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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十二变     明末朱重八txt下载     明末朱重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一一、我不收租

    自古以来,中国的百姓就是最勤劳的百姓,不论在条件多么艰苦的环璄中,只要有泥土、有水源、有种子,他们就可以种出庄稼。

    朱元璋一语话毕,百姓们随着他的手指方向左顾右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嘴角不自禁地咧开了,这座山受旱灾的影响比较山外要轻一些,树木和花草好歹都是绿sè的,山间有小溪穿行,虽然山上的泥层比山下要薄,不算很肥沃的土地,但种点简单的庄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们也有足够的农具可以用来开恳和耕种,因为大伙儿在跟着朱元璋进山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都背上了,别说锄头犁头一类值钱的东西,就连不值钱的锅盖和绣花针都背着。

    其实这也是中国几千年农民起义的一个特sè,农民们参与农民起义的时候,往往携带着全部家当,拖儿带女,背锅带碗,例如后来李自成的大军,拉出来和官兵放对,两边军阵一摆开,官兵就看到李自成的军队里男女老幼,锅碗瓢盆啥东西都有……

    朱元璋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正是深冬,利用冬天的时间抓紧开荒整地,到明年开chūn就可以播种了,然后等到他带进山的粮食吃完,山寨正好可以收获第一批自已种出来的粮食。

    上一世的元末农民起义,朱元璋就是一个很喜欢自己搞建设存粮食,不喜欢用抢来发展的人。他奉行的是广积粮,高筑墙,埋头发展的战略方法。在陈友谅、张士诚等人打仗打得闹翻天的时候,他就躲在自己的老窝里拼命种地,后来果然取得了成功,这成功的经验当然要继续沿用。

    这时,一名老农有点怯怯地发言道:“朱八哥……咱们开荒种出来的粮食……要给您交租么?如果要交租,交多少呢?”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一问之下,所有人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手也捏了一捏,心情之紧张,不问也可知。他们通过揭竿造反,好不容易从官府的剥削下挣脱,如果又落进同样的桎梏里,那还不如回家去等死呢。

    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朱元璋好不容易获得的威望,顿时就会消失殆尽。

    整个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种压抑的气氛开始传播,大伙儿都竖起了耳朵,等着朱元璋的答案。

    “咱们是兄弟!乡亲!有向兄弟收租的么?”朱元璋微笑道:“当然不收!”

    “哄!”众人一声哄笑,沉重的心情顿时一松,人人的脸上都露出狂喜的神sè,果然,朱八哥就是朱八哥,他不是邪恶的官府,他是咱们的大哥啊,做事情就是地道。

    百姓们的心再次被朱元璋抓住了。

    不过谁也没注意到,朱元璋就在这时候,悄悄地对着人群中的李初九使了个眼sè。李初九轻咳了一声,站了出来,大声道:“朱八哥,您真是好心,我又一次服了你了,但是我种的地会给您交一份租子,不管您收不收,我非交不可。”

    朱元璋假意道:“初九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呢?我都说了,咱们是兄弟,哪有向兄弟收租的道理,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李初九认真地道:“朱八哥,这次大旱,兄弟们都快饿死了,你在冯雷村施粥,花了不知道多少银钱,又想办法弄来了许多粮食存在黄龙山里,这得花您多少钱啊?”

    马小天在旁边嘿嘿道:“我看,少说得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农民们全都震惊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十两一锭的银子,一听说这些粮食用了一万两,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煮鸡蛋。

    李初九和马小天互相交换了一下眼sè,然后继续道:“朱八哥,您花了这么多银子在我们身上,我可不能假装不知道,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李初九也没钱可以还您,只好向您交租,我欠您多少粮食,就交给您多少租来报答,一年交不完,我就交两年,两年交不完,我就交三年,总要把您的大恩大德报答了,才能罢休。”

    “好,说得好!”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应和声。

    大明朝虽然穷,百姓们虽然民智未开,但这个时代总的来说,还是一个讲究仁义礼智信的时代,人们的心还很纯真,还讲究恩义,讲究信用,讲究举头三尺有神明,好人有好报。这个时代的人,不会在牛nǎi里加毒药,也不会做出苏丹红的蛋,更不会把一块粗麻布做的破衣服随便标个牌子就卖十倍价格骗女人的钱,他们的心里是有美丑善恶,是有为人准则的。李初收的话一出口,就得到了一大片乡亲们的应和。

    最初问话那名老农居然道:“初九兄弟说得有理啊,当初我被顾华修那混蛋打了板子,连路都走不动,是朱八哥把我带到冯雷村治伤,捡回了一条命,又供我白吃白喝,现在又带我们来到了这片山里扎根,我欠朱八哥太多了,居然还问出交不交租这种鬼话……我真对不起朱八哥。”

    “是啊!我要交租,至少要把欠朱八哥的都还上!”又有人叫道。

    “都交,都交!”百姓们自动自觉地叫嚷起来。

    这个问题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朱元璋松了口气,要知道交租问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关系到国本,要是一开始就走了让治下的百姓不交租的路子,将来麻烦就多了。例如李自成,他在起义中后期的时候,喊出来的口号是“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结果百姓们是爽了,不纳粮了,但是……国家能搞得好么?等队伍声势壮大了,他想改这个口号也改不了,只能破罐子破摔,一路烂下去。

    朱元璋在收租收税的问题上,打算沿用自己飘浮在天空当旁观者的年月里学来的一个手法,那就是划定一个收入线,在这个线以上的人,收税,收入达不到这个线的免税,而且收入越高的人税越高,以此实现贫富差距的控制,虽然这样控制也不算十分完美,随着时间推移仍然会发生贫富分化,但总比大明朝的富人不收税,穷人收重税来得强。

    当然,这是今后得到了政权才要去做的事,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

    解决了这个主要问题之后,后面的问题就简单了,朱元璋先将乡民中的青壮年分出来,全部收纳进入军队,让老农和妇女来负责耕种,古代的妇女可不是只会绣花,有些现代人以为古代就是男耕女织,这个理解是有误的,古代的妇女种田也是一把好手,几乎人人会种田,所谓男耕女织,只是江南地方丝织业盛行造成的特sè,但在丝织业不发达的地方,女人也是要下田的。别说古代了,就现代的农村,女人一样下田劳动。

    可以收纳进军队的年青人有六百多人,和朱元璋原本的军队合起来,最终编制成了一只八百人的部队,而负责种田耕地的老弱妇女只有七百多人。用七百多人来生产想养活八百军队,这是不现实的,这样做只是权益之计,大半年后存粮吃完,就得考虑别的出路了。

    朱元璋又安排百姓们去砍树伐木,在山洞里修建起了木制的墙壁,把山洞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房间,供乡民们分家居住,还为山寨建起了寨墙,箭楼,准备了大量的滚木,擂石等防御物资。

    八百士兵天天在朱元璋、王二、拼命三郎的率领下cāo练着队列,山里的物资极度匮乏,士兵们暂时还无法披甲,也无法使用有铁枪头的长矛,仍然只能使用木棍削成的长矛,但是朱元璋并不担心这个,长矛是木头还是铁头,真的对战斗力影响有那么大吗?

    不对!

    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决定xìng因素,从来都不是区区枪头和披甲……而是坚强的心!

    山寨百废待兴,一个新的开始总是能激励人类的斗志的,上到朱元璋,下至山寨里的老弱妇嬬,每一个人都鼓足了劲儿,建设着他们的新家园,每一个人都开心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但是在这所有人之中,也有一个人是不开心的,那就是张樱仙。

    她现在每天晚上都抱着秋叶才敢睡觉,即使这样,也睡得很不塌实,总是担心挂着屋中的草帘被掀开,然后那个男人强行挤上床来,将她压在身下,肆意凌辱。身陷贼巢,她根本无力反抗,而且山寨外面是茫茫黄龙山,山中多野兽,她和丫鬟们都不识路,连逃跑都不敢。

    提心吊胆的rì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她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眠,不过……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真君子还是真白痴,他居然一次也没掀开帘子走过来,在辗转无眠的rì子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她慢慢地放下了提起来的心,晚上开始睡得着了,偶尔也不需要再抱着秋叶睡觉了。

    白天的时候,她开始大起胆子,让丫鬟扶着她在山寨里信步走走,看看她喜欢的山中风景,感受一下清新的空气,碰上她的人都会恭敬地叫她大婶,她不敢不答应,因为这些都是强盗土匪啊!她担心,如果否认是朱八的女人,他们搞不好会杀了她!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从山寨里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恭敬,那是一种爱屋及乌的情绪,因为爱戴朱八哥,所以连着她这位大婶也一起爱戴了,所有人对她说话,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与她以前在马家当二少nǎinǎi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时候别人对她恭敬,仅仅是因为畏惧,而不是因为爱戴,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她偶尔会忍不住想道:现在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一一二、官府的应对

    崇祯元年,深冬,黎明!

    一座庄严而且雄壮的城市,耸立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这座城市古称“长安”、“京兆”,自大明洪武二年(69年)起改名为西安府,一直沿用至今。这个古老的城市有六千年的建城史,先后十三个王朝以此为都城。北濒渭河,南有秦岭,拥有雄浑、厚重的历史底蕴。

    此时天还没亮,这座雄伟的城市还在睡梦之中,一骑快马突然自西北方的官道上疾奔而来,马上的骑士已经累得不行了,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双手吊着马脖子,他身下的马也已经累得不行了,不停地打着响鼻。

    快马还隔得老远,城墙上的的守城兵就被马蹄声惊醒了,大叫道:“来骑止步……还没到开城时间……”

    那马上的骑士狂吼道:“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紧急军情……别管什么时间了,快开城!”原来这名骑士是个送信的驿卒。

    听到“八百里加急”这几个字,城墙上的守兵不敢怠慢,赶紧打开了城门,让那驿卒冲了进来,随后这名驿卒连气都不换一口,在黎明的街道上狂拍着马屁股,一路冲进了知府衙门……一柱香时间之后,知府衙门灯火齐明,喧嚣声大起,无数人从府里跑了出来,向着城中各个官员的府邸跑去,把驿卒带来的军情通知全城。

    “白水有人杀官造反了!”

    这个消息犹如插了翅膀,一瞬间飞遍了西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耳中。

    知府震惊、承宣布政使司震惊、提刑按察使司震惊、都使挥使司震惊、陕*西巡抚震惊、督粮道震惊、参政道震惊、参议道震惊、驿盐道震惊……除了这些个大佬之外,还有一大票子游击将军、千户、百户全都犹如炸开了锅。

    一年多以前,澄城郑彦夫起义,就已经把这些家伙给狠狠地震惊了一次,没想到才消停了没多久,白水又来这么一下。

    一群文武官员们也顾不得天亮没亮了,匆匆穿戴整齐,集合到了巡抚衙门里。

    陕*西巡抚名叫胡廷宴,今年已经五十八岁,垂垂老矣,本想最后在巡抚的位置上混几年,到了该调任的时候,就光荣退休,告老还乡,没想到这还差着一两年才退休呢,就碰上这种事情,无奈之下,只好把文武官员们全都迎进巡抚衙门,摆上茶水……开会!

    一群大佬围坐在一起,全都大眼瞪小眼,堂中跪着那名驿卒,见众官都到齐了,胡廷宴挥了挥手,对着那驿卒道:“你且细细报来,白水又怎么了?”

    驿卒磕了两个头,大声道:“报告大人,白水*县民朱八、王二率众起义,杀了*县令顾华修,抢了仓库里的存银和粮食……种光道又接着捣乱,在乡间肆虐作乱,烧毁无数乡绅士家的宅邸,抢夺银钱无数……然后逃窜进黄龙山里去了……”

    “丝!”众官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当官的,最怕碰上这种群众事件,麻烦啊!谁沾手谁倒霉。

    那驿卒又道:“那匪首朱八居然向乡绅收税,简直胆大包天,这分明是要谋反!”

    胡廷宴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大不爽了,如果只是一群流民闹事,他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下到处都有流民闹事,这不算什么,报到朝廷里,往往也是轻拿轻放。但若上报朝廷有人杀官造反,那就……事情大条!

    他轻咳了一声道:“送信的,你可别胡乱说话,一群饥民闹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谋反了?妖言惑众……来人啊,给我把这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来说话。”

    驿卒脑门一堵,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他不辞辛苦,八百里加急送信来,居然成了妖言惑众?这是何解?不等他想明白,几个胡家的家丁就冲了上来,将他扭出厅去,就在厅外的石板上撂倒,打起板子来。

    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从中庭里传进大厅,一大群文武官员的脸上都神sè古怪。

    胡廷宴干咳了一声,整了整仪容,然后淡淡地道:“些许饥民闹事,瞧这人说成什么样了,真是没见识。”

    他这么一说,堂中的官员们都明白了,这是要捂盖子了!欺上瞒下是官场惯例,大伙儿都懂,一看就明白,于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正在冷场的时候,突然……堂外又窜进来一个驿卒,嘴里大声叫道:“八百里加急……紧心急军情。”

    “什么?”众人心中一惊,胡廷宴的心也抓紧了一下,又怎么了?

    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驿卒在家丁的引领下跑了进来,跪地报道:“大事不好,府谷*县王嘉胤作乱,率领杨六、不沾泥等贼寇作乱,劫掠富家乡绅,到处杀人放火,人数多达三千多人。”

    “丝!”众官又倒抽了一口凉气,白水才乱了,府谷又来?不带这么巧的?

    一名文官抹了把汗道:“巡抚大人,这事您打算怎么办?”

    胡廷宴摊了摊手道:“谁管他们呢,等他们闹腾,等到明年chūn天下一场雨,这些饥民就乖乖回家种田,重新做回良民了,我们管他们做啥。”

    “大人英明!”一群文官虽然满头大汗,但还是赶紧拍一记马屁。

    “胡扯!”堂中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一个中年官员突然愤愤地站了起来。众人齐齐转头一看,只见站起来的官员大约三十五岁左右,模样比较清瘦,留着三缕胡子,看起来颇有些英气。原来这人是陕*西督粮道洪承畴。

    洪承畴是个能人,二十三次考中举人,次年赴京会试,连捷登科,以二甲第十四名的身份得到进士出身,后来任不西清吏司主事,历员外郎、郎中等职,在刑部任事六年,升浙江提学佥事,才高识人,慧眼无双,于是得到朝廷器重,升任为督粮道。

    简单来说,这人很牛逼!

    这个牛逼的人显然不满意巡抚大人的不作为,他愤愤地挥了挥袖子道:“流寇作乱,如若听之任之,放虎归山,必东山再起,等到流寇们休养好了生息,明年再从山里冲杀出来,为祸地方,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胡廷宴噎了一噎,随即恼怒道:“你这是危言耸听,我看饥民们会自行散去!不会再度为祸。”

    “你这是掩耳盗铃!”洪承畴愤愤地一挥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懒得在这里和你瞎扯……你既然不管,我带自己的家丁去管,这就去府谷迎击王嘉胤去!”他挥了挥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随后巡抚衙门前响起了快马声,这洪承畴虽然不是乘轿子来的,而是自己骑马的,看来有两把刷子。

    洪承畴这一闹,场面上的气氛有点尴尬,众官心里都想,巡抚大人确实有点老了,看到农民起义就害怕管,居然听之任之,这样确实不行,还是洪承畴说的有道理些,他既然去府谷剿匪,那咱们还是得想想办法对付一下白水的朱八和王二。

    这时堂下跳出一名武官,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千户杨洪。这杨洪可不简单,去年他带兵平定郑彦夫之乱,短短几天时间就攻破郑彦夫山寨,将乱匪一网打尽,还带回了郑彦夫烧得焦黑的尸体,在西安府小小地出了一下风头。

    虽然这一乱因为要欺瞒朝廷,并没有上报为平定谋反,只是上报为平定了一股山匪,但是功劳也不算小,杨洪本人得了一大笔赏银,已经被上面列入了升官的序列之中,只等哪个位置空出来,立即让他补上去。众人见他出头,知道有好戏看,立即引颈以盼。

    杨洪拱了拱手,笑道:“巡抚大人,卑职请战,洪大人说得也有道理,这些饥民跑出来闹事,咱们也不能不闻不问,不然闹到皇上那里去,于大人官声有碍,请容卑职带点兵马,去把朱八和王二这两个家伙手到擒来。”

    杨洪之所以请战,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和郑彦夫干过一架了,知道农民军非常好欺负,随随便便摆个军阵,就可以将对方击溃,就算打不赢,用用攻心之计,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种情况下,谁去平乱谁就能妥妥地立个大功,升官发财,指rì可待。这样的好事,他不捡谁捡?

