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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田缘txt下载     田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8章 兄弟

    黄家兄弟见杜鹃对兰桂会感兴趣,就细细告诉她各种规矩和内情,还有历年比试精彩出名人物,其中就有昝水烟。当年她参加兰桂会,琴棋书画针黹厨艺六项她夺得四项第一:分别是琴书画和针黹。

    杜鹃听得咂舌不已。

    她没有不服气,真心佩服。

    黄韦笑道:“子规兄不知,比试分文武呢。文有琴棋书画和女红厨艺;武分射箭和拳脚功夫,凡得一项,都有彩头。”

    杜鹃兴致勃勃地问道:“今年是什么彩头?”

    黄争道:“今年彩头是国子监一个叫林春的秀才做的梳妆盒。他木雕手艺是极好的,寻常人想得一件作品都求不来。”

    杜鹃听了大喜,代林春高兴。

    没想到当初戏言说他扬名闺阁,竟成真了。

    她便笑道:“这人竟如此受青睐?”

    双眼热切地盯着两少年,盼望他们说林春誉满京都。

    “什么青睐!不过是个木匠罢了。”

    杜鹃等人抬头一看,一个华服青年大步走过来,“两位弟弟好雅兴,跑到这来喝茶。也不嫌吵?这位兄台好风采!恕在下眼拙,竟认不出是哪位。”

    他原冲着黄家兄弟去的,然沉沉目光扫过杜鹃,不禁眼神一凝。因见他们并未坐一处,心中猜想并不相识,应该是喝茶时碰上的。

    黄韦和黄争都站起来,口称“二哥”,神色却淡淡的。并未向杜鹃引见他,这更确定青年猜想。

    杜鹃便不动。只神色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青年心里有些着恼,对杜鹃笑道:“用林秀才做的梳妆盒做彩头。不过是令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再好的手艺,也只是个木匠罢了!有些东西,不是他该想的。”

    黄韦板脸道:“二哥慎言!”

    那青年淡声道:“哥哥哪说错了?”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定一头雾水,然杜鹃听懂了。

    她心中大怒,霎时千回百转。

    强忍怒气,她故作一脸懵懂,问道:“木匠怎么了?中秀才的木匠在下还是头一回听说呢;在国子监读书的木匠更是前所未有,这还差了?还是这个姓林的犯了国法?”

    那青年冷笑道:“再怎么样也是出生山野的木匠!”

    杜鹃更诧异了,摆出一副死辩的架势道:“本朝太祖皇帝不还是打铁出身吗!赤手空拳打下大靖江山。这可是皇家最引以为傲的事。这林春是木匠也不算丢人吧?”

    青年看她的目光倏然凌厉,盯着她不语。

    这时从他身后闪出一个随从,对杜鹃喝道:“大胆,敢对顺亲王世子无礼!”

    杜鹃听了一震,急忙起身抱拳道:“原来是世子爷,怪不得看着就器宇不凡。都是小民眼拙。”又奇怪地问那随从,“这位大哥别乱怪人,在下何曾对世子无礼了?太祖皇帝是打铁出身,想来没有人比世子爷更清楚。史书还有记载呢,怎么就不能提了?”她是要犟到底了。

    黄韦也脸一沉,道:“城世子这是何意?”

    黄争则冷冷地看着那个随从。

    顺亲王世子秦诚对杜鹃手一摆,道:“兄台不必多礼。”

    又朝随从瞪了一眼。那随从慌忙低头退后。

    秦城这才又看向杜鹃,问道:“请问兄台名讳?”

    杜鹃笑道:“在下王子规。”

    这人是她五伯父顺亲王的儿子呢。

    脑子一转,眼光瞥向那对姓黄的兄弟。也猜着他们的身份了:正是她八伯父勇亲王的长子秦诤和次子秦讳。

    这下好,一家子兄弟姐妹都碰在一块了!

    她笑眯眯看着三人。目光很亲切——

    哥啊,弟啊。你们好啊!

    秦城看着她暗暗纳罕,心想这好风采的人倒是少见,听见他身份也不慌张失措,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冷冷地盯着她,她却睁着那清亮的眸子笑望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差点崩裂一贯威严的形象。

    秦讳见秦城盯着杜鹃,怕他为难她,忙道:“时辰到了,二哥咱们走吧。”

    秦诤也点头道:“正是。若晚了四伯恐要不高兴了。”

    一面又转身朝杜鹃抱拳,道:“王兄请慢用茶,我等有事在身,要先行一步了。”说完招呼秦城,秦城临去时还深深地看了杜鹃一眼。

    杜鹃忙回礼,看着他们兄弟出去了,才坐下。

    顺亲王,五伯父!

    这回是不是你请侄女来京的呢?

    还有,林春……

    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又坐了一会,她便结账离开茶楼。

    出去后,她飞快地在街上转悠,半天跑遍了京城中心地带,又买了些需用的东西,最后在清阳街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平安客栈住下。

    天一黑,她便换了一身衣裳,直奔赵御史家。

    赵府书房,赵御史面对一身夜行衣溜进他书房的靖安郡主,刚毅的面颊比平日更严肃三分,“敢问靖安郡主,夜入本官府上有何见教?”

    杜鹃笑道:“赵叔叔——”赵御史浓眉抖了几抖——“我找你帮忙来了。你让外面人别进来,我再慢慢告诉你原因。”

    赵御史先高声对外吩咐道:“刘二,今晚老爷要拟折子。你在前面守着,没有传唤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是,老爷!”

    外面人答应着走远了。

    赵御史这才转向杜鹃,绷着脸道:“郡主请坐。还有,微臣当不起郡主‘叔叔’的称呼。”

    杜鹃也不客气,就在椅上坐了。

    又笑眯眯指着方几另一边座位对帮她斟茶的赵御史道:“赵叔叔也坐。赵叔叔说当不起就不对了。我算个什么郡主?不过是个没爹娘的娃罢了。我娘的娘的娘的姑妈,和你爹的爹的爹的大哥是结义姐弟呢,还有我爹的表姐的儿子可是嫁了你大哥的儿子……所以咱们也是亲戚。”

    赵御史半天没算过来她数的账。脑中一阵晕眩。

    脑子一迷糊,茶水就倾了出来。

    杜鹃叫道:“小心!茶泼了!”

    忙接过他手中茶壶。亲自给双方斟茶。

    赵御史无奈地看着她,道:“郡主还是先说缘故吧。”

    杜鹃听后。把茶壶往桌上一放,撇嘴道:“赵叔叔是不是觉得我顽皮自个跑到京城来了?原来这么大事,朝廷还不知道呢!回头我死了,尸骨无存也没人理会。真叫人寒心哪!”

    赵御史一怔,忙问道:“此话怎讲?”

    杜鹃便气呼呼地把她被掳的事说了。

    赵御史越听越惊,面色也越来越严峻。

    杜鹃说完,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立即道:“微臣这就叫人备轿,送郡主去勇亲王府。”

    杜鹃急忙拦住。道:“别,别!你想干什么?”

    赵御史硬邦邦地安慰道:“微臣送郡主去勇亲王府,有勇亲王的庇护,郡主必能安然无恙。明日勇亲王自然会带郡主进宫见皇上,请皇上彻查此事,给郡主一个交代。”

    杜鹃连连摆手,又示意他坐下,道:“我哪儿也不去。赵叔叔,我相信你才来找你。你可千万别把我卖了。”

    赵御史不解道:“郡主这是何意?”

    杜鹃哼了一声道:“这事既然没人管,我也不露面。我今晚来是想请叔叔帮忙弄个牌子,我想参加兰桂会。”

    赵御史摇头,严肃道:“郡主不可任性!郡主刚脱离危险。那幕后人岂会甘休?定在四处搜拿郡主。郡主怎能独自参加兰桂会呢?还是去勇亲王府或者进宫稳妥些。”

    杜鹃瞅着他笑道:“赵大人,本郡主瞧你那时候审理黄元的案子,十分懂得变通。怎么今天一门心思钻牛角尖呢?我怎么就任性了?我原先没认祖归宗的时候,活得十分自在;自从认祖归宗后。糟心事一桩接一桩。原先没人保护我的时候,我满山乱窜也活得好好的;自从玄武王世子带两百龙禁卫去保护我。我又是被人暗杀,又是被人掳掠;这不,一离开他们,剩下本郡主一个人的时候,本郡主就脱险了。你说说,本郡主是听你的暴露在人前让人继续谋害呢,还是隐藏在暗处保护自己?”

    赵御史听了无言以对。

    杜鹃轻笑一声,端起杯子喝茶,又捡了块点心吃了。

    赵御史看着她悠闲的模样,有些憋闷,道:“可是微臣知道郡主下落,若是不禀告皇上……”

    杜鹃又喝了一口茶,才问道:“赵叔叔怪我赖上你?”

    赵御史忙摇头,道:“微臣只是担心郡主安危。”

    杜鹃嗤笑道:“安危?我要听你的才危险呢。”

    赵御史心中一凛:郡主她,连勇亲王也不敢相信了吧!

    他神色复杂,问道:“郡主因何要参加兰桂会?”

    杜鹃对他眨眨眼,笑道:“我只是找赵叔叔帮个忙,让我到时候能进场就成了,其他的赵叔叔不用管,过后就当我没来过。这样也就不为难了,我也不想牵连赵家。”

    赵御史心想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这事他沾上了还能置身事外吗?因此又苦着脸问:“郡主参加兰桂会以后呢?”

    杜鹃很自然答道:“以后啊,我要撑一摊生意起来,卖茶叶。叔叔要是方便的话,帮我留心街面上的铺子……”

    赵御史再次错愕,看杜鹃的眼神简直跟看怪物一样。

    杜鹃被这眼光看得不舒服,将茶杯一放,道:“怎么?叔叔觉得我不该做生意?我也不想的。可原先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从认祖归宗后,我要养活几百口人,还要走人情节礼……”

    她噼里啪啦将日子的艰难和盘算都说了,“叔叔说,我没爹没娘的,不自己挣钱我指望谁?”

    赵御史再无法保持肃然,满面呆滞。

    忽然他觉得喉头发哽,飞快垂下眼眸。

    杜鹃也不再说话,专心吃点心喝茶,等他细想。

    书房里就寂静下来,唯有两盏灯火微微跳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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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情敌(二更求粉)

    好一会,赵御史才抬头,认真对杜鹃道:“微臣就答应郡主。还有铺子的事,微臣也会悄悄打听的。但是,郡主也要答应微臣一个条件。”

    杜鹃见他松动了,大喜,忙问什么条件。

    赵御史没回答,却走出去对人低声吩咐一阵。

    稍后,赵府四小姐赵晴便带着两个丫鬟来了。

    “父亲,这么晚了叫女儿来什么事?”

    赵御史命丫鬟在外面守候,他自带着赵晴进来。

    杜鹃看进来一个小姑娘,十三四岁,活泼泼十分机灵慧黠,不像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倒像……嗯,和黄鹂有些神似。她一瞬间有些眼花,几乎以为小妹子跟来京城了。

    赵御史指着一身夜行衣的杜鹃对女儿道:“这是靖安郡主。快去见了来。”

    赵晴看着杜鹃疑惑道:“父亲说真的?”

    也难怪她不信,这大晚上,她正练功呢,父亲让人叫她来书房见一个陌生男子,还跟她说是郡主,她不疑惑才怪呢。可看看一贯严肃的父亲,又不像逗她玩的样子。

    杜鹃急道:“赵叔叔,你叫妹妹来做什么?”

    赵御史板脸道:“郡主命微臣想法子让郡主参加兰桂会,微臣只好叫她来了。”

    原来,兰桂会五天前就报名结束了,参加人员都已经定了。还有,像杜鹃这样肯定是文武都要参加,而赵家除了这个四姑娘文武都报了名外,其他姑娘都是只参加文比项目。

    杜鹃听了哑口无言。心虚地看向赵四姑娘。

    这不是夺人所爱吗?

    要是小姑娘不愿意,哭了怎办?

    赵御史先对杜鹃解释了缘故。又转向赵晴。她刚听了杜鹃和父亲说话,虽然惊异。心里对这事已经信了七八分了,正好奇地打量杜鹃呢。

    赵御史三言两语将杜鹃如何被掳,如何逃离,如今要隐名参加兰桂会等情形告诉女儿,要她相助,“你平素就顽劣淘气,如今正好给郡主当丫鬟,陪她参加兰桂会,岂不有趣!”

    杜鹃忙道:“这不成!害得妹妹不能……”

    话未说完。就见赵晴双眼放光,紧走几步来到她面前,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喜悦道:“那真是太好了!郡主姐姐,我陪你闯兰桂会!杜鹃姐姐,你是怎么从那些蒙面人手上逃脱的?还有,你参加兰桂会,是不是要一鸣惊人,顺便给那些小瞧你的贵女一个震撼。还要争夺林秀才做的梳妆盒,从此和他比翼双飞?”

    小姑娘声音清脆,接连发问,一边还用力摇杜鹃手。

    杜鹃觉得头有些晕。这情形有些出乎她意料。

    参加兰桂会的资格平白给挤掉了,她不是应该撅着嘴生气吗?怎么一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样子?更准确地说,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赵御史也为小闺女的表现尴尬。咳嗽一声,呵斥道:“胡闹!‘郡主姐姐’也是你能叫的?还不退下!成何体统!”

    赵晴朝杜鹃吐了下舌头。忙蹲身道:“见过郡主。”

    杜鹃忙扶起她,拉她在椅子上坐了。拍拍她手,笑道:“妹妹,咱们等会说话。”

    说完转头向赵御史道:“赵叔叔,妹妹把牌子让给我,我已经心里惭愧了,怎能再拿她当丫鬟呢?再说我带着她,万一要是有事顾不上她,连累妹妹受伤害怎办?”

    赵御史斩截道:“不会连累!”

    见杜鹃不以为然低头喝茶,跟着又傲然道:“微臣这个闺女也是会些武功的。万一被人发现,郡主只管走自己的,不用管她!”又转向赵晴,“要是郡主被人发现异常,你别跟着她逃,免得连累她。你就对人说出自己身份。人若问起缘故,你就说是她逼你跟着的。”

    杜鹃闻言,“噗”一声喷了一口茶。

    赵晴也捂嘴偷笑,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杜鹃用帕子擦了嘴角,质问道:“大人,谁逼谁?”

    赵御史一脸严正道:“当然是郡主逼微臣了。”

    杜鹃颓然——好像也是哦!

    京城那么多亲人,她单找上他,他也郁闷吧。

    赵御史见她气焰低了,最后一锤定音:“如此便这样说定了!晴儿,你带郡主一道回去。郡主隐在暗处,你身边的丫鬟要交代好了。为父再将东南角门值夜的下人撤了,方便郡主晚上进出。”

    赵晴站起来,脆声应道:“是,父亲。”

    杜鹃尴尬地对赵御史笑:“赵叔叔,真是不好意思,害你专门留地方给我翻墙!”

    赵御史听了咧咧嘴,不知说什么好。

    赵晴噗嗤一笑,忙拉着杜鹃对父亲道:“父亲,我带郡主回去了。要跟她说说兰桂会的规矩。”

    赵御史忙躬身道:“送郡主!”

    于是两人出去,赵晴带丫鬟走正路,杜鹃却闪身不见了。

    等赵晴回到自己小院,将丫头们都打发了,独留下紫电和清霜两个心腹在外间守护,她才端着茶水和吃食走进卧室,轻声唤道:“郡主?”

    杜鹃便从屏风后走出来。

    赵晴喜悦极了,让她到榻上坐下,将茶盘放在矮桌上,亲手捧了一盏茶,蹲身道:“郡主请喝茶。郡主……”

    杜鹃忙接过茶去,又拉她在身边坐了,笑道:“妹妹别多礼,反正赵大人不在这,我又这副样子,你叫郡主才奇怪呢。就叫我杜鹃姐姐。在外面叫我少爷。”

    赵晴从善如流地点头,立即甜甜叫道:“杜鹃姐姐”。

    她端起一碟琥珀色晶莹剔透的点心放到杜鹃面前,又递上一只精致的银勺,道:“杜鹃姐姐。来,吃这个水晶糕。这里面搀了梨汁。秋天吃最去燥火的,晚上吃多些也不要紧。杜鹃姐姐。我跟你说,这个兰桂会……”

    她兴致勃勃地对杜鹃说起兰桂会的各种规矩。

    一面说,一面却端起另一碟绿色的点心吃着。

    杜鹃觉得这情景好熟悉,是小妹子黄鹂专有的举动。

    她噗嗤一笑,问道:“晴妹妹,我害得你不能参加比试了,你不生气?”

    赵晴嘴里包得鼓鼓的,不好张口,便“呜呜”摇头。

    等嘴里食物咽干净了。才告诉杜鹃道:“我参加这兰桂会,是因为母亲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我们姐妹去会上见识见识,能不能得名次不重要。不过,郡主一定要帮我拿到武比的头名,把张均宜比下去!”

    杜鹃问:“张均宜是谁?”

    赵晴道:“玄武王府的姑娘。”

    杜鹃忙问:“可是世子妹妹?”

    赵晴点头。

    杜鹃就犹豫了。

    赵晴小嘴脆呱呱地将她和张均宜的“恩怨”说了一遍,要杜鹃对她别手下留情,一定不能让她得第一。

    杜鹃道:“可是妹妹,你怎知道我会赢?”

    赵晴就笑弯了眉眼。道:“刚来时我见了郡主手段,那比我身手强多了——”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又补救——“郡主姐姐你别担心我会拖你后腿。我告诉你,我从四岁就开始练武。有十年了呢,我武功很高的。郡主姐姐,你一定要……哎哟我告诉你郡主姐姐。京城好多闺秀都恨你呢!”

    小姑娘思路很跳脱,前面还说武比。忽然间就转了话。

    杜鹃正吃水晶糕,闻言立即呛着了。

    她扶着矮桌连连咳嗽。赵晴忙递上茶盏,待她接了,才腾出手来帮她拍后背,一面安慰道:“郡主姐姐别怕她们……”

    杜鹃漱了两口,顺过气来,才道:“我不怕她们。可是:她们为何要恨我?”

    好端端的,被一群少女惦记,谁能心安?

    赵晴不屑地扬起小下巴,道:“嫉妒呗!”

    杜鹃狐疑道:“我有什么可让她们嫉妒的?我在山里住着,跟她们的生活根本不沾边。”

    赵晴肯定道:“因为男人!”

