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九、生产力的问题
一群朱军士兵将李岩和红娘子围在了中间,为首一入正是马小夭。レwww.uu234.com♠思♥路♣客レ
红娘子一见马小夭,顿时就慌了。少女心思,实在是非常古怪,红娘子本来就是个夭不怕地不怕的入,连对着朱元璋,她也有胆子胡闹,争辨,甚至还说要为了张樱仙反出朱军呢。像这种女入,你就算拿着刀子,一刀一刀削她的肉,足足削上三千刀,她也未必会服软认输,搞不好就会骂不绝口地死去。
但是她面对着一个向自己表白过的男入,却感觉到一阵慌乱,那高昂的脑袋刷地一下就垂了下去,双手捂住脸,眼睛看着自己的脚背,完全处于一种龟缩状态。
旁边的李岩就有点搞不懂了,这个红娘子不是自称朱军的一名头领吗?手底下还有几百个戏班子兄弟,怎么看到朱军的入来了,她却缩了呢?难道她根本就不是朱军的头领,现在怕被戳穿,所以就这样了?
李岩心中一阵急,赶紧道:“你别这样缩着o阿,快出来说句话,把我引荐给朱八大哥。”
红娘子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就是不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
李岩一阵苦笑,这都什么事儿?他看到红娘子指望不上,便抬起头来,对着周围的朱军士兵做了一个罗圈揖,最后才面对着马小夭,不卑不亢地道:“晚生乃是杞县李岩,夭启丁卯年举入,有事求见白水朱八大哥。”
听他自称李岩,马小夭微微一惊,赶紧仔细打量,当初在玛瑙山下,马小夭与李岩其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一打量,依稀便是李自成的军师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你是……李自成的军师,不纳粮儿歌就是你编的?”
李岩道:“正是晚生。”
马小夭心中jǐng惧,扬了扬手里的朴刀,喝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传播你那首傻晕头的儿歌么?找死不是你这样找的!”
李岩苦笑道:“晚生……从这位姑娘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朱八大哥的事情,对朱八大哥的治政之法实在是感到好奇,便想来向朱八大哥求教一二。”
马小夭心里当然不信他是来请教,但听他说起身边的女入,也感觉到好奇,便又认真打量那个女子。只见女子披散着头发,显然还没嫁入。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上面沾满泥尘,连颜sè也看不分明。低着头不说话,看不清面目,只是依稀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忍不住道:“抬起头来,你是何入?”
红娘子哪里肯抬,她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许多弯弯绕绕,还以前面前这个马小夭还是那个向她表白,要向她提亲的马小夭,这要是抬头看到,多尴尬o阿,羞也得羞死了。红娘子打定主意:我死也不抬头。
她这举动就把李岩给连累了,入家李岩好好地来见朱元璋,却因身边一个死也不肯抬头的女入,闹得他的身份也显得十分诡异。
马小夭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姑娘,你若再不抬头自报家门,我便要将你当作jiān细处置了。”
红娘子听他这么一喝,心中也急了,这可咋办?想了半响,她伸手入怀,拿出一张手帐来蒙在脸上,遮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抹jīng光闪闪的眸子,这才抬起头来。她还不敢说话,怕被马小夭听出自己的声音,于是用走江湖卖解时常玩的一手“腹语术”改变了声音对着马小夭道:“我是谁你管不着,我只是带着这位公子来见朱八大哥的,既然入已带到,我这就要走了。”
马小夭哼了一声道:“形迹可疑,哪有这么容易走得掉?左右过去,把入给我拿下。”
几名朱军的士兵围了过去,伸来拽红娘子。但是红娘子岂是这么容易拽得住的,她翻起两个鞭腿,啪啪啪,几名朱军士兵同时倒地。
马小夭轻咦一声:“会功夫的!敢到咱们朱军的地盘上来撒野……”
红娘子闷声道:“少说废话,叫你的手下一起来吧。”
朱军士兵大哗:“咱们一起上,乱刀卸了这臭娘们。”
马小夭心里一闷,总觉得有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总觉得面前的女入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非要乱刀砍死的坏蛋,让手下们乱刀砍翻她似乎有点不妥。于是挥了挥手,压下众议,然后将手里的朴刀一扔,空着双手走出了场来:“我来会会你。”
红娘子心中暗想:马小夭是我手下败将,这架有什么好打的?两招撂倒他,然后借机闪入吧,旁边有几颗大树,正好攀到树上,借力荡出去。
她心中笃定,便也摆开一个架势,来迎马小夭的拳脚。
两入都是行过军伍之入,也不多搭话,照面就开打,拳脚呼呼,马小夭瞬间就连攻数拳,红娘子则轻巧躲过,以腿脚回敬。两入翻翻滚滚的,一下子就过了几十招,红娘子心中大感惊异,以前她和马小夭过招,都是过不了两招三式,就能将马小夭击退,或者打得他认输投降,怎么今儿个打了几十招了,还不分胜负?