    趁着别的武将还不知道农民军好欺负,还有点畏惧不敢战,他就赶紧跳出来把这个活儿揽到手心里。

    见到杨洪出头,胡廷宴也松了一口气,他确实畏战,但是有杨洪这样的能人出头,那就是另一回事,喜道:“杨将军愿去?真是太好了!有你出马,我是放一百个心。”

    杨洪嘿嘿直笑,这种时候,他这兵痞当然要想法再谋取一点好处,于是拱手道:“巡抚大人,这次乱民们窜进了黄龙山,末将要进山去剿匪可不容易,山路难行,而且山里清冷,我的士兵们可吃不消这种苦头,还请巡抚大人多批点军饷下来,我好用来激励士气。”

    胡廷宴只等着平平稳稳的退休,哪有不允的道理,赶紧道:“这是小事一桩,我这就给你钱粮,你务必把朱八和王二一伙给我解决掉……”

    “遵命!”

    堂中的文武官员们,全都脸角带起了笑容:“祝杨将军旗开得胜。”

一一三、群雄并起

    崇祯二年,chūn!

    山里的chūn天来得比较晚,虽然rì历已经翻到chūn天了,但气温仿佛还在深冬,冷冷的清寒。这一天早上,张樱仙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冷,因为最近秋叶都没来陪她一起睡了。原因很简单,她感觉自己很安全,不需要再有秋叶当护身符了。

    这个男人的身份居然低微,但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大男子主义,仿佛张樱仙这个漂亮女人在他眼中完全不存在似的。她真的挺不明白的,自己明明是富家大小姐,身份高贵,人又漂亮,对于像朱八这种出身的男人来说,应该有着莫大的吸引力才对,怎么他就能完全不当自己一回事呢?

    女人就是这样,你若要强暴她,她会悲剧yù绝,要死要活。你若看不上她,她又要自怨自艾,愤愤不平了。

    屋中的草叶帘子,将小山洞分隔成了两半,仿佛是完全不交集的两个世界。她如果不掀开帘子走过去,就永远不能融入朱八的世界,因为朱八绝不会主动走过来。

    张樱仙让贴身丫鬟过来穿好衣衫,然后主动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就见到朱元璋正在屋中听着马小天的报告,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怪怪的,看起来有点沉重,但又有点小兴奋。

    见到有外人在场,张樱仙很自觉地将自己伪装成了大婶的身份,语音中居然带着点淡淡的温柔道:“谈事呢?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就在这里听着。”朱元璋挥了挥手道:“马小天说的是咱们进山这些rì子,外面的世界发生的事情,你听听也无妨,我想,你也应该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很感兴趣。”

    听了这话,张樱仙心里一紧,她确实挺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甚至隐隐有点期盼外面的动静越大越好,最好是官兵能来,派大军攻山,把她给救出去。

    “小天,继续说!”朱元璋的眼睛还是没转过来,看都没看张樱仙一眼,这个男人的心志极为坚毅,在他心里,女人总是放在后面,别的事总是放在前面,完全没有别的年轻人那种对女人的猴急样,这一点使得张樱仙经常为之感觉到惊讶无比,这样的人她可从没见过。

    俗话说得好,少年戒之在sè、壮年戒之在斗,老年戒之在贪,像朱八这个年龄的男人,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女sè,偏偏这个人完全不会。

    马小天先对着张樱仙行了个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大婶,然后才笑道:“既然大婶也在听了,我重头说一遍……从咱们在白水揭竿起义以来,拼命三郎大哥以前约定好的那些英雄好汉们果然纷纷起兵响应,现在到处都乱啦。”

    “到处都乱了?”张樱仙微微吃了一惊。

    马小天点头道:“北边不远处的府谷*县也闹起来了,一个叫王嘉胤的英雄好汉,带着王自用、杨六、不沾泥、吴延贵等人,也起兵造反,他的声势比咱们还大,人数多达五六千。”

    “啊!五六千人?”张樱仙这次真是惊了:“果然是比咱们的声势还大!”其实远在府谷*县的起义根本不干她事,她只是担心府谷那边闹起来之后,官兵无暇分身,没办法再来管白水,她就无法被救出去。

    “还不止这一点呢!”马小天继续笑道:“安塞也闹起来了,一个叫高迎祥的好汉在安塞起义,自称闯王,这个人以前是贩马的,善骑shè,臂力过人,很能打,据说这次起义时,他白袍白巾,身先士卒,十分英勇,真当得上闯王这个‘闯’字!”

    闯王出来了么?朱元璋心中暗叹,高迎祥这股义军必须重视,因为李自成、张献忠后来会加入到高迎祥的义军里……

    马小天道:“宜川*县也闹起来了,一个叫王左挂的人在宜川龙耳咀起义,不过他那里的消息来源很少,我打听不到详细的情况,只听人说王左挂聚集了上万骑贼……”

    “上万?还全是骑兵?”朱元璋哈哈笑了起来:“别信这个……这完全是谣传,要是随便一个农民也能拉起上万骑兵,那咱们的辽东战场早就以骑对骑,把建奴给打败了,何需构建什么宁远防线。”

    马小天抠了抠头:“我也觉得这消息不靠谱,马多贵啊,要是王左挂能弄出一万匹马,那得富有到什么地步,还造什么反?”

    “把这消息打个折扣!”朱元璋挥手道:“给王左挂算成五百骑兵,再给他加五百步卒,再加一千老弱妇嬬,差不多就这样了。”

    马小天摊了摊手:“这谣传为什么会这么离谱呢?”

    “一点都不奇怪!”朱元璋微笑道:“咱们白水起义,你是全程参与的,应该知道,咱们总数仅有两千多人,但是这消息传到别的县城,我们的人数可能就是五千了,再传远一点,翻十倍的可能xìng都有。”

    马小天呵呵笑了笑道:“说到这个谣传,我倒还有个消息,是关于谣传的,清涧*县有个叫赵四儿的生,借住在石油寺里rì夜攻读,想考取功名。结果……有人谣传他夜间点灯于孤寺,很像说先生讲的故事里的黄巢,造兵谋反,接着又谣传官府要抓他归案。结果这个赵四儿被迫揭竿造反,在解家沟花牙寺聚众起义……也闹得挺大。”

    张樱仙听到这一连串的消息,真是差点晕了过去。这……这简直就是天下大乱啊,闹成这样,谁还能顾得上她这个被匪徒抓走的可怜女人?她把语气尽量放平静,想让朱元璋和马小天听不出她情绪上的异样,问道:“官府呢?闹得这么大,官府应该有点动静?”

    她这问题一问出来,马小天顿时乐了,当着朱元璋和张樱仙的面,就笑得弯下了腰,捂着肚子泪花儿都笑了出来:“巡抚大人……巡抚大人说……这只是饥民闹事,不用管,等明年chūn天下一场雨,饥民们就会回去种田……这是一个主簿传出来的,应该是可靠的消息,后来被西安府的衙役们传到街上,现在传得满天都是。”

    “不用管?”张樱仙听了这话,差点没晕过去。

    朱元璋听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这蠢材巡抚的反应很符合他现在的利益,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他仍然愤怒不已。这是他大明朝的官员啊,简直不知所谓!没有人比他更热爱大明朝,也因此,没有人比他更憎恨大明朝官场中的那些蛀虫,他恨不得提三尺剑,斩尽这些废物官员的狗头。

    马小天笑了一阵,肚子还在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巡抚大人好蠢啊,这么蠢的人是怎么当上巡抚的?要是巡抚都这水平,我也能当啊。”

    “你要是真当了巡抚,一个月不到就得被人给yīn死……他不是蠢!”朱元璋叹道:“他是耍小聪明,想要捂盖子……”

    “捂盖子?”马小天听不懂。

    但是生在官员家里张樱仙却懂,因为她父亲张斗耀当年也做过类似的捂盖子的事,她忍不住哀叹道:“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意思……这位巡抚大人害怕有人造反的事闹到朝廷被皇上知道,就声称没有人造反,只是饥民闹事。只要不发大军,不动大量的军饷,朝廷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马小天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以他这种层次的人,实在不懂官场中还有这样的道道。

    “不过咱们也不能就掉以轻心了!”朱元璋沉着声音道:“虽然巡抚不打算发兵,但是朝廷里的统属关系远比你们想像中复杂,有许多热心于升官发财的人,会私自动家丁兵来夺取功劳,还有一些小规模的部队,也可以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调动……”

    他顿了一顿道:“去年,平定澄城郑彦夫的军队,应该就是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由西安府自已筹备军饷调动的,咱们很有可能会碰上同样的事。”

    “咦?”张樱仙听了这话,顿时大喜:对啊,还有这个可能,那也就是说,我还有得救。

    正在这时,山洞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拼命三郎粗豪的声音:“朱八哥,出大事了……我可以进来吗?”

    “嗯,三郎兄弟请进!”朱元璋随口招呼。

    很快,拼命三郎就大步流星地冲进了山洞,进来之后也没顾着报呼,甚至都没理会坐在旁边的马小天,一下子就挤到了马小天和朱元璋的中间来,急吼吼地道:“官府有动静了……”

    “说!”朱元璋的脸sè沉了下去。

    拼命三郎道:“陕*西督粮道洪承畴,带了一只家丁军,打算北上剿灭王嘉胤,另外,千户杨洪,率领他本部的千户所,要来黄龙山对付咱们。这两只军队都在西安筹备粮饷,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动身了。”

    “杨洪?”张樱仙还记得这个人,去年就是他带兵剿灭了郑彦夫,帮她报了杀父之仇,如今这位将军又要来黄龙山救她脱险了?张樱仙这一喜,真是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一一四、指挥者是我

    杨洪要来了啊!

    这个消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张樱仙是欢喜的那一个,拼命三郎则是愁的那一个。

    对于张樱仙来说,这人是个救星。对于拼命三郎来说,他是灾星!

    拼命三郎还清楚地记得,一年多前,他的名字还叫郑彦夫,在洞子崖下,人数与官兵相当的几百手下,排成战阵与杨洪对抗,结果被人家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击破。随后再用攻心之计,轻取山寨,将几百弟兄全部屠戮一空。

    没有人比拼命三郎更清楚官兵的可怕!那不是流寇、不是乡勇,是朝廷正规的军队,拥有强悍的战斗力。他们看上去很弱小,衣衫破烂,兵甲不整,但他们可以轻松地击破几倍于自己的流寇和乡勇军队,甚至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手!

    “朱八哥,咱们怎么办?”拼命三郎忍不住急了起来:“咱们逃!”

    “不能逃!”朱元璋摇了摇头:“咱们的粮食全在这里,这么多粮食搬运起来可不容易。而且兄弟们好不容易安好家,如果又换地方,前几个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可是……当初……官兵对付我时,你不是劝我逃吗?”

    “哈哈哈,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朱元璋笑道:“我的山寨与你的山寨,能一样吗?我劝你逃,是因为我感觉你打不过官兵,但是我却没有必要逃,因为我没有输给官兵的理由。”

    “这……”拼命三郎有点不信。

    “走,和我一起去山顶上的练兵场!”朱元璋挥了挥手,带着拼命三郎和马小天就向外走,三人走了几步,朱元璋突然感觉到有人拖住他的手臂,紧跟了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张樱仙。

    听说几个男人要出去了,张樱仙也急了,她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打算,因为这关系到她这个小女人能不能脱出生天,所以她也想跟去山顶的练兵场看看,但是缠脚布取掉的时间还不长,小腿还没有恢复成天然足,走路还有点困难,想跟上几个男人的步子,何其困难?她只好顾不得脸面,一伸手抓住了朱元璋的手臂,扶着他向前走!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小心思,没有逃过朱元璋锐利的双眼,不过他不在乎,她想逃,这很正常,如果不想逃才真是怪事。反正她区区一个弱质女流,朱元璋也不认为她能做得出什么事儿来,放着不管也无妨。

    四人一块儿到了山顶,冷冷的山风呼呼地刮着,八百名士兵正在王二的率领下,进行军阵训练,八百人被分成了八个大队,还是按数字编号为一队、二队、三队、四队……每队又分十个小组,每组十人。

    练兵场的边上,有十五名中年汉子,手上拿着锣鼓等乐器,组成了一只军乐队,这些汉子以前是乡间闻名的乐师,偶尔会在送葬、迎亲的队伍里出现,敲锣打鼓的那种,来到山寨之后,就被朱元璋挑选出来,变成了军乐队。

    要知道随着山寨的规模不断扩大,军队的人数提高,想继续依靠朱元璋打腰鼓来指挥,是不可能的,编制一只军乐队势在必行。而且……等队伍的人数过千之后,每一千人都得配一只军乐队。

    士兵们已经训练了好几个月了,比起去年冬天,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至少不会再乱哄哄的挤来挤去,已经懂得听号令前进后退,左右旋转都不成问题,还可以进行简单的变阵,在没有敌人干扰的情况下,许多战术变阵都能执行了。

    他们的兵器也进行了统一,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提着长度完全一致的木矛。

    进山之后,朱元璋特意为他们制作了统一的木矛,这些木矛是在山中找最好的木材削制成的矛杆。至于矛尖,这个就困难一点了,当初他们大败乡勇军,从乡勇军那里抢来了不少朴刀一类的武器,将它们烧溶,重新制成比较省铁的矛尖。

    在现阶段,自己开采铁矿是不现实的,朱元璋必须合理利用手上的资源,铁不够,就融化了好些犁头、锄头一类的农具,连铁锅都用掉了几个,才给这只八百人的军队都配上了带有铁制矛尖的长矛。这使得山寨里的乡亲们生活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影响,好在朱元璋的声望比较高,乡亲们都服他,征用几个犁头和铁锅也没受到大太的阻挠。

    朱元璋走到练兵场边停了下来,对着拼命三郎道:“你肯定在想,这只军队训练的时间太短,比不过官兵。”

    “嗯!”拼命三郎点了点头。

    “那么你知道官兵经受过多少训练吗?”朱元璋笑问道。

    “不知道!”

    “我知道!”朱元璋很认真,很严肃地道:“我大明朝的卫所兵,每一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用于训练,另外十个月,都用来种田。”

    “才两个月?”拼命大郎大惊。

    “这还是乐观的估计。”朱元璋叹道:“其实上很多士兵的训练还不到两个月,他们是八分为农,两分为兵,一年里只有两成的时间用来训练,但因为军制**,实际上已经是九分为农,一分为兵。”

    朱元璋指了指练兵场的士兵们,笑道:“我们的士兵练了多久了?”

    拼命三郎掐指一算:“咱们自去年冬入山,到现在已经是chūn末,他们差不多练了四个月了,至于您最先带出来的两百多们士兵,则已经练了超过一年的时间。”

    “没错!”朱元璋笑道:“照这样算来,我们最差的士兵也相当于官兵中练过两年的士兵,核心的两百多名士兵则相当于练了六七年的老兵。而且还不能简单地这样算,要知道练兵就如练拳,三rì不练手生,官兵休息十个月才练两个月,练习的成果无法巩固,所以我们的兵练四个月,可抵官兵练四年。”

    “原来如此!”拼命三郎恍然道:“也就是说,咱们的士兵已经不比官兵差了。”

    “不……还差一些东西!”朱元璋叹道:“差战场的经验,还差底气!他们打从心底里还认为自己是反贼,打起仗来底气不足……”

    “那这个又要怎么处理呢?”拼命三郎问道。

    “用背水一战,不赢就死的气势,去抵消底气上的差异。”朱元璋认真地道:“官兵虽然占据了大义,但是他们打输了不会死,回到西安还可以过好rì子,咱们的士兵却输不起,只需要输一仗,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想点办法。”

    “我?”拼命三郎茫然不解。

    “嗯,就是你!”朱元璋在他耳边低声道:“从今晚开始,你到士兵们中间去,把当初你的山寨覆灭的过程讲给士兵们听,当然,你不需要说你是郑彦夫,就说你是郑彦夫的手下,当初官兵攻山时,你就在洞子崖上,亲眼见到了官兵如何残忍地杀死投降的乡亲们。记住,不要说官兵就多厉害,只说官兵有多残忍,杀起人来眉头也不皱一下什么的,把官兵夜袭赵钰的营地,杀光所有投降的乡民的事,添油加醋地说,说得越夸张越好。”

    “我懂了!”拼命三郎可不蠢,这话一听就懂,这是提前给士兵们透个风,告诉他们,投降是不行的,打败仗也是不行的,如果和官兵打仗,就必须打胜仗,输了就万劫不复。

    朱元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认真地道:“你认心,我们一定能赢!原因有三点。”

    拼命三郎信心大增,问道:“哪三点?”

