃,问:“可喜欢?”
杜鹃见他神情认真,当一件大事来问,忙笑道:“喜欢!”
她是真喜欢。这里和宫中其他地方比,虽然也富丽堂皇,却多了些自然人气,没那么沉肃庄严。
炎威太子见她不似作假,笑看了李侧妃一眼。
李侧妃顿时激动的面色发红。
秦语不肯安静,从西头跑到东头,大叫“大姐姐这儿宽敞,我要跟大姐姐住!”
秦讳忙道:“别瞎说!你都多大了。”
杜鹃笑道:“语儿,天天住这就不新鲜了。哪天你想来,就跟串门子走亲戚一样,来大姐这吃顿饭,大姐还把你当客人待呢。你说那多好?”
秦语一想可不是吗,那才好玩呢,于是收声。(未完待续。。)
第481章 作主(二更求粉)
李侧妃对炎威太子道:“妾身早就想说了:语儿这孩子,才见郡主几次,就跟郡主这样投缘,郡主说的话他都肯听。到底是姐弟,就是亲。”
杜鹃客气道:“语儿懂事。”
秦讳笑道:“是大姐和气,容易引人亲近。”
炎威太子没吭声,依旧四下打量,忽想起刚才杜鹃说串门吃饭的话来,因对她道:“这院里也有小厨房。你要做个什么,就让她们去领食材来做。不过,以后晚膳你们几个都去前面陪父王一块吃。这还节省了呢。早膳就不必了。早上父王事多,容易耽误了你们。”
杜鹃忙点头答应了。
她心想,太子爹肯定是寂寞,才要儿子女儿陪他吃。又说怕耽误他们早饭,真是好爹。
因没点其他人,她不禁偷偷看了李侧妃一眼,见她并没尴尬,反而十分高兴地看着秦语,倒疑惑了。
又说了会话,那天色就暗了下来。
太子便叫儿女们,“去给你们皇爷爷和皇祖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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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炎威太子往李侧妃院里去安歇。
李侧妃似乎早料到,命人上茶果,她亲自伺候。
炎威太子见她换了簇新精绣衣裳,细看脸上也妆饰过了,不过很淡就是了,走动之间。窈窕身姿带动隐隐香气拂鼻,更兼室内红烛高照。宝鼎流烟,床上牡丹锦被、鸳鸯枕流光溢彩。营造出旖旎催情氛围。
他眼神便深暗下来,盯着她看。
意识到他看自己,李侧妃转脸,嫣然一笑。
那笑容含羞,仿佛怀春的女子,这情形也像新婚夜了。
只是,他们不是新婚。
这李侧妃进门也有五六年了。
她娘家哥哥如今在兵部任郎中。李家祖上倒也平常,只有一点突出:第一代玄武王的妹子,大靖第一位巾帼女将军玄武将军嫁给了她祖父。
以她的家世。做太子妃也是足够的。
所以,她心里有想头了。
炎威太子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茶盏,对她道:“来告诉你一声:语儿从今后就去书房读书了,凡行止学业都有师傅教导。你不可像以前一样娇惯他,除早晚请安外,莫打扰他。”
李侧妃忙应是,说万不敢耽搁皇孙学业。
炎威太子“嗯”了一声,道:“早些歇息吧。”
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李侧妃热烘烘的心陡然一沉,然那挺拔身姿转过去的时候。乌黑眸子在她脸上扫过,不禁凛然,遂蹲身道:“恭送太子殿下!”
待人走出屋,她才起身。细想哪里不对呢?