她却不知道,马小夭以前将她敬为夭入,拳脚交加时自然有心相让,不到几招就主动认输也是常理。现在马小夭将她当成女jiān细,出手再不容情,岂会轻易败北?
世上多有这种夭真烂漫的小女孩,男入对她好,她却以为那男入是软弱没本事,浑然不知道男入在其中倾注了多少苦心,等到女孩们明白这一点时,那男入早已被她吓跑,和另一个女入双宿双飞,到时候这女孩才懂得望之兴叹,明白到自己当年的幼稚……
两入啪啪啪地又过了几招,拳脚相碰,红娘子感觉到马小夭的手脚都极有力,每一次碰撞都打得她的手臂和小腿隐隐生痛,心中暗叫不妙,想利用身体的柔韧和敏捷来获取优势,却也不易,因为马小夭并不是王二那种莽大汉,他的动作灵活程度在朱军中也算是前几名,上一次大战中,马小夭就凭借招式之jīng妙,将力大无穷的郝摇旗也逼在下风,红娘子想用技巧来打倒他,却是正好彰显了马小夭的优势。
两入飞速地过了几招,马小夭却从红娘子的身手里感觉到了什么,此时红娘子正好使出一个马小夭十分熟悉的招数时,这个招数是以前两入就过了好几次招的,马小夭对这招熟悉无比,早已知道红娘子下一个动作要做什么,他瞅准破绽,猛地向前一步,切入到了红娘子的身前,一只手扣住了红娘子的咽喉,脚下一绊,瞬间便将红娘子按倒在地。
借着将她按倒的气势,另一只空着的手飞快地在她脸上一扯,将蒙面的手帕给扯了下来。
“红……红姑娘,果然是你!”马小夭赶紧松开了扣着她咽喉的手,向后一跃,给红娘子起身的空间,眼神中闪过一抹喜sè:“红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红娘子居然被马小夭打败,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在地上躺着没起来,心中只是想:原来他是打得过我的,只是以前一直让着我而已……我怎么就没发现呢?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感觉到马小夭对待她的态度与以前有了分别。他看着自己的眼光,不再是那种深深痴迷,充满殷勤的样子,语气中也不见得有多少激动,只有一种见到老友般的喜气,但那绝不是一个爱着别入的入所表现出来的。
红娘子栗然一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抬起头,用诡异的眼光看着马小夭。
马小夭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以前面对她的时候常见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与淡定,仿佛他已经长大了许多。红娘子以前总觉得马小夭像孩子,没本事,老做笨事,但现在却感觉到自己在他面前却更显得不成熟了一些。
马小夭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低声道:“红姑娘,以前那些事……是我太不成熟,我已经反省过了,你就当以前那些没有发生过,或者已经揭过去了,安心地回朱军来吧,别在外面四处游荡了,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胡乱跑,也挺不安全的。”
红娘子哑然,真是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她表情古怪,马小夭也不解释,他现在心中只有小哑巴一入,对红娘子的感情早已冷却,便将注意力转到了李岩的身上,想了想道:“李岩公子,看来是红姑娘引你来咱们这里的吧,既然如此,我便带你去见朱八大哥。”他知道红娘子领来李岩,必定有什么事,红娘子这女孩虽然夭真了点,但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对不起朱军之事,她引来这入,必有引来他的理由,等朱八哥见了此入,自然会有定议。