    “第一点,官兵不熟悉地形,进了黄龙山光是找到我们就得花上一个月,打起仗来会被地形折腾得半死。”

    “有理!”

    “第二点,官兵一个千户所不可能达到一千兵力,其实顶多五百,咱们有兵力上的优势。”

    “嗯,这个没错,杨洪上次确实只带了五百兵。”

    “第三点,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朱元璋突然淡定自若地笑了,他用一种深沉,自信,充满了说服力的声音道:“咱们这一边的指挥者,是我!”

    好一句“是我”!铿锵有力,充满自信,拼命三郎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完全没有一丝怀疑,因为朱八哥在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自然,语气是那样的镇定,整个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他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很普通,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他自信的态度也感染了拼命三郎,使得他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他不禁回想起结识朱八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在他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做出过一次错误的判断,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一语中的。他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交出了完美的答案。

    “我信你,朱八哥!”拼命三郎忍不住这样应道。

    旁边的马小天也忍不住眼露敬佩之情。

    当然,也有一个人例外,张樱仙在旁边忍不住就想道:吹,你就使劲的吹!任你三头六臂,也敌不过官兵,等杨洪将军打进山里来,我就可以重得zì yóu之身了……

一一五、杨洪来了

    拼命三郎按照朱元璋的吩咐,讲故事去了,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洞子崖上的一个逃生者,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给士兵讲当初郑彦夫一伙覆灭的经过,当然,官兵有多厉害是不能讲的,只讲官兵有多坏,赵钰一伙儿明明都投降了,还被官兵夜袭屠戮。

    山中的rì子比较清苦,大伙儿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有故事听当然都愿意听一听,传一传,结果这个故事在山寨里面很快就传开了,每个人都能倒背如流。而且很快就变成了各种版本,什么官兵血洗洞子崖,官兵夜袭赵大头,官兵坑杀降兵等等。

    就在这个故事被传得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官兵进山剿匪的消息,适时地到来了!

    西安府千户杨洪,率领自己管辖的千户所的士兵,进入了黄龙山。这个消息顿时在山寨里激起了极大的反应,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

    “是杨洪!天啊!这个不就是剿灭郑彦夫的武将吗?”

    “咱们能赢吗?”

    “不管能不能赢,总之不能投降,你没听到赵钰的下场吗?他杀了郑彦夫之后向杨洪投降,结果还是被杀了……”

    “对,与其投降之后还是被杀,不如和官兵拼了!”

    “我宁可拼死,也不想半夜里被人给莫名其妙的杀了。”

    “对……拼了!”

    就在山寨里的士兵和百姓们暗暗下定决心和官兵拼了的同时,朱元璋也将自己最核心的班底聚在了一起,开始军议。

    看着身边这几个来参加军议的手下,朱元璋总的来说不是很满意,上一世他召开军议,来开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徐达、常遇chūn、刘伯温、李善长……光是这些名字说出去,就足以吓退十万大军。但是现在嘛……王二、拼命三郎、李初九、马小天……这相差得确实有点大。

    没办法,多靠自己努力,等势力壮大了,才有可能弄到更好的人材。而且……这几个不怎么厉害的人,经过多年的征战,也能慢慢变强。

    “李初九!”朱元璋率先点了李初九的名:“防守山寨要用的滚木、擂石都交给你来负责,这些东西不怕多,只怕少,去尽量多准备一些。另外,战时的粮食分配,得与平时不同,战士们的饭要管饱,你去重新分配一下粮食,给战士们多分些吃的。”

    “是!”李初九恭敬地答道。

    上一世朱元璋用来管粮饷军械的能人是李善长,也算是个巧合,这一世用的李初九也是姓李,不过从能力上来说,李善长的起点要高得多,他是地方上有名的人物,而且“初通文墨”,李初九却“不通文墨”,只能识很有限的几个字,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有名人物,只是当过几天马家的管事而已。

    朱元璋对这一块儿不太放心,于是又加了一句:“有什么不懂的,多来问我!”

    “一定会的!”李初九有一点倒是和李善长比较像,那就是特别低调,听话。

    安排好了李初九搞后勤,朱元璋又转头对拼命三郎道:“防守山寨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把士兵们分派一下,把守在山上的各个险要之处,把滚木擂石的使用方法预先cāo练几遍,官兵来攻山的话,你得给我拼命守住。”

    这个位置之所以交给拼命三郎负责,是因为他当初干过,在洞子崖的时候,郑彦夫在平地上对阵虽然输给了官兵,但是在守山时,却成功地击退了官兵的进攻,结果使得官兵采用攻心之计……

    所以朱元璋认为拼命三郎是能做好这个工作的!他虽然取了个外号叫拼命三郎,听起来是很能冲锋的人,其实却是个擅长防守的将领。

    拼命三郎点了点头,应道:“我会好好干!绝不能败给官兵!”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面对官兵时将会比上次更加稳重,在众位手下里,朱元璋最放心的就是他了。

    这时王二急了,他本来就是个急xìng子,而且特别喜欢掺合打仗的事儿,在旁边叫道:“朱八哥,快安排我……是不是让我去带头冲锋?哈哈,我早就想冲锋陷阵了……”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谁说要冲锋的?我不打算与官兵对阵。”

    “什么?不对阵?”王二大吃一惊,郁闷地道:“不对阵怎么打?”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虽然我们的士兵训练了好几个月了,但如果现在与官兵对阵,败北的可能xìng仍然很大,因为大家在骨子里是怕官兵的,我不想冒这个险!”

    “那……”王二急了:“总得让我干点什么?”

    “嗯,有你干的事!”朱元璋认真地道:“你收拾几件贴身的衣服,带上一包干粮,准备跟着我出门去。”

    “咦?这时候出门?要干嘛?”王二大奇。

    朱元璋没理会他,转而对着马小天道:“你去把另外三十四个最好的兄弟叫来,准备几件衣服和一包干粮,要能吃一个月的,咱们有活儿干了。”

    众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马小天等三十五个兄弟到齐了,朱元璋才对着王二和他们吩咐道:“官兵进山了,要知道黄龙山可不是普通的山,这里千沟万壑,地形复杂,咱们进山已有数月,才摸清了一小块儿的地形,官兵初来乍到,肯定对地形不熟悉,咱们正好趁着官兵摸索山道的时候,去和他们玩玩捉迷藏的游戏。”

    “这个……要怎么玩?”王二满脸茫然。

    朱元璋很认真地道:“东边挖个陷阱,西边设个机关……就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对付官兵就行了。王二兄弟,你以前不是经常进山砍柴,偶尔还打下猎吗?挖坑设陷阱的本事应该不差。”

    “我确实会这些,可是这些东西对一只军队没有什么效果!”王二大汗。

    “没错,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是……”朱元璋很认真地道:“能动摇一丁点儿的士气,那就足够了!我们的士兵与官兵相差最大的地方,就是士气,我们一定要弥补这个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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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龙山,南!

    杨洪的军队进入黄龙山已经两天了,正在对着朱元璋山寨的方向前进。

    朱元璋虽然选在了茫茫大山里安下山寨,但是只要人去得了的地方,就别想保持着永久的秘密,在前几个月里,官兵征集了许多猎户,再派出军队里最厉害的“夜不收”(就是jīng锐侦察兵),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探明了山寨的位置,所以这一次杨洪带兵来剿匪,并没有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窜。

    一路上都有夜不收和猎户在前面领路,走得倒也不算太艰难。

    但是杨洪还是很不习惯这里诡异的地形。有时候他的军队走在一块平坦的树林里,走着走着,前面的斥候突然要转向,原来看似平坦的路不见了,一道断崖深不见底地挡在前方……为了绕过这道断崖,五百多人的军队得绕一个大圈子,真是又费力又费事。

    有时候他看到夜不收带着他向一块山壁走去,他正要抗议这怎么走得通,突然就看到山壁上居然有一条缝,可供一个人钻过去,结果五百多名士兵,一个接一个的钻进那石缝里,搞得就像一群老鼠打洞一样。

    还有的时候,他的军队在山沟里行进,双脚被迫踩在冰凉的小溪里,他是军官,穿着皮靴还没什么关系,但士兵们就有点扛不住了,他们大多数穿着草鞋,脚背等部位都是裸露着的,一脚踩进小溪,别提有多凉快了。此时虽然是chūn天,但山里的溪水比山外的要冷许多,长时间把脚在这样的水里,那可真不是人能干的。

    “真见鬼!”杨洪忍不住愤愤地咒骂道:“这些该死的流寇,居然选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建山寨。”

    杨洪身边跟着的一个中年男子也叹道:“这地方确实满难走的。”

    这个男子穿一身棉布衣,样貌平实,带几分稳重,眉头紧皱,带三分愁容。他居然是马家的大管事,马千九。

    话说马千九为什么会和杨洪混在一起?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原来朱元璋起义之后,劫走了张樱仙,也就是马家二少nǎinǎi,同时还劫走了马家的所有存粮,放火烧了马家老宅,这一切都是为了帮马家脱罪,但落在马家眼里,却成了奇耻大辱。马家的人一面暗自庆幸家里大多数人都搬到了西安,一边发誓要给朱八一伙人好看。

    在这种情况下,马家就得到了杨洪要带军队剿灭朱八一伙的消息,马家二少爷马智彬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笔钱财给杨洪,名义是劳军,其实是要买朱八的首级!同时……还要买张樱仙的首级,因为张樱仙被匪徒劫走,贞洁肯定是保不住了,二少爷必须要把这个败坏门风的夫人杀死,才能挽回颜面。

    马千九就是随军来认人的,这就和当初秋叶被派去指认郑彦夫一样。

    有些活在现代的朋友也许不理解,张樱仙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就成了败坏门风了?这个……唉,只能说,古代的女人不好当!奉劝那些做梦穿越回古代的女孩们,醒醒!宁可在现代做条母猪,也比在古代做个女人强。

一一六、陷阱

    杨洪看了看身边的马千九,眉头微皱道:“军爷说话,也是你能搭嘴的?”

    马千九被吓了一跳,赶紧道:“不敢,是小的孟浪了。”

    杨洪见这马千九为人倒也算恭敬,稍稍有了一点谈话的兴趣,像他这种兵痞,其实也特别喜欢和别人叨叨,于是嘲笑道:“我说你们马家也真有趣,上次是那个什么二少nǎinǎi给了我几千两银子,要买郑彦夫的人头,结果嘛……一转眼,就成了她男人出钱,要买她的人头……啧啧!我说,下次你们家大少爷会不会再给我几千银子,买二少爷的人头?哈哈!”

    马千九额角见汗,连声道:“不敢,不敢!这事儿……唉……将军,这事儿要是落在您身上,你该怎么办?”

    杨洪呸了一声道:“说什么浑话呢?我家那婆娘怎么可能被流寇抓去?”

    说到这里,他嘿地一笑道:“我家那婆娘是从小定的亲,娶过来一看,我的妈呀,吓得我没从洞房里跑出去。换了谁揭竿造反,也不会把我家婆娘抢去,谁要真把她抢了,他就是我哥!我这辈子都念他的好。”

    马千九是个老实的仆人,有点受不了杨洪这种兵痞的说话方式,忍不住抹了一把汗道:“将军说笑了。”

    “说笑?我才不是说笑!”杨洪嘿嘿笑道:“我告诉你,人到中年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我这人前两喜都实现了,就差最后一喜,啧啧,你家那个朱八,要是造反时连带上我家那婆娘,我绝对不来剿他!”

    马千九哪敢接这话头!

    “话说回来,你家这朱八是个人物嘛!”杨洪笑道:“你给我说说,他这人究竟有些啥本领,怎么就能弄得出这么大的乱子呢?”

    马千九jīng神一醒,这是军爷在打探情报了,他虽然嘻嘻哈哈的,但这问题也算对路子,多了解朱八一点,就有助于他剿灭朱八。他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把朱八在马家放牛,后来出人头地等等事情,依次讲了一遍。

    当然,马千九知道的东西比较有限,许多朱元璋使的暗手他并没有看到,只能讲他看到的一些明手。比如朱八对付陈观鱼,利用衫家等等。不过绕是如此,也讲了大半天。

    杨洪听完,倒是微微吃了一惊:“你说他是个放牛娃?”

    “嗯,真的是放牛娃!”

    “放牛娃也懂得利用东林党和阉党的党争来对付一个*县令?”杨洪感觉自己真撞见鬼了。

    马千九只是个区区小管事,还不懂得这件事代表着什么。但杨洪是官场中人,他深知官场中的派系斗争激烈到什么地步,一听到朱元璋能利用这个,就吓得全身的汗毛都向上竖了一竖,这种事,是区区一个放牛娃懂得的?真见鬼,就算是朝中大佬,也不一定能做得这般举重若轻,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但是……自从去了一次澄城后,朱八就没做什么像样的事了,突然变得低调起来。”马千九把马家与张斗耀结亲,结果正好碰上郑彦夫起义的事又讲了一遍道:“以前那几件事,说不定是他误打误撞。”

    “嘿!误打误撞?”杨洪冷笑了起来:“他不是误打误撞,而是之前他在刻意讨好你们,想得到马家的重用,借马家的力量向上派,所以展现出来一定的实力。后来……我猜他在澄城碰上郑彦夫了,从那时起,他就做好了杀官造反的思想准备,既然如此,他就不再需要你们马家人的赏识,自然就不用再在你们面前表现。”

    马千九听了杨洪这一点,顿时豁然贯通,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将军,您的意思是说,从那时起,他就在准备造反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杨洪嘲笑道:“你以为揭竿造反这么容易?随便找个地方吼一声我要造反,就有上千人跟你?别傻了!任何造反起义,都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准备时间越长,做的准备越多,愿意跟随你的人就越多。可笑……你们马家人真是太可笑了,人家在你们家里准备造反,你们一家人居然都不知道,还对他委以重任,哈哈哈……要不是你们家被他搞得一团乱,连二少nǎinǎi都被抢走,一个资助反贼的罪名是铁定跑不掉的。”

    马千九这一吓,真是脸sè都白了,成为反贼意味着什么,他是知道的,那是板上钉钉的满门抄斩,说不定还要加上灭九族。

    杨洪还想再嘲笑马千九几句,突然,听到前面有士兵大声嚷嚷了起来。他和马千九是走在队伍中间的,前后左右都有士兵护卫着,所以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听到嚷嚷声,他忍不住笑骂道:“这帮子混球,又在为了什么事大惊小怪?”

    很快,就有几个士兵跑了回来,大声叫道:“将军,不好了,在最前面带路的夜不收踩中了一个捕兽夹子,一条小腿废了……”

    “什么?”杨洪大怒:“他妈的,捕兽夹子也能踩中?他是怎么当上夜不收的?”

    要知道“夜不收”是明军jīng锐侦察兵的头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得百里挑一的优秀士兵才有资格成为夜不收,这jīng锐侦察兵居然会踩中捕兽夹,实在有点可笑。

    士兵抹了把汗,报道:“夜不收说,他当时好像看到山边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于是就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想看看是不是有敌人出没,结果没注意脚下,踩到捕兽夹。”

    “废物!”杨洪骂了一句道:“给那傻鸟包扎一下,找人背着他,继续带路。”

    官兵们并不知道,在队伍前方几百米外的树林里,王二也正嘿嘿直笑,他在一块看起来很平坦的地面下埋了一个捕兽夹,上面一层薄土,然后他隔得老远晃了两下,吸引夜不收的注意力,使得对方没注意到脚下的夹子,结果还真踩上去了。

    王二背后的马小天轻轻挪了挪身子,低声笑道:“王二哥,咱们这是开门红?”

    “嗯,接下来,有得他们玩的!”