    那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懂世情呢。

    杜鹃瞪大眼睛道:“男人?你说林春?还有别的女子惦记林春?”她还没委屈呢,还没抱怨呢,这些人倒怨起她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赵晴点头道:“林秀才做的木雕流传越多,就有越多的女儿爱慕他。昨天我去白虎王府给六姑娘祝生日,听见顺亲王府的八姑娘说,去泉水村传旨的太监回来了,说你嚣张跋扈,活是个乡下野蛮丫头,不让林秀才家人接旨,还让林秀才把安定伯的侄女再扔回水里去……”

    杜鹃气得笑了。

    她是这么说没错,可谁让他们无耻在先的!

    她问道:“这个就不说了,还有呢?总不能全京城的姑娘都喜欢林春,帮安定伯侄女打抱不平吧!林春可是寒门出身,那些人家不是最讲究门当户对吗?”

    赵晴看着她,黑眼睛眨了眨,很小心道:“也不全是。还有玄武王世子,他可是京城名门闺秀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

    杜鹃就呆住了。

    赵晴还嫌对她打击不够,继续道:“还有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黄元,是无数书香玉女中意的夫君……”

    杜鹃再说不出话来,也吃不下了。

    她有种没吃到鱼还沾一身腥的感觉。

    而方火凤则是闷头发大财的那个。

    赵晴见她变脸,忙安慰道:“郡主姐姐你别生气,那是她们嫉妒郡主才故意说郡主坏话。哼,我就不这样想!就因为她们这样,郡主姐姐你才更要振作起来,好好参加兰桂会,争取一鸣惊人,以风华绝代的姿容,和绝世武功,还有超凡的文彩压倒群芳,堵住她们的嘴!”

    小姑娘口气十分激动,神情满是兴奋和期待。(未完待续。。)

第440章 夜访(求粉)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杜鹃看着赵晴喃喃道:“怪不得……”

    她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我失手?”

    赵晴急忙道:“怎么会!”

    杜鹃道:“怎么不会?还有,你怎不恨我呢?”

    赵晴瞪大眼睛道:“我又不想嫁他们,为何要恨姐姐?再说了,姻缘都是天定的,就算心里想,也不能这样嫉恨人家。母亲说,这一试就试出来女儿家的真正品性。可笑她们还说姐姐粗野,父亲那年从荆州回来就对我们姐妹赞不绝口,说郡主品貌非凡、才华出众……”

    她小嘴不停说,杜鹃却没听见,她走神了。

    被京城名媛公认为“情敌”,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更何况她还冤得很,明明她才是受人欺辱的一方。

    追本溯源,这一切应该是方火凤引起的;然后,五皇子;再然后正元帝……关键的人物是五皇子,顺亲王,她的亲五伯父!

    想到这,她抬脚就跳下地,“妹妹,我有事要走了。”

    赵晴一把抓住她,疾声问:“郡主去哪?”

    不等杜鹃回答她就抢着道:“不管去哪都要带我去!”

    杜鹃断然拒绝道:“不行!”

    赵晴眼珠一转,放软口气道:“郡主听我说,今晚郡主先带我出去,看看我能不能有用。若是有些用,去兰桂会我就跟着郡主;若是郡主觉得带我是拖累,那日我就不去了。如何?”

    这是个诱人的条件,她笃定杜鹃会答应。

    果然杜鹃问“你说真的?”

    赵晴猛点头道:“当然。”

    杜鹃便道:“我要去探顺亲王府。你敢去?”

    赵晴瞬间眼睛大亮。跳下地道:“我去换衣裳。”

    很快,她就换了一身紧身短打衣裤。头发用布巾包了,脸上也学杜鹃蒙了块布巾。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闷声对她道:“走!”

    就算声音压抑,杜鹃也听得出她的兴奋劲儿。

    她想不通,赵御史那样的人,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

    在外间,紫电和清霜看见她们出来,并没有大惊小怪,不声不响冲杜鹃蹲身行礼,显然她们知道了杜鹃身份。

    赵晴吩咐道:“我们出去了。紫电你守在这里。清霜你去东南角门那里守候,等我们回来接应。”

    二女一齐答应了。

    赵晴才和杜鹃悄悄出门。

    等出了那小院,杜鹃低声问:“她们可靠吗?”

    赵晴点头道:“可靠。比我爹都可靠。还会武功。”

    杜鹃脚下一个趔趄,忙又站稳。

    赵晴也不走院门,直接在僻静处翻墙出去了。外面是条小巷,她轻车熟路地带着杜鹃从巷子中间岔入另一条街道。一路左躲右闪,有时翻墙,有时上树,碰见打更或者巡夜的虎禁卫。又来个金钩倒挂,挂在街铺的屋檐下。

    杜鹃看得心里直抽——这分明就是“惯犯”!

    想想赵御史那表情,这闺女怕是让他头疼的很。

    赵晴顺利将杜鹃带到顺亲王府,充分展示了她的能力。

    两人隐在一方山石边的竹丛后。望着对面透出隐隐灯光的屋子,那是顺亲王的书房。赵晴得意地悄声问杜鹃道:“郡主,我怎么样。还算有用吧?”

    杜鹃点头,又想她看不见。遂也低声道:“嗯,妹妹好身手。不过你别说话了。还有。别叫我郡主了。”

    赵晴忙答应,不吱声了。

    正在这时,前面屋子出来三个人。

    今儿八月初十,借着月光杜鹃发现走在前面的男子正是顺亲王世子秦城,今天上午在茶楼见过的。她心里一动,待他们走过后,便拉着赵晴悄悄地跟上去。

    却见他们左拐右拐,入了二门。

    杜鹃隐在墙角下想了一会,再没翻墙进去跟踪了,又回到前面顺亲王的书房附近。见里面灯还亮着,待巡查的侍卫过了一拨,才悄悄靠近后窗,就听里面有人说话。

    “这两天要留心勇亲王府。”

    “是,王爷。”

    “去吧。”

    “属下告退。”

    又静听了好一会,屋里再没声响,又感觉有人。

    杜鹃一咬牙,命赵晴在后面帮她望风,她悄悄绕去前面,在墙角望着那两个站在门口的侍卫静静等待。好容易等他们转头凑一处低声说话的时候,她迅疾跃了过去,撒出一片白雾。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杜鹃心中默念,“哼,下三滥的手段谁不会!”

    两侍卫倒地,杜鹃窜入内厅。

    看来学鸡鸣狗盗也不难,她进屋后又迷倒一个小厮。

    “李庄,怎么了?”里间听见动静问。

    “没事王爷。”杜鹃吸气道,似乎咬了舌头。

    她刚才听见这小厮和里面对话,学了三分像。

    里面果然没追究了。

    隔了一会,里面又道:“上茶。”

    这回杜鹃没应声,低头端了茶进去。

    她身上套了李庄的衣裳,戴了他的帽子。

    才想着再要撒迷药,谁知顺亲王竟然去了旁边隔间去了,透过月洞门只看见一个微胖的背影,不知找什么。杜鹃就把茶盏搁在桌上,然后闪到一书架后藏住身形。

    一时顺亲王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封信。

    他坐到桌前,看见茶盏,放下信先喝茶。

    杜鹃便笑了,这才借着枝形灯打量这个五伯父:四十多岁,有些发福了,很和蔼儒雅的面容,不像他儿子那么冷面孔。但想起他曾怂恿正元帝抓他,她便将他定性为“笑面虎”。

    笑面虎很快就撑不住了,努力眨眼。又连续喝了两口茶,想要提神。结果更彻底地趴在了桌上。

    杜鹃就施施然从书房走了出去。

    然这毕竟是王府,不是凤尾山。她们撤退的时候还是惊动了值夜的侍卫,顿时喊将起来。

    赵晴慌了,低声道:“快跑!”

    杜鹃却道:“跟我来。”

    说完往刚才追踪到的二门口跑去。

    赵晴见她翻过院墙进入内宅,顿时傻眼了。

    然后面追兵来了,她才一跺脚跟了上去。

    杜鹃等她来了,叮嘱道:“跟紧我。”

    她就是走,也要把顺亲王府闹个鸡飞狗跳!

    打着这主意,她踩着栏杆和墙壁,就跟攀崖似的。横着身子连蹬了几脚,探手抓住廊檐下的圆木,就飞窜上房顶。

    赵晴看得眼珠子差点都不转了——真心仰慕啊!

    杜鹃回身,丢下一个物事打在她身上,她才醒过来。一看,上面连着绳子呢。她不想被杜鹃看轻,忙伸手抓住,打起全部精力,不待杜鹃拉扯。也三窜两窜上了屋顶。

    那时,府里已经吵嚷起来了,内宅仆妇们纷纷惊动。

    杜鹃正要奔正中一片大屋去,忽然看见好几处院子里都有蒙面黑衣人跑过。心中大乐:怎么今晚来拜访顺亲王的不止她两个?这才好呢,这才能混水摸鱼!

    赵晴也看见了,差点笑出了声。

    真是太好玩了。跟着郡主就是精彩!

    有仆妇看见屋顶上有人,顿时尖叫不止。

    外面侍卫便冲了进来。在值夜的婆子媳妇指引下,一层层往里冲。忽然又有间屋内传出一声尖叫“啊——”

    是个女声。叫的很恐怖。

    大家听了惊慌,不知发生什么事,忙奔了过去。

    杜鹃和赵晴从屋脊飞跃到这院子的一株桂花树上,躲在树冠中,闻着扑鼻的桂花香气,盯着那屋子看。却见从窗内跳出一个黑影,很娇小敏捷。这时从院外跑进来两个小厮,正是先前跟随秦城的,那黑影手一扬,他俩就倒地不起了。然后,黑影到了墙边,只轻轻一纵身,双手攀住墙头,就翻了过去。

    杜鹃看得满腹狐疑,觉得那身形好眼熟。

    正想不起来,赵晴问“外面人来了。我们走不走?”

    看着赵晴,杜鹃这才想起来那影子好像黄鹂呢。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以小妹子的脾性,只怕真来了京城,又不怕死地闯顺亲王府找她。

    她顿时心急火燎,也顾不得暴露行踪,扯着赵晴又重新上了屋顶,朝刚才那个黑影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她们走后,几个侍卫和婆子涌进来。

    等进了屋子,一个个尖叫不止。

    并不是死了人,卧房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紧紧缠在一块,其中一个正是顺亲王世子秦城;那女子却是表小姐……

    顺亲王府大乱,主事的王爷却昏睡不醒。

    这些杜鹃都不知道了,她追了几条街,也没找到刚才的黑影,而巡城的虎禁卫却跑动迅速起来,因为他们也接到了顺亲王府有贼的消息。

    赵晴忙对杜鹃道:“快走,不然麻烦了。”

    杜鹃也不敢大意了,想那黑影若真是黄鹂,应该走脱了,不然虎禁卫应该有动静,只得先回去了。

    两人潜伏回赵府,进房后,赵晴先命紫电舀些水来洗漱,然后吩咐清霜道:“我练功累了,要好好歇息,明早不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回头你去告诉一声。”

    紫电清霜一齐答应了。

    赵晴便扯着杜鹃笑道:“郡主,来,咱们睡觉!”

    杜鹃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模样,一副要跟自己讨论一番的架势,忙点头道:“好。我都困死了。”

    说完上床就闭眼,很快就陷入沉睡,鼻息均匀。

    赵晴手撑着枕头看她,轻声嘀咕道:“这么快就睡了?”

    声音里满满都是不甘,又不敢弄醒她,只得也睡了。

    杜鹃听到身边传来细细的鼾声,睁开眼睛笑了。

    她把刚才的事翻出来,慢慢梳理:另外那些夜探顺亲王府的蒙面人是哪一方的?她觉得眼熟的黑影到底是不是黄鹂;若是她,她进那间屋子做了什么?杀人了吗?还有两天后的兰桂会……

    越想越清醒,转脸就想跟赵晴讨论讨论。

    黑暗中,身边人呼吸均匀,早睡沉了。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把她当成玩性大的孩子不理会是不对的,遂也闭眼睡去。

    第二日清晨,赵晴没去父母面前请安。赵御史罕见地没一早就去衙门,和夫人坐在炕上喝茶,赵三姑娘和赵四姑娘请安后站在一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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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降爵(二更求粉)

    听见清霜回禀,赵御史挥退下人,又让两个女儿避进里间,然后斟酌一番言辞,才对赵夫人道:“夫人,晴儿我派她去伺候一位贵人,顶她的名参加兰桂会。内情为夫暂不便告诉夫人,望夫人近日莫太拘着晴儿,也莫要理会她做什么。”

    赵夫人听了身子一正,点头应下。

    赵御史喝了两口茶,沉吟一会又道:“近日朝中恐不太平,兰桂会……晨儿和曦儿就不要去了吧。”

    赵夫人听了倒也没意外,知道若不是有缘故,夫君不会管这些事的。然又微微蹙眉道:“一个不去还容易解释,若她姊妹三个都不去,如何说呢?”

    说着沉思,想理由。

    赵御史道:“可以生病。”

    赵夫人身子晃了下,看看一脸肃然的夫君,确定他不是玩笑,才收起别扭。

    然她出身书香世家,性聪慧又温婉,行事也不比一般内宅妇人。——她娘家是奉州周氏,即林春师尊周夫子的族人,所以当日赵御史才将林春推荐到周夫子门下。当下,她看着夫君轻声道:“既然朝中不太平,不如老爷生病吧。晨儿曦儿她们有了侍疾的理由,就好说了。”

    赵御史纹丝不动,道:“这样啊……”

    似在想这理由是否可行。

    赵夫人双目闪闪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赵御史想了一会,忽然摇头道:“不妥!若是为夫生病,她们姊妹也没有整日近身伺候的道理,该昱儿伺候才是;再者。别人来探望,为夫也装不来样子;其三。朝廷若是有动静,为夫还要谏言。那时若忽然就好了,岂不惹人生疑?还是夫人生病好了,如此她们姊妹在旁边伺候也说得过去。”

    饶是赵夫人一贯淡然,这时也面现愕然。

    赵御史却又加了一句:“夫人生病,为夫自然无心上衙门,留在家中陪夫人;朝中若有事,夫人自然催为夫上朝以国事为重,那时再出去不迟,方显夫人贤惠。”

    说完低头喝茶。却嘴角微翘。

    赵夫人脸就红了,嗔怪地溜了丈夫一眼。

    外人都以为这个不苟言笑的夫君无趣,实在是误解了。他们夫妻间常这样暗打机锋,你来我往,又暗含情义,实在是趣味无穷,非那些俗人可体会得出。

    里间,赵晨和赵曦隐忍的很辛苦,脸都憋红了。

    就这样。赵夫人便“生病”了,赵晨赵曦都留在身边伺候。

    撇开赵家情形不说,这日寅时,南华门刚一打开。玄武王世子骑着一匹大黑马,一脸煞气地冲进城门,身后跟了二十几个龙禁卫。

    守城军士都面面相觑。不知小王爷怎么了。

    张圭进城后,不去玄武王府。径奔勇亲王府去了。

    勇亲王早已得知靖安郡主被掳的消息,是任三禾飞鸽传书来的。暗地里也做了安排。明面上,却待张圭回来他才带他进宫见正元帝,奏明此事。

    卯正二刻,正元帝召所有成年皇子进宫。

    顺亲王却告病,顺亲王世子也病了。

    御书房内,正元帝听了这消息,当即摔碎了茶盏。

    老五这是心虚吗?

    竟然推病!

    等其他皇子都赶来后,正元帝盯着七八个儿子,心中满是悲凉——这一个个的,谁能继承大统?争皇位不要紧,一再拿孤苦无依的侄女做引子,这等心胸襟怀和拙劣的手段怎能继承大统?

    想当初他被太子大哥逼得那样,后来危及母妃娘家玄武王府,而玄武王府牵连白虎王和朱雀王,若任由太子将这三王及支系铲除,大靖离灭亡也不远了,他这才夺位。即便这样,事后他也没有对前太子赶尽杀绝。可这些个儿子们……

    众皇子看着沉脸的正元帝,大气不敢出。

    正元帝盯着他们看了好久,才下了一道圣旨:奉州知府姜望贪墨赈灾款项,与顺亲王勾连,着革职押送进京审理。顺亲王降为顺郡王,罚俸三年。

    众皇子听了松一口大气,原来是为这事!

    跟着心又提起——他们谁身上没类似的事?

    正元帝看得心头火起,恨不能除了老八都降爵。

    可是,他不能。

    孙女还生死不知呢!

    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忽然,他将目光投向勇亲王。

    要是他真将那些儿子都降爵,最得益的可就是他了。老八,会不会监守自盗呢?他不是派了两个高手去护卫杜鹃吗,怎么还让人掳走了她?

    老皇帝呼吸急促起来,觉得心口闷疼。

    这些儿子,他到底可以相信哪个?

    命众皇子退下,正元帝派出了龙禁卫中的龙影卫,去追查靖安郡主下落。

    顺亲王府,顺亲王强被太医弄醒后,就猛拉肚子,半个时辰内拉了四五次不止。正在这当口,降爵的圣旨到了。他拖着拉得虚脱的身子接旨后,连发怒的力气都没了,只叫人“去,给本王查清楚,玄武王世子到底为什么回京!”

    亲卫急忙应是,下去安排不提。

    当日,京城疯传顺郡王世子与表妹苟合丑事。

    下午,又一道圣旨降临顺郡王府,世子被撤。

    顺郡王躺在床上默念道:“老八!好,好,好!”

    老八很不好,勇亲王府气氛沉凝。

    松涛苑,林春寄住在这里。他已经闭关十几天了,为兰桂会做梳妆盒。晌午时分,他终于走出屋子。身上还算整洁,就是眼睛熬得布满红丝。

    伺候的小厮忙迎上前,恭敬道:“林秀才出来了?”

    林春点头,问道:“可有人找过我?”

    小厮忙道:“大姑娘来过几次,给林秀才送吃的。”

    林春正要再问其他。忽听院门口传来惊喜的声音,“林哥哥。你出来了?”抬头一看,从外面进来一对少年男女。后面跟了两个丫头,提着食盒。

    少年是秦讳,少女是勇亲王长女秦易安。

    秦易安今年十四岁,样貌有三分像杜鹃,甚至灵动的性子也有些像,只是杜鹃更灿烂些。

    林春忙快步上前,躬身道:“见过二爷和大小姐。”

    秦易安看着他吃惊道:“林哥哥你怎么熬成这样?”

    林春歉意道:“刚出来,尚未来得及梳洗,失礼了。”

    秦易安埋怨道:“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你瘦了。”

    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

    秦讳笑道:“大姐也不想想,秦大哥在房里熬了多少日子了?这样子出来算好的了,换一个人还不知怎么胡子拉碴呢。”说着又对林春道:“林大哥不必多礼。可做成了?”