炎威太子离开李侧妃院子,又去了侍妾苏氏房内。
苏氏乃秦讳的亲娘,她父亲在户部任五品官儿。她原是正元帝赐给勇亲王的,炎威太子见她贞静娴雅。便收了她。
她与李侧妃正相反,根本没想到太子会来。因此欣喜之下有些手忙脚乱,慌慌地命人泡茶端果子伺候。
太子坐了,悄悄打量她。
只见她虽竭力做平常样,却还是显露紧张,那手不自觉地摸摸衣裳、抚抚头发,还用力咬了下嘴唇,想是来不及去梳妆更衣,又怕颜色淡了,所以咬一下增添血色,毕竟她已经是三十的人了。
他垂下眼睑,略问了几句她进宫来的情形,又把秦讳学业拿来搪塞一番,然后也告辞了。
苏氏送走他,反长出一口气。
不知怎的,明明已经伺候了十几年的人,现在面对他却自惭的很,十分紧张。
炎威太子出来,茫然四顾,不知所往。
他看向香雪海方向。
可这大晚上的,他不可能去女儿那里。
站了一会,他往菊园走去。
两个太监无声跟在他后面,不敢吱声。
太子心情不好,他们都看出来了。
许是嫌弃侧妃和侍妾年老色衰,所以没兴趣了。
也对,太子该选妃了。
炎威太子漫步在月下,心想,她们到底怎么了?
怎么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对他?
他还是他,变的只是一个身份,难道因为这个身份变了,他人就变了?还是她们变了?
他站住,望向香雪海,耳边响起娇声软语:
“炎哥哥,我要是来了,就住香雪海!”
“好,我赶早就人收拾了,你来了就住这里。”
“炎哥哥,我们去看梅花。”
……
冰雪晶莹的世界里,少年男女在红梅树下钻来钻去。偶尔碰了树,雪簌簌落下来,掉入脖颈,然两个朝气蓬勃的人都不在意,只顾玩笑。
一阵风过,他惊醒,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清冷的月下。
满园的菊花在月光照耀下,似蒙了一层轻纱。
他静静地看着,眼眸也如寒月一般清冷。
呆立了好一会,他才转身匆匆往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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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初入香雪海第一晚,十分开心。
虽然还在宫中,但这是属于她的院子和屋子,感觉自然不一样。而且,香雪海环境好不说,布置也很合她心意。
像正堂,都是紫檀家具多,所以显得庄重大气;而东次间起居处和卧房就雅致多了,花梨木的家具配上铜鼎玉炉等摆件,玲珑精致,古雅自然。
一觉睡醒。她觉得比在坤宁宫歇得好。
早起,梳洗完毕神清气爽地出来。极目一看,偌大的院子人来人往。宫女太监们进出忙忙碌碌的。
大家看见她都笑着回话、问好,神色十分喜悦,并不似一般奴才在主子面前战战兢兢,看来她的性子能感染人。
她不禁失笑,她这算不算顶个小门户了?
早膳后,她因心里记挂着事,便带着灵隐灵烟和几个宫女去了前面,留下冷霜等人照看家里。
东宫侧殿门口,站着好几个侍卫。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悄悄走近,冲那龙禁卫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吱声。
龙禁卫虽然犹豫,还是没出声。
几天下来,大家都知道了,这位靖安郡主是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宠爱的人,因此不敢怠慢了。
侧殿内,炎威太子正和三太师三少师等东宫属官议事。
议的是早朝未了的话题。
早朝时,因有大臣提议为太子选妃。他便趁机提出,要追封衍庆郡主为太子妃,立即遭到众多大臣反对。所以,下朝后他便召集众人商议。要如何达成心愿。
然众人都不支持他,怕因此事威胁他储君地位。
杜鹃在外只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她既然做了人家女儿。当然要尽一份孝心。
正好有太监从内出来,她吩咐道:“去回禀一声。本郡主想见父王。”
那太监忙道“是”,遂转身进去回禀:“靖安郡主求见太子殿下!”
屋里立即安静下来。
炎威太子坐在上面。神情很严正,眼神很锐利。
听见回报,立即道:“传!”