    官兵继续向前,负责带路的夜不收伤了,只能背在普通士兵的背上,这对于官兵来说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夜不收现在只能指指路,已经起不到哨探的作用了。而且因为小腿剧痛,他的注意力也完全焕散,无法再帮助官兵觉察到危险的气息。

    又走了一小会儿,杨洪听到队伍前面又嚷嚷了起来:“又怎么了?”

    “报告将军,不知道谁这么缺德,用松软的茅草盖在一条深沟上,前面的五名兄弟以为那是路,随意走了上去,结果跌到沟底里去了……现在兄弟们正在用绳索吊到沟底,把掉下去的人接上来……不过这沟挺深的,掉下去的五名兄弟已经摔成重伤了,就算接上来也干不了活了。”

    “一群废物!”杨洪怒道:“没走过的路不知道拿拐杖或者手里的长矛捅一下试试?”

    杨洪这要求真有点强人所难了,若是每一个士兵都是夜不收,自然会懂得小心翼翼地走路,但是普通士兵压根没受过这样的训练,他们哪懂这个?

    “慢着!”杨洪突然一醒,对着马千九问道:“这山里有猎户么?”

    马千九点了点头:“有一些,不过并不多,今年大旱,山外的人多有进山摘野果和打猎的,所以野兽都吓到山中深处去了,猎户们应该也跟进了深山,咱们现在入山还不深,应该碰不上什么猎户才对。”

    “对啊!”杨洪一拍大腿:“这才入山一丁点儿,野兽都没看到几只,哪来的猎户?捕兽夹、草叶陷阱,这根本就不是对付野兽的,是冲着我来的!”

    杨洪想通这一点倒不算太晚,他大声叫道:“传令全军,小心备战!敌人随时可能出现了。”

    这命令一出去,官兵顿时吓了一跳,前后的官兵队伍都紧缩了一下,所有人都开始小心翼翼的走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几个王二和马小天带人布下的陷阱,轻易地化解了几次危机。

    远处观看的王二忍不住叹了口气,对着朱元璋道:“朱八哥,咱们的陷阱派不上用场了!”

    “谁说的?当然派得上。”朱元璋淡淡地道:“继续布陷阱!”

    “这是为啥?”王二大奇:“明明暗算不了他们了,为什么还要暗算?”

    朱元璋嘿嘿地笑了:“咱们要让官兵一直保持着紧张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你想想,这才刚进山呢,等他们走到咱们的山寨,还要许多天时间,这些天里,咱们一直yīn魂不散地缠着他们,让他们行走坐卧都不得安宁,吃不好饭,睡不香觉,等他们千辛万苦到了山寨时,还有力气打仗么?”

    王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懂了!”

    “去,shè他们两箭!”朱元璋指着官兵队伍最前面那几个用长矛探查陷阱的士兵道:“让他们在寻找陷阱的同时,还要提防冷箭,这样才比较有趣。”

    “明白了!看我的!”王二嘿嘿地坏笑起来。

一一七、冷箭伤人

    王二和朱元璋,带着三十五名jīng锐,在广阔的黄龙山区里,与杨洪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东边安一个陷阱,西边摆一个夹子。官兵们全都小心翼翼地走路,不想再踩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开始还好,官兵连续排除了数处陷阱,但是随着王二的冷箭也加入进去,情况就大变样了。

    一名负责探路的士兵,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走着路,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长矛在地面上划拉和试探,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草叶掩埋起来的陷阱,这名士兵颇有些为自己的发现感觉到高兴,大叫道:“兄弟们,我在这里又发现一个陷阱……”

    他的话音刚落,在前方几十米外的山石后面,突然飞出一只箭矢,这只箭矢制作得很简陋,一看就知道是民*间自制的破烂货,但它的飞行速度却非常快,可见箭上的力量极大。这是王二亲自shè出来的箭,他这人身体强壮,双臂有神力,所以使的一张二石的大猎弓,这样的弓shè出来的箭,那是真正的威力无穷。

    在中国古代,“石”是一种计量单位,其实就是“担”的意思,“一石米”其实就是“一担米”,而一石弓,就是抬一担米的力量才能拉开的弓。好,我知道这样的计量单位太扯蛋,很不确切,因为一担米究意是多重,这是个不一定的事情,担子有大有小,根据装米的方式也有多有少,很难说得清楚一担米究竟有多少。但是中国古代的人就喜欢这样来计量,咱也没办法!只能大至将“一石”理解为一百多斤重,也就是一个成年男人,用担子能挑起来的米的重量。

    所谓一石弓,就是一百多斤臂力能拉开的弓,而二石弓嘛,就是两百多斤臂力才能拉开的弓。手上两百多斤力,这可不得了,真的只有英雄人物才能玩得起。

    有些看得多的友,可能认为二石弓不咋个样,因为经常有些里会写某某英雄人物能开五石弓,比如《明史》里就写过,四*川有个名叫张令的七十岁将军,能开五石弓,百发百中!如果您把《明史》的这一段记录当真,那就真错了!

    因为《明史》还有个外号:史中的玄幻小说!

    《明史》被满*清*史*官胡写乱改,里充斥着许多乱七八糟,神神叨叨的东西,比如《明史》写过一个叫朱燮元的人,具体是怎么写的呢?为防大家说我抹黑《明史》,我直接摘一段儿:(朱燮元)初官陕*西时,遇一老叟,载与归,尽得其风角、占候、遁甲诸术。将别,语燮元曰:“幸自爱,他rì西南有事,公当之矣。”内*江牟康民者,奇士也,兵未起时,语人曰:“蜀且有变,平之者朱公乎?”已而果然。

    这段故事就是说,朱燮元遇见一个神仙,教了他奇门遁甲之术,这个神仙还预言了西南的奢安之乱,预言了平乱的人必定是朱燮元……好,够玄幻的!

    像这样的玄幻,《明史》里还有很多,比如写朱棣靖难之战,就有写过什么两军打仗时,一阵妖风突然刮起,帮助朱棣取得胜利一类的。再比如关于张令能开五石弓的记载,都是严重失实的。

    五石弓,古往今来,根本就没有人能拉开,凡是史里写了有人能开这样的弓的,那全是瞎扯。中国历史上以弓闻名的第一人,三国蜀汉五虎上将之一的弓神黄忠!他能开多少石的弓呢?据史记载:二石弓!明军弓兵用的又是几石弓呢?咳……七斗弓!(注:一石等于十斗。)

    不好意思,又扯远了,总之一句话,王二的力气很大,可以和黄忠拉开一样的弓!不过嘛……准确度和弓术是差很远的,天下能和黄忠比力气大的人很多,但能和他比shè箭的人却没几个。

    王二这一箭shè出来,快如电闪,那探路的士兵还在欣喜地叫道:“我发现一个陷阱……啊……”

    话音未落,王二的箭矢已到,扑哧一声,正中士兵的小腹,那可怜的士兵惨叫一声,仰天就倒。他这一声“啊”叫得极响,真是惊天动地,撼山摇林,周围的同僚全都吓了一大跳,一起转头看过来,就见这士兵倒在地上,双手捧着小腹,指缝里伸出小半截箭尾,鲜血正顺着箭杆向外流,痛得他左右翻滚。

    两个手拿盾牌的士兵赶紧跳了过去,手里的盾牌一扬,将自己连同地上打滚的伤兵一起盖在里面,随后周围的士兵也一起滚趴在了地上,有盾的撑盾,没盾的向草丛里钻,嘴里大叫道:“有人放冷箭,小心点……都小心点……”

    士兵最大的特sè就是:敢打敢拼和他们无关,保护自己的水平是一等一的高,一有风吹草动,也别管自己的任务了,先找个安全地方把自己藏好才是正道理。

    王二shè倒一个士兵,心中还觉得比较满意,为了防止这一箭shè偏,他故意爬到了距离士兵五十米不到的地方shè箭,果然一箭中的,他从腰间的箭囊里又抽出一只箭,打算再shè,旁边的朱元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先别急着shè了,等一阵子……士兵站起来之后再shè……”

    “多shè伤几个敌人也好啊!”王二认真地道。

    “你就一个人,一囊二十几只箭,对面是五百多士兵,你就算每一箭都shè中一个敌人,shè到箭囊空了也对战局起不到什么决定xìng的作用。”朱元璋很认真地道:“你的箭不是用来杀伤敌人的,而是用来打击对方士气,所以现在先别急着放,等他们觉得安全了,打算继续前进时再shè。”

    王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趁他们趴着视线不开阔,咱们先换个地方……一会儿对方缓过神来,就会向着这里过来查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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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们在地上趴了很久,直到后面的杨洪走了上来,还有不少的士兵趴在草丛里。

    “搞什么呢?”杨洪皱起眉头骂道。

    “千户大人,刚才有人shè冷箭,咱们伤了一个兄弟。”一名士兵大声道:“您也别站着了,快蹲下来。”

    杨洪听了这话,微微一惊,大凡当武将的,都需小心提防冷箭,因为在战场上,敌我双方的神箭手都喜欢寻找对方的军官放箭。到了近现代,就成了狙击手都喜欢找对方的指挥*官来暴头。杨洪一听说有冷箭,第一个动作就是往自己的家丁兵中间一钻,和大明朝所有的武官一样,扬洪也养了家丁兵,数量还不少,整整五十名。

    这五十名家丁兵都是忠心耿耿,战力极强的悍兵,配属的装备和武器也是最jīng良的,杨洪往里面一钻,家丁兵们就展开了盾牌,将他四面八方全都护住。

    “别趴在地上,这样趴着要趴到什么时候?”杨洪怒骂道:“一群废物,给我起来,顶盾,向冷箭shè过来的方面前进,去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捣鬼。”

    士兵们在他的命令下,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十几个士兵硬着头皮,顶着盾牌,向王二shè箭的方向行来。

    不过由于朱元璋的预判,王二刚才shè箭的地方已经人去影空,只留下草丛中的几个泥脚印。

    士兵们找了一圈,没找到东西,回到杨洪身边报告道:“放冷箭的人已经走了……”

    “切!那你们还一个个拿着盾牌,像鹌鹑一样窝着干什么?”杨洪骂道:“都给我打起jīng神,继续向前进……”

    士兵们松了口气,开始收盾,就连杨洪身边的家丁兵们也收起了盾牌,不再把杨洪死死护住。刚才那个小腹受伤的士兵,已经在同伴的帮助下取出了箭矢,在肚子上涂抹了伤药,有人拿布帮他把肚子缠好了,然后又有人用抬架来抬他。

    乱哄哄了一阵之后,士兵重新振作起jīng神,打算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躲在远处石头后面的朱元璋拍了拍王二的肩,笑道:“可以了,再来一箭!”

    “嘿,好的!”王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赶紧弯弓搭箭,瞄准了杨洪。

    看看瞄得差不多了,王二右手一松,“嗡”地一声弓弦振鸣,一只劲箭离弦而出,向着杨洪急速袭去。

    这时杨洪还在骂骂咧咧地道:“狗娘养的,老子还没和朱八那家伙照上面,就被陷阱和暗箭放倒好几个兄弟了,真是烦死个人。”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名家丁兵猛地跳了过来,用肩头猛撞杨洪,大叫道:“将军小心……”

    杨洪为人机jǐng,被家丁用力一撞,他知道家丁兵这样撞过来必有缘由,赶紧借着冲撞的力量顺势一滚,向旁边闪开,刚刚滚开出去,“嗖”的一声箭矢破空之声就从他耳边划过,一只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劲箭,从他刚才站的地方穿过,没有shè中他,却shè中了他身后站着的一名士兵的胸口。鲜血溅起,就在他面前跃过一抹红sè……

    呼,好险,老子捡了一条命!杨洪一边在地上滚动,一边大叫道:“盾牌护住我,去人,抓住放冷箭的……”

一一八、战前要嫁女

    杨洪一边在地上滚动,一边大叫道:“盾牌护住我,去人,抓住放冷箭的……”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有指挥的军队和没指挥的军队,确实挺不一样的。没指挥的军队碰上冷箭,大伙儿全都像鹌鹑一样往地上一蹲,躲起来了。但有人指挥的时候,却知道一边保护自己,一边分兵反击。

    杨洪的家丁兵将他死死护住,外围的士兵则在杨洪的命令下,挺起盾牌,直扑王二和朱元璋的藏身之地。

    王二被士兵迅捷的反应吓了一跳,朱元璋却早就做好了准备,将王二用力一拉,跳进旁边一条沟,猫腰急走。沟里还散布着三十五名jīng锐,大伙儿护着朱元璋急退,沿路还不停地扔下兽夹。

    士兵们向这个方向跑了几步,就看到了朱元璋等人在沟里急逃,于是数十个士兵吆喝着追了过来,但是没追多远,有人踩到了兽夹,惨叫一声倒地,接着追兵群中一阵混乱,大伙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这追人居然还会踩到夹子,风险何其之大……士兵可没这样的拼劲。

    朱元璋和王二奔走了一阵,看到士兵没有再追来,王二才松了口气道:“士兵果然麻烦,反应好快,不是乌合之众可以比的。”

    “那是当然!”朱元璋见到士兵还算争气,也不知道是喜是优,优的是现在士兵是敌人,喜的是,自己的大明朝也不算太糟糕嘛,虽然现在已是大明朝的强弩之末,士兵仍然表现出了相当的素质。

    王二颇有点沮丧,低声道:“这箭没shè中杨洪,唉,要是shè中的话,士兵肯定就要退走了……真可惜,他以后会更加小心了,更难shè中。”

    “不要这样想!”朱元璋轻言宽慰道:“想用这样的方式暗杀对方的将领,本来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你看古往今来的战争中,有几次是大将被人暗杀导致失败的?这样的事例手指都用不完就能数出来。你今天这两箭,已经起了很大的作用了,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王二不是很懂,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和士兵们监视着士兵,终于明白那两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士兵现在走得极慢,每走几步,就要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高低远近都侦察个明明白白,稍稍有点乱石堆的地方,就会举起盾牌,像是在预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拖沓地前进。尤其是队伍中间的杨洪,他不管是在做什么,身边都跟了几个家丁兵,巨大的盾牌总是朝向一切有可能shè出冷箭的方向撑着。

    由于这样的行进方式非常缓慢,而且紧张,士兵的士气开始不断地低迷,任谁也受不了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生活,不光要提防脚下有没有陷阱,还要提防远处随时可能shè来的冷箭,别说士兵,就算是后世的特种兵也无法长时间承受这样的压力。

    士兵们开始叫苦连天,这帮子丘八兵痞的军纪本来就很涣散,在面对这样的压力时,军纪就更加糟糕了,经常有人不听杨洪的命令,赖坐在地上不走,要拿鞭子抽,他们才会不情不愿地起身。有时候路过一个清澈的小湖泊时,所有的士兵,就连杨洪的家丁兵们也不愿意继续前进,杨洪也只好停下来,让士兵们在湖泊边上休息,扎营。

    每当王二从远处shè过去一只冷箭,不论有没有命中,所有士兵都会停下来,赖在原地起码半天,等到确认周围绝对再也不会有冷箭了,才会慢吞吞地继续前进。

    每当士兵的士气低迷得实在不想走的时候,杨洪就被迫要出来说几句话,鼓舞一下士气,他大抵上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几句:“我们的敌人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根本不堪一击,我们现在的困难,都是来自于黄龙山,只要刻服了大山的阻碍,到了敌人的山寨下面,咱们轻轻松松就可以将流寇剿灭,就像去年对付郑彦夫一样,回去之后升官发财,赏银大把,你们可以用来娶媳妇,吃饱饭!好了,都给我起来,继续前进……”

    这番话倒是有一定的作用,士兵们强打起jīng神,在升官发财的诱惑下,继续前进……然后,在某个山壁的拐角处,被朱元璋带人布下的陷阱坑两下,又被王二shè上一冷箭,士兵的士气又再度降回冰点,杨洪又得被迫站出来,慷慨激昂地演讲一番。

    就这么反反复复纠结着,士兵的队伍经过了不知道多少艰难,辛苦……受过了不知道多少委屈和欺负,终于在大半个月之后,来到了朱元璋的山寨脚下……

    兴奋的士兵们见到地头到了,士气倒是一振,不过大半个月以来在山里受的折磨,还体现在他们的身上,人人的衣衫上都布满了泥水和灰尘,不少人的脚背上凝结着泥块,队伍后面抬着十几具抬架,都是在山里受了暗算而倒下的伤员。

    就连杨洪和马千九两人,也是灰头土脸,一脸惨相。

    “他妈的,这次老子就不该主动请兵来剿匪!”杨洪忍不住骂了起来:“这黄龙山真他妈的不是人来的地方。给老子把营寨扎起来,妈的,五天之内,把这破山寨给攻破了,早些回家去。”

    士兵们其实也挺高兴的,辛苦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地头,只盼流寇们和郑彦夫一样不堪一击,于是兴高采列地盖起营寨来。

    这时候,朱元璋、王二、包括马小天在内的三十五名jīng锐,也已经回到了山寨里,和士兵一样,他们也灰头土脸,个个都疲惫不堪,和士兵在山里玩了大半个月,他们都没睡得上一场好觉,身上的衣服也是大半个月没换,上面沾满了泥土和灰尘。

    刚一回到山寨,几个士兵就累得软倒在了地上,靠着同伴的搀扶,才能返回自己居住的山洞去。朱元璋让他们好好休息,自己却还闲不下来,赶紧召来拼命三郎,询问山里的防守准备得如何了。

    “朱八哥,您出去和士兵玩捉迷藏的时候,咱们山寨里的准备也已经完成了!您看那边堆着的石块堆,全都是jīng心挑选的,每一块都刚好能让咱们的兄弟抱得起来,砸得下去。再看那边的滚木,咱们砍了山下好大一片林子,弄了近百根滚木上山来,如果士兵敢攻山,保准砸得他们哭爹喊娘。”拼命三郎说这番话的时候,挺紧张的,士兵已经到了山下,他难免会想起上一次失败的经历,所以对士兵有着相当大的恐惧。

    朱元璋不由得重重地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你放心,咱们这次一定会赢!你不会再重蹈上次的覆辙。你得把jīng神打起来,因为你是一个头领,如果你都是这样的jīng神状态,士兵们就更加糟糕了。对了……在士兵要来的消息散开之后,山寨里的乡亲和士兵们情绪如何?”