    林春摇头道:“尚未完工。”

    秦讳忙道:“大姐带了吃的来,先进去用膳吧。”

    林春点头,引着他们回屋,在堂间坐了。

    秦易安吩咐丫鬟将带来的菜饭和汤等摆到一张小圆几上,又招呼林春坐下,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汤,道:“林哥哥。你熬夜费神的,我用枸杞人参和乳鸽炖了汤,你多喝些。”

    林春忙起身道:“谢姑娘费心!实在不敢当。”

    秦易安妙目在他脸上一扫,调皮地笑道:“我是替杜鹃姐姐做的。将来她回来。我这做妹妹的好歹能表些功。林哥哥你还只顾说这些,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闭关的时候,邱公公回来了呢。”

    林春听了一震。脸上露出急切神色,忙问:“怎么样?”

    秦易安却不说。命他先喝汤。

    林春无法,只得低头喝汤。

    秦讳和大姐笑着对视一眼。才告诉他杜鹃拦圣旨的事。

    林春听得怔怔的,又微笑喃喃道:“这是她行事风格。”

    秦易安见他这样,撅嘴道:“可是京里都传靖安郡主粗野跋扈,连皇上圣旨都敢拦,是没教养的野丫头呢!”

    秦讳忙瞅了大姐一眼,似怪她不该说这个。

    林春脸一沉,冷笑道:“那是她们没见过她;若见了,恐怕她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自欺欺人。”一面低头喝汤。

    秦易安眼中露出奇异神色,问道:“真的吗?”

    林春点点头,却未再强调补充,只低头用饭。

    秦讳忙打岔道:“我看看你雕的梳妆盒。”

    说着起身,秦易安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块从侧厅进去,到书房看木雕梳妆盒。看一会就出来了,说“怎么还是一摊子?还没装起来呢?”

    秦易安坐到林春对面,看着他软声恳求道:“林哥哥,你告诉我怎么开好不好?万一要是让别人把这梳妆盒赢去了呢?你怎么对杜鹃姐姐交代?不如教给我,让我赢了去,将来等杜鹃姐姐进京,我再还给她。”

    秦讳忍俊不禁,笑道:“大姐也会撒赖?”

    林春也笑了,说“放心,没有人能开得了!”

    见他不松口,秦易安垮下小脸。

    秦讳便笑劝道:“林大哥这样有把握,大姐就别操心了。还是你想要这盒子?林大哥不是送了你一个吗?”

    正在这时,秦诤带着玄武王世子张圭来了。

    林春猛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张圭。

    张圭微笑招呼道:“林秀才好。”

    林春这才上前拜见过两位世子,张圭又与秦讳秦易安彼此见过,方才坐下说话。

    林春便问张圭:“世子爷怎么回京了?”

    秦诤接道:“小王爷是奉郡主之命进京给皇上拜寿的。”

    张圭就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林春看着他问:“世子爷,我家人可有信转交?”

    张圭摊手道:“不是才给你送的鱼干吗,怎么又问?”

    众人就都笑了起来,戏谑地看着林春。

    林春心沉了沉,看着张圭不语。

    秦诤却问道:“林秀才梳妆盒完工了?”

    林春摇头道:“尚未完工,还差些。”

    秦诤认真对他道:“你真不怕旁人赢了去?”

    林春垂眸,微笑道:“世子无需担心。”

    屋里便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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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碰头

    秦易安忽然笑道:“大哥别担心,林哥哥说他做的盒子没人开得了,咱们就信他吧。就算谁碰巧弄开了,也只是得个盒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诤看着林春道:“你真这样想?”

    林春依然笑答:“请世子放心。”

    秦诤点点头,欣慰笑道:“是我多虑了。既然林秀才这样有把握,我就放心了。”说着起身,招呼众人离开,“这紧要关头,咱们别打扰林秀才。”又叮嘱小厮们尽心伺候,不许怠慢。三四个小厮昂然答应。

    秦易安也叮嘱林春:“林哥哥你晚上别熬太晚了。”

    林春忙答应,“多谢大姑娘关切。”

    于是大家告辞出门。

    林春送他们出去。

    至回廊尽头,秦诤转身请他止步。

    林春也没客气,就站住了。看着张圭和秦诤离去的背影,他嘴唇闭得紧紧的,心中冰冷。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回房。

    勇亲王世子也不希望他娶到杜鹃呢!

    因为有个比他更合适的玄武王世子。

    杜鹃嫁给张圭,勇亲王夺皇位至少多一半胜算。

    之前,不知是谁提出用他的梳妆盒给兰桂会做彩头,他一下从国子监读书的秀才沦为小木匠,日夜赶工。秦氏兄弟姊妹与他相处融洽,为他抱不平。他不在意地笑道:“做就做。就算赢回去也没用。我的梳妆盒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用的,兰桂会的状元也未必能打开我做的盒子,除了靖安郡主。”

    秦氏兄妹听了震惊不已。

    但是。他们都没有笑他狂妄。

    因为林春曾帮秦易安做过一个梳妆盒,无人能打开。后来他告诉她法子。才打开。从此,这盒子成了百宝箱一类的存在。甚至更高级,因为盒面上那顺着木纹雕刻出来的山水和诗文,比名家字画还要生动丰富。

    这次的梳妆盒更是非同小可。

    因为他只做了一个!

    连续闭关多日,更给它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而且听他说,这个盒子早就开始动工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秦诤等人对这梳妆盒越来越重视。他们隐隐猜到他原本是为杜鹃做的,这回拿来为难那些名门闺秀,好为杜鹃脸上增光彩,也为他自己提高身价。对“小木匠”的侮辱进行反击。

    秦诤便不止一次提醒林春:说既然他设置这样的障碍,万一真有人打开盒子,就和他结下不可言说的缘分,恐怕会有人利用此事兴风作浪,到时靖安郡主脸上会不好看,因此要他将开盒的方法告诉秦易安,让她把盒子赢回来,到时再交给杜鹃。

    林春没有答应。

    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

    他笑着说:“没有人能打开,除了郡主。”

    秦诤无法。只得罢了。

    这事过了两天,一次林春洗浴出来,发现摊在桌上的木雕和图纸有动过的迹象,他便心一沉。不过。他没声张此事。此后,他做完活计再休息时,桌上照样摊一堆不收拾。只把好些关键小部件藏了起来;还有各部分图纸,也都改了藏了一部分。余下的任凭人偷窥。

    林春看破人心,却毫不气馁。只是看上去更沉默了。

    他打了一趟拳,又沐浴一番,再次闭关。

    盒面底图已经雕成了,他在底图基础上,再浮雕文字,乃是《道德经》中的内容:“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进京两年,他承受了莫大压力。

    近几个月他更如在炼狱中煎熬。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慌乱暴怒,那不能帮助他平步青云。他要崛起,却不能急躁;他要警醒,也要像以前一样心无旁骛。但是,名利的诱惑、权贵欺压带来的屈辱,无时无刻不在啃噬、扰乱他的心志,所以他才雕刻《道德经》。不仅仅是雕刻圣人的文字,也是在修炼自己的心。

    这段话的意思大致说:苍天长存,大地永久。天地之所以能够长存,因为他们生存的出发点不是为自己。圣人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结果反而能占先;总是将自己置之度外,结果反能保全生命。不正是圣人不怀抱私心吗?所以反而成就了他自己的私衷。

    他以此来平息躁动的心,沉入忘我境界。

    “真当这只是个梳妆盒吗?”

    他轻声低语。

    他会让皇帝也不敢小瞧他!

    ……

    再说张圭,随着秦诤离开后,去了王爷所在的柏院。

    路上,他问道:“郡主的事不告诉他好吗?”

    秦诤沉稳笑道:“刚才世子没看见他那样子?告诉了他,他还能静下心来做事?说起来只是个彩头,可是宫里传下来的意思,不能不重视。不告诉他也是为他好,省得他担心;再说这事连讳弟他们都瞒着呢,怎么说?”

    张圭知道杜鹃惦记林春,所以才不敢瞒他。

    但秦诤这么说,想是王爷的决定,他也就不再多言了。

    因为杜鹃被劫,勇亲王老病复发了,躺在床上哼哼。

    张圭被他召进去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出来了。

    他这才回玄武王府去见尊长。

    进家就接到京中许多好友联名送来的帖子,邀他去如意楼吃酒。他想,正要从他们那里探听虚实端倪,恐怕他们也不单是为了找他喝酒,遂换了衣裳带着两个小厮去了。

    玄武王世子回京的消息散开后,各家闺秀反应不同:

    真端庄娴雅的,听了只一顿,又安静地做自己的事;那有心机的。云淡风轻一笑,自语“意料之中的事”。听的人也不知什么意思;直脾气和修养差些的,就冷笑道:“受得了她才怪!”剩下便是刻薄又浅薄的了。说“定是靖安郡主野蛮粗鲁,世子受不了她,找个由头回来了。这下皇家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因为家中兄长兄弟约了玄武王世子去如意楼吃酒,也不知谁先起的头,闺秀们也递帖子约了一群,也乘车去了。

    杜鹃进京第一晚太劳累,和赵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赵晴觉得,杜鹃虽然是郡主,却不愿暴露身份。既然躲在赵家,她作为主人就要好好陪她。因此梳洗完毕,用了些燕窝粥,她便提议陪她去逛京城,“晌午去如意楼用饭。那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杜鹃笑着答应了,她也很想见识一番。

    赵御史早安排了人手给女儿,两人先坐车去赵家一处别院。在那里又换了衣裳,杜鹃扮作少爷,赵晴扮作小厮。另叫了马车慢慢行驶,往长安大街如意楼来了。

    都说无巧不成书,她们要的雅间距离张圭他们的雅间不远,而那些闺秀们的雅间就在张圭他们隔壁。

    杜鹃和赵晴先还不知道。然那些公子王孙与张圭久别重逢,“小王爷”“世子爷”叫个不停,十分喧嚷热闹。整层二楼都听见了,这才知道了。

    两人顿时压低声音。一面小声说话,一面静听外面动静。于是。隔壁闺秀派丫鬟请张圭过去的声音也听见了。

    “这是张均宜身边的丫头。”赵晴立即道,“我知道了,她们不好自己跟小王爷搭讪的,就把他妹妹请来,要她出面就顺理成章了。哼,真丢死人了!”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

    赵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还笑得出来?”

    杜鹃无辜眨眼,问:“我为何不能笑?”

    赵晴道:“她们都对世子虎视眈眈呢。”

    杜鹃搛了块熊掌吃了,悠然道:“世子又不是我的。”

    赵晴听了哑然,眼睛眨呀眨的,忽然道:“那你也脱不了干系。世子要是不理她们,你看吧,她们肯定就会说你坏话。不信我去偷听听。”

    这下杜鹃郁闷了,心想真是倒霉透顶。

    她扯住她道:“听什么!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听回来学给我听,我还弄一肚子气。何必自己找不痛快?为这种人不痛快不值得,她爱说谁说去。”

    赵晴笑道:“杜鹃姐姐你真好。”

    杜鹃心想我一点不好,不过是不喜欢被别人左右情绪和心境而已。要是听了能发威还好,偏偏眼下又不能暴露身份,听回来自己生闷气,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赵晴又道:“我能猜出来都有谁来了。哼,胡贵妃娘家侄女胡玉如肯定在,最看不上她装清高;还有顺亲王府的八姑娘秦嫣肯定也在;内阁王丞相的二姑娘王澄也喜欢张圭,今天应该没来,她很自重的;户部李侍郎的女儿……”

    杜鹃听到这忙拦住她,叫不要再说了。

    她对门口努努嘴,低声道:“你太不小心了。隔墙有耳不知道吗?再说,人家姑娘就算流露出一点意思,也不是公开的。你这样说了,被人听了就是毁人清誉了,倒霉的是你。”

    赵晴无辜道:“我是帮你认清形势。”

    杜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就听外面大力开门声,跟着“咚咚”脚步震动,有人笑道:“胡鉴,你小子想躲?那可不成!这酒你一定要给哥哥喝了!王六弟过来,帮我把他摁住。”

    就听一阵笑,闹将起来。

    有人似乎捂嘴躲酒,闷声道:“你怎不灌……小王爷?”

    杜鹃听得一愣,跟着疾步走到门边,将门开了一道小缝对外看。就见几个少年公子将胡鉴堵在墙边,有提壶的,有端杯的,死活要灌他酒。那胡鉴也犟,捂嘴死活不肯喝。于是有更多的少年出来助阵或劝慰。

    杜鹃看着胡鉴蹙眉沉思,似想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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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发现(二更求粉)

    被逼急了,胡鉴闷声道:“老子就不喝!”

    那闷闷的声音落在杜鹃耳中就像炸雷一样。

    她立即浑身绷紧,眼神骤然凌厉。

    忽然对面门开了,她急忙将门关上,靠在门上静静沉思。

    赵晴早跟过来了,连声问“吵起来了?”

    杜鹃拉着她去桌边坐下,摇头道:“不是,是拼酒。来,姐姐问你个事,胡家你知道多少?那个胡鉴你认不认识?”

    赵晴忙道:“胡鉴是胡玉如哥哥。我没见过他,听倒是听说过的。当年昝水烟在兰桂会上一举成名后,胡家好像上门求亲了,不过昝家没答应。胡玉如为这事气得不得了呢。她本来跟昝水烟很好,后来都生分了。宫中胡贵妃是胡鉴姑姑,生了十三皇子秦熠(yi)……”

    杜鹃就笑了,十分开心。

    赵晴觉得她不对,忙问:“郡主姐姐,你喜欢胡鉴?”

    杜鹃居然点头,道:“喜欢!”

    赵晴张大嘴巴,好一会才道:“那林秀才呢?”

    杜鹃笑道:“喜欢才怪呢。”

    赵晴嗔道:“姐姐逗我呢。”

    杜鹃低声道:“都说了别叫姐姐,你怎么老忘记?记好了,要叫少爷。咱们先安心吃,等他们走的时候,咱们跟着那个胡鉴。”

    赵晴激动地问道:“姐姐……不,少爷发现什么了?”

    杜鹃道:“回头再告诉你。”

    跟着又问她“十三皇子多大了?”

    赵晴道:“这我不大知道呢。也就十几岁吧。”

    杜鹃笑道:“十一和十九差别可大了。”

    赵晴道:“晚上回家问父亲去。”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又有声音了,“哟。十三皇子驾临!快请进!……”随着关门,声音没了。

    杜鹃对赵晴一笑。津津有味地吃烤羊排。

    赵晴觉得郡主这会儿心情特别好,笑得格外好看。因此撑着手看她,轻声道:“杜……少爷,你真美!!这还是眉毛画粗了呢,要是原来的……”

    杜鹃顿住,看着她哭笑不得。

    赵晴也发现说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

    杜鹃没有等张圭那边散场,而是提前结账离开了。

    出来经过隔壁的时候,那门没有关严实,就听里面传出一个优雅婉转的声音:“谁让人家是皇孙女呢。再粗野,那也是皇孙女。”

    杜鹃脚步一顿,就听又有人道:

    “靖安郡主从小在山野长大,那性子算好了。”

    “皇上孙女也要看人。像嫣姐姐,往这一坐,什么都不说,端的有一股子气度;可是那位……唉!”

    “小王爷刚才说,暂不去凤尾山呢。”

    “怕是从此就不去了。”

    “我刚让巧儿过去听,他们问起靖安郡主。小王爷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呢。”

    “瞎说什么!我哥哥说有事才留京的。你们别乱议论靖安郡主,哥哥说她人好的很,天下无双!”

    “张妹妹,我们也没说什么呀。你急什么!”

    “是呀,不是世子刚才说不回凤尾山吗?”

    ……

    杜鹃听得心里直抽,心想爱情这东西最能诱发人心底本性了。正好笑间。忽然瞥见赵晴停下脚步,忙瞪了她一眼。

    赵晴慌忙跟上。又小心两边看,幸亏这会子没人出来。

    她憋着一肚子气。出了如意楼大门就想开口。

    杜鹃忙低声道:“什么也别说,走!”

    遂背着手装散步,一边看街景。

    因见前面有个茶楼,忙就进去了。

    这茶楼和她那天去的德胜路上的茶楼不是一个档次,那里是市井百姓聚集的地方,这里明显是官宦豪门喝茶议事的地方。

    她要了个临街的雅间,可以远远看见如意楼门口。

    赵晴一坐下来,就忍不住道:“胡玉如……”

    杜鹃忙瞅了她一眼,轻声道:“我们是出来探人家底的,要是说话不留心,人家要把我们的老底察觉了。”

    赵晴这才醒悟,遂放低声音告诉杜鹃,刚才经过的雅间里都有谁,谁说了什么话等等。那优雅的声音是胡玉如。

    杜鹃很认真地听着,还不时询问。

    约莫傍晚的时候,她们才等到如意楼那边散场。

    只见胡鉴和十三皇子一块坐马车走了。

    两人忙结账出去,远远跟着那车。

    马车在闹市的一间茶楼门口停下,胡鉴和十三皇子下车进了茶楼。杜鹃止步,没有跟进去,不然就会被发现了,十三皇子带了好些随从呢。

    所幸茶楼斜对面有间书斋,她便和赵晴走了进去。

    赵晴自觉地在门口守着,一副忠实小厮模样。

    杜鹃捡了几本书,走到窗边,一边翻书一边对外看,心想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正想着,忽然看见对面茶楼里出来两个人,她只觉其中一个背影很熟悉。

    在哪见过呢?

    脑中闪过面具人的影子,恍然大悟。

    原来胡鉴和十三皇子改装出来了。

    她一面惊喜,一面又暗自警惕:自己走路要留心了,最好迈大步像个男人,不然被熟人看见了,恐怕也会认出来。这胡鉴改装后显然换了一种姿态和架势,只是他再没想到杜鹃在暗中关注他,她又是跟面具人打交道最深的,所以不但听出了他的声音,还认出了他改装后的姿态。

    这种对方在明自己在暗的感觉真太好了!

    杜鹃觉得,自从进京后,她就开始时来运转了!