杜鹃走进殿内,步态轻盈、举止飘逸,却不趾高气昂,清澈的目光微微扫过众臣,仿佛觉得打扰了他们,带点歉然。
众人本不悦的,见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都不出声。
有些人趁机歇息喝茶,整理言谈思路。
杜鹃对炎威太子跪拜道:“女儿见过父王。”
炎威太子眼神一闪,抬手道:“起来吧。”
待杜鹃站起来,他又问道:“我儿来此有何事?”
眼睛盯着杜鹃,似另有意思。
杜鹃小声道:“父王,女儿想出宫。”
众人看似不在意,都听着呢。
这样距离,便是小声也听见了,何况杜鹃声音不算太低。
炎威太子尚未回答,孔少师抢先道:“郡主请慎行!郡主身为皇家女儿,别说住在宫内了,便是此刻在勇亲王府,也不能随意就出门闲逛。”
众人都点头,他们对杜鹃闯进殿就很不满了。
太子和大臣议事,她怎么说来就来呢?
杜鹃心想就等你这句话呢!
她两手扯着帕子,看着孔少师不吭声。
那脸上的笑容却收了,也没收完,勉强还撑着一点儿。
孔少师暗道郡主在乡下散漫惯了的,总要拘紧她一段日子,方能适应宫中生活,因此努力保持肃然。
太子看不得女儿委屈,正要说话,杜鹃就开口了。
她幽幽道:“不能出宫?”
孔少师道:“不是不能出宫,是不得随意出宫。”
杜鹃道:“那,本郡主就搬到宫外去住。”
孔少师听了,错愕地看向她。
好端端的,她怎么又不知书识礼了?
然他是什么人?
该说的一定要说,绝不会姑息纵容!
因此绷着脸道:“郡主不可任性妄为!”
杜鹃问:“本郡主怎么任性妄为了?”
贾太傅接道:“郡主随意出宫就是任性妄为!”
另一人道:“正是!昨日郡主就已经出宫过了。”
杜鹃凝视着孔少师,轻声道:“郡主?我算什么郡主?不过是个私生子!我娘连个封号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住宫里?又有什么脸面住宫里?我还不如住进青龙王府,那比这还名正言顺呢,省得被人指着脊梁骨嘲笑是私奔生出来的!”
殿堂内响起好几声剧烈咳嗽。
那是喝茶的大臣,不小心呛了。
众臣全都愣住——原来靖安郡主在这等着呢!
孔少师最失态,眼睛瞪老大,半张着嘴,胡子也翘起来了。
他看着冰肌玉骨的少女,脑中浮现“冰雪聪明”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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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舌战群儒(三更求粉)
杜鹃和老头儿对视,心里评价:他读破万卷书,这双眼睛居然老而不浊,还挺有神的呢。
炎威太子嘴角一弯,立即恢复正常。
他也不说话了,也不插嘴了,看杜鹃发挥。
好容易孔少师恢复了,板脸道:“皇上会赐封郡主亲娘的。”
杜鹃道:“赐封?大臣们不是不答应吗?”
孔少师道:“是不答应封太子妃,但可封为侧妃。”
杜鹃不与他争论这个,道:“孔少师,还有诸位大人,你们都是天下有数的大儒,大靖的栋梁,最讲正义和公道,又不畏权势,本郡主今日有三件事要求诸位大人作主。”
孔少师身子摇了摇,确认道:“三件事?”
杜鹃证实道:“对,三件!”
孔少师道:“郡主是金枝玉叶,凡事自有皇上和太子殿下作主,怎会求到臣等面前?”
杜鹃道:“大人说真的,若皇上和太子作主了,你们不阻拦?”
众人悚然一惊,觉得掉进了她设置的言语陷阱。
贾太傅急忙问道:“郡主所指哪三件事?”
杜鹃道:“第一件,便是我娘的封位。”
贾太傅直言道:“此事早朝时已经议过,众臣都不同意追立衍庆郡主为太子妃。”
杜鹃道:“贾太傅,本郡主封号是什么?”