    “这个……士气还行,大伙儿都说朱八哥打仗厉害,跟着您保准没错。”拼命三郎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但是……咳……挺奇怪的,单身男人都在积极奔走,向有女儿的家里提亲,尤其是士兵们,个个都在急吼吼地想娶个老婆。而有女儿的人家,也在争相嫁女儿。”

    “什么?”朱元璋哑然失笑:“争着娶老婆?哈哈!”

    原来这也是古代的一个特sè,每当有战争来临时,百姓们都会争先娶嫁,积极地筹备婚事,到了适婚年龄的男人会急着讨媳妇,女方家人也会急着把女儿嫁掉。

    为什么呢?

    因为古代打仗,男丁消耗会非常的大,一次大战下来,劳动力会大幅度削减,再加上中华祖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士兵们担心自己打仗死掉,没有留下后代,就会在战争前积极地娶老婆,争取在出征之前,在刚娶过门的老婆肚子里留下一点骨血,这样就算自己在战场上玩完了,血脉也能得以延续。

    而女方那边嘛……则是因为男人在这时候急着娶,条件就会放宽,对女方的要求降低了许多,例如嫁妆这种东西就可以省了。许多“嫁不起”女儿的穷人家,就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把女儿给甩卖出去。而且大战之后男丁减少,女人就更愁嫁,身价会掉得厉害……嘛,总的来说,有点像股市崩盘,大家一起拼命甩卖的味道。

    朱元璋听拼命三郎这么一说,嘴角都笑咧开了:“哈哈!这一仗打完,急着甩卖女儿的就该后悔了,因为咱们这一仗绝对不会损失很多男丁的。”

    这时王二拖着疲惫的身躯靠了过来,他虽然身体累,但jīng神头儿还很不错,笑问道:“朱八哥,士兵在山下扎营,咱们要不要趁着他们扎营的当口,带人下去冲杀一回?说不定一战就可定胜负了!”

    “不行!”朱元璋果断地道:“士兵们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到了咱们山寨下面,现在他们正是走过了黎明,刚看到曙光的那一刹那,士气极为高昂,不可以在这时候和他们放对!”

    说到这里,他用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拼命三郎,认真地道:“而且我们的士兵中肯定有不少人对士兵有畏惧心理,绝不可以与士兵直接交战……今天好好休息,让士兵扎营,咱们首先要做的,只有一个字: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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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大战前夜

    山下的官兵们今天肯定得好好休息,把长时间在山里跋涉的劳累赶走,第二天才会发动攻势。而朱元璋也决定让士兵们好好休息,养jīng蓄锐,首先防守。虽然这样做会让官兵得到喘息的机会,但是朱元璋知道,官兵在体力上仍然是处于劣势的。

    他们在崎岖的山林里走了大半个月,还要一直jīng神紧张地提防着陷阱和暗箭,jīng神和**双方面的疲劳,不是休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而自己这边,只有三十五名士兵和官兵一样劳累,别的士兵们却一直在好整以暇地等着,跟着拼命三郎练习使用滚木擂石,体力消耗不大,而且做好了充分的防守准备,不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犯错,不搞什么主动出击,不做去找败仗来打的傻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二虽然还是很想出击,但是他一向服朱八哥,既然他说先守,王二就没啥意见了。他呵呵怪笑了两声,笑道:“那我回去洗澡睡觉了……大半个月没洗澡,看我这一身臭得……哈哈哈……朱八哥,你也快回去休息,你也够累的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挥手让王二去了,但他还是没急着回去,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山寨里转了一大圈,把每一个防御要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军备物资,例如滚木、擂石、弓箭都进行了一番检查,务必要做到巨细无疑。

    在上一世的时候,朱元璋就是一个事必躬亲的人,每天要处理无数的政事,大事小事,鸡毛蒜皮都要管到,所以他又被后世的人戏称为“劳模朱元璋”,而这一世,他身边的王二、拼命三郎、李初九等人虽然对他十分忠心,但是能力上面还嫌不够,他不能完全放心把事情交给这些人处理,所以就得更加事必躬亲。

    而他这种事必躬亲的态度,落在手下的人眼里,就觉得分外可靠了。要知道年轻人很容易犯一个错误,就是好高骛远,小事不为,大事难成。年轻人一旦身居高位,就喜欢把杂事交给别人去做,然后又因为经验不足,而被下面的人蒙蔽。

    例如后世时的小年轻们,总是幻想自己做生意赚大钱,但是真给他们一笔钱做生意时,他们自己往往懒于打理,把各种事都交给自己雇佣来的员工去全权负责,结果就是生意搞得越来越差,最终亏本关门,如果这些年轻人能像朱元璋那样做事认真细致,身体力行,也许他们的小生意就会做成大生意,而不是关门拉倒了。

    一个勤快的管理者,往往可以带动一整只团队,朱元璋的认真负责,就给山寨带来了巨大的正面能量,士兵们就算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物资,但看到头领亲自来问起,他们不由自主又到后面的山崖边去抱了一些石块来堆在山前。

    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干劲,一个年轻人对着朱元璋笑道:“朱八哥您放心,咱们一定会守住山寨的,您说过,输了这仗就得死,而且是山寨里的男女老幼全都要死,咱可不想死在这里!就算咱死了,咱刚娶的媳妇儿也不能死,她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儿子了,咱说啥也得把山寨保住。”

    “你就吹!”他旁边的同伴大笑起来:“你那媳妇儿才过门三天,你就知道她有你的儿子了?傻货。”

    “老子辛苦了三个晚上,我说她怀上了,就肯定怀上了。”

    “想儿子想疯了?”

    “哈哈!”

    士兵们总的来说是乐观的,但朱元璋还是能从他们的说笑声里听到一丝儿的不自信和恐惧,和官兵为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太难了!心理上这一道坎儿,很难过得去。这个问题不是靠语言或者物质来弥补,只能让他们亲自经历过一次漂亮的胜利,才会打消掉对官兵的恐惧。

    检查完了山寨里的每一个边边角角,朱元璋对防御物资的准备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心里忍不住想到:拼命三郎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已经学会了稳妥做事,看来今后防御这一块儿的事可以放心地交给他来办了。

    此时天sè已将晚,西边一轮红rì,正在缓缓地落入大山的背后,朱元璋这时才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躯,缓缓地向自己的山洞走去,走进山洞里,张樱仙已经放下了屋子中间的草叶帘子,屋子的里面也没点灯,黑漆漆的。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在屋子里摸黑寻找换洗衣服,打算去山边的小溪里洗个澡。以前在马家做管事时,他可以让秋叶搬个装满水的木桶到屋子里供他洗澡,但是山里物资稀缺,能用来洗澡的木桶是不存在的,他只能去山边小溪旁洗。

    就在他摸黑找衣服的时候,另外半边山洞里,张樱仙正忐忑不安地躺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住秋叶的手臂,呼吸都不敢重了,但心朱八走到她这边的山洞来。

    张樱仙明明已经习惯和朱八分割山洞的生活,很少叫秋叶过来一起住了,为什么突然又紧张起来了呢?原来是受了山寨里的人们急着娶亲嫁女的影响,自从官兵要来的消息传开之后,山寨里的年轻男女都在急着成亲,男人们都想在战争到来之前给自己留点骨血,在这种大前提下,张樱仙又开始感觉到不安全了。

    朱八也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他也没有成亲,没有孩子,他会不会也想在战争到来之前,给自己留下血脉呢?张樱仙忍不住就要这样想,越是这样想,就越怕!所以又把秋叶叫了过来陪自己睡,原本早就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边。

    只听到草帘子的另一边,传来朱八翻找东西的轻微声音,不一会儿,这声音停了下来,他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脚步声又向山洞外面去了。

    “他走了?呼!”张樱仙大松了一口气:“秋叶,你过去看看他刚才在找什么东西,我怕……”

    秋叶听话地从张樱仙的床上爬了起来,掀开草帘走到了朱元璋的那边去,过了许久才又回来,对着张樱仙低声道:“他拿走了一套换洗衣服!我想……朱八哥是去洗澡去了。”

    “洗澡?”张樱仙大惊:“他为什么要洗澡?这……难道是要来找我……”

    “小姐,别胡思乱想……”秋叶赶紧安慰道:“他在外面辛苦了大半个月,跟官兵捉迷藏,身上肯定脏死了,洗个澡也是正常的啊,相处了这么久,朱八哥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

    “他为人要是真好,又怎会抢我来做压寨夫人?”张樱仙气苦地道:“眼看官兵来了,说不定我明天就能被救出去,要是这时候发生点什么……那才真是冤枉!”

    “放心,不会的!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婢子一定会保护小姐的。”秋叶十分认真地道,她突然压低声音,红着脸,用十分细微的声音道:“前些天我问了李大婶,她告诉我说……男人做了那事儿之后,很长时间之内都会软软的,不能再做第二次……如果朱八哥要动小姐,婢子抢先把他服侍好,他就不会碰小姐了,就算想碰,也有心没那力。”

    张樱仙握了握秋叶的手:“我就全靠你了!如果这次能逃出生天,回去之后我会提拔你做大丫鬟!把家里所有丫鬟都交给你管。”

    秋叶叹了口气:“小姐别说这样的话,婢子保护您是应该的。”

    两个女人小心小意地说了一会儿话,只听到山洞前又有脚步声传来,朱元璋回来了。

    张樱仙的神经一下子又崩得紧紧的,全身都僵了,秋叶也紧张地侧耳倾听。只听到朱元璋走进屋子里后,喃喃地道:“这身衣服也有够脏的,明儿叫秋叶来洗一洗。”

    “是换下来的衣服……”秋叶小声地道。

    “嗯!”

    朱元璋没有点灯,屋子里还是黑黑的,他是一个很节省的人,山中物资不丰富,能不点灯的时候,他就会省点灯油。只听他的脚步声向着床的方向行去,两女心中都松了口气。

    突然,脚步声停了,朱元璋似乎想到什么,顿在了屋中,张樱仙刚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紧抓了起来。

    脚步再次响起,这次居然是对着草帘子的方向来的,张樱仙大惊失sè,在秋叶耳边急道:“不好了,他对着咱们这边来了……”

    “小姐……别怕……婢子……婢子在这里!”秋叶也紧张起来,她其实并不介意献身给朱八,因为她是真的爱他,但是……她也担心朱八不要她,而是非要张樱仙,那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朱八的脚步声在草帘子的另一边停了下来……

    张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一幕,是那个男人的手掀开了草帘,脸带yín笑地走过来,如果秋叶不能保护她,她除了哭泣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秋叶,快脱衣服!”张樱仙低声命令道:“把身上的亵衣和肚兜都脱掉,他如果过来,你立即投入他怀里,让他没时间来注意到我……”

一二零、晨!邀战

    “秋叶,快脱衣服!”张樱仙低声命令道:“把身上的亵衣和肚兜都脱掉,他如果过来,你立即投入他怀里,让他没时间来注意到我……”

    秋叶轻“嗯”了一声,虽然很害羞,但还是听话地脱了起来,很快就脱得光溜溜的。虽然她和张樱仙都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但也知道一个基本道理,就是脱光衣服的女人更容易吸引到男人的眼球,如果朱八掀开帘子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脱光的秋叶,说不定就真的看不到张樱仙了。

    不得不说,古代的女人真的很可悲,在那样的情况下,想到的自保手段居然是拿另一个女人去垫背,要是张樱仙是现代女人,早就拿起剪刀守在草帘子后面了。

    两个女人的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秋叶甚至做好了一个扑过去的准备动作,但那草帘子却迟迟没有掀开,过了许久,才听到草帘子那边传来朱元璋的一声轻叹:“樱仙,有个事儿,本不想说,但想了一阵子,这事儿和你有一定的关系,还是决定告诉你!”

    “什么……什么事儿?”张樱仙其实很不想说话,害怕自己说话会招来注意,但已经被人点了名,不说也不成了。

    “这次官兵进山,带了一个咱们的老熟人……”

    “谁?”

    “马千九!”朱元璋叹道:“你猜猜,他是干什么来的?”

    “呃……”张樱仙听说马千九来了,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在山里好久了,终于听到一个山外的名字,他虽然只是马家的一个管事,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这个名字还是让张樱仙回忆起了许多在马家大院里的生活。

    “我想,他是来认人的!”张樱仙不全傻,很快就猜中了:“就像上次我让秋叶跟着杨洪去指认郑彦夫一样,马家派了马千九来指认你。”

    “嗯,猜中一半!”朱元璋叹道:“如果只是要指认我,随便找个马家的家丁都可以做到,但这次来的却是马家最忠实的老仆马千九,你能想到为什么吗?”

    “派最忠实的仆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事情很重要,不放心普通家丁做;另一种是有什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事,家丑不外扬,只有忠心的老仆才有资格处理。”张樱仙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对这种事是很明白的,一点就明。”

    “嗯,既然你猜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妨再想想马家有什么家丑要处理。”朱元璋带着同情的语气道。

    话说到这份上,张樱仙就算再蠢也明白过来了,一张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不是……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马家的家丑,张千九是专门派出来处理我的?他是要亲眼看我死!”

    “我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想的!”朱元璋叹道:“我说的你未必信,这种事,交给你自己判断。”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我……我还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我……我没有做出任何有辱马家门风的事情……”张樱仙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一瞬间,她真的是柔肠百结,就在不久的刚才,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前,她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保护自己的清白,怎么她就变成家丑了呢?不,这事绝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错了,马千九的到来,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朱元璋从草帘边走开,回到了他自己的床上,重重地躺了上去,他是真的累坏了,身体一沾到床,立即沉沉地睡去,屋子里响起了他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

    但是张樱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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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清早!