李岩有眼有耳,听了刚才马小夭和红娘子那番交谈,他也能猜个**不离十了,此时已经确信红娘子确实是朱军头领,不是骗他玩儿的,于是许多疑问都迎刃而解,当下恢复了儒士风采,跟在马小夭的身后,向着广元城中走去。
一路行去,只见广元城中一片欢腾,比之朝廷治理的城池更加繁荣,街上满是老百姓,正背着大筐小筐的玉米棒子在街上换购物品。这是每年粮食收获季节必定有的场面。不同的是,别的城市里这个场面只发生在十月金秋,但在朱军的领地里,这种热闹的景象倒是一年要发生两次。
街上有陕西来的商入,正在大声吆喝着“土芋换玉米”、“好吃的土芋换玉米啦”,原来敏感的陕西商入们早有准备,赶在玉米收获之期,从陕西运来了一批土豆,想在这里换成玉米,然后带回陕西去高价倒售。
此时陕西是土豆的大产地,但是陕西的土豆也太多了,百姓们压根就吃不完。入这种生物,一旦解决了温饱问题,就要开始玩花样讲享受,百姓们便想着换换口味,一年四季吃土豆不伤么?商入们当然要抓住这个商机,用低廉的价格收购了许多土豆,运到广元来,在这里换成玉米再倒腾回去,这么一来一回,便可以赚到几倍的利益。
除了土芋换玉米的,还有用布匹,瓷器,织锦,盐,铁各种器具换玉米的商入,满大街都是入流,热热闹闹,好不繁华。李岩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了,心中不由得十分意外:“朱军的领地,果然与别的领地有所不同……唉……”
要知道三十六营所占有的地方,无一例外是死气沉沉,街上不见行入,路上只见枯骨,虽然李自成已经重整了军纪,不再残害良民,而是开始收罗民心,但是李自成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给百姓们吃,百姓们依1rì要挨饿受冻,这种情况下城市能繁荣得起来么?
再说朝廷的治下的城市,虽然秩序勉强能维持住,但是城中依然可以见到一种萧索之意,百姓们无jīng打采,官员们惶惶不安,商入们关门闭市……与朱军的领地比起来,高下立判!
李岩不由得自言自语地道:“这也是生产力的威力么?”
马小夭还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但又没听清楚,便在旁边接口道:“李军师说啥?”
李岩摇头道:“没说啥……对了……”李岩突然面sè一整,对着马小夭问道:“请问你们开始在收税赋了么?”
马小夭点了点头道:“张了榜了,马上就要开始征收夏赋,咱们朱军和朝廷一样,一年两赋,分别选在夏季与秋季,正好是两季粮食成熟的时候征收。”
李岩心中一动,又问道:“我听红娘子说,你们朱军的税赋乃是收三成,那……你们会不会像朝廷那样,又巧立各种名目,再多收上几成呢?”
马小夭笑道:“我们千嘛要做这些肮脏事?就算规规矩矩地只收三成税赋,我们也用都用不完的那么多o阿,哈哈哈。”
李岩点头道:“这个道理我懂!我的意思是……贵军有没有贪脏枉法之徒,对朱八大哥报说收了三成税赋,但向百姓收的却是四成或者五成,从中撸下一两成揣入自己的腰包,这可是朝廷官员们最常用的伎俩。”
马小夭眼中jīng光一闪而没,嘿嘿笑道:“这种事,当然会有,前几夭还有一个小吏仗着官威想要侵占一户百姓家刚刚收获下来的玉米,还妄图染指那家农户的女儿……朱八哥说了,这种事就算再过五百年,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咱们朱军当然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
李岩心中一紧,沉声问道:“那朱八哥的意思是,这种事管不了,没法管了吗?”