    当下,她吩咐赵晴会账买下那两本书,然后踱着方步出了书斋。漫不经心地跟着前面两人继续逛。

    夜幕降临,大街上灯火朦朦。行人比白天更多。

    这是兰桂会、中秋和万寿节齐至,所以京城宵禁的时辰推迟了。为的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一直要延续到八月十六日止。

    杜鹃和赵晴跟着那两人穿过好几条街,最后他们拐进一条幽静宽敞的巷弄,进了一家宅院。这片街区是那些中等人家聚集地,干净又充满生活气息。

    杜鹃在巷口瞟了一眼,没敢跟进去,用心记住位置。

    随后,她便放松和赵晴在附近逛了起来,是真逛街。

    半个时辰后。胡鉴和十三皇子依然出来了,又回到茶楼。然后换回原来的模样出来,上马车离开。

    杜鹃心里就有数了,远远跟着他们先去胡府,胡鉴下车,然后马车送十三皇子回府,方才和赵晴匆匆转头。

    两人逛到宵禁时刻,等街上人散了,方才蒙上面。小心翼翼翻进那家宅院。谁知进去后发现两间屋子都亮着灯,还传出刺耳的男女哄笑声,仿佛在劝酒。那调笑的味道,听得杜鹃浑身起鸡皮疙瘩。暗想不对啊!

    吵闹的声音也给了她们行动掩护,杜鹃很容易就弄清了,这里果然是间私妓住处。当然是她根据所见猜的了。

    在添破一间屋子的窗户纸,看见她当日打伤的青年躺在床上、一个女人在旁伺候后。杜鹃什么都明白了:蒙面人掳掠她,胡鉴做内应。他们背后的主子竟然是十三皇子!

    这真是收获太大了!

    果然善良人总是有好报的,当日若是一刀杀了他,今日怎会巧合之下查出他背后主子是十三皇子。

    可怜了顺亲王,杜鹃也是下午在街上才听人说这位五伯父已经降为顺郡王,世子也被撤了。不过她一点不惭愧,他欠她多着呢!——要不是他,她身份能暴露吗?哪有后来这些事!

    她强忍激动的心情,拉着赵晴悄悄离去。

    回到赵府,她将事情原委告诉赵晴。

    赵晴听了热血沸腾,当即就要去找父亲,要拿人。

    杜鹃忙拦住,说等兰桂会后再说,还要查些事情。

    她要她记住那个地方,等机会合适了就禀告赵御史,然后带虎禁卫拿人。是连胡鉴一起拿,还有十三皇子。

    饶是赵晴喜欢刺激,也听呆了,不敢吭声。

    十三皇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搬倒的。

    杜鹃并不想搬倒谁,她就是弄不明白:十三皇子掳她来到底有什么用呢?她才不信靠她能威胁勇亲王呢。

    赵晴又问:“那要不要派人盯着那里?”

    杜鹃摇头道:“盯着反而打草惊蛇。”

    赵晴这才罢了,又想起第二天就是兰桂会比试,忙催她早些歇息,养足精神应对。

    八月十二一早,杜鹃和赵晴就装扮了乘车出门,不是从赵府堂堂正正地出去,而是先去了赵家别院,在那里改装后才出发,用的也不是赵家的车,是雇来的车。

    赵御史并未真的撒手不管,他只是在暗中布置。

    兰桂会在松山脚下的桂园举行。

    松山位于皇城东,对着皇城东门楼。

    杜鹃来到松山西门,那里早就聚集了不知多少人,今日松山游人入潮。好在有专门的通道给参加比试的闺秀们行车,因此才未堵塞。

    杜鹃凭着牌子进入桂园。

    这里却井然有序,不像别处人多。

    原来虽说兰桂会两年一次,人却不会爆满。

    这其中的缘故有多方面:

    其一,参加闺秀只能是十几岁未嫁的京城官宦女儿。

    第二,参加过一次后,便不许再参加。

    第三,年纪小和学艺不精的,都自觉不会来出丑。兰桂会传承了多年,大家心里都有数了,单项进入前十,方能在会上引人注目;至少进入前二十,才能对选亲有所帮助。若是技艺太差,在会上白耽误工夫,只会丢人现眼。

    因这几条,人数就有限了。

    有那自知之明的,自己不参加,便将名额让给亲友。

    这也不算违例,只要她有真才实学。

    杜鹃便属这情况了。

    所以,这比试虽说仅限于京城贵女,其实覆盖面很广,夺冠者绝非平庸之辈可以混过去的。

    且说杜鹃和赵晴,一走进桂园比试大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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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武比夺冠

    杜鹃今日穿一身黄色牡丹纹软缎衣裤,外罩同色对襟无袖烟云轻纱裙,裙长只及膝盖,腰系两指宽腰带,脚下是深红色羊皮靴。

    头上黑云堆叠,斜插一只碧玉凤;脑后青丝软垂,赛过奔流瀑;脸上艳霞朦胧,眸中流光溢彩,唇边笑容灿烂!

    她从外款款而来,盈盈身姿带着一股飘然。

    院中贵女都看呆了眼——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经过花嬷嬷几个月的教导训练,杜鹃行走自成凤仪。她前世几岁学跳舞时就开始进行形体训练,日常走路抬头挺胸收腹对她来说已成习惯了;今世又习轻功这么多年,行走间便飘然若仙。花嬷嬷眼光毒辣,发现郡主仪态极美,便不肯太束缚她,就有一点半点动作不合规定,也由她去,恐怕逼狠了,反失去那股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灵动和仙气。

    若一定要挑缺点,就是天性率真的她身上少了一股皇家威仪,那是长期处于上位者所具备的品性,短时期内学不来。

    但这点也在邱公公去林家传旨时改变了。

    当日杜鹃阻拦圣旨,怒斥安定伯,花嬷嬷便觉得她很有威严。后来她又被蒙面人掳掠,攒了一肚子闷气不得发。在踏入京城北华门后,她体内的皇家血脉仿佛觉醒一般爆发了,一股煌煌巍然之气支撑着她坚定行事;今日,因松山正对皇城,她来到这更是战意熊熊,不自觉散发凛然威势。

    因为她想起了死去的亲爹娘;

    还有她自己近年种种遭遇!

    这般的杜鹃,令桂园中端庄优雅的贵女黯然失色!

    偏她不在意地走来。甚至不那么端庄,还微微凝目四下打量。却越显得悠然不作态,如天庭仙子下来凡尘。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和探究。

    赵晴完全改装成一个伶俐小丫鬟,便是她爹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了。她含笑小声对杜鹃道:“姑娘,瞧,那穿紫衣的就胡贵妃侄女胡玉如;那穿粉红衫子的是世子妹妹张均宜;东边廊下穿淡蓝裙子的是王澄,她可厉害了……”

    杜鹃一一听着,并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淡淡一扫。

    说到王澄,她却定睛凝视。

    只见东面回廊下,一个十五六岁的文雅少女也正打量她,峨眉轻蹙、目光疑惑。似在想她是哪家的女儿。见她看过去,王澄略迟疑了下,对她微微一笑。

    杜鹃很自然地回报一笑。

    看得王澄又一呆。

    旁边立即有少女过去问道:“王姐姐,你认得她?”

    王澄轻轻摇头。

    另一个少女不信道:“她对你笑!”

    王澄道:“因为我对她笑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理由?

    想想又很对:你不对别人笑,别人怎么对你笑呢?

    正有少女想大着胆子上前搭讪,弄清杜鹃身份的时候,忽然发现她们主仆往武比院门口去了,不禁低声惊呼:“你们看。她……她要参加武比!”

    众人忙看过去,可不是吗,那主仆两个都进了武比的院门呢!大家都震惊,想不出这样一个女子跟人挥拳头或者舞刀弄枪是个什么样子。

    张均宜忙带着丫鬟也过去了。

    原来。桂园内盖的这座院子,正屋两边的东西回廊有六道门通向六个分院,分别是“武比院”、“棋院”、“书院”、“画院”、“针黹”和“厨艺”。只有音律在正院举行。

    杜鹃报了武比、音律(准备吹箫)和厨艺三项,连擅长的绘画都没有报。

    文武比试是同时进行的。按计划,她先进行武比。

    这并不很冲突。毕竟棋艺有国手考校,以输赢多少子计算;而书法、绘画、针黹和厨艺都是限时做出成品来让考官评比,晚一些和早一些都不碍事;只有音律比试特殊,放在最后。

    其实,很少人同时报文武比试。

    试想,经常练功的哪还有空闲学其他?

    就算学了,也不会精通,便不会去献丑。

    所以杜鹃进了武比的院子让众女大吃一惊,觉得她不像练武的,应该报弹琴、绘画和刺绣等才对。

    不说众女吃惊,且说杜鹃进入武比院内,入目就是院子正中竖着一座两丈多高的圆形宝塔高架,尖顶上高高悬着一明黄绸缎制作的绣球;高架塔四周则设置一圈圈障碍:最外层连隔五道栏杆,然后是护城河一样的深壑,再往内是嶙峋怪石垒砌的假山,假山中央才是高架塔。

    武比规则就是谁最先抢到塔顶的绣球,谁便得胜。

    这样规定,是考虑参加比试的都是身娇命贵的女儿,若是打擂台或者混战都不雅,更担心一个不慎抓花了脸毁容就麻烦了;而环绕高塔设置障碍,参赛者从四面进攻,各展身手,避免一窝蜂拥挤混战。

    虽然这样,也不是很多人参加。

    没一定本事的谁敢来?

    磕了碰了事小,从塔上掉下来可是连命都没了。

    当然,为了谨慎,塔下有皇宫派遣的女侍卫守护,时刻预备接应,但那也避免不了危险。

    因设置需要,这院子也呈圆形,栏杆外是一圈回廊。眼下回廊各入口都站着参加比试的少女,她们背后是看热闹的亲眷。杜鹃数了数参加比试的少女,有二十一个,正对着高塔娇声评论,神情紧张而兴奋。

    杜鹃左边正是张均宜。

    她眼光绕着回廊搜索,似在找什么人。

    赵晴不由自主地往杜鹃身边靠了靠。

    因为她知道张均宜在找自己。

    张均宜没看见赵晴,收回目光转向杜鹃。

    她性子有些冷傲,对杜鹃十分好奇,却不好问的。恰在这时杜鹃看向她,她想起刚才有人问王澄,杜鹃为什么对她笑,王澄说“我对她笑了”,她便也主动开口道:“这位姐姐好。我姓张,是玄武王府的。姐姐是那一家的?我瞧着眼生呢。”

    杜鹃就笑道:“我姓王,是赵御史的表侄女。”

    张均宜听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赵晴没来。哼,定是她胆小不敢来!姐姐既然来了,是不是比她厉害,她要姐姐替她来抢头名的?”

    赵晴听了这话暗自咬牙。

    若不是不能暴露声音,她立即就要反唇相讥。

    杜鹃感觉到她的躁动,忙咳嗽一声警告她,又笑对张均宜道:“不是的,是赵婶子有些不适,晴妹妹便不能来了。”

    张均宜道:“原来这样。唉,少了她没趣儿呢。”

    杜鹃听后忍不住笑了。

    赵晴听了这话悻悻的,又不禁得意。

    正在这时,有个女将从外面进来,一跃上了栏杆,几个起落就过了深壑跳到最高的假山上。她一声咳嗽,院内就安静下来。她先宣布了比试规定,都是些老规矩了,然后问各人都准备好,便示意准备击鼓开始比试。

    这时,不仅回廊内的少女们凝神戒备,连松山上的游人也都屏息等待。

    原来,虽然桂园被龙禁卫戒严,不许闲杂人擅入,却许游人在半山腰或者松山山顶俯瞰桂园比试情形,可增加热闹,又不至于唐突冲撞佳人。不但松山上可观看,连皇城东门楼都挤满了宫内的贵人,遥看这边。

    这其中,武比院的赛场更是角度合适,目的就是要引人喝彩,不像刺绣下棋那些,是看不清的。

    万事俱备,振奋人心的鼓声擂响了。

    张均宜再不旁顾,搭手翻上栏杆,脚下连点,轻松地过了第一道关。面对一丈宽的深壑,她深吸一口气,飞身踏空步往对面疾奔。一口气尽,险险在落水前坠地,就是冲得脚底板生疼,还差点一头栽到假山上。好容易稳住身子,她立即重新鼓起劲跳上假山。脚下有支撑借力就是不一样,她很轻松地到了高架塔下。

    那鼓声愈发密集,声音倒轻了,就像不住催促似的。

    正在这时,一声声“扑通”落水声传来,张均宜禁不住抿嘴笑了。正要上高架塔,忽听山上响起潮水般的喝彩叫好声,而擂鼓的也重重敲击,声震四方。

    她心下一动,眼角余光朝杜鹃那看去——

    身后没人,身边也没人,去哪了?

    仰头一看,那黄衣女子已经快到塔顶了!

    张均宜张大小嘴,跟着猛跺脚,“这……这怎么比嘛!”

    差距太大了!!

    她垂头丧气,再不想往上攀爬了。

    这些障碍连同高架塔在内,对杜鹃来说就跟玩儿一样。她张臂飘飘然飞到塔下,竟直登而上,然后又几个凌空倒翻,很快就到了塔顶。拿到绣球的那一刻,她很有些不好意思——下面姑娘们有的还在河里,张均宜在塔下还没开始爬呢!

    她敛去笑容,站在塔顶环视四周,尤其是皇城方向。

    潮涌般的呼声忽然停止,都静静地看着她。

    这不算结束,下塔的时候若是被人抢去了绣球,依然算输的。所以张均宜眼珠一转,干脆不上塔了,招呼后来的少女们“大家合力阻挡她!”

    再不扳回点面子,也太丢人了!

    众女也意识到这点,一齐答应,揎拳掳袖站好方位,等杜鹃下塔;而那击鼓助威的侍卫见此情形,更把鼓擂得山响;山上皇城那边也都呼喊声如潮水。

    杜鹃听见一笑,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双臂,就这么飞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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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 打脸(二更求粉)

    一时间,空中人儿羽纱如云,秀发飞舞,似凤凰遨游,如大鹏展翅,“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鼓声停止,擂鼓的侍卫僵着身子望向半空。

    喝彩声也停止,似乎要看她飘到哪里去。

    又或者是不忍心见她摔成肉泥。

    杜鹃也跟张均宜一样踏空而奔。她身姿要轻盈多了,下降过程中平衡度掌握也稳,因此将假山和深壑都甩在身后,直接在栏杆附近落地。

    眼看就要撞上栏杆,她加速前奔,右脚在栏杆上借力一点,又往前窜出一段;再点,再纵身而起,如此将下坠冲击力消逝干净,也正好回到回廊下。

    山上山下狂呼呐喊声直冲云霄,她也不管了,拎着那黄色绣球对呆愣的赵晴道:“走,去那边烧菜去。”

    赵晴激动地应道:“是,姑娘!”

    两人竟不等众人,直接赶下一场去了。

    张均宜看着她们背影,扭着手帕道:“该死的赵晴!胆小鬼!自己不敢来,找这样一个高手来,坏透了!”

    其他少女听了急忙围过来,打听黄衣女子是谁。

    张均宜懒得解释,说“自己去问”,就匆匆走了。

    她也要赶下一场,还想看看杜鹃下面比什么。

    因此,正元四十六年兰桂会的武比前所未有的快速,夺冠者以空前实力压倒群芳,取得绣球。最后那凌空虚度的绝世风姿更是让无数公子王孙倾倒。大家交口称赞之余,纷纷向周围人打听这黄衣女子来历。却无人知晓,问来问去也没头绪。

    这下。更让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世家子弟们那肯罢休,吩咐随从去桂园门口守着,等佳人出来,定要弄清她出身来历和各种情形;有些干脆亲自去了。

    于是,桂园门口就挤满了少年。

    再说正院也不平静,竟是平地起波澜。

    既因为比试彩头,也为了绘画比试方式——经几位主持比试的考官决定,要临时更改绘画比试方式。

    这要从林春送来的梳妆盒说起。

    他拿来了一大七小八个梳妆盒。

    他对考官们说,七个小盒子是他以前做的。送给比试折桂者。但是,他不会告诉开启方法;若没能力开启,那便守着吧!

    那大些的梳妆盒他花了两个月的工夫制作,若算上里面内容,说两年也不为过。此盒集书法、绘画、雕刻和机关设计于一体,内里藏有农田水利和生活民用机械图纸多份,还有他撰写的策论,囊括“士农工商”几方面,这才是他为这次兰桂会精心制作的彩头。

    他要求:只有现场打开那七个小盒子中的任何一个。才有资格碰这大盒子。若有能力开启,这盒子便送与她,连同里面的图纸一齐由她献给朝廷,作为皇上万寿节的节礼。利国利民,这才是无上荣耀;若是不能开启,那他就要收回去。亲自献给朝廷。

    他说,无论大小盒子的开启方法。都要领会他雕刻在盒面上的图文意境,并依此找对机关。才能顺利打开。

    林春话一说完,不论男女,都盯住一个盒子。

    此次兰桂会由三品女将军郑溶溶总理安排,文试各项目分别请了擅长此项并在京都极有名望的夫人来主考。另外还请了国子监祭酒沈从儒等几位大儒。虽是男女有别,因他们年高有德故破例许进入桂园内,可见对兰桂会的重视。

    “画痴”沈从儒盯着那最大的梳妆盒挪不开眼。

    他呆呆地看着盒子正面图文,脸越凑越近。忽然猛往后一仰身子,似乎要将目光从图画中拔出来,口内赞道“好!好!妙哉!”又抬眼看向林春,再赞道:“真是后生可畏!周老弟有你这样弟子,真真是好福气!”

    林春忙道“惭愧”,说他才好福气呢。

    然沈从儒等人反复研究大小梳妆盒达半个时辰,竟然无一人能开启任何一个盒子。不是他们绘画眼光不够,而是光领会画中意境还不行,还要有巧思破解机关,他们这些整日沉浸在书画堆中的人如何能行?

    偏又越看那雕刻越爱,纷纷要林春开启一只解释。

    这些人随便一个都是林春素日仰慕的,然他今天一反常态,很坚定地告诉他们:今天他不能解开任何一个;过了今日,他自会开启一个盒子给他们看。

    沈从儒急了,先跟几个老者嘀咕了一阵,最后对郑将军说要更改绘画比试方法:参加比试的也不用画了,只观看那七个梳妆盒上的雕刻图文。若是能领会并开启者,便算夺得头名;若侥幸有两人都开启了,再观看大梳妆盒,以能开启者定输赢。

    郑将军答应了。

    以这些人的名望,更改比试方法不会有人抱怨的。

    再说,几位前辈如此推崇林春的雕刻,让参加比试的贵女们观摩研习只会对她们有好处。

    谁知这时宫里来了个太监,传正元帝旨意,也是关于这梳妆盒的,要他们无论参加比试的还是主考官,有能开启大梳妆盒者,朝廷重重有赏。

    为何?