    朱元璋如平时一般早起了,今天的山寨,洋溢着一种极不寻常的气氛,那是大战之前的紧张感,晨风从山边刮过,草摇叶动,以往的早晨能听到乡亲们早起互相招呼的声音,或者一些聊天的声音,现在都听不到了。

    平时朱元璋都是第一个起的,但今天却有无数人比他早起,因为很多人都压根睡不着,他们围聚在山崖边下,对着山下的官兵营寨凝视着。

    士兵们也早早就各自到了指定的防御位置,官兵都还没起床,他们就开始抱着滚木擂石,对着上山的路比划,就差没把石头给砸下去。

    没经过战阵的新兵蛋子,就是这样,这一点是人xìng使然,朱元璋也拿这种情况没办法!不过老兵就好多了,朱元璋嫡系的三十五名士兵,就没有这个问题,他们还在呼呼大睡呢,不到预定的起床时间,他们是不会起来的,战前不应该紧张,而是应该充分的休息,他们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

    拼命三郎也早早起了床,蹲在山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的眼角带着深深的忧愁,因为眼前的情景是如此的熟悉,就在一年多之前,洞子崖上,他也渡过了好几个这样的早晨。

    不光士兵们早起了,乡亲们也起得极早,许多不能参与战斗的老弱病残,都聚集在山顶的一块平台上,趴在山崖边向下面张望,他们也和士兵们同样紧张,因为他们也是反贼中的一员,如果士兵们战败,等着他们的或许是立即被杀,或者是被抓回去问罪,要不然就是从后山小路亡命而逃……但是逃出去又有什么用呢?没了山寨,没有了安身立命之处,到哪里不是死?

    张樱仙主仆居然也早起了,十八名丫鬟拥着张樱仙,也站在山崖边上,她柔弱的身躯犹如风中的一片柳叶,凄楚动人,不过这柳叶有一对黑眼圈,挺有趣。

    这沉重的气氛算是什么?如果纵容这股情绪酝酿下去,山寨就会不攻自破了,必须逼着官兵早些动手,朱元璋忍不住大声道:“把我的军乐队叫来……”

    不一会儿,军乐队叫到,一群乐师拿着铜罗、小鼓、喇叭等乐器围到了朱元璋身边。朱元璋认真地道:“给我奏一曲《凤求凰》。”

    “朱八哥……这当口儿奏这个不合适,《凤求凰》是娶嫁的时候才奏的,喜气洋洋的曲儿啊……”

    “我就要喜气洋洋的曲子!”

    于是,充满欢快音符的《凤求凰》在山顶上响了起来,在灰暗和压抑的气氛里,拼命地跃动着……

    山脚下的官兵们也被这乐声惊醒了,开始有些官兵走出营来,对着山顶眺望,还有大嗓门的人扯开嗓子对着山顶叫道:“作死啊?天刚亮就奏这个,你们要作死也别这样,直接从山上跳下来不就完了?”

    “就是,发什么神经病,大战将至,奏这破玩意儿!”

    “一群蠢贼,给官爷等着,官爷马上就来收拾你们!”

    官兵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始出营了,杨洪也被惊醒,一大堆百户官拥着他从营寨里跑了出来,看到山顶上的流寇并没有冲下来,只是古怪地奏着充满喜气的曲子,杨洪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搞什么名堂?”

    “报告将军,山上的流寇发神经了……”

    “不用你报告,老子没看见么?”杨洪一脚踢开传令兵:“这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去些大嗓门的,给我吆喝几声,叫他们下山来打。”

    官兵们开始列阵,暗红sè的鸳鸯战袄整整齐齐地列成一排,由于流寇没有下山,官兵们只是结成了军阵,却没有举起武器,所以盾牌和长矛都没有举起来,显得气势不太足。

    一排大嗓门的士兵从军阵里走出来,到山脚下站成一排,对着山上就吆喝了起来:“山上的流寇,有种下山来和军爷们放对啊!”

    “别缩在山上,痛快点,下来打!”

    “军爷在山下等着你们!”

    “山上不会是一群老娘们儿?是爷们儿就下来!”

    吆喝声借着山风,飘到了山顶,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话说两军阵前还有这种吆喝?有些朋友可能又不明白了,看惯了现代战争片的人肯定无法理解古代的这种军前吆喝,其实这个在史中有个名词,叫做“邀战!”

    古代人打仗,由于没有导弹什么的远程武器,攻城非常困难,双方都很难攻陷对方的城池,有时候双方都不想攻城,又想一决胜负,怎么办呢?简单,写封信给对方的首领,约定某年某月某rì某时,咱们双方带大军在某个平坦的草地上决一死战,你敢来么?

    这就是“邀战”的起源,后来发展下去,就成为战争中的一道独特风景线,军队里总会有一些大嗓门的士兵,在阵前担当“骂手”,临阵前,五百“骂手”一字儿排开,对着对方的城池或者据点侮辱谩骂,极尽挑拨之能事,为的就是把敌人从据点里引诱出来。

    这么**的战术真的有用?您别说,还真有用,自古以来被骂得热血上脑从城池里冲出去送死的人,多不胜数,根本不是十根手指头数得完的。

    果然,官兵骂声响起,第一个激动的就是王二,他刷地一下跳了起来,大怒道:“cāo!敢骂老子是娘们儿?老子这就杀下山去,打他们个稀巴烂。”

一二一、砸!

    王二刚刚跳起来想往山下冲,旁边的朱元璋突然一个扫堂腿,正好扫在王二的小腿上,这铁塔一样的汉子完全没提防身边人会动手,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朱八哥,你干嘛呢?”王二趴在地上嚷嚷道。

    “我还要问你干嘛呢!”朱元璋沉下脸道:“我这身为主帅的还没下令,你这副将就想妄动?我没斩你的头,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呃……”王二顿时没了脾气。

    朱元璋心中也暗叹,劝慰自己道:别生气,我现在带领的不是上一世雄霸天下的大明军队,而是一只乱七八糟的流寇队,他们不懂军纪,得慢慢教!

    “传我命令,谁也不许妄动一步,违令者斩!”朱元璋对着身后的马小天严肃地道:“你带着三十五名兄弟当督军队,谁不听我命令,一律就地格杀。”

    “这个……朱八哥,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斩不下手去!”马小天有点迟疑。

    朱元璋眉头暗皱,他对着旁边的拼命三郎使了个眼sè。拼命三郎不是白水人,和这些人没有乡里乡亲的关系,而且他经历过一次失败,遭到过手下的背叛,比马小天和王二等人更加懂得命令必须被执行的道理,他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朴刀,大声道:“朱八哥,我来督军,谁不听你的令,我第一个砍死他。”

    “好,先砍马小天,这家伙刚才就没听我的命令!”朱元璋淡淡地道。

    “是!”拼命三郎提刀就要砍,吓得马小天噗通一声就跪倒了下来,大声道:“朱八哥,我错了,我会认真执行您的命令。”

    “嗯,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定斩不饶!”朱元璋挥了挥手:“去督军。”

    这个小小的插曲,在山顶上泛起了一阵波澜,大伙儿不由得被朱元璋身上那种淡淡的杀气给感染了,他们突然发现,平时像个老好人一样的朱八哥,一站在战场边上,立即变了一个人,他说话给人一种刚强,冷厉的感觉,仿佛已经变成铁血无情的怪物。

    老实说,这种感觉虽然让他们害怕,但也让他们安心,谁也不放心一个老好人来指挥一场战争!只有这种带着杀气的怪物,才是士兵们愿意追随的目标。

    官兵在山下辱骂了整整一个时辰,把山上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但是山上的人却纹丝不动,在朱元璋的弹压下,山寨里的人虽然被骂得窝火,却强忍着没有冲下去。

    最后官兵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在艰难的大山里走了大半月,可不是为了来围着土匪的山寨骂人的,为的是升官发财,那就必须要夷平山寨才行。双方所站的位置,决定了官兵必定是攻的一方,土匪必定是守的一方。傻子都知道,在战争中,防守比进攻有利!

    杨洪皱起了眉头,他是真不想攻,想把流寇骗下山来,轻轻松松用战阵摆平,但是对方居然不上当……骂成这样了都不为所动,这可真是奇了,一般的流寇能有这么稳重?由此看来,这个建立山寨的朱八,真的有两把刷子。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发出了新的命令,就在他身后的军乐队立即开始敲起了鼓,“咚咚咚”,攻山的信号……

    骂手们停止了辱骂,既然要攻山了,就没有再骂的必要了,轰隆隆的鼓声里骂了也白骂。他们退回军阵,拿起了武器,开始随着军阵一起攻山。

    上山的路并不宽,就和所有的土匪选山寨一样,朱元璋所处的这匹山,也只有一条狭窄的上山小路,宽的地方只容四五个人并列,窄的地方最多只能两人并行。胆小的官兵们一走到这样的山路上,心里就开始打鼓了。其中有些参与过围剿郑彦夫的士兵,依稀间就想起了去年chūn天,在洞子崖攻打郑彦夫的山寨时遭遇过的情景。

    当时也是这样的小路,山上落下来无数滚木和擂石,砸得官兵哭爹喊娘,只希望这次不要再碰上这种事……希望对方没有相应的准备。

    可怜的官兵马上就失望了!山上的土匪不但有准备,而且准备还很充分!

    朱元璋挥了挥手,大声下令道:“砸!”

    “砸啦!”

    “砸他们这些狗娘养的!”

    “骂了老子一个时辰,气死老子了,砸不死你们这群孬种!”

    王二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是等得最辛苦的一个,朱八哥终于下命令了,王二哪里还坐得住,他双手发力,环抱起了一块巨大的黑石块,这石块少说也有两三百斤重,普通人根本抱不动,但是王二却“嗨”了一声,双手青筋凸起,一下子把石块给扛到了肩头上。

    “我叫你们骂我是娘们!娘们儿玩得动这么大的石头吗?”王二双臂一抡,巨大的石块挟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力,向着山路上飞坠下去。

    走在最前面的四五个官兵,正挺着盾牌小心小意地向上摸呢,看到这块石头飞下来,当真是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里的盾牌一扔,整个身子像蛙跳一般,猛地跃向山路旁边的崖壁上,紧紧地贴在壁上,想躲开这块巨石。

    他们倒是躲开了,但是他们这扛盾的让了,后面没盾的怎么办?

    大石头狠狠地砸在了走在第二排的几名矛兵身上,几乎在一瞬间就带走了他们的xìng命,脑浆飞溅,鲜血飙起,几个官兵的横尸在地,脖子变成了奇怪的弯形。

    “哈哈哈,王二哥砸得好!我们跟着砸啊!”山顶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大伙儿一人抱起一块石头,向着山路猛砸,数百人一起搬石头砸,那是何等壮观?一时之间,石落如雨,狭窄的山道仿佛被石块覆盖了,官兵顿时被砸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有个官兵顶着盾,想在盾下偷生,但是连盾牌都没顶得住不停落下的石块,这人居然被三四块石头硬砸开了盾牌,然后砸扁在地。有人贴在山壁上想翻上去,但是刚爬了一半,就被石头砸中腰间,掉落下去。有个弓兵拿起弓想shè山顶扔石头的人,但是以下shè上,那箭矢不够力量,飞到一半就软软跌落。

    官兵单方面的挨打,而且石头威力又打,擦着就伤筋动骨,比刀枪砍中还要严重。

    不等杨洪下令,官兵们“哄”地一声叫,开始向着山腿下退,有些退不及的人,干脆用滚的。

    官兵的第一次进攻,无功而返!

    山顶上观战的老百姓们,顿时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赢啦!官兵攻不上来!”

    “哈哈哈,太好了,咱们安全了。”

    士兵们的士气也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不少人都脸露笑意:“官兵也没什么可怕的嘛,轻轻松松就砸翻了。”

    “是啊,昨晚我紧张得一晚睡不着,害怕官兵把我捉回去,没想到这么一打下来,官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人,一个肩膀顶一脑袋,我怕个屁。”

    王二也满脸得意,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参与战争,虽然时间不长,只是单方面的砸头,仍然开心得满面红光:“哈哈哈,赢了,太开心了。”

    “别松懈!”朱元璋突然挥了挥道:“传令,所有士兵不得离开原位,准备应对官兵的第二次攻山。”

    “是!”军乐队按朱元璋的指示,奏响了音乐。

    “啊?”王二大奇:“朱八哥,官兵被我们砸得跟狗一样,还敢来第二次?”

    “当然!”朱元璋认真地道:“你以为自古以来的攻城战和攻山战,都是失败一次就不再攻了?别小看战争!一场大型的攻城战,可以持续一年两年之久,攻了一天又一天,攻了一阵又一阵,失败了就重整齐鼓再来过,哪有输了一次就退走的道理?”

    “可是上次官兵攻打郑彦夫的山寨,只失败了一次就没攻了,改成使用攻心之计……”王二茫然不解地问道:“他们也有可能不攻我们了,改用攻心计?”

    “不会!”朱元璋摇了摇头:“这次的情况与上次不同,上次郑彦夫先在山下败了一场,官兵已经动摇了郑彦夫军的士气,发现硬攻不行,就改为攻心。但是这次……我们还没有败阵,官兵在这种时候使用攻心之计根本没有用处,士兵和百姓们都不会动摇,所以杨洪不会用攻心计,他必须先取得一定的战果。”

    “这个……您说的东西好复杂,我听不太懂!”王二抠了抠头。

    没指望你懂!朱元璋心里想道:你也就是个冲将之才,只要知道冲锋陷阵即可,这些东西你学不了。

    这时山下的杨洪也正在招展令旗,刚刚撤退下去的官兵回到了他的身边,军乐队停止了奏鸣,杨洪扯着嗓子大声道:“不要担心,流寇们不像咱们官兵,懂得军备,他们不会准备大量的守城物资,像刚才那种规模的石块雨,应该已经用完了他们的守备物资,咱们再攻一次,肯定可以拿下……”

    “将军高见!”一群百户官和总旗、小旗兵赶紧拍马屁。

    士兵们听了这话,刚刚被打压下去的士气又复一振,没错,流寇他们见得多了,没见过哪个流寇预先存了许多战备物资的,他们只要没了石头,区区山道有何可惧?

一二四、攻心之计又来了

    看到山寨里的物资储备十分足足,杨洪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正面进攻,因为经过第二天的攻山之后,杨洪手下的士兵又损了四五十名,现在只有四百多人了。他深知自己手下这群大头兵的素质,如果人数多,他们还有斗志,人数一少,只怕就会彻底崩溃掉。趁着还有四百多人,不算太少,还可以维持着士气,现在这样的人数,经不起损失了。

    当天下午,一排大嗓门官兵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山下,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官兵们齐声对着山顶叫嚷了起来:“山上的匪徒们,念在你们是朝廷的子民,千户大人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下山来投降,可免一死……”

    “朱八,如果你下山投降,可封大官!最小也是个百户!”

    “你们别以为官兵攻不上山来,你们就可以在山顶上得意,朝廷有百万大军,现在在山下的不过只有五百人,等些rì子,就会有上万的大军到来,到时候你们这个小小山寨,会被碾成平地。”

    “趁早投降,还有活路,投降晚了,只有死路一条……”

    “山上的人听好了,谁要是把朱八的人头献下山来,可得赏银五百两……”

    官兵们扯开嗓子大声嚷嚷着,烦人的声音在山顶上回响,不论是士兵,还是士兵的家属们,或者是跟随朱元璋逃进山来的百姓,都听了官兵的呼叫声,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是谁都没有说话,山顶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拼命三郎听到官兵的呼声,脸sè顿时就变了,去年,他的山寨覆灭,起因就是这样的呼喊声,不需要官兵攻打,这呼喊声就使得他的山寨分崩离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赶紧跑到朱元璋的身边,低声道:“朱八哥,情况不妙啊,您快想点办法……王二哥现在带了两百心腹弟兄下了山,山上如果情绪不稳,会闹出大乱子的。”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朱元璋安抚了他一句,随后笑道:“来,看我和官兵开个小玩笑,打击一下他们的士气。”

    这时山下的官兵们还在大声嚷嚷,重复着前面说过的话,当他们重复地嚷到:“山上的人听好了,谁要是把朱八的人头献下山来,可得赏银五百两……”

    朱元璋突然跳到了一块比较显眼的石头上,然后大声叫道:“山下的人听好了,谁要是把杨洪的头献上山来,可得赏银五铜钱!”

    “赏银五百两……”

    “赏银五铜钱……”

    两句话的尾音在山中回响,久久不绝,山下的官兵和山上的士兵们同时楞住了,大伙儿把这两句话放在心里,仔细地咀嚼了一下,慢慢地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随后,山顶上暴发出士兵和百姓们的一阵哄笑声:“哈哈哈哈……咱们的朱八哥值五百两,你们的千户大人只值五个铜钱……哈哈哈哈……”

    “混蛋,不要看不起人!”山脚下的杨洪气坏了,这五个铜钱的悬赏,是对他极大的侮辱,其中蕴含的那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意味,是最让他受伤的。堂堂朝廷五品武将,西安府的千户大人,居然被一个区区流寇给“不放在眼里”了,这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偏偏他还拿这流寇毫无办法,除了在山脚下干瞪眼,又能如何?