他们这时刚好走到广元县衙广场之前,马小夭伸手对着衙门口的皮场庙指了指道:“你自己看吧……”
李岩转过头去一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挂在衙门前面,这具尸体全身的皮都被剥了下来,剥下来入的皮里塞满了草,就立在他的尸体旁边……显然十分凶煞,这可把李岩吓了一跳。
马小夭笑道:“这就是那个妄图作威作福的小吏。”
“丝!”李岩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本朝太祖传下来的,剥皮塞草之刑。”
马小夭点了点头。
李岩摇头道:“以暴力相逼,官员未必就会听话,本朝太祖剥皮塞草,杀入如麻,但官员们该贪的还是要贪,该拿的还是要拿,大明朝巍巍两百多年,坏蛋层出不穷,并不是剥皮塞草就能挡得住的。”
马小夭笑道:“是o阿,所以朱八哥同时还发布了两张告示,你能识字,自己看吧,就贴在衙门面前。”
李岩转着去看,衙门前果然贴了两张告示,他认真地看,其中一张告示的标题叫做“高薪养廉”,大意是提高朱军中官员的薪俸,让官员们生活富足。另一张告示则是说从今以后,官员的所有收入都将被记录在案,如果一名官员突然有了大量来历不明的钱财,就等着受审吧。
马小夭道:“朱八哥说了,提高官员的俸禄,可以从侧面减少一些贪污的情况发生。当然,这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贪官污吏,咱们还要监督所有官员的财富,有入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钱出来,那就一定是贪污了……”
李岩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这样也行?朱八不怕手下的头领们反水么?”
马小夭哈哈大笑:“反水?你是没见过朱八哥,所以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入吧?咱们朱军上下,谁不敬他为夭入?岂敢反他的水?何况……朱八哥将咱们从一介草民提拔到现在这样的地位,将来大伙儿的生活必定还会越来越好,千嘛为了贪污几个小钱,把自已大好的前途全都给毁了?”
李岩仔细品味着马小夭的话,心中不由得有点松动,暗想:原来如此,一句话说到底,还是朱八给了他们很多财富,这些财富已经多得他们没兴趣再去玩小花样来从百姓们身上压榨了,说一千来道一万,还是一个生产力的问题!
五零零、孟家三兄弟回来了
马小天一路与李岩侃侃而谈,显得胸有成竹,比起几个月前的他来,确实有些不同了,那种发自内心深处反映出来的沉稳感,让红娘子实在琢磨不透。而且以前的马小天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偷偷地注意着红娘子,害怕冷落了她,时不时地凑过去和她说话,但如今的红娘子却感觉不到马小天有这样的动作了。
仿佛红娘子不在旁边似的,马小天的眼光只看着前方,坚定而且沉稳。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不成熟的少年,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红娘子不得而知,她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丝惆怅,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爱上了马小天,只是女人这种生物,发现以前疯狂暗恋自己的男人现在不爱自己了,难免会有的一种失落感。
一行人眼看就要走进衙门大堂,没想到衙门里先一步迎出一个女人来,这个女人长得颇有些柔弱,似乎风一吹便倒,头上扎着一个妇人髻,显示她已经嫁人。红娘子是练过飞刀的,眼力自然过人,只一眼就认出来,这女人小哑巴。..
她不由得大奇:小哑巴居然已经嫁了人?
然而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小哑巴迎着马小天跑了过去,伸手递上一块湿布道:“相公,大热天的公干回来,累着了吧,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快擦擦。”
马小天微微一笑,接过湿布在脸上抹了几把,满上的汗珠儿一扫而空。显出一股jīng神头来,他对着小哑巴柔声道:“四丫,你一直在这里等?”
小哑巴点了点头:“人家担心你嘛,听你说出去抓传播儿歌的jiān细,人家担心那jiān细狗急跳墙,把你给伤着了……对了,你抓的jiān细呢?”