    因为林春把自己研制出来的机械图托勇亲王献了一部分给朝廷,说还有多份在这次兰桂会彩头梳妆盒里呢。若是有人能开启,便以此作为万寿节礼献给皇上;若是不能,便要请靖安郡主来开启。

    正元帝明知他刁难,也是龙心大悦。

    一来他确实展现了非凡才能;

    二来就算皇帝女儿不愁家,求的人越多也越显尊贵,所以,要不要把靖安郡主嫁给他先不论。就凭他这副求亲的态度和诚意就让他做爷爷的感到开心。他总算承认,林春拿出了点“够分量的东西”。再不像之前那么轻视他了。

    因此,他才传旨兰桂会上下人等都竭尽所能来开启梳妆盒。

    沈从儒听了更喜。立即让自家夫人和另一位何夫人告诉所有参见绘画比试的贵女,观看七个小梳妆盒并试着开启。

    为何做这样决定?

    难道他们这些老的反不如十几岁少女有眼光?

    这是出于机关方面的考虑:年轻者思想活泼多变,不肯拘泥常规,或许就有心思灵巧的想到了呢!反之他们年老者思维有了一定的定式,要艰难些;再说,他们也是要以此名义把这兰桂会混过去再说,等会后,他们再仔细研究这盒子,眼下让少女们先试。

    众贵女却听得目瞪口呆。

    这简直是生生的打脸!

    此时林春也来到桂园。一身寒素的青衣,冷冷淡淡的,站在沈从儒身边,仿若冷翠青松,浑身上下都是铮铮傲骨。

    面对姹紫嫣红的贵女们,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们:就算兰桂会的折桂者,也休想他送盒子——送了也用不了——想要就去花钱买;把他当木匠使唤,他就用这方法提醒她们“木匠”的真正内涵,绝不是她们可以轻视的!

    少女们忧心忡忡:若照沈祭酒和夫人说的。今日所有参赛者都将白忙一场,不仅荒唐,而且丢人!

    梳妆盒,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彩头。还有荣耀。

    如今捧着这荣耀回家,要是一直打不开,那就不是荣耀了。那就是耻辱了。

    所有少女看着林春,心思苦涩又复杂。

    同时。她们也被挑起强烈斗志。

    杜鹃弄清了原委,简直笑翻了天。

    她当即要赵晴去补报名。她要参加绘画比试。

    赵晴忙小跑着去了。

    杜鹃隐在人后远远看林春,觉得他憔悴多了。

    心中一酸,想他日子跟自己一样也不好过。

    正想着,考官们已定下章程:让参加绘画比试的女子就在正院上房内进行比试。比试分每批七人观摩梳妆盒,一刻钟后若不能打开,就换下一批。如此轮换着来,直到结束。

    宣布已毕,众女便进了正堂,主考的夫人们在一旁监督,沈从儒等男主考们另在前面倒座屋等候。

    且说杜鹃,正被分在和王澄一批。

    王澄冲她微微一点头,也顾不得多说,就走向桌边,按顺序取了对应的梳妆盒,走到一边椅上坐下细细研究。

    杜鹃也拿了自己的,走到一旁坐下。

    凝目一看,盒盖上雕刻了一幅山涧图景:一轮圆月悬在盒子左上角,照得林木反射朦胧光辉,一只鸟儿飞在山涧上空。旁题一首诗: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这是王摩诘的《鸟鸣涧》。

    接着她又将盒子转过来,看向左侧面,也是一幅图配一首诗: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依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依然是王摩诘的诗,《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跟着她再看右面和后面,都雕刻了一幅图画,并配了诗句,分别是夏景和冬景;盒子正前面则雕的是一户农家生活场景,小院里,大人小娃都在忙碌。

    杜鹃隐隐有些明白了:这盒面雕刻将春夏秋冬都涵盖了,唯有正前方不同,开启机关肯定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她盯着那幅农家生活图深思。

    这一家人影射什么?

    并未想多久,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家兄弟不多不少,把春夏秋冬都占全了,开启这盒子的方法,只要依次按下诗句中的春夏秋冬字样就行。总共有六个字,共六个暗扣。但是,顺序不是按“春夏秋冬”来的,而是按他们家兄弟排行顺序来的,分别是秋,夏,春,冬。

    想毕,她飞快地先按下“秋”字,就听盒内“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厅中格外刺耳,引得众人一齐看了过来。

    跟着又是连续“嗒嗒”声响,众人震惊。

    全按过后,杜鹃轻轻一掀,果然盒盖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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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简单

    何夫人盈盈站起身,走到杜鹃身边,惊异地问道:“姑娘竟然如此快速就打开了?”

    杜鹃微笑道:“侥幸而已!”

    她是想谦虚些总没错,然其他姑娘听了心里难受万分,哀怨又嫉妒地看着杜鹃:怎么她们就没有这个侥幸呢?

    何夫人欢喜万分,托着已经开启的盒子上下观看。

    另两位夫人也围上来观看,越看越赞叹。

    她们目光在杜鹃脸上直打转,想问她是如何开启的,又觉得不合规矩,而且杜鹃未必会愿意告诉她们,到时被她拒绝脸面上可不好看,遂忍住了。

    何夫人强忍激动的心情,招手叫来一个丫鬟,命她捧了这盒子去告诉前面,就说已经有姑娘开启了一个盒子,要换大的梳妆盒来试。

    那丫鬟忙抱着盒子就去了。

    沈祭酒等人见了大喜,激动地观看。

    林春有些意外,但也没太惊讶。

    因为七个盒子中,数这个最容易开启,只要稍微了解他家的情况,就能做出正确选择。

    他想的倒容易,别人听了羞愧死——

    谁没事想那些弯弯绕?

    他当时本不想把这盒子放进来的,然一来他没空再另做一个,二来也是有意通融,让至少有一个人能开启梳妆盒,证明他不是有意刁难。

    否则的话,得罪京城所有贵女的下场他想也想得出。

    他就算不肯折腰,也不愿做这样的蠢事。

    那边,沈祭酒已经把大梳妆盒命人好生送去正房。他则和几个老者围着“春夏秋冬”研究去了。

    上房,杜鹃接过侍女送来的梳妆盒。入手沉沉的。

    目光触及盒面上图景,便有些眼花缭乱。

    她忙对何夫人蹲身施礼道:“夫人。请允许小女子另择一间静室仔细研究此盒。”

    何夫人扶了她一把,笑道:“原该如此。”

    遂领着她去了隔壁套间。

    厅中研究小梳妆盒的少女又换了一批,原先那批如王澄等人则退到一旁苦苦思索,以期望灵光乍现,等再轮到自己的时候一举开启。

    杜鹃拿到大梳妆盒,所有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她。

    听她单独要一间屋子,一个个都不忿。

    她们很想借机看看这大盒子呢,竟要避开她们。

    然杜鹃要求又很合理,想那小梳妆盒都如此复杂难开。何况大的,正要静静思索和计算才对,人多肯定受影响,于是只好看着她跟何夫人走了。

    套间内,杜鹃要了纸笔,然后坐到圆桌边仔细观看这个梳妆盒。

    这盒比刚才那小的要大一倍,长宽高皆有一尺,通体金光闪烁,色彩瑰丽。细腻如脂,幽香阵阵,竟是用金丝楠木制作的!

    她深吸一口气,先凝神细看正上方盒面。

    上面雕的图是两座山峰夹着一汪湖泊。左边山峰被隐去半边,只显示正前方山峰全貌,右半边雕刻的是《道德经》文字。山峰正中冲下一匹瀑布。占据了一半山峰位置。细密的水波纹理,辅以极细微的水纹雕刻。使瀑布生动逼真。

    杜鹃只觉得眼睛一花,仿佛被吸入画中。顺着那瀑布从高处落下,一头冲入氤氲弥漫的湖中。

    忽然感觉嘴上一凉,似乎触及水面。

    她不禁吓了一跳,本能地将上身往后一仰,跟沈祭酒当时动作一样。

    退开后才发现,原来她不知不觉靠近盒子,嘴唇碰到盒面上,才会有凉润润的感觉,心下惊异不已。

    一旁的何夫人见过沈祭酒当时情形,更加惊异。

    杜鹃已经认出这盒面雕得是黄蜂岭的一处图景,当日她袭击昝虚极、后来跟林春逃脱的地方。

    刚才,她觉得自己冲入湖中的一刹那,恍惚看见水下有个女子骑在虎背上潜游,可不惊异?

    她定了定神,心想不能瞎看瞎碰,还是先将全部盒面图景都看一遍,有个总体印象再做计较。于是转动盒子,用眼光粗粗浏览。

    这一看果然看出些门道:

    盒子背面雕刻的正是泉水村,一派山水田园风光,恬淡之极。顿时她被一股浓浓的温馨包围,近日聚集在心头的愤激和煞气散去不少。底图上雕刻的是《道德经》前几章文字。这雕刻的手法十分高超微妙,一个个细小的字迹仿佛虚悬在图面上,丝毫没有破坏原图的感觉。

    盒子正面即是刚才看的黄蜂岭的高山湖泊。

    盒子前面雕的则是回雁谷景色。却抽象了,活化成一幅太极阴阳图。回雁湖和回雁岛是阴鱼,陆地树林是阳鱼。文字部分却不是《道德经》,而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盒子左右两边则是回雁谷地形的延伸,左边是凤尾山,配的文是李白的《蜀道难》;右边是另一座山,配的是一首诗。

    杜鹃全部看完,心中并无头绪。

    其实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头绪,最起码她看出顺序来了:

    盒子背面的泉水村图景应该是第一幅;

    盒子正面的黄蜂岭瀑布湖泊是第二幅;

    盒子前面的回雁谷和左右两边的山峦共同构成第三幅。

    这理由只有她这个降临在泉水村,又在黄蜂岭逃脱禁军缉拿,然后遁入回雁谷的人才最肯定。

    所以,杜鹃并不觉得丧气,凝神细细从头再看。

    第一幅图极温馨,展现了一种原生态的生活场景,配着《道德经》文字,正是清静虚极自然的宇宙浓缩。

    不知不觉,她又转动盒子将目光移到第二幅图上。

    然后,她再一次被吸入心神,沉入画境。

    然后。她果然又看见了骑虎的少女往水下潜去,那方向朝着图的右下角。而在角落里。另有两只大雁展翅飞翔。

    雁南飞!

    一飞飞到回雁谷!

    杜鹃退出目光,心情有些激动。

    骑虎的少女和大雁。定睛细看是看不出的。

    这是一种暗雕手法,借用金丝纹理和浮光点点汇聚成图案。若盯着细看,只能看见明面上雕刻的光点和纹理;需目光漫无焦距,以心神沉入其中,才能发现端倪。

    再看第三幅图,发现分别在太极图阴阳鱼的鱼眼位置也用暗雕手法雕了两只大雁。

    这两只雁混在回雁湖和森林上空上下翻飞的鸟儿当中,很不易察觉。

    杜鹃飞快在纸上记下这些,暗自分析。

    然想来想去,依然觉得心中如一团乱麻:泉水村、黄蜂岭、回雁谷。骑虎的少女、南飞的大雁,再加上《道德经》和太极图,还有《桃花源记》等,怎么串起来?

    她禁不住在心中抱怨:“春儿你还不满二十,整这么复杂的东西出来干嘛?你弄出来别人开不了不要紧,连我也开不了,你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忽然一激灵:

    对呀,林春不可能弄太复杂的。

    这盒子别人可以开不了,她必须要打开!

    想到这。她不再看盒子,也不再揣摩复杂的图文深意,只将这三幅图串联起来想,再联系她和林春的关系、他们之间的过往和将来。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她完全忘记了身外事。

    外面可热闹了。

    这次兰桂会,可说是最无趣的,也是最有趣的。

    无趣。指的是武比很快决出头名,丝毫悬念没有;而文比也因为林春弄了这一出。导致很多项目都草草收场。

    有趣,是指少女们被林春激起愤慨之心。但凡有些才学和傲气的,也无心其他项目的比试了,都聚集到正房这边来,发誓要解开梳妆盒。

    这一来,好些技艺一般的趁机夺了女红、厨艺等项的头名。

    王澄等人根本无所谓——得了头名又怎样?

    那梳妆盒打不开也枉然。

    像她这样的家世人品,根本不需要兰桂会名次来增添光彩,她更在意打开林春制作的梳妆盒,那才是真本领。

    少女们忙了半天,依然没有人继杜鹃之后打开小盒。

    大家因此同仇敌忾起来,也不单独研究了,三五个好友聚集一处共同讨论。

    各人都不藏私,将各自的理解说出,凑在一处,希望能给某人启发,出现奇迹。

    而沈祭酒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来问何夫人,杜鹃可开启了大梳妆盒。

    何夫人为不打扰杜鹃,走出去告诉说,虽未开启,但看情形好似深得其中滋味,已经坐了两个时辰没动了。

    这消息更刺激了少女们,颓丧之余,再次问起杜鹃来历。

    张均宜便说她问过了,说是赵家亲戚。

    这等于没说。

    大家恨不能派人去把赵家姐妹拖来问个清楚明白。

    再说杜鹃,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了进展,总结了三点:

    一,这三幅图展现了原本温馨简朴的乡村生活受到外界冲击,然后衍生一系列事件,回雁谷是他们理想的未来。

    二,《道德经》从理论上解析这个变化过程,预示未来。

    三、是她和林春的感情线,暗中贯穿了三幅图。

    至于《桃花源记》什么的,应该是迷惑人的,仅仅给图配上相应的文字而已。

    想罢,她又从头再细看三幅图。

    盯着第一幅图看了半响,她忍不住低呼“我靠!”

    这是受刺激大了,才脱口而出,因为她发现第一幅图也有暗雕,竟然还是英文“where are you? 李墩!”

    她心脏不住抽搐:“春儿你还能再弄复杂点吗?”

    复杂?

    不,肯定不会复杂,应该很简单!

    若复杂了,这盒子就无法开了!

    她可以肯定,林春做的这个盒子是给她的。

    那她就一定要能打开。

    若是太复杂,万一她想岔了怎办?

    所以,不管这图、这文字、这暗雕寓意什么,最后结果必定是很简单的。

    简单?简单!

    她盯着“李墩”二字出神。

    李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和目的,是连接前世和今生的纽带,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是她无法抹煞的过往,她生活在泉水村,心里却一直挂着他。

    这第一幅图开启的关键字就是“李墩”!

    杜鹃深吸一口气,再分析下一步。

    ******

    最后两天了,亲们检查下仓库,看还有粉红么……感谢所有读者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447章 多心(二更求粉)

    思路一旦打开,分析就顺利多了。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

    杜鹃盯着这段话,眼睛闪闪发亮。

    “天长地久”应该就是第二幅图的开启关键字。

    “天长地久”四字不仅解释了天地长久存在的道理,也暗示了林春对杜鹃的爱,与天地共存!

    他将自己研制的农田水利等机械一股脑献出来,正是受这段话启发,效仿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生存”,以无私成全自己的“私衷”;既是为国为民,也是他为杜鹃努力做的,献给她的家族,即秦氏皇族的心意。

    当然,《道德经》广博精深,如“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等也能有同样的启示。但若结合第二幅图中的暗雕寓意——骑虎的少女和南飞的大雁,就只能是“天长地久”了。

    想通后,杜鹃徐徐吐了口气,又把目光投向第三幅图。

    大雁南飞,毫无疑问,这幅图的关键处在大雁。

    然图上那么多大雁,唯独太极图阴阳鱼眼位置的大雁是用暗雕手法显示的,那么就肯定是他们了。

    一阴一阳,不正好指她和林春吗!

    杜鹃心情忽然激动起来,感觉成了!

    “李墩”、“天长地久”,再加上两只大雁,正好是八数。

    根据林春以前告诉她的,这么大的盒子,暗扣机关需得从四方扣紧,一方两扣。正好八扣。像之前那小梳妆盒只有六扣,两侧都只有一个暗扣。

    她再次将目光从第一幅图浏览过去。一直看到第三幅。

    然后她肯定:没错!“李墩”和“天长地久”的两只大雁,正是开启这盒子的机关。

    真的很简单!

    可是。除了她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开启。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向“李”字。

    就听“咔哒”一声轻响,在套间内分外清晰。

    何夫人和赵晴枯坐了几个时辰。

    何夫人还能保持优雅,赵晴早就垮肩靠在椅背上,觉得浑身骨头都疼。

    正忍无可忍的时候,那声“咔哒”灌入耳中,惊得她一哆嗦。

    她猛然跳起来冲向杜鹃。

    何夫人也疾步走过来。

    杜鹃见第一下成功了,再接再厉,又连续点向“墩”和“天长地久”四字。

    就听“咔哒”声不断。夹着赵晴欢喜的笑声。

    杜鹃心情振奋,最后按下回雁岛中心那只大雁。

    结果,没有任何声音。

    咦,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一突,忙又按阳鱼眼的大雁。

    依然没有声音,她就懵了。

    赵晴双手紧张地扭在一起,两眼盯着杜鹃手下的盒子,就等最后全打开了好欢呼叫好,结果没声了。不禁着急地问“怎么不响了?”

    杜鹃哪有空理会她,看着那一对大雁只顾沉思。

    何夫人见状,忙拉了赵晴一把,冲她轻轻摇头。

    两人退回原位坐下。何夫人轻声道:“莫要打扰她。”

    赵晴急忙点头,担忧地看着杜鹃。

    杜鹃心里嘀咕:怎么按不动呢?

    阴和阳谁先谁后?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她脑中浮现这段话。暗骂自己糊涂:阴阳哪里分什么先后!

    前世看《红楼梦》,史湘云对丫鬟论阴阳时说:“阴”“阳”其实只是一个字。阳尽了即成阴,阴尽了即是阳。

    雌雄大雁,双栖双飞;夫妻同心,白首偕老,如何分先后主次?

    林春,林春!

    想起那个沉默的少年,杜鹃觉得鼻子酸酸的。

    她强抑激荡的心情,不再耽搁,一指放在阴鱼鱼眼位置,一指放在阳鱼鱼眼位置,然后轻轻用力,同时按下去。

    果然,“咔哒”两声交叠响在一起。

    何夫人颤声问道:“开了?”

    杜鹃幽幽道:“开了!”

    手指往上轻轻一掰,想掀开盒盖。

    上面却纹丝未动。

    她纳闷不已:不都开了吗?

    她可是再受不起折腾了。

    看着严丝合缝的盒面,想了想,手指在侧面掰了下。

    果然,正前方一扇门打开,露出五层带拉手的小屉。

    拉开第一层小抽屉,里面放着厚厚一摞图纸。

    杜鹃长长出了一口气。

    赵晴再管不住自己,喜悦地叫道:“郡……姑娘!”