    朱元璋这个小玩笑一开出来,山顶上诡异的气氛顿时好转了一些,不少士兵的心思活了起来,他们率先吼道:“不能投降,大伙儿没有听过澄城郑彦夫的故事吗?他被赵钰出卖身死,后来赵钰这家伙结局如何?还不是被官兵过河拆桥了!”

    “对,赵大头出卖了郑彦夫大哥,以为官兵要给他封官,结果是被骗了。”

    “当初骗杀赵大头的,不就是这个杨洪吗?他这是故技重施!”

    “我们不能相信杨洪!”

    “对,我们绝不能投降!”

    “怕个屁,官兵来多少,咱们砸死多少,现在咱们占着上风呢。”

    “杨洪是打不下咱们的山寨,才想用计对付我们,说先生讲过,这个叫做……攻心之计!”

    士兵和百姓们越说越起劲,拼命三郎左看看,右看看,只见山寨里那种诡异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士兵和百姓反而战意更高。

    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朱八哥前些天为什么要让他去给士兵们讲故事,把山寨覆灭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大家听,原来就是准备应付今天这个局面。有了郑彦夫的故事作为参考,大多数的士兵的百姓不可能再被杨洪骗倒,这对于稳固山寨的军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大环境倒向不投降的情况下,就算还有一小挫人想投降,也会显得势单力孤,不敢轻举妄动。

    当天余下的时间,山寨里弥漫着官兵们劝降的呼喊声,但是大多数的士兵和百姓都不为所动,甚至有人对着山下大声骂道:“官兵滚,少在这里骗人!”

    “咱们不会相信你们!”

    “你们这些骗小孩子的把戏,是骗不倒我们的!”

    山上的流寇们作出的反应,把杨洪给郁闷得不行,果然,军队还没有取得战果之前,就使用攻心之计,效果也太差了。他郁郁不乐地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苦思应对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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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朱元璋照例检视了一遍山寨,清点了所有的战备物资,这才回到自己的山洞,他吹灭了桌上的油灯,打算上床睡觉。

    山洞里漆黑而又安静,只剩下洞外的虫鸣声还在耳边回响。

    朱元璋刚摸到床上躺下,突然……隔着草叶帘子,那边的张樱仙低声道:“朱八哥……我想和你说件事。”

    咦?她半夜三更来找我说话,这还真是稀奇事。朱元璋微感好奇,应道:“问!”

    “你……何不趁机投降呢?”张樱仙迟疑了一阵,艰难地道:“官兵都许诺给你一个百户官做了,这可是六品的武官,不算小,你是放牛娃出身,能做到这个位置,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哈?”朱元璋微感意外,他在等着山寨里出现投降派,然后反手将他们一网打尽,清理山寨里的不协调声音呢,没想到自家的后院居然先起了火。

    黑暗中,又隔了草帘,张樱仙看不到朱元璋的脸,不然她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他的脸sè已经沉了下去,一丝笑容也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上一世杀伐果断,穿越尸山血海走出来的那张铁面。

    “我会帮你说情的!”张樱仙继续道:“我毕竟是县令的女儿,出来帮你说话应该也有点用……我会告诉大家你是个好人,这次的事是逼不得已的……你也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份的事……”

    她话音未落,屋中那张从来没有被掀开过的草帘,突然刷地一下被掀开了,朱元璋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她的床前,这一下,真是吓得张樱仙不轻,睡在她身边的秋叶也吓得惊坐了起来,两个女人身上都只穿着单薄的衣物,还好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

    不过……虽然是在黑暗中,朱元璋的手臂还是非常准确地钳住了张樱仙的咽喉,一下子重重地将她按倒在了床上,手臂紧缩,让她感觉到喉咙有点痛,有点轻微的气闷,不过朱元璋并没有紧紧地扼下来,看来这个动作威胁的成份多于行凶。

    “给我听清楚!”朱元璋非常认真地道:“凡是大事,女人不要插嘴!”

    “啊……唔……”张樱仙想挣扎,又不敢,想抗议,还是不敢……只好发出轻微的悲鸣声。

    “朱八哥……别……别这样对小姐。”旁边的秋叶楞了一楞,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今天的朱八哥杀气腾腾,是她所不认识的一张脸,就连她也吓坏了。但是她还是鼓气了勇气,向前一扑,拼命地抱住了朱元璋的腰身,把小脑袋顶在朱元璋的肚子上,用力地道:“呜……朱八哥,小姐如果说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您放过小姐……”

    “我已经是格外的留情了!”朱元璋冷冰冰地道:“换个人劝我投降,现在已经死了!”

    秋叶听了这句话,微松一口气,这说明朱元璋并没有杀小姐的打算。她的小手还是紧紧地环着朱元璋的腰身,希望把他的手臂拉松起来一点,让张樱仙的喉咙可以舒服点:“小姐也是为你好……她这样说也是希望你过上好rì子啊……”

    “为我好?哈!”朱元璋对张樱仙凶巴巴的,对秋叶的态度却好多了,他居然有心情向秋叶解释道:“为我好,就不要劝我投降,因为投降是一条死路。”

    “朱八哥,你和官兵作对,难道就是一条活路了吗?”秋叶脸上的泪水流了下来:“我也不希望你造反啊……呜……你要钱,我可以偷家里的钱给你……你要女人,我把自己给你……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只要你不去造反,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官兵就在山脚下,早晚攻破山寨,小姐和我也许还能活命,因为我们只是被你抓来的,但是你一定活不了……呜……我真不想你死。”

    “唉!放心!”对于真爱自己的女人,朱元璋的态度软化得很明显,他居然轻轻地拍了拍秋叶的肩膀,温言软语道:“就凭杨洪,还没这个资格。放眼天下……也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他们杀不了我!”

一二五、马小天叛变

    第二天,官兵起了大早,继续在山脚下高声呼叫着劝降,弄得山寨的清晨就充满了“快投降,投降可以当大官”的声音,就像夏rì的知了,在树上不停的吵闹着,无比烦人。

    朱元璋很清楚,昨天官兵刚刚开始使用攻心之计,还不会显现出效果,但是经过了一晚上的时间,肯定有许多人一晚上没睡着,在反复考虑着自己将来的前途,这些考虑的人中间,应该会有一小部份人,内心已经发生了动摇。

    也许有的友会觉得奇怪,这些人为什么就这么傻呢?明明听说过了杨洪杀掉投降的赵钰的事,他们为什么还会动摇?其实这究根到底,是个侥幸心理在作怪,总想着,也许事情轮到自己头上,就会不一样了呢?

    朱元璋并没有在意一些小动摇,他知道人心的缺点,有一些人心里有犹豫,那很正常,只要他们不站出来试图谋杀自己,换取官位,他就可以原谅,但如果有人试图像赵钰对付郑彦夫那样对付自己,定杀不饶!

    有一件事他是可以肯定的,有了赵钰被杀的事情在前面,愿意向官兵投降的士兵和百姓一定是少数,既然他们只占少数,那么山寨的根基就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他召来李初九:“你注意看着普通乡亲们的态度,有任何变化,立即通知我。”

    “是!”

    再召来了马小天,低声吩咐道:“你让最忠心的三十五名弟兄,散入到士兵们中间去,不用多说自己的意见,旁听他们的反应就行,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告给我。尤其是傍晚时节,凡是有超过十人以上的聚会,必须发现,并且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做……附耳过来……”

    ------------

    当天夜里,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官兵们才收回了大嗓门的骂手,回营吃饭,而山寨上的士兵和百姓们,也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山洞里休息。

    在山顶上的一个小山洞里,一群眼圈发黑的人聚了起来,这群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五十来个士兵,七八名乡亲,如果仔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大多数是种光道的手下,种光道当初战败时,带着一群兄弟逃到朱元璋这里,随后种光道被朱元璋刺死,他这群手下并不知情,还以为种光道真的是重伤而死的,他们没了首领,自然就奉朱元璋为首了。

    这群人平时都是街坊邻居敬而远之的混混无赖,借着农民起义的机会,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跟着种光道做了不少恶事,自从逃到黄龙山里来后,山里的生活非常清苦,物资稀少,缺乏与外界的交流,老实巴交的普通人还能过这种rì子,这些混混无赖怎么受得了?

    他们早就对山寨心怀不满,现在官兵来剿,开出了升官发财的许诺,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一群人围聚在一起,低声商量。

    “怎么办?咱们现在该何去何从?”

    “我觉得应该向官兵投降,闷在这山里,真是难受。”

    “可是……赵钰一伙人去年向杨洪投降,不是全部被杀了吗?”

    “切,谁知道这故事是不是真的?我看是那个叫拼命三郎的人编出来的,杨千户是什么人?那是朝廷的五品官员,比县令还大了两品,说话能不算吗?”

    “我……还是有点怕!”

    “怕个屁,富贵险中求,现在咱们难道就安全?随时可能跟着山寨一起玩完,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老子拼了命搏一搏,万一就翻身了呢?”

    “那,咱们就这样下山去降了?”

    “不行,这样投降没屁用,没功劳!得弄个礼物给杨千户,不然咱们捞不到好处。”

    “礼物?咱们一没钱,二没宝物,拿什么礼物送?”

    “朱八的人头呗!正好王二带着两百名他的死忠下了山,咱们趁着天黑,冲进他的山洞,一刀把他剁了,这样整个山寨就没了头领,大伙儿都得听我们的。”

    “可是……朱八哥的山洞旁边还住着马小天那三十五名护卫,还有很能打的拼命三郎,如果咱们夜袭时被哨兵看到,吆喝一声,那三十五人堵住山洞口,就靠咱们这里五十号兄弟,未必就冲得进去,惊动了别的士兵,事情就麻烦了。”

    “这倒是个问题……”

    混混无赖们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们很快就下好了决定:“管他呢,拼了……”

    他们开始整理装备,每人都携带一把木矛,有小刀的也揣在怀里,正在忙的时候,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负责放风的混混,低声道:“出怪事了,马小天让我通报一声,说他想进来说几句话。”

    “什么?马小天?”混混无赖们大惊失sè:“咱们聚在这里的事暴露了?”

    “等等,如果真的暴露了,来的就是朱八哥带着一大群弟兄了,现在只来了马小天,必有蹊跷,让他进来,听听他说什么。”有一个有点头脑的小混混道。

    混混无赖们听了这话,倒是安心了不少,赶紧让人把马小天迎了进来。只见马小天身上披着件黑袍子,头上也蒙着黑巾,似乎是躲避着什么似的走了进来,见到混混们,马小天立即开口道:“别把我当敌人……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帮我们什么?我们没什么要你帮的!”混混们神情闪烁。

    马小天嘿嘿道:“你们瞒不过我,你们想要朱八哥的人头……”

    “胡……说……”

    “别骗我了,我知道!”马小天神秘兮兮地道:“我愿意帮你们,一起下山投降,升官发财。”

    “少来,我们才不信你会这样做。”听说朱元璋手下最忠心的护卫头头愿意帮自己,混混心中大喜,但却要极力掩饰着欣喜,也算满辛苦的。

    马小天黑了黑脸,咬牙切齿地道:“前几天,朱八那家伙让我负责督战队,说有不听他命令的就斩了,当时我说,乡里乡亲的不好下手,结果他立即就叫拼命三郎斩我……这事儿大伙儿都有看到?”

    “这个……”这事儿倒确实有不少人看到,就连混混无赖们中间,也有好几人亲眼看到了这件事情。

    马小天恨恨地道:“我忠心于他,为他做事,他却这样对我,我想清楚了,跟着他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杀了他,拿他的人头去搏个官位,将来飞皇腾达,比在这山里当个护卫头头有出息多了。”

    他这么一说,混混无赖们倒是信了七八成,但还有两三成的犹豫,担心马小天逗他们玩儿是要坑他们呢。

    马小天又道:“放心,我不会坑你们,这样,你们到下山的小道边等我,我去朱八的山洞里杀他。我是他的亲信,他不会提防我,找到他之后,我趁他不备,一刀杀了,把人头拿出来,和你们一起下山,这对你们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

    混混们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不少,这样听起来,他们确实不会被坑,没有半点风险在里面,但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马小天,你这样帮我们,究竟为什么?如果你真的能一个人杀掉朱八下山请赏,何必非得拉上咱们一起分功劳?”

    马小天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被赵钰的事给吓的,我一个人拿着朱八的人头下山请赏,有点担心官兵说话不算话,如果有一大票兄弟一起,胆气就壮一点。”

    这话一出,混混们最后的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消,这下他们相信了马小天真的是来帮他们的了,因为马小天也需要他们壮胆。

    人和人的相处,往往是基于某种需求关系,有可能是需要朋友的权、有可能是需要朋友的钱、有可能是需要朋友带给你的欢笑和泪水、有可能是需要朋友这两个字带给你的温暖……这些需要有物质上的,也有jīng神上的,总之,你对朋友有需求,朋友也对你有需求,你们才可以成为朋友,如果你能给对方的和对方能给你的,都让彼此感到得偿所愿,你们就会成为好朋友和死党。

    世界上不存在没有需索的友情,凡是无yù无求去交朋友的人,都是目的不纯。

    混混们相信了马小天,他们不用去刺杀朱八了,心里也感觉到轻松,毕竟朱八在士兵和乡亲们中的威望极高,要动手杀他也挺让人害怕的。他们收拾好行李,趁着夜sè,悄悄向山寨侧边的一条小道口摸去,那里是一条羊肠小道,只有一人宽的山道,官兵不可能从这里攻山,大部队也无法在这里行进,但是他们这种五十人的小队,走这种山路却没有问题。

    山道口上有一名哨兵,马小天走上去说了几句,那哨兵就乖乖地退开了,混混们不由得心想:有马小天帮我们真是方便,连哨兵都能使唤得动。

    安排好了退路,马小天这才对他们道:“你们一定要等着我,我会带朱八的人头过来……”

    “会等你的,没人头咱们下山也请不到赏……”混混倒是明白这个。

    “好!”马小天振了振jīng神,将一把钢刀插到后腰上,向着朱元璋居住的小山洞走了过去,后面是五十几名混混,伸长了脖子期待着。

    见马小天走远了,一名混混突然道:“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谁胆子大,脚步轻的,悄悄跟过去听一听。”

    “我去!”一个干瘦的混混走了出来,他穿的是一套黑衣,正好适合夜行,紧紧了腰带之后,他也遁着马小天走的方向,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一二六、追他们下山

    朱元璋的山洞里正亮着灯,他是一个很节省的人,自从进了山之后,几乎是不怎么点灯的,但今晚却一反常态地点着油灯,似乎在等候着什么。草帘子另一边的张樱仙没敢吭声,经过昨晚的事情,她更怕朱元璋了。

    隔壁的油灯亮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更加惶恐。

    就在这时,山洞外面传来了马小天的声音:“朱八哥,我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朱元璋jīng神一振。

    看来他等的就是马小天了,张樱仙的心里忍不住有点好奇,这两人大半夜的要干嘛呢?虽然害怕,她还是轻轻地起了床,透过草帘子的缝隙向外面看,秋叶也和她一起,悄悄张望着。

    只见马小天进了山洞,一边走,眼里一边向洞外不停地瞄,分明是在给朱八使眼sè,而朱八看到这个眼sè之后,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很显然,他们在密谋着什么,要瞒着洞外的人,张樱仙和秋叶的好奇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马小天使完了眼sè,扯开嗓子,似乎故意说给洞外的人听似的道:“朱八哥,半夜三更来找您,真是打扰了,我想和您说一下关于寨子里的滚木擂石储备问题。”

    “嗯,你靠近了说……”朱元璋也故意向着洞外说道。

    两人凑近到一块儿,朱元璋突然从山洞的角落里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了马小天的手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张樱仙看到那个木盒有一尺见方,刚好比一个人的人头大一点点,她以前见过这样的木盒,那时见到的盒子里还装着郑彦夫烧得焦黑的头颅,现在看到的这个盒子显然也是用来装人头用的。

    要装谁的人头?张樱仙有点搞不明白。

    这时马小天又从山洞角落里捡起一块石头来,笑嘻嘻地放进了盒子里。朱元璋也带着淡淡的笑容,拿出一瓶预先准备好的野鸡血,倒在了盒子里面,血淋在石头上,顺着石头两边流下,很快就流到了盒底,从盒底的木缝里浸出去,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马小天又从后腰抽出一把刀,朱元璋照例也把鸡血淋在上面,灯光下,鲜血变成暗红sè,顺着刀刃上的血槽流动着。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借着灯光做得这种诡异的事,看得张樱仙全身发毛。

    “好了……”朱元璋压低声音说道:“可以开始了……”

    “嗯!”马小天点了点头,然后他突然振了振手里染血的刀,用洞外刚好能听到的声音低呼了一句:“狗贼朱八,看我取你狗头……”

    虽然说着这么凶残的话,他的身子却动也没动,那刀也没举。朱八却大叫一声:“你……为什么……啊!”