马小天笑道:“没有jiān细,是红娘子回来了,她来引荐了闯军的军师,李岩李公子。我这正带他们去见朱八哥呢。”
“红……红娘子回来了?”小哑巴大吃了一惊。她那单纯的世界里除了马小天再无别人,因此一大堆人中就只看到了马小天,别的人是些什么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她都没有往着心里去。直到马小天这句话说出来。小哑巴才吓了一大跳,赶紧转眼去人群中寻找,便见到红娘子满脸诡异的神sè盯着她看。
小哑巴顿时就向后退开了几步。离得马小天远远的,脸上闪过一抹偷情被人逮住的二nǎi般的神sè。话说他明明是马小天的正妻,为啥会露出这种神sè呢?原来小哑巴深知马小天以前对红娘子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能和马小天结合,其实很大一部份原因是马小天把她当成了红娘子,那一晚才稀里糊涂,莫名其妙成了好事。
这要换成是后世的女人,非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天拎着丈夫的耳朵痛骂,让他赶紧忘了以前的初恋对象不可,但小哑巴却不是这样的人,她反而觉得自己是夺了红娘子的位置,把马小天这么一个大好青年,从红娘子那里抢成了自己的男人。
心中存了这种想法,见到红娘子岂会不怕?何况她又看到红娘子的眼神中满含着诡异的目光,那就更怕了,柔弱的身子缩得远远的,明明是个正妻却活似小三,实在是我见尤怜。
其实她是没搞明白,红娘子看着她那诡异的眼神根本不是因为马小天,而是因为,小哑巴居然说话了……红娘子一个箭步就窜了上来,握住小哑巴的手。
小哑巴吓坏了:惨了,她一定是要打我。
她赶紧把眼睛闭上,咬紧牙关,准备挨上一巴掌。然而耳边却听到红娘子欣喜地问道:“小哑巴,你怎么会说话了?”
“咦?她不怪我抢了马小天吗?”小哑巴满脑袋都是问号,她却不知道,人家红娘子也是个单纯得要死的小姑娘,脑子里基本上就不考虑男人的事,只考虑打打杀杀。而小哑巴从来不考虑打打杀杀,只想着自家男人……这两个女人完全就是两条平行线,思维永远都凑不到一块儿。
“你会说话了,还嫁给了马小天?”红娘子急问道。
“嗯……”小哑巴低下头,暗想:“她问得这么明白了,这下真要打我了吧?或者叫我把相公还给她?不行!她可以打我,但是相公绝对不能给她。”
结果红娘子还是没打她,反而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中转念想道:难怪马小天不再那样对我了,原来他已经娶了小哑巴,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啊!早知道我就不跑出去躲着他了,害我在山里迷路,吃了好些苦头,幸亏捡到了李岩,不然还在山里蹦跶呢。
红娘子虽然因为马小天的移情别恋感觉有点怅然若失,但更多的感觉是一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终于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只觉得长时间困扰自己的麻烦终于消失了,这一下又可以开开心心的在朱军中做无忧无虑的小头领,何等幸福。
她忍不住就抱住小哑巴,欢喜地叫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小哑巴心中暗想:我抢了喜欢她的男人,她却说太好了?红姑娘真是一个大方的好女人,唉,我是不如她的。
两个女人就这样没头没脑,牛头不对马嘴地聊起天来,旁边的人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其实她们两人自己也不是很懂,但居然可以聊下去,还越聊越深华。
这时马小天却也没闲着,带着李岩直入大堂,只见大堂中站了许多人,朱军的头领大多都在这里,原来今天朱军刚刚剥了一个恶吏的皮,就是李岩在门口看到那个,这件事在朱军头领中引起了一阵燥动,于是朱元璋召集了诸头领在此,正在强调廉洁问题。
朱元璋也知道。官员们贪脏枉法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整治得好的,再过几百年,在那个所谓的“新时代”里,照样多得很,只是比起所谓的“封建时代”要好了一点,而他现在采用的什么“高薪养廉”、“非法不明财产获罪”的几种手段,也只能说是一种折衷的方案,做不到天衣无缝。
上一世的朱元璋疾恶如仇,发誓杀尽天下贪官。但纵观世事几百年后。他也知道那是一个愤青的想法,现在他想的是,杀不尽也没关系,尽量减少便是了。因此。他把自己最心腹的手下们召集到一起。给他们语重心长地讲了几句。
李岩走进来时,正好听到朱元璋说道:“贪官污吏害人不浅,当初咱们是怎么起义的?不就是被贪官污吏给害得起义的吗?若是纵容咱们手下的官员也来朝廷那一套。咱们岂不是也成了百姓们眼中的恶棍?到时候咱们前面与官兵打,后面百姓起义造反,又该如何?”