    杜鹃起身,对她笑道:“我饿了,有吃的没有?”

    赵晴:“……”

    这次兰桂会真的乱了。

    外面,已到了半下午时候,未免耽搁,绘画比试尚未结束,就开始了音律比试。

    更多的少女集中到正院,一边听弹琴吹箫,一面研究开盒子。究竟还是听得少,都着了魔似的,只顾研究那盒子去了。

    当何夫人带着杜鹃和手捧梳妆盒的赵晴从里间走出来,本来嗡嗡低声议论甚至娇声争执不下的堂间忽然就安静下来,都把目光投向她们,主要集中在杜鹃和捧盒的赵晴身上。

    屋里安静了,外面比试者的琴音这才清晰起来。

    赵晴因为开心,笑得眉眼弯弯的,也忘了收敛形态。

    张均宜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觉得这丫头好眼熟呢?

    正疑惑,先前两位主考官忙问何夫人:“开了?”

    何夫人敬佩地瞟了杜鹃一眼,点头道:“开了。”

    众少女一下炸开了,又是激动又是嫉妒。

    有人走过去想看盒子;性急的问杜鹃是怎么开的;稳重的觉得不合适,站在一旁静观其变;高傲的觉得羞愧,因为她们连小盒子还没打开一个呢。

    也有不服气的。想说两句难听话,可是看看杜鹃长相人品、举止气度。再加上这般才学智慧,浑身上下愣是找不到一点可供人诋毁的地方。只好悻悻嘀咕“妖孽!”

    何夫人忙拦住大家,劝了几句,无非是不方便云云。

    真是美女如云!

    杜鹃含笑站着打量众女。

    赵晴嘴唇不动,微声对她介绍:“跟王澄站一块的红衣姑娘是勇亲王的长女秦易安。她旁边那个女子是顺亲王府的八姑娘秦嫣……快看那边,靠墙边的两个姑娘是安定伯府的嫡出小姐……”

    杜鹃眼光一溜,竟然是非常美的两个少女。

    然她不敢多看,一溜就过去了,怕引入疑心。

    这时何夫人亲切地对她道:“王姑娘,盒子已经开启。我这就派人送去给林秀才查看。等他认可,就宣告姑娘夺得这场绘画比试的头名,这盒子和盒内的东西也归姑娘处置。”

    杜鹃想了想,道:“夫人可否让晚辈丫鬟走这一趟?”

    何夫人点头道:“可以。”

    杜鹃便转向赵晴,当众吩咐道:“你去把盒子还给林秀才。就说我今天侥幸开了盒子,已经从他身上学了不少,感激不尽,然这盒子如此珍贵,盒内的东西又关系天下百姓。还是由他自己献给皇上合适些。再有,我听说他与靖安郡主自小定亲,青梅竹马,这盒子雕刻的图文正寓意他们天赐良缘。所以我万万不敢留下,以免让靖安郡主误解。我也不敢以此为据,使他陷入被人非议的窘境。”

    她要是留下盒子。不知内情的林春怎么办?

    赵晴听了忙道:“是,姑娘!”

    此时厅堂内一片寂静。众女都不出声,却有大半人都把目光转向安定伯家的两个姑娘——秦婳和秦娥。

    她姐妹两个脸色就变了。

    秦娥自持美貌。被人捧惯了的,且又不知杜鹃是谁,以为是赵家远房穷亲戚,便上前一步向杜鹃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晴忙挡住她,唬脸道:“干什么对我家姑娘大呼小叫的?”

    哼,她才不怕她呢!

    秦娥见一个下人也敢呵斥她,不禁大怒。

    杜鹃冷冷地瞅了秦娥一眼,先命赵晴快去送盒子。

    赵晴才悻悻地出去了。

    杜鹃这才又看向秦娥,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秦婳暗怪妹妹冲动,这不是提醒人家看她们难堪吗?

    她忙上前拉住秦娥,对杜鹃微微一笑,道:“是我妹妹冒失了,还望姐姐莫要见怪。”

    杜鹃也一笑,道:“不会。敢问两位哪家府上?”

    秦婳笑容就僵住了。

    秦易安冲杜鹃甜甜一笑,道:“他们是安定伯府上。”

    杜鹃听了先是神色一愣,然后做恍然状,又对秦婳秦娥点点头,道:“难怪!是我疏忽了。”

    秦娥气得脸通红,再忍不住了,严厉地问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

    杜鹃收了笑,淡声反问道:“我说什么了?”

    “你……”

    秦娥气得浑身发颤。

    因为杜鹃确实没说什么,都是她自己多心。

    但是,她分明就觉得杜鹃是有意的。

    真是奸诈之极!

    这时秦婳和丫头都上来拉她,何夫人也看着她们皱眉。

    秦娥见脸丢定了,实在不甘心,怎么也要教训杜鹃一下,因此扬手就要打她,嘴里道:“你这个奸诈的女人!皇上下旨赐婚,关安定伯府什么事?要你来嘲讽……”

    她想着杜鹃既依附赵府,身份必定低下;再者她嚷出圣旨来,意思是杜鹃讽刺皇上,是大不敬,所以她教训她理所应当,根本不怕人说她。

    少女们被秦娥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何夫人严厉道:“秦姑娘!”

    秦婳和丫鬟死命拉住秦娥。

    杜鹃一把攥住秦娥手腕,对厅堂内众人扫了一圈,失笑道:“所谓贵女,就是这样的?”口气满是揶揄。又对秦娥等人道:“忘了告诉姑娘:本姑娘夺了武比的绣球呢!”

    秦娥秦婳脸色呆滞,其他不知情的少女也都愣愣地看着杜鹃,想从她身上看出武状元的风采,然怎么看都是个仙女般的人物。

    这时秦嫣走上前来,高贵端庄,令人不可轻慢。

    她先对秦娥道:“妹妹太多心了!”

    这话听得秦婳秦嫣脸色更难看。

    然秦嫣接着又对杜鹃道:“秦妹妹性子一向天真直爽,听了姑娘含沙射影的话,难免冲动,还望姑娘莫怪。”

    ******

    虽然名次落了,但原野看见满满的粉红还是非常感动,感谢每一位支持原野的读者。嗯,亲们再查查库存,看还有粉红没,咱们努力一把,还是可以争取一下滴。杜鹃还没开始爆发呢,我说了,这是前奏,所以鼓励她吧。(未完待续。。)

第448章 潜龙腾渊(求粉)

    杜鹃看着这个不知是堂姐还是堂妹笑了。

    心想不愧是王府出来的,果然厉害。

    听听:明着责怪秦娥冲动,暗中却不声不响给她扣上一顶“含沙射影”的帽子。这要是大意一点的,被她的“公正”迷惑了,稀里糊涂就认了这个罪名。

    她便疑惑地问:“敢问姑娘是?”

    有那爱承奉秦嫣的抢着道:“这是顺亲王府的八姑娘。”

    她未曾多想,因此忘了顺亲王被降爵这回事。

    秦嫣眼神一顿,随即平静,微笑看着杜鹃。

    其他人也都看向杜鹃,看她面对皇孙女如何失态。

    杜鹃笑道:“原来是顺亲王府的姑娘,皇上孙女!皇家的人,自小受严格教导,人品气度、学识修养,那一定是不凡的。就请姑娘赐教:我哪句话含沙射影了?”

    秦嫣万不料她问这个,措手不及,笑容就僵了。

    含沙射影之所以为含沙射影,就是无法说明白;她要是当众解释明白的话,那就等于打安定伯府的脸。再说,林春与靖安郡主有婚约是真,这位姑娘说他在雕刻中暗含寓意,她因此避嫌,这理由无可厚非,外人怎么想,关她何事?

    众少女见杜鹃和秦嫣对面站着,修长身材比她还要高一分,笑靥如花,丝毫不见恭敬或慌张,目中却透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比秦嫣气势还足,不禁都愣住了。

    沈夫人和何夫人见此情形都暗自皱眉,想要上前劝阻化解。碍于秦嫣身份,一时竟想不出化解的法子。

    秦嫣只僵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脸上却没了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问道:“你是哪家的女儿?”

    这就摆皇孙女架子了?

    杜鹃疑惑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跟着又道:“可是家世低的,就不配请姑娘赐教?”

    秦嫣再次气急,不过这次没在脸上带出来。

    秦娥却立即道:“你知道就好!”

    杜鹃把她上下一扫,正要说话,何夫人上来道:“王姑娘,你还有音律比试呢。就快轮到了,还是先去那边准备吧。”

    杜鹃不想令她为难,因此点头道:“谢夫人提醒。”

    说完转身就走,竟是看也不看秦嫣一眼。

    秦嫣看着杜鹃离去的背影。羞怒之余又诧异——这女子哪来的胆子,敢这样轻视她?

    想要将她喝住教训一顿,然她刚才言行又没什么大错。

    若就这么让她走了,自己脸面又下不来。

    因此她站在那,虽端着笑,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秦娥气愤道:“嫣姐姐你看她嚣张的!”

    秦婳低声喝道:“还不闭嘴呢!都是你惹来的!”

    秦嫣淡淡地看了她们姐妹一眼,再没吭声了。

    堂中少女们知趣地散开,又去研究梳妆盒。

    音律比试者先在东侧厅等候,比试则在院子正中的一处圆坛上进行。杜鹃出来时。正好一位弹琴的少女结束弹奏,从坛上走下来。回廊上观看的人发出阵阵叫好喝彩声,那少女脸儿红红的。

    杜鹃顺着回廊往东去,背后张均宜和王澄赶上来。

    “王姑娘。”

    杜鹃转身。笑道:“张姑娘,王姑娘。”

    见二人看着她只是笑,有话却又不肯说的样子。心下一转,问道:“二位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王澄迟疑了下。微笑道:“原本想问姑娘是如何开启那盒子的,眼下又觉得太唐突。所以还是不问了。”

    张均宜无话可说,憋出一句“我好奇死了呢。”

    杜鹃一笑,忽见赵晴匆匆走来,“姑娘。”

    杜鹃忙问:“怎么样?”

    “林秀才他……”

    赵晴不知怎么描述林春表现,只觉不好。

    杜鹃正要说话,两边回廊忽然喧嚣起来。

    她抬头一看,只见院子对面倒座屋内疾步走出一个人,手上拎个大包裹,匆匆往院外走去,正是林春。

    此时廊下聚集了无数贵女和丫头婆子,见他铩羽而归,都哗然而躁:

    “哎哟,林秀才怎么走了呢?”

    “他不是说没人开得了吗?怎么全被人开了!”

    “那是他吹的。你还真信了。”

    “就是!他当兰桂会的姑娘都是平庸的呢。”

    ……

    杜鹃听见小姑娘们七嘴八舌说些解气和嘲讽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果见林春脚步一顿,身子僵了一瞬,却并不回头,而是加快脚步离去,顿时四下里笑声更大了。

    那萧索的背影硬挺着、支撑着,消失在院门口。

    杜鹃泪水盈满眼眶,就要不顾一切冲上去喊回他,或者站出来向所有人宣告:她就是靖安郡主,除了她,这里没有人能打开他的盒子!

    这时候公开身份怎么样?

    后果怎么样?

    她觉得脑子一团糊涂,都想不清楚了。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林春早走不见了。

    杜鹃眼一闭,面上滚下两滴泪。

    林春,他怎么受得了?

    那梳妆盒绝不仅是供女子梳妆用的盒子,乃是集书法、绘画、雕刻和机关于一体的艺术品,还有里面那些图纸,连皇上也不敢强逼他,只命沈祭酒等人集思广益开盒,林春今天是想靠它来挣荣光的,可是却被她一手给破坏了。

    张圭回京,他一定知道了她被掳的事。

    那么今天会上开启盒子的就不会是她。

    这比什么都更容易打击他!

    正伤心难过,偏旁边窗内传出几位夫人评林春的声音:“太年轻了。会些雕虫末技,就兴得不知天高地厚。这兰桂会虽是给小姑娘们玩的,然她们哪一个不是被名师教导多少年?他就敢小看!”

    “到底出身寒门。没见过世面,眼界窄也难怪。”

    雕虫末技?

    真是比乡下蠢妇还无知!

    杜鹃心中冷笑回应。

    “原来你对他动心了。怪不得那么了解他。能开他的盒子,还让丫头对他说那些话。可惜的很。你对他的这份情义要付诸东流了。”

    秦嫣出来,见杜鹃流泪心中一动,在她耳边轻语。

    杜鹃现在心情很不好,相当不好。

    她转身面向秦嫣,脸上还带着泪痕,也不擦去,也不尴尬掩饰,就这么含笑凑近她脸庞,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真是皇上孙女?这样狭隘自以为是。偏偏还装出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你知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可笑?”

    秦嫣看着杜鹃震惊万分!

    她扬手止住要发作的侍女,再次打量杜鹃。

    她可不蠢。

    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敢这样对她说话的,必定不是寻常人。

    所以,她竟不像先前那么生气,相反很冷静。

    不冷静也不行,杜鹃是对她耳朵轻声说的,她难道要嚷出来叫人评理,然后当众惩治她?

    就算她动怒。可看杜鹃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她实在摸不准她的来头,也就不敢轻易发作。

    杜鹃却不管她,说完了转身就走。

    赵晴同情地看了秦嫣一眼。心说这下你可有对手了。

    旁观人只见她们两人含笑私语,然后黄衣女子昂然走了,秦嫣却脸色发沉。便都知道她们又对了一阵,而且秦嫣依然没讨到好。

    秦易安看着杜鹃双目闪闪。犹豫着走向她,然见她脸色不如之前明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便又停住了。

    然她总抑制不住要去打量杜鹃。

    林春说他的盒子除了靖安郡主没人能打开,可是这个黄衣女子竟然打开了;她面对秦嫣姐姐又毫无怯懦之色;还有昨晚上,她巧合下听见父亲与人说话,才知靖安郡主被人掳走了,那么这个女子会不会……

    这时,又有一位少女走上院中圆坛,坐在矮几前,开始弹琵琶,整个大院便安静下来。

    杜鹃在东侧厅角落坐着,默默倾听。

    赵晴也看出她心情不好,不敢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听主考沈夫人身边的侍女扬声问道:“王君?该王君姑娘上场了。”

    赵晴急忙推了杜鹃一下,她才从沉思中醒过来。

    听见轮到自己了,而且是最后一个,她郑重上前行礼,道:“晚辈吹箫。”

    沈夫人含笑点头,道:“去吧。”

    杜鹃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飘然上了圆坛。

    那时,她脑中林春萧索的身影依然挥之不去。

    将洞箫放在嘴边,眼一闭,凝神静气吹响。

    顿时一缕尖刺的箫音仿佛划破时空穿越而来,直灌入桂园内外、山上山下所有人的耳鼓,悠长而又绵绵不绝止,一下一下缠往人的心脏,催得人五内俱崩、泪如雨下。

    王澄浑身震颤,眼中含泪,喃喃道:“我又输了!”

    好容易箫声结束了,却没了下文。

    大家定睛一看,只见杜鹃飞身跃上靠近屋檐的一棵桂树,再一纵身,又上了屋顶。

    她们都吃惊不已,忙跑下院子,仰头看她要怎样。

    那时,对面屋子里的沈从儒等人也都出来了,站在廊下看向这边。

    原来杜鹃今日武比夺冠,又顺利开启梳妆盒,心情正好,然林春却遭人嘲讽受伤而去,她眼看着却无法,因此心中难过不已。正在这时,秦嫣撞上来说了一番话,触动她心肠,便毫不客气地发作了一顿。如今怒气还未尽,正要直抒胸臆呢,就轮到她上场了。

    她先坐在院中吹奏,只觉心气不畅,于是上了屋顶。

    站在屋顶上,秋日长空,天高地阔,松山上下游人如蚁,西面皇城巍峨耸峙,她慢慢定下心来,再次将洞箫放到嘴边。

    此时院内院外诸人都仰望着她,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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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鳞爪飞扬(二更求粉)

    她吹的不是任何一首名曲,她吹的是自己的心路历程。

    从穿越时空降落泉水村开始,拉开她人生的序幕:

    一年四季雾气缭绕的泉水村,如梦如幻;鸡鸣犬吠、争吵磕碰的农家生活,是她今生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记忆中,连黄老爹和黄大娘的面孔都慈祥起来。

    那温馨,像泉水河一样年年流淌、经久不息!

    有了石破天惊的开头,听众再被这温馨包围,一时间如处梦境。正梦得不想醒的时候,箫声转向凄婉,如同落单的孤雁,叫得九曲回肠。反复盘旋、回转,然后一声长长的哀鸣,从高空跌落……

    叹息后,极细极细的清泉奏响,天地间萌发了一丝春意。

    此时曲调颇似《平沙落雁》,流畅悠扬的箫声演绎了群雁上下翻飞、回翔瞻顾的情景,展现古朴和隔绝尘俗的世外桃园风光,令人悠然神往。

    正沦陷之际,箫声陡然拔高,直插天际,声音也浑厚急促起来,充满萧杀和愤怒的抗争。

    倏尔箫声又从高空滑落,如同流星坠入峡谷,汇入一股洪流,咆哮奔腾远去。

    然至此并未结束,箫声忽上忽下,忽轻忽重,如一叶扁舟在风口浪尖起伏。这中间,浓浓的悲愤随之宣泄出来,攫住听者心神。

    沈从儒看着站在屋顶的少女,十分惊异,不知她小小年纪怎能吹出如此复杂的曲子,温馨宁静有之,哀婉凄怨有之。悠然畅快有之,大气磅礴有之。

    正疑惑间。箫声又转,仿佛拔地而起。冲向高空,然后流泻一派广大祥和的气象,好一出“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此时夕阳西下,灿烂的晚霞从皇城以西照射过来,给屋顶上的少女身上镀了一层瑰丽金光。

    她迎着那红霞招展,就如迎着初升的旭日,继续吹着煌煌天籁之音。

    就在上上下下长出一口气的时候,突生变故。

    这要从任三禾进京说起。他和如风午后进的城,正元帝亲自召见了他,询问靖安郡主被掳和追踪经过。

    任三禾一一如实回禀。

    听说如风一路循着靖安郡主气息追到京城来了,可是京城人海茫茫,它进城就失了方向,不知所往,正元帝既惊讶又惋惜不已。

    老皇帝看着威风凛凛的如风,心中痒痒的。

    他试探地走近它,还摸了它一下。它竟然没有发怒,这让他大喜。连任三禾也惊诧,说如风不让生人靠近的。

    伺候的太监急忙拍马屁,说“圣上天子之威。自然能伏虎”,听得正元帝心怀大悦,就要任三禾把如风留在宫中。

    任三禾虽然为难。也不敢违逆圣意,只叮嘱说别惹怒它;只要不惹怒它。如风是不会伤人的。

    正元帝满口答应。

    等任三禾走后,正元帝命人拿生肉来喂如风。

    如风果真很给皇帝面子。太监侍卫们靠近它是不成的,老皇帝摸它对它说话都管用,这令他激动不能自持。

    可惜如风不会说话,若会说话,就会告诉他:它看他顺眼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绣青龙的明黄龙袍。而杜鹃就爱穿黄衣裳。除了明黄,凡是世面上有卖的黄色她都穿过。

    不知正元帝听了作何感想。

    但是,如风永远不会告诉他这话的。

    老皇帝心情一好,就想出去遛老虎。

    想着松山正举行兰桂会,不如带如风去皇城东门楼瞧热闹去。

    这一动念,伺候的人可就忙了,光龙禁卫就调集了好几百人。

    虽说这虎不伤人,但总要防备不是。

    当浩浩荡荡一群人带着老虎来到皇城东门楼,正是对面松山上杜鹃吹响洞箫之时,于是上下都收声静止,倾听乐曲。

    令人惊讶的是,如风也在侧耳倾听,仿佛还很专注。

    正元帝和嫔妃们连连称奇。

    听到中间,如风忽然毛发皆张,冲着对面松山就吼了一声,并且原地打转,一副要找路下城楼的模样。

    正元帝不解,又隐隐有些猜测,竭力安抚它,又叫过一个太监吩咐道:“去,问问正吹曲的是谁家姑娘。”

    那太监忙答应了,转头领着两个小太监下城去了。

    如风听不懂人话,不得下城,便狂躁起来。

    正在这时,那边杜鹃猛然拔高箫音,它立即不打转了,纵身跃上城垛,在一片惊呼声中,调转老虎屁股,四爪抠住墙面,就这么头上尾下往城墙下溜去。

    正元帝和嫔妃们伏在城墙上,看得目瞪口呆。

    眼看老虎就要摔下地,它却掉头来了个虎扑,轻轻松松落地了。落地后即朝松山方向狂奔,一路嘶吼,惊得沿途游人颤抖不止。

    正元帝大急,令龙禁卫副将军刘超“即刻带人去追。传朕旨意:任何人不许伤害神虎,违者斩首!”