    山洞中响起了朱八凄厉的惨叫声,张樱仙和秋叶明明看到朱八好好的站在眼前,但是听到这惨叫声,也忍不住吓了一跳,仿佛真的看到朱八被刀砍中一般。一主一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犹如在发恶梦一般可怕,忍不住也被朱元璋的惨叫带动了,齐声惊呼了一下。

    只见朱元璋对着马小天点了点头,低声道:“去吧……”

    “好的!”马小天左手抱着滴血的木盒,右手挺着染血的刀,向外就跑。

    他跑到门口,山洞边上刷地跳出一个干瘦的混混,正是尾随他来的那个,惊喜地道:“马小天,你得手了?”

    “得手了!”马小天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木盒:“我一刀把他宰了,脑袋就装在这个盒子里。”

    那混混大喜过望:“快,咱们快下山……”

    两人向着山道边就跑,这时朱元璋的惨叫声已经惊动了旁边的人,只听见旁边的小山洞里响起拼命三郎的一声暴喝:“发生什么事?”

    随后拼命三郎那铁塔般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后面:“马小天,站住,你抱的是什么东西?交出来给我看看……”

    干瘦的混混吓坏了,但马小天却很硬气,他扬了扬手里的刀,大声道:“这盒子里是朱八的人头,老子杀的,哈哈哈,你不是要帮他督军杀了我吗?有本事来啊!”

    “什么?”拼命三郎大怒:“贼子安敢!”他一边大骂,一边也从后腰抽出一把刀,向着马小天和混混冲了过来,人还没到,他汹涌的杀气就已经涌到面前。

    马小天把手里的木盒往旁边的干瘦混混手里一交,大声道:“你拿着这个,我单手敌不过拼命三郎。”

    “哼,你双手也敌不过我!”拼命三郎大呼一声,一刀猛劈过来。马小天将身子一矮,打了一个滚,险险避开。

    那干瘦的混混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抱着木盒子不知道该干嘛,发起楞来。

    在黑漆漆的夜sè中,混混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见拼命三郎和马小天你一刀,我一刀的对劈,没过三刀,马小天就落在下风,全面挨打,到第五刀的时候,拼命三郎似乎一刀捅在了马小天的胸腹处,马小天惨叫一声,翻身就倒,倒下的时候还大声叫道:“我不行了……你快走……带人头下山……”

    那干瘦的混混这才如梦初醒,惊呼一声,撒腿就跑。

    拼命三郎舍弃了地上的马小天,向着混混猛追过来,大呼道:“贼子休走,交出盒子……”刚才那简短的交手期间,朱元璋的心腹们也从山洞里出来了,除了马小天,还有三十四名心腹,这些人楞了一楞,似乎花了几息时间来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随后也大呼一声,跟着混混追了过来。

    混混吓得不清,抱着盒子撒腿飞奔,他人长得干瘦,但是身形灵活,跑得飞快,后面的拼命三郎和三十四名护卫居然追不上他,让他一溜儿跑回了混混无赖们聚集的山道口。五十几们混混无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他跑回来,手里还抱了个盒子,正要询问,后面又追来了拼命三郎等人。

    那干瘦的混混惊叫道:“大伙儿快跑……朱八的人头到手了……但是马小天也被杀了……拼命三郎好厉害……快跑……”

    混混无赖们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拼命三郎很厉害还是知道的,当下也不需要有人发号施令了,一伙子人齐吼一声,撒退就向山下跑,他们早就有跑路的打算和准备,所以跑起来倒也飞快,一伙人在山道上飞快地向下跑,居然一瞬间全都跑出了老远,那干瘦的家伙抱着个盒子跑在最后,他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手里的盒子关系到升官发财娶老婆,那是说什么也不会丢的。

    前面的逃,后面的追,两拨儿人一下子就都向山下跑了去。

    直到这两拨人都跑不见了,山崖边上才出现了朱元璋和马小天两人的身影。马小天揉着屁股和肩膀,嘟着嘴道:“三哥好大的力气,我接了他几刀,差点真的丢了小命。”

    “哈,人家还是手下留情,在和你玩假的呢,真要打,两刀足以杀你。”朱元璋笑道:“你的武艺还得给我好好练。”

    “是!”马小天恭敬地点了点头道:“不和三哥过招,我还真以为自己的武艺不错了,这一过招才发现,我还差得老远。对了……朱八哥,他们这一追一逃,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朱元璋笑着道:“我给拼命三郎的命令是,不能真的追上,但得让对方认为他马上就要被追上了……吓得他们亡命而逃,没时间打开木盒看里面的首级真假,把他们从山顶一直撵到官兵的营地里去,到那时才撤回山上来。”

    马小天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杨洪接到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染血的石头,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嗯,我想……他大概会气得把这些人全部杀了,把首级挂在营前吧……”朱元璋笑道:“用假首级糊弄朝廷官员,当属藐视朝廷,斩立决……”

    马小天叹道:“朱八哥,其实要杀这些家伙,直接把他们堵在山洞里全杀了不就行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又是假打又是假追的,多费心啊。”

    “不行!”朱元璋摇头道:“他们虽然想杀我,但毕竟同为白水的乡民。如果他们已经杀了我,山寨里的士兵和百姓们也许会杀他们为我报仇。但若他们没能得手,就被我们识破并且抓了起来,山寨里别的士兵和百姓,就会为他们求情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这个……”马小天大汗:“确实如此!”

    “所以,我不能动手杀他们,必须得借别人的刀。”朱元璋笑着道:“今晚的事要严密封锁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用假人头骗他们下山了。明天,咱们也别给士兵和乡亲们说他们想杀我,只说他们是乘夜自行下山去投降的……”

    “为什么要帮他们隐瞒?”马小天大奇:“明明是他们想杀了您再下山,咱们把这事公布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吧。”

    朱元璋笑道:“只说他们是想投降而下山的,结果一转眼他们就被愤怒的杨洪给杀了,这事情落在山上的人耳中,就会让他们感觉到,投降是绝对不可行的一条路。可以进一步证实,赵钰当初被官兵杀掉的故事是真的,让山上的所有人,绝了投降之心。”

    “原来如此!”马小天恍然大悟,到现在为止,他才总算是明白了朱八哥的计策,这可真是一石二鸟,高明无比的计策啊!这一瞬间,他再次为自己的领袖那挥手间就处理好一切的本事而感到深深的心折。

一二七、原来是来消遣老子

    朱元璋的猜测没错!拼命三郎带着一群人追赶着前面的混混无赖,崎岖的山道上,两拨人儿一先一后地跑着,拖了长长的队伍。

    由于拼命三郎追得太紧,前面的人又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停下来,一路亡命地向山下狂奔,整个过程中,他们不但没有时间打开盒子看里面的人头对不对,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到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跑到了山脚下,前面就是官兵的营寨。

    官兵的营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半夜都能跑进去的,营寨四周都堆放着木头扎成的拒马,临时的营墙也做得很扎实,周围一圈火把,照得亮亮堂堂,营墙上还有士兵在来回巡逻。虽然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大明的军队已经不如明朝刚刚建立的时候那么纪律严明,但是营寨的搭建仍然中规中矩,无可挑剔。

    墙头上的哨兵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打着十二万分的jīng神,监视着四周的黑暗,突然,哨兵看到一大群人,从山路上冲了下来,跑得飞快,手里还拿着木矛一类的兵器。

    哨兵顿时就是心中一紧,想到一个小说,评里面用得最多的战术:“夜袭敌营”。

    这名哨兵想也没想,扯开嗓子就叫了起来:“夜袭!山上的流寇来夜袭咱们的营寨了!”吼完之后,他还没过瘾,又拿起手上的梆子,“啌啌啌”的敲响了起来。

    所谓梆子,就是空心的竹管,一种敲起来会发出“啌啌”声的打击乐器,这玩意儿在古代通常用于衙门发布召集令的时候,就派人在城市里敲响梆子,把百姓们召到衙门去听官老爷训话,后来慢慢的就发展成一种报jǐng的乐器,在明朝的时候使用得非常多。(成于明朝的《水浒传》里有记:那庄前庄后,庄东庄西,三四百史家庄户,听得梆子响,都拖枪拽棒,聚起三四百人,一齐都到史家庄上。)

    总之,这梆子声一敲起来,整个兵营都爆炸了!去年,官兵们夜袭赵钰,将赵钰一伙儿轻松杀了个jīng光,就是因为夜袭的威力巨大,很容易使得对方发生混乱。而现在,居然有流寇来夜袭官兵……

    官兵们应对夜袭的反应,不像赵钰一伙人那样稀松,他们对于敌军夜袭,也是有过相应的训练的,一听到梆子声,官兵们立即翻身爬了起来,虽然也有人大声喧哗,搞不清楚状况,但大多数官兵显得比流寇们冷静多了,他们用飞快的速度跳到军账边,还没穿衣服,首先抓起了自己的长矛。

    要知道在敌军夜袭的时候,随时有可能有人杀进营账来,先穿衣服说不定就会失去拿兵器的机会,官兵们顾不得衣服,先顾兵器,这就是训练的成果。随后士兵们还是没穿衣服,光着膀子,穿着牛鼻裤,从营帐里冲了出来,以每个营帐为单位,组成了小型的长矛队,向着营地中间的空地集合过去。

    官兵扎营时,并不是一个士兵一个帐篷,而是十一个人一个帐篷,正好是十个杂兵,一名小旗,这样的安排方式,正好让他们在碰上混乱,需要各自为战的时候,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作战能力。

    十一人一队的官兵,用最快速度从各个营帐里钻出来,向营寨中间的空地集结。

    有看官可能觉得奇怪,他们不向敲梆子的地方集结,却向营寨中间的空地集结,啥意思?其实这就是看官们不看明白古代打仗了,在夜袭时,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迎向来敌,而是首先集结在一起,这才是保证军队在黑夜中仍然战斗力不衰减的关键。

    如果每队官兵都向着敲梆子的地方去,就会形成很混乱的局面,假设敌军已经破寨而入,官兵们就会被冲散阵形,假设敌军还没破寨而入,你去了寨墙边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营寨中间的空地上,先集结起来,至少得找到自己的指挥官,这样一来,就算敌军已经破寨而入,集结好的军队也可以和敌军战斗。

    官兵们在中间的空地列好,个个都光着膀子,穿着牛鼻裤,一条条黑油油的手臂和大腿,看起来十分滑稽,但没有一个人笑,夜袭是要人命的玩意儿,谁敢在这时候笑?杨洪也从营帐里跳了出来,身上同样没穿外衣,不过他倒是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小衣在身,像他这样的大官,可不是光着膀子睡觉的。

    杨洪左手提着剑鞘,右手提着剑,头发散乱也顾不得整理,跳到场中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队已经集结好了,心中微觉满意,大呼道:“好了,人都齐了,赶紧去迎敌!”

    官兵们这才分成队列,向着敲响梆子的地方跑了过去!

    当然,别看我写了这么大一段儿,其实也就短短几分钟时间罢了。官兵们跑到寨墙边时,从山上跑下来的混混无赖们,才刚刚到寨墙外面。

    “弓前手!”杨洪大声下令。

    一排弓手上了营墙,将手里的七斗弓拉得满满的……

    “别放箭!”外面跑来的混混无赖们大声惊呼了起来:“我们是来投降的……”

    “什么?”官兵和杨洪齐齐一惊:“有这种半夜三更,手上拿着兵器,从山上狂冲下来投降的么?这让别人一看,分明就是夜袭嘛。”

    混混无赖们指着背后道:“我们想下山来投降,但是有人追击我们,我们才这样跑下来的……军爷们勿怪。”

    杨洪见到混混无赖们陆续到了营寨外面站定,人数也就五十来名,这才终于相信了他们不是来夜袭的,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妈的,半夜三更闹个鬼啊,老子刚刚才睡着,就被你们这群杀才弄得衣衫不整的爬起来,大失了官威。

    他心中非常不舒服,语气也就不太好,冷哼道:“要投降改明儿白天再来。”

    跑在最后面下来的干瘦混混,举起了手上的木盒子:“将军,我们拿了朱八的首级,特来献给您。”

    “什么?”杨洪一听,滚时大喜,刚才的不快瞬间被赶到了九宵云外,他挥手道:“开寨门,放他们进来。另外,把那个谁……马千九找来,让他来认人头。”

    杨洪话音刚落,马千九就衣衫不整地从旁边钻了出来:“不用找,小人就在这里。”

    “你倒是机灵,嘿!”杨洪大笑。

    不一会儿,官兵们搬开了顶着寨门的木柱和石块,将沉重的寨门开了,然后搬开外面堆集着的拒马桩,清理出了进寨的路,杨洪招了招手,让那个报木盒的家伙进来。一般来说,这种献人头投降的场面,都是一个人送人头过来,别的人都在外面观望,直到官兵接受了投降,别的人才会跟着进来。但是混混无赖们站在寨外感觉有点害怕,不知道后面追着的拼命三郎会不会突然杀出来,他们都不愿意留在寨外,全都跟在干瘦混混的后面,五十几个人拥在一起,一块儿挤进了寨来。

    这个小动作引发了杨洪的不快,以及怀疑,这些家伙别是假投降,其实是要袭营刺杀我?他的眉头飞快地皱了皱,向旁边的家丁兵们使了个眼sè,官兵们向后退了一点,似乎是给混混们让了一块儿地出来,实际上却是紧紧地握住了刀剑枪戟。

    干瘦混混想把木盒抱到杨洪面前来,杨洪却不敢让他近身,怕他刺杀自己,挥手道:“就在那里打开,如果真是朱八的人头,我保证你们荣华富贵。马千九,你去认认。”

    “小的遵命!”马千九胆战心惊地向前走。

    马千九还没走到混混面前,那混混先一步打开了木盒子的盖子,得意洋洋地向前一送,笑道:“看……朱八的首级……”

    借着火把的光芒,官兵们、杨洪、马千九一起伸长了脖子去看。

    这一看,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盒子里哪有什么人头,别说朱八的人头,就连别人的人头都没有一颗,里面居然放着一块石头,上面还浇着血,在火把的光芒下,石头上的血液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sè。

    马千九本来在对着这群混混走,现在脚步开始后退,一步一步,慢慢地退进了官兵的军阵之中。

    官兵们脸上的神sè似笑非笑,说不出来的诡异。

    杨洪本来带着三分喜sè的脸,正在慢慢地向下沉,一点一点地变成带着点怒气的yīn暗面孔。

    混混们从周围人的表情上看出了点什么,他们也向着干瘦混混手里的木盒望去,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好几个人吓得大退一步,腿一软,噗通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几声惊呼从混混们中间响起。

    杨洪冷哼了一声:“大半夜的,原来是来消遣老子的……”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大半夜的翻身爬起来,容易么?打开寨门,搬开拒马,容易么?结果闹了半天,被人给糊弄了!

    “军爷,请听我们解释!”混混们惨叫了起来。

    “还解释个屁!”杨洪手一挥,大声道:“统统给我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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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朱重八介绍:
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洪武大帝朱元璋架崩,享年71岁,由于担心自己的建立的皇朝能不能千秋万载,他的灵魂不愿成佛,而是在华夏大陆的上空飘荡,亲眼见证了大明朝从建立、到繁华、到衰败、再到被满清灭亡的全过程……就在他打算成佛之际,老天爷突然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重生到明末乱世,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放牛娃朱重八。今生令世,放牛娃朱重八要再战满清!明末朱重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朱重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朱重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