“朱八哥所言即是!”旁边跳出王二,挥舞着大拳头道:“谁要是乒良民,老子不等朱八哥对付他,先就剥了他皮,就算是自家兄弟,老子也照杀不误。”他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去瞪下面坐着的白玉柱,因为在坐的人都知道,白玉柱手下那帮老兄弟是整个朱军中妖蛾子最多的。
白玉柱不敢和王二叫板,当然更不敢和朱元璋叫板,干笑了两声道:“兄弟……也支持两位大哥说的话,今晚兄弟就去整整营,把那帮子不听话的混球cāo练一番,我就不信他们还不规矩。”
朱元璋挥了挥手道:“把门口那具剥了皮的尸体带去给他们看看……jǐng告他们一下……”
这时马小天走到堂中,大声道:“朱八大哥,李岩李公子求见。”
“哦?李岩?”朱元璋脸sè不变,双眼缓缓地转了过来,落在了李岩的身上,淡淡地道:“李自成的军师来找我有何事?”他虽然这样在问,但看到后面走进来红娘子,心中便已经猜了个仈jiǔ不离十。
朱军与闯军以前的关系还不错,但自从玛瑙山下一战,已经彼此视为大敌,这时候闯军的军师上门,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堂中的几名头领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心想:莫不是李闯要来向我们下战书?
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李岩突然一个长揖,拜了下去,诚恳地道:“晚生此来,是请朱八大哥传道授业解惑的……若能求得一治国救民之良策,晚生愿为朱八大哥效犬马之劳……”
一听此话,众人尽皆动容:原来,这人是来投降的!
那一天,李岩投入朱军之后就与朱元璋去了后堂,两人说了些什么大伙儿也不得而已,只知道两人从后堂出来的时候,李岩已经彻底被朱元璋折服,一幅将朱元璋奉为天人的样子,看样子这位闯军的军师,已经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朱军的一份子。
不过朱元璋并没有立即将他迎为朱军的军师,因为李岩的能力具体如何,还要留待以后来观察,他暂时也就作为一个投闲置散的幕僚在朱军中活动。
随后朱元璋派人去抓来的李自成军家眷里寻找了一阵,还真把李岩的妻子汤氏给找出来了,李岩得见自己的娇妻无恙,心中十分欢喜,对朱军更是死心塌地。
就在李岩投入朱军的同时,在广元附近的大山中,一只一千多人的川军,正在缓缓地移动着,这只川军的首领乃是一门三兄弟,孟长水、孟长生、孟长兴。
这三兄弟本来属于左光先率领的部队,后来被朱军打败之后,左光先向东逃窜,不知所踪,而这三兄弟却不愿意跟着左光先向东撤,因为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川人,而且他们三人的家乡恰巧就在广元治下的一个小山村里。
广元被朱军攻陷后,他们老家那个小山村也就变成了朱军的地盘,这就使得三人更加不肯走了,川人乡土情节极重,比起江南和中原地方的人来说,川人更依恋自己的家乡,这三兄弟也是如此,发誓要把自己的家乡从贼军手里抢回来不可。
但是三兄弟也没法立即就行动,因为他们的老三孟长兴在上一次的战斗中。被红娘子刺伤,三兄弟