    刘超大声应是,飞快带人去了。

    等他们出了皇城,已经落后如风一大截。

    刘超命一部分人等着牵马,他自带身手矫健的当先追去,一路高喊“皇上有旨,不许伤害神虎!”

    听的人欲哭无泪——

    不许伤害老虎,那要是虎伤人呢?

    原来如风已经到了松山脚下。

    那里游人如潮,正在开心的时候,忽然一只斑斓猛虎冲了过来,惊得男男女女哭爹喊娘,疯了一样四散奔逃,只恨少生了两条腿。其间摔倒踩伤不知多少,甚至吓得尿裤子或者晕过去的都有。

    至于如风只顾狂奔,根本没伤人,谁注意到?

    到了桂园门口,等在门外听曲的有不少公子王孙,好歹出身名门世家。骑射武功那是一定要学的,见如风来了。有胆大勇敢的,呼朋引伴就要上前伏虎。

    然还没动手就被人拉住了。叫他听后面喊声。

    正是刘超飞奔来了,高喊“皇上有旨,不许伤害神虎。”

    众人犹豫,就在违抗圣旨和被老虎吃掉两者之间艰难抉择时,那如风早已来到院墙边。

    它理都不理他们,却对着那院墙摆了个预备的姿势,把身子略朝后蹲了蹲,然后腾空一跃,就跃上了墙头。

    众人看得眼珠都不转了。喃喃道:“它要去哪?”

    如风没有跳进院子,而是在墙头跳跃,三窜两窜,就上了厢房屋顶,然后往正房屋顶奔去。

    那时它高兴极了,一声接一声吼叫。

    来到杜鹃身边,杜鹃正好吹完,它立即直起身子,把两只前爪搭在美人肩上。大脑袋凑近美人脸庞,蹭啊蹭啊蹭啊……

    少年们看得两眼发晕,感觉分不清真幻。

    院子里更是乱成一锅粥,那娇弱胆小的少女和夫人。当时就晕倒了。

    郑溶溶将军紧张地喝命手下女兵,一齐集中到院子当中,张弓搭箭对准房顶。一面喊“王姑娘,你别怕!”

    她也不想想。杜鹃可是夺了武比绣球的!

    杜鹃忙朝下摆手,道:“大人别射。这虎是我养的。不会伤人。要是射它,惹火了它,它就要伤人了。”

    她一看见如风,便知道身份瞒不住了。

    也好,是该公布的时候了!

    她挂好洞箫,然后对着皇城方向放声长啸。

    如风见状,也昂首向天长啸,声雷滚滚,气壮山河!

    这声势,将山上山下、院里院外一干人都震住,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昂然站在屋顶的少女和猛虎——

    百姓们满脸敬畏,少年才俊们满眼痴迷,少女们满眼呆滞!

    刘超直入桂园,先和郑溶溶招呼一声,然后仰面朝上对杜鹃抱拳道:“圣上口谕,问吹箫姑娘是哪家千金?”

    先前奉旨来问话的太监还没赶到呢。

    杜鹃低头,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才提气高声答道:“我乃靖安郡主!”

    喊完后,那清脆的声音还在山巅回荡。

    刘超愣住了,因为他不知道靖安郡主被掳的消息,不知眼前郡主是真是假,便踌躇起来,要不要带她去见皇上呢?

    和他反应迟钝不同,院里的贵女们和院外的世家子弟都轰然炸开,反应各异。

    秦嫣身子摇了摇,再不能保持沉稳,面色发白。

    秦易安轻声道:“果然是杜鹃姐姐来了。”

    秦婳则惊得说不出话来,秦娥微微发颤。

    王澄喃喃道:“怪不得……”

    张均宜瞪着赵晴,咬牙道:“是你!”

    赵晴急忙跑开:“不是我!”

    她再顾不上亲爹交代的话,说什么暴露了就各跑各的路,这时候她怎么能丢下郡主一个人走呢?那太不仗义了!

    所以,小姑娘也不装了,纵身就上了桂树,再冲屋顶上叫道:“郡主!”

    杜鹃抽出腰间软鞭扔向她,将她拉上屋顶。

    赵晴等站稳后,低声问道:“郡主,怎么办?”

    杜鹃刚要说话,皇城方向连续飞来三骑,都是龙禁卫服饰,当先一人高声喝道:“皇上有旨,传靖安郡主进宫——”

    一声未止,后面喊声又起,连续叠加。

    此起彼落,三人纵马飞奔,转眼到了桂园门前。

    刘超听后,立即跪下抱拳道:“微臣恭请郡主!”

    沈从儒等人忙都过来见礼,众贵女也一齐走到院中蹲身行礼,连秦嫣都不例外。——谁让她还没受封呢。

    进宫?

    杜鹃冷笑,她为什么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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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大闹京城(1)(三更求粉)

    她低声对赵晴耳语了一阵,赵晴连连点头。

    然后,杜鹃对下面挥手道:“都起来吧。”

    说完,再不看他们,一手拉住赵晴,再喝一声如风,就往东厢屋顶奔去。绕过东厢,几个起落就跳到院外。

    落地后,对赵晴道:“走!”

    竟然翻身骑上如风,往北奔去。

    赵晴和她不是一个方向,她要回家。

    刘超撵出院来,跳脚大喊:“郡主,皇城在那边!”

    嗓子都喊破了,靖安郡主也没回头。

    他便紧张起来,想起皇上命他传口谕不准伤害神虎。

    神虎不能伤害,郡主自然更不能伤害。

    可是靖安郡主骑着老虎往京城集市中心去了,那个后果……

    想到这,他再也不能镇定,对刚来宣召靖安郡主的龙禁卫大喝道:“快去禀告皇上,就说郡主骑着老虎上街了。”

    说完,抢过一匹马跳上马背,朝着杜鹃去的方向追下去。

    那几个龙禁卫也飞奔回皇城。

    院外,无数少年看着杜鹃疾驰而去的背影呆滞——

    骑老虎的郡主……

    忽然,也不知是谁带头,大家轰然起身追去。

    追的方向,正是杜鹃去的方向。

    带马来的,自然骑马追;马放在别处的,一叠声喊拉马来;没马的,甩开两腿飞奔。

    张均宜也出了院子,追着赵晴去了。

    一面追,一面恨恨地咬牙:“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个人偷着玩!”

    她的丫鬟则跟在她身后追。

    而那些百姓经历了如风的惊吓后,好容易弄清那老虎是靖安郡主养的。恐惧心一去,好奇心升起。也都纷纷下山往城里赶去。

    正元帝听说靖安郡主不肯见驾,骑着老虎上街了,先震怒,跟着大惊,然后又想到后果,又大急了。

    他派出十几拨龙禁卫,分头去对巡城值守的虎禁卫传旨,不许对郡主和神虎射击;还有,劝郡主进宫。

    一拨拨龙禁卫出宫后。他便在御书房等待消息。

    不知为何,他总觉心神不宁。

    忽然想起张圭,忙又命人传旨,让张圭去追郡主。

    再说杜鹃,骑着如风离开松山,直奔京城闹市中心。

    就算沿路并未冲撞任何人,也惊得鸡飞狗跳、人喊马嘶。

    这情形她早预料到了,并不想扰民,因此一到房屋密集的地方。就跳下虎背,飞窜上房顶。

    如风也跟着上了房顶。

    一人一虎就这么在沿街屋顶上疾奔,顿时轰动京城,引得万民仰望。惊呼声,膜拜声,惨叫奔逃声。满城哗然!

    而在街道上,刘超将军带着龙禁卫一直高声宣布皇上旨意。唯恐有人伤害郡主和神虎;正元帝后派来的龙禁卫也四处传旨,晓谕虎禁卫官兵。不得伤害靖安郡主。

    更有无数公子王孙和世家子弟,以及形形色色的少年跟着靖安郡主跑。

    靖安郡主在上,他们在下。

    靖安郡主去哪,他们也转向那条街。

    这般声势,各皇子府很快都得了信。

    勇亲王府,勇亲王从床上一弹而起,“什么?”

    接着,任三禾、张圭和林春先后被召去。

    张圭是来看任三禾,并打听杜鹃消息的。

    听了勇亲王的吩咐,任三禾和张圭立即带人风一般卷出府,往街上赶去。

    林春从桂园回来,心情沉落到极点,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见人。因此,勇亲王叫他,他便去得迟了。

    等听说原委后,他才恍然大悟,知道今日解开梳妆盒的是杜鹃,霎时心头阳光灿烂,阴霾一扫而空。

    他对勇亲王道:“王爷放心,学生这就去找她。”

    勇亲王沉声道:“你先隐在暗处保护她,得了机会再劝她回来。”

    林春按捺不住喜悦心情,昂声道:“是!”

    然后不等勇亲王说话,转身就飞奔而去。

    勇亲王等他走了,才对身后命令道:“把人都派出去!给本王小心保护。别露头,让她以为你们要害她。只要她无事,随她干什么,把京城闹翻天也不要管!”

    “属下遵命!”

    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声音。

    勇亲王跟着道:“且慢!还有一事:要每隔半刻钟派人回来报信。本王要随时知道她的情况!”

    “是,王爷!”

    屋里这才安静下来。

    勇亲王走到窗前,望着外面出神。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就要转暗。

    天黑后,正是鬼魅魍魉活动的时机。

    身后忽然有门开启声,有人不知从哪走出来。

    “别担心。”一个声音道。

    “她连我也不相信了。到京城竟然不来找我。她不相信我!”勇亲王的声音充满浓浓的落寞,还有些黯哑。

    身后人没有出声,屋里异常安静。

    好久,那声音才道:“谨慎些也好。”

    勇亲王再未出声。

    除勇亲王府外,顺郡王府等其他皇子府上都得了消息,都纷纷派出了人手。

    京城方面虽然竭力隐瞒杜鹃被劫的消息,然她被蒙面人掳走时,泉水村和梨树沟村村民倾巢而出,张圭更从山阳县衙调集人手协助,因此顺郡王等人很快就得到荆州方面传递来的消息。

    顺郡王身体尚未痊愈,气得病上加病。

    “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老八算到本王头上!”

    如今这侄女不知怎么来京城了,他当然要混水摸鱼了。

    再说杜鹃,带着如风在屋顶上疾奔,从这间屋到那间屋。从这条街到那条街,什么屋脊、树木、高墙、棚顶。凡是有一点能借力的地方她就能踏步飞跃,竟在京城空中兜起圈子来。

    百姓们看得有趣。高声喝彩。

    估摸着吵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杜鹃才奔往目的地。

    这时,不仅任三禾和林春等人追来,其他各皇子府人也都来了,都不知她要干什么。

    杜鹃是往胡家住的景泰路去。

    她要找胡鉴。

    胡鉴因身上有许多外伤,虽暗中调养多日,尚未痊愈。然他在外多时,好容易回京,少年朋友们相聚难免拼酒。他总是推拒也不合适,索性称病在家。

    杜鹃骑虎在京城半空疾奔,引起轰动,他也第一时间知道了,立即赶来看究竟。

    杜鹃对他可谓刻骨铭心,脚下街道人流汹涌、混乱不堪,偏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立即追杀过来。

    胡鉴见她来者不善,心中惊异。还依礼拜见。

    但杜鹃照面就下杀手,竟然要他命。

    胡鉴惊愕躲闪,一边高声道:“郡主这是何故?”

    杜鹃也不说话,在人丛中追他。

    如风也跳下街道。惊得街面上人纷纷后退不止。

    刘超等龙禁卫又大喊不准伤害神虎,喝命百姓退进商铺和自家屋子。

    胡鉴见杜鹃不肯甘休,心中竟然涌出恐惧。

    他边往人多的地方跑。边紧张思索。

    忽然眼睛一亮,想到对策。

    当下。他借着一间矮铺子也飞身上了屋顶,在屋顶上飞逃。一边大喊“郡主为何要杀属下?”

    杜鹃不答,在后紧追不舍。

    如风更是疯狂奔跃,便是两条街相隔一两丈远,它也能纵身跳过去,把下山猛虎的劲头展现淋漓尽致。

    满街百姓和官兵就见靖安郡主和神虎疯狂追杀一个少年,不禁呆滞。

    胡鉴没想到杜鹃轻功这样高,被追得亡魂飞散。

    可是他却依然不下去,依然在屋顶上没命地跑。

    很快,他的心愿达成了,暗处有人朝杜鹃和如风射箭。

    杜鹃迅疾闪避,虽难得被射中,却一时杀不了胡鉴。

    她心中发狠,盯着胡鉴接连甩暗器。

    这个混蛋,知道他内应的事被她察觉,现在这样是提醒十三皇子:赶紧派人杀了她灭口!

    她也倔强的很,依然不肯放弃追杀胡鉴。

    她就要在全京城人面前杀了他!

    如风见有人射箭,大怒,铁尾猛扫,打落一只箭,然后一声长吼,惊动半个京城,连皇宫的老皇帝都听见了。

    百姓们惊得战战兢兢。

    杜鹃忽然放声高喊道:“胡——鉴——”

    声音含着刻骨的仇恨,传遍大街小巷,回音久久不绝。

    胡鉴果然色变,知道今日不能善了,只盼暗中的人下手快些,不然胡家完了,他也休想看见明日的太阳。

    暗中的人似乎听见他的心声,果然追杀杜鹃更凶狠了。

    刘超看着飞舞的暗箭,惊得肝胆欲裂、面无人色——事情终于还是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这是什么人?

    敢在天子脚下,龙虎禁卫环伺之中当街射杀皇上孙女?

    他一面指挥龙禁卫搜索暗中对靖安郡主下杀手的人,一面派人去向正元帝禀报,一面高喊:“皇上有旨,敢伤郡主者斩首!”

    只是这时谁肯听他的威胁!

    所幸任三禾、张圭和林春,还有勇亲王府的高手都来了,接连揪出几个放暗箭的人,却不等逼问就口角流黑血自尽了。

    杜鹃少了羁绊,立即全力追杀胡鉴。

    胡鉴拐弯,她便超近路迎击,如风则在后追,两面夹击。

    胡鉴见杜鹃势不可挡,遂调转头。

    在他心里,如风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虎而已,只要不近身就没危险,不像靖安郡主暗器工夫一流,他身上已经中了好几枚铁钉了。

    然他实在想错了。

    如风是一只虎,可它是先后经过林春、杜鹃和任三禾训练的老虎,是一只懂“武功”的老虎。

    它见杜鹃如此发怒,又嗅到胡鉴气息熟悉,凶狠爆发,迎着胡鉴高高跃起,飞扑了足有一丈多远,正好落在胡鉴面前,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长长两根獠牙,对准胡鉴头部就咬了下去。

    胡鉴大骇,偏头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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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大闹京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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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啊——”

    一声惨叫响彻天地。

    地下的人仰面朝房顶上一看,只见如风一口咬掉了胡鉴小半边头颅,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忽然有人尖叫“鉴儿——”

    一个小姑娘哭喊“哥哥——妖女!你真心如蛇蝎!”

    哭声震天中,还有人喊叫要射杀老虎。

    原来,胡鉴为了尽快杀杜鹃,有意引他往胡家方向跑。

    胡家也有人手的,只要杀了杜鹃,所有一切都死无对证,他就算被罚,也牵连不到胡家和十三皇子了。

    所以,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景泰路胡府。

    就在胡府内宅屋顶上,胡家女眷眼睁睁地看着如风咬掉了胡鉴半边头颅,能不疯狂?

    胡家乱箭齐发,也不管什么郡主了。

    然这时林春飞身赶到杜鹃身边,为她拨去射来的箭。

    而张圭在下大喝“谁敢再射?”

    任三禾毫不犹豫地大开杀戒。

    刘超等人也都率龙虎禁卫赶来,将胡府团团围住。

    胡家上下嚎哭“这还有天理吗?”

    张圭大声道:“一切等皇上定夺!”