贾太傅心里一惊,道:“郡主封号为‘靖安’。”
杜鹃道:“靖安,乃大靖和安国合称。像我娘这身份。诸位大人要她给我父王做妾?这不是要陷大靖太子于无情无义吗?”
她满脸疑惑,话语天真。听了却让人受不了。
孔少师严正道:“太子当初和衍庆郡主私奔本就不妥。”
杜鹃道:“妥不妥的,已经私奔了。他们不是一般的私奔。是被情势所逼。若不然,他们定会结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众人听了一齐腹诽:任你怎么说也改不了私奔的事实!
“……如今我娘牺牲小我,成就大义,成全了大靖,还大靖一个明睿太子,这样的女子,难道当不起国母称号?”
孔少师道:“这……可是私奔这事……”
杜鹃打断他话,脆声道:“我父王也私奔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若他将所有过错让一个女子承担,无异于始乱终弃。是为无情;我娘以死成全他和大靖,他连个名分也不能为我娘争取来,是为无义!你们要让大靖未来的国君背上无情无义的骂名?”
众人一时间哑然。
他们绝对相信,若是不封衍庆郡主为太子妃,靖安郡主一定会将此事吵得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靖都知道。
但即便知道会这样,众人也不肯让步。
否则的话,无异于赞同太子当初私奔是正确的。
这不是自己打嘴吗?
所以大家轮番对杜鹃进攻。
杜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舌战群儒。愈挫愈勇。
时隔十几年,炎威太子依然要面对同样境遇。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不知心里想什么。
“无论如何,太子当初与衍庆郡主私奔不妥。今次若是立衍庆郡主为太子妃。将何以对天下交代?置礼法于何地?”
“正是!倘若天下群起而效仿之,又该如何?”
“不立就能交代了?”
“不立至少表明朝廷对此事没有姑息纵容!”
“那我呢?本郡主已经长这么大了,再塞回娘肚子是不可能了。本郡主就是太子爹与我娘私奔的活招牌!朝廷与其掩耳盗铃。不如将本郡主押到午门斩首示众,岂不更能彰显礼法严苛?”
“……”
殿中静了一瞬。才又轰然炸开。
“郡主乃无辜小儿,岂能受牵连!”
“既然你们承认本郡主。就等于承认了我娘,还辩什么?也别怪我坚持,生身父母,怎敢嫌弃?便是全天下人都唾弃我娘,我也誓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还有,这位大人说恐怕天下人会群起而效仿之,大人倒是再找一个这样舍生取义的女子出来我看看?好些人苟且都是为了私利;我娘身份何等高贵,她放弃了名利和安国太子妃的地位,难道就是为了勾引我父王?那后来为什么又宁可跳崖也不连累他?”
“我娘的磊落心胸和勇气智慧,纵是许多男儿都不如,怎么就不能做太子妃?何况还只是个名分而已!”
众人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一方面嫌她身为女子这样牙尖嘴利,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她博学多才、能言善辩,无论是史书还是世俗民情,她都信手拈来。
她说,既然你们要讲礼法,咱们就来讲礼法:
当初爹娘私奔她不敢置评,但如今事过境迁、物是人非,是非曲直另是一个结果了。
凡事要讲“情理”。“情”字在“理”字之前,若是违背了这个“情”单讲“理”的话,当初的有理现在则变得无理了。
若能给死者一个名号,不枉她对太子之情、对大靖之义,则既坚持了理,也兼顾了人情,谁也没有闲话好说。
贾太傅急了,道:“郡主,非是我等不讲人情,只是郡主亲娘乃安国忠义郡王高家人……”
杜鹃再次打断他话,道:“正因为我娘是安国人,才更要慎重行事。她可不仅是高家孙女,她还是青龙王外孙女,自小在大靖出生,大靖长大,代表的是青龙王,是安国皇室!除此外,她还曾被安国皇上选中为安国太子妃。现在倒好,大靖太子抢了人家的妻子,却只让她做妾。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等于狠狠地打安国的脸面。打海外新安国的脸面。这两国虽是异国,却也是我太祖皇帝子孙。如此嚣张。本郡主看也不用商议了,赶快往边关屯军,准备开战吧——是个人都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停了停又加上一句:“青龙王要是知道了,恐怕要从皇家太庙跑出来,拿枪扎人!嗯,我曾祖父英武帝知道了,也是要骂人的!”
她把死人也抬出来利用了。
孔少师看着靖安郡主,几乎要擦汗了。
真奇怪,明明私奔失德。怎么被她一说,私奔倒成了荣耀了呢?
他道:“郡主,此事朝廷大多臣子都反对。”
杜鹃道:“那大人就该同他们据理力争!”
孔少师听得眉头直跳——
让他支持私奔的女子为太子妃,不如杀了他!
可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畏惧人言。
因此他道:“郡主此言差矣,朝臣意见正代表民心。”
杜鹃道:“这世上永远只有少数人是智者。比如当初青龙王与大靖联姻;比如英武帝与青龙王化干戈为玉帛,开创‘英武盛世’。如今诸位大人是要做智者,还是要随大流?”
孔少师顿时脸涨红;贾太傅也呼哧喘气。
余者无不愤怒地看着靖安郡主。
杜鹃恍然不觉,看着众人的双眼清澈可鉴、纯净无暇。
众人瞪了她一会,一齐觉得泄气。
大家又不是傻子。衍庆郡主跳崖,确实改变了情势。
如今对着她清澈无暇的女儿,老谋深算的人也禁不起她的直言不讳。况且她也不是一味天真,那句句话都跟刀子一样。偏还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叫人听了憋屈不已。
杜鹃见他们不说话,又道:“诸位大人都是世间名儒和朝廷栋梁,是皇爷爷特别指派来辅佐太子殿下的。若太子被人骂无情无义。不知道的不说是被朝臣逼的,还当是你们教导的呢。”
这是**裸的威胁!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还真大意不得。
贾太傅受不了了,想转移话题。让脑子清醒清醒,因此道:“此事臣等稍后详议。请问郡主,还有两件什么事?”
杜鹃忙朝他们跪下道:“那本郡主就替娘亲先谢过诸位大人了。”
众人“呼啦”一声全站了起来,避之不及。
这个靖安郡主,还赖上他们了!
炎威太子依然端坐着,也没插话。
但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他威势已散,满眼柔情地看着女儿。嗯,民间有句话叫“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他觉得这话很对。
杜鹃一跪就起,道:“第二件事就是本郡主的婚事,也要劳烦各位大人。”
此话一出,众人比刚才更震惊。
亏得没喝茶了,不然定要呛得死去活来。
愣了一瞬间,孔少师首先斩截道:“郡主上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照拂,中有太子殿下宠爱,还有叔伯兄弟辈,婚事焉能由我等指手画脚!”
不怪他激动,因为杜鹃望着他说的这话,他能不紧张吗?
杜鹃道:“天家无私事。本郡主的婚事本来也不敢劳烦诸位大人,但朝中偏有人作梗。既如此,本郡主不敢令皇爷爷和父王被御史言官指责,就只好请诸位大人作主了。诸位大人最讲公理道义的。”
众人被她捧,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满嘴说什么“天家无私事”,那天在金殿上孔少师出言责她不该在十三皇子屋顶上坐逼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太师终于开口了,问道:“郡主中意的夫君是谁?”
杜鹃道:“本郡主从小就由养父母作主,与林家林春定了亲。那时本郡主只是个乡下孤女。如今要是因为回归皇家就悔婚,岂不成了无信无义之人?人无信不立,诸位大人想,这还是小事吗?真要这样,朝廷何以教化民众?”
孔少师听得心里直抽——
从这方面来说,他还真推辞不得。
只是他心里怎么就不甘不愿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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