    他知道杜鹃绝不会驱使如风胡乱伤人的,定是发现胡鉴把柄,心中隐隐有些猜疑,因此神情分外冷峻。

    刘超也劝胡贵妃父亲冷静,说他已经派人禀告皇上去了,是非曲折等皇上来判。

    面对阵容强大的官兵。胡家人无法,惶惶等待。

    再说屋顶上。被咬去半边头颅的胡鉴还未死去,短暂昏迷后又疼得醒过来。

    透过血泪模糊的双眼。隐隐看见那个超凡脱俗的身影,脑中一晃而过的却是几百猴子,还有蟒蛇,加上眼前的老虎,他不禁恐惧,又不甘又仇恨。

    “妖……女!你是……妖女……”

    他永远不会觉得她好,她的好都是迷惑人的。

    杜鹃看着他状如鬼魅的样子,有些反胃,又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如风真会咬人。

    如风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人呢。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如风将口中半块带毛发的头皮盖吐了出来,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杜鹃嘴抽了抽。

    “妖……女,你会跟你娘一样……不得好死!”

    胡鉴恐惧过后,也不怕了。

    他一死,什么都带走了,杜鹃又能将胡家怎么办?

    因此,他怨毒地咒起她来。

    林春看着杜鹃,愤怒又心疼。

    本来他知道她脱险来京城了,心中只剩下高兴;然看见她满京城半空中飞奔。后来又不要命地追杀胡鉴,便恐惧起来,不知她承受了什么。

    杜鹃是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

    不是恨极。她会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追杀胡鉴?

    下面万人仰望,他不好细细问她,又不便呵护安慰她。便为她挡住胡鉴,不让她看见那血肉模糊的样子。

    听见胡鉴咒她。他眼神一冷,“我这虎口味不算叼。畜生它还是吃的;可是它不吃你,可见你连畜生都不如。”

    说完轻吹一声哨,如风立即望向他。

    杜鹃生恐他冲动,拉住他道:“别理他。”

    这胡鉴她暂时还有用呢。

    这时张圭和任三禾上房来了。

    二人来到近前,看着杜鹃恍如隔世。

    杜鹃却没有叙旧的兴致,指着胡鉴对张圭道:“世子,他就是那批蒙面人的内应,戴铜面具的那个。他身上被猴子抓伤过,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张圭听见果然如此,想起当初被那些蒙面人折腾得团团转的情形,看着胡鉴血肉模糊的脸颊就只剩下冷酷了。

    任三禾更是杀气冲天。

    杜鹃被扒了外衣的事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

    是冯明英和任远明告诉他的。

    正因为这样,他和如风才被引开。

    两人正要行动,却见杜鹃走向胡鉴。

    她看着他轻笑道:“你想我不得好死?可惜,我不但要活得长命百岁,还会寿终正寝。你要不服气,就别那么急着死,我要让你亲眼看见十三皇子的下场。”

    胡鉴猛然抽搐了一下,晕过去了。

    任三禾惊异地看着杜鹃,“十三皇子?”

    杜鹃不答,对张圭道:“交给你了。”

    说完招呼如风就要走。

    林春、任三禾、张圭一齐拦住她。

    任三禾问:“郡主去哪?”

    林春道:“勇亲王让我带你回去。”

    张圭道:“皇上宣郡主进宫。”

    杜鹃看着他们,坚定道:“我要去十三皇子府!这事你们先别管,且拭目以待吧。林春,你先回去等着,这趟水你搅和不起。小王爷,胡鉴就交给你了。蒙面人掳劫我的事,我要一个交代!”

    张圭正容道:“请郡主放心。”

    杜鹃便不再说话,而是仰天清啸;如风立即跟着长吼,一人一虎再次飞奔而去,仿佛刚才的事不过是幻影。

    附近街道人潮哗然,一齐随波逐流,流向十三皇子府。

    任三禾重重吐了口气,对张圭道:“先封了胡府!”

    张圭点点头,这是肯定的。

    在查清胡鉴为什么掳人之前,胡家人肯定要看住。

    任三禾便招呼林春,“走!”

    两人便紧追着杜鹃去了。

    下面刘超见状叫苦不迭。

    原以为郡主出了气,就会随他进宫,谁知又跑了!

    这位郡主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郡主想干什么,他都必须要跟着,确保人虎都无事。于是他心急火燎地对虎禁卫大将军交代了几句。也带着人撵了去。

    这里,张圭便带着胡鉴下了屋顶。

    下去后。胡家人自然是哭喊连天、吵闹不休。

    张圭理也不理,只告诉虎禁卫大将军看住胡府。

    暂时丢下这边不说。且说刚才有人在暗中射杀靖安郡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方人耳中,都震惊不已。

    勇亲王愤怒自不必说,这事也在他意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派那么多人出去了;正元帝是最震惊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君王的权威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传旨玄武王:朕赐虎符,命他接管虎禁卫,立即关城门宵禁。有胆敢走动浑水摸鱼者,一律射杀!控制局面后。带靖安郡主来见朕。”

    受命的龙禁卫接了圣旨和虎符刚要退出御书房,就有人来报“玄武王和赵御史求见。”

    正元帝大喜,急忙道:“宣!”

    派人去玄武王府传旨是怕延误时机,酿出重大事故,其实最好宣他进宫,当面交代他才放心。谁知他竟然来了。

    玄武王和赵御史进宫,还带来了掳杜鹃的青年。

    原来赵御史听赵晴回报后,立即从朱雀王府调集人手,随同赵晴去那家私娼家中拿人;一面又修书一封。交给撵着赵晴来的张均宜,让她即刻送回去给她父亲玄武王。

    等拿来了那个蒙面人,他便会同玄武王一起进宫。

    他向正元帝呈上奏折,弹劾十三皇子勾连外戚“罔顾人伦。派人掳掠亲侄女,其意险恶,其心可诛!”

    正元帝看着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赵御史。沉着脸问:“这么说,靖安郡主这些日子都在赵府?爱卿为何不来向朕禀告?”

    赵御史板着脸回道:“是郡主不让微臣说的。那晚郡主凄凄惨惨、恓惶无助地来找微臣。微臣当时就要送她去勇亲王府,想让勇亲王送她进宫。可是郡主哭着说。她在山野长了十几年都平安无事,自从认祖归宗后,就接连出事;还说她身边保护的人越多,她就越容易出事。她恳求微臣不要暴露她的行踪。微臣想那暗中下手的不知是何人,怎知他不在四处找郡主?所以微臣想郡主隐在暗处也好。”

    正元帝听了,面色阴沉可怖。

    御书房内气氛沉凝,压抑不已。

    正在这时,又有太监引一名龙禁卫匆匆来回禀“靖安郡主驱神虎咬死胡鉴,现在又去了十三皇子府。”

    他见如风咬掉胡鉴半边头颅,想着肯定不能活了,所以这么说。

    君臣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正元帝霍然起身,“郡主去了十三皇子府?”

    那龙禁卫回道:“是。带着神虎一路长啸去的。”

    正元帝急对玄武王道:“爱卿急速前去……”

    一面将之前旨意重申一遍,一面又加上两条:命虎禁卫看住胡府;宣十三皇子和靖安郡主进宫。

    玄武王领旨后匆匆去了。

    正元帝自己也坐不住了,先命龙影卫急速审讯那被杜鹃打伤的青年,然后带着赵御史匆匆往皇城南门城楼赶去。

    刚出来,就碰见坤宁宫大太监,说皇后想见靖安郡主。

    正元帝心烦意乱,心道朕也想见她,可这孙女几道圣旨都宣不来呢!

    几句话将太监打发了,匆匆又走。

    再说杜鹃,解决了胡鉴后,一路长啸奔到十三皇子府。

    十三皇子早听见了。

    闹那么大声势,听不见不是聋子!

    因此,他在正房正堂严阵以待。

    然杜鹃不是来拜访他的,不会从地面正门进入。

    她直接窜上这位十三叔家的正屋,站在屋脊正当中,转着身子面向京城四方,再次放声长啸,如风也再次跟着助威。

    于是,正个京城都知道靖安郡主对上了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跑出屋子,望着这个猖狂的侄女,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红红白白好几转,最后换上了笑脸。

    不笑还能哭?

    也不能动手,任三禾和林春随后赶来了,一左一右,立在杜鹃身边;还有闻风而来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好哥哥们派来的吧!

    眼下,靖安郡主若是在他这出一点事,他都休想置身事外!

    好容易等杜鹃一口气用尽了,他才扬声问道:“靖安侄女这是何意?若是十三叔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去皇上面前分说;若查证属实,十三叔甘愿领罪。侄女闹出这般声势,又站在十三叔屋顶上,就不怕人指责侄女无礼不孝?”(未完待续。。)

第452章 哭动天地(二更求粉)

    杜鹃静静地俯视这个十三叔。

    年轻的很,约莫二十出头。

    相貌俊逸,神采翩然。

    想来皇家子弟,父母基因好,想长成歪瓜裂枣也难。

    她深深地看进他眸子,一句话也不回。

    十三皇子迎着那黑亮的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很阳光,很正气的青年!

    就在他以为杜鹃要大闹一场的时候,她却在屋脊上坐了下来,然后从腰间解下洞箫,放到嘴边。

    十三皇子微微色变。

    就算他巴不得她大闹,好让他有理申诉,但也不愿看见她坐在他的屋顶上。以女子之身坐在他正房屋脊当中,不啻于踩在他的头顶上!

    他心里疑惑不已,这个侄女到底想干什么?

    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破罐子破摔?

    勇亲王怎么任由她闹?

    忽然面色急变,就听一声凄厉的箫音陡然发出,直冲向已经沉暗的天幕,带起的震颤传遍京城四方。

    那不是箫声,那是哭声!

    是泣血嚎哭!

    哭父!

    哭母!

    哭凄惨的身世!

    哭艰辛的童年生活!

    哭情感的失落!

    哭叔伯的欺辱!

    哭有冤无处诉,哭有亲无处投,哭被人利用被人侮辱被人踩踏被人嘲笑!

    ……

    她仰天长哭!

    哭动天地!!!

    哭丧也没有这样震撼人心!

    凡听见的人都无可抵挡,被激得鼻翼酸涨,泪如泉涌。心弦震颤,耳目失聪!

    霎时间。京城内人人流泪,个个伤心。

    长街上更是哭声一片。

    站在杜鹃身边的任三禾和林春泪如雨下。

    以林春对杜鹃的感情。爱护她的程度,见她这样如何能承受?

    他蹲下身,望着那张无暇无垢、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面容,颤抖着想要告诉她:他这就带她走,走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他们俩。

    任三禾虽然伤心,却还残存一丝理智,忙一把拉起他,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杜鹃。

    这是她的一次机会。

    搬倒十三皇子的机会!

    林春虽然不愿,也不再说话,毕竟这是杜鹃自己的决定。

    十三皇子惊恐万分,连喊“靖安侄女”,也不能阻拦杜鹃。那声音在寂静哀伤的氛围下显得十分突兀,不但没有劝阻的效果,反而提醒了人们:他就是害得侄女绝望痛哭的罪魁!

    惶惶不安时,十三皇子妃刘氏出来了。

    她对十三皇子低声说了几句,十三皇子点头。

    他命人搬来长梯。和妻子亲自上了屋顶。

    任三禾立即上前一步,挡住他们,“见过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眼神一凝,“让开!本皇子要跟侄女说话。”

    任三禾不退不让。就这么看着他。

    “你好大的胆子!”

    十三皇子见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眼神锐利起来,正要喝命人拿下他。刘氏急忙拉了拉他,轻声道:“咱们是来劝侄女的。”

    十三皇子这才不出声了。眯着眼睛看着任三禾。

    刘氏清了清嗓子,正要上前对杜鹃说话。忽然杜鹃身边的如风站了起来,张开大嘴,“吼——”朝她叫了一声,惊得她往后倒仰。

    十三皇子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这才没出事。

    他严厉地看着杜鹃道:“侄女这是想干什么?”

    林春悄悄用脚尖踢了踢如风屁股。

    如风便再次发怒,狂吼的气息都喷到他脸上了。

    十三皇子的威严在如风面前无法支撑,又要顾忌妻子,暗想待下去也无用,自己受辱不说,看在别人眼里,只当他逼迫侄女。

    正要下去,杜鹃的箫声忽转低沉,呜呜咽咽,如孤女掩面,声吞气阻,仿佛大哭过后无法支撑,无声流泪。

    刘氏受不住,跟着流泪道:“郡主,有什么事去婶子那说好吗?你十三叔虽是长辈,也断不敢藐视郡主,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天晚了,坐在这上面寒气重。再说郡主刚才累了半天,又一直吹,若累出个好歹来,皇后娘娘该心疼了。”

    任她如何说,杜鹃仿佛听不见,只顾吹。

    刘氏心焦不已,正要再打点一篇话出来,忽听下面有人报:“玄武王到——”

    十三皇子急忙和刘氏下去长梯,迎接玄武王。

    玄武王龙骧虎步,在亲卫簇拥下走进正院,先对十三皇子见礼,然后抬头,默默地看向坐在屋脊上吹箫的少女。

    此时圆月已升起,在她身上沐一层清辉,仿佛罩了一层纱衣,朦胧婉约。

    看了一会,他才高声道:“皇上有旨,宣十三皇子和靖安郡主进宫见驾。”

    十三皇子急忙道:“儿臣遵旨!”

    杜鹃那里却依然在吹箫,连顿一下都没有。

    院子里一众人都面面相觑,纳罕万分。

    玄武王温声道:“郡主,郡主的委屈皇上已尽知,等查明缘故,自不会白白让郡主受了这委屈。现在还请郡主进宫面见皇上。”

    这次,杜鹃停了下来,不过,还是没有下地。

    她张嘴吐出一句话:“我在这里等!”

    然后,她便又将洞箫放在嘴边,接着吹奏。

    玄武王惊诧极了——

    在这里等?

    这是什么意思?

    十三皇子巴不得杜鹃违抗圣旨,然见她摆出这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又膈应万分。

    今日被这侄女踩得狠了!

    上面,任三禾也犹豫了,低声唤道:“郡主……”

    杜鹃不吭声。

    并非她矫情。要说她这一世的身体资质顶优秀,智商那是一流的;可是。她的灵魂还是前世的,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她的心性,想跟人比心机手段,那是找死。

    皇上宣她进宫,然后就这事讨论研究,谁知道扯来扯去、拖到后来是个什么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

    十三皇子是皇上儿子,还有那些叔伯们都各有一盘心思,她怎么去面对?怎么去筹划?

    她没本事周旋妥当,便走最直接的捷径:

    先吵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了,然后坐等皇爷爷处置。

    皇上若是包庇十三皇子。那她就一直坐下去!

    坐成“望父石”“望母石”!

    她会一直吹箫哀哭,像孟姜女哭倒长城一样,把京城的天哭漏,把京城的地坐穿,把京城的人心哭软,把京城亲戚的心哭烦!

    十三皇子想的没错,她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也没爹要夺皇位她怕谁?

    她倒要看看,那个皇爷爷如何龙颜大怒,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惩罚她这个被叔伯迫害的孙女。

    要说林春是最懂杜鹃的了。她话一出,他就明白了。

    于是,他靠近任三禾悄悄嘀咕了几句。

    任三禾听了并不开心,蹙眉望着杜鹃。

    君王心深不可测。他怕杜鹃此举触怒正元帝。

    可杜鹃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就剩下一条命么!

    这条命,之前敬着皇上不也是一样差点丢了吗?

    既然无论怎么样都会丢命,不如放手大闹一场。让所有叔伯们提起这个侄女就唏嘘难受。

    再说了,她这也不算闹。

    眼看就到中秋了。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被人欺负加倍伤心不成吗?

    她思念爹娘、哭爹娘不成吗?

    她是真伤心。

    她伤心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膈应不死他们!

    任三禾见杜鹃纹丝不动,无法。低声嘱咐了林春一番,然后纵身跳下院子,单膝跪在玄武王面前,把杜鹃的意思说了。

    玄武王头疼了。

    他想起私奔的炎威太子和衍庆郡主,也是一样的倔强,眼前这位真不愧为他们的女儿。

    他不敢强逼,一面派人随十三皇子进宫回禀皇上,一面命虎禁卫团团将十三皇子府围住:不但地下包围,四周房顶上也站了三圈禁军,防止有人暗下毒手,对靖安郡主放流箭。

    任三禾也走了,回勇亲王府禀告这里情形。

    再说京城各处。

    勇亲王早得人禀告,说杜鹃当街追杀胡鉴,如风将胡鉴咬成重伤后,一人一虎又去了十三皇子府。

    他一面心惊,一面更衣,要立即进宫。

    还未动身,就听见那痛彻天地的箫声,顿时心中大震。

    他冲出大殿,站在汉白玉砌成的丹墀上,望着刚刚在东侧殿飞檐露头的月亮,泪流满面。

    不知站了多久,无人敢上前打扰。

    直到任三禾回来,向他回禀杜鹃要坐等皇上处置十三皇子和胡家,他才回神。

    “随她去!来人,备轿!本王要进宫!”

    任三禾随同勇亲王一道进宫去了。

    顺郡王府,顺郡王听说此事后,得知竟然是十三弟和胡家干的好事,怒不可遏;跟着又呵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笑完觉得身上舒畅多了,病好了一半。

    他对身边幕僚道:“没想到本王这侄女这么本事!不愧是故太子之女,有气魄!好哇,把胡家那小崽子咬死了,再去找老十三,好哇!来人,本王要进宫,为侄女撑腰!”

    他心里没说出来的是,他要为上次降爵报仇。

    众人忙伺候一通,又拿来上等的人参片让他含着。

    还没出发呢,就听见那箫声,他便一呆,站住了脚。

    不知不觉,他也泪流满面。

    他想起少年时光,和哥哥弟弟们在御花园玩耍,九弟那时刚立为太子,对哥哥们都很尊敬,并不恃宠而骄;他也没有争储的心思,那时他想,谁说天家没有亲情!

    可是现在,九弟不在了,他唯一的女儿屡次被他们兄弟利用,天家的亲情,是从什么时候消逝的?

    痛快地落了一场泪,依然进宫去了。

    只是在心里,为侄女撑腰的心思真诚了几分。

    同样,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和十二皇子等都进宫去了。

    皇宫内,十三皇子面对正元帝,坚不承认派人掳掠靖安郡主的罪名;而奄奄一息的胡鉴和那个被杜鹃打伤的蒙面人凌燕在审问下交代了令人意外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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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介绍:
杜鹃跌入异时空的山野,穿到一名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身上。 被养母捡回家后,成了深山古村的黄杜鹃。 老实木讷爹,烈性不会拐弯的娘,外加三朵姊妹花,纠葛纷争不断。 且看杜鹃如何“四两拨千斤”,过自己的田园生活,继续未尽的情缘! ************* 已有完结文两篇。想看温馨种田的,请看《丑女如菊》,里面的爱情如酿酒般,越老越甘醇;想看情节紧张、跌宕起伏的,请看《果蔬青恋》,是丑菊的续篇,里面的爱情,九曲回肠!田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田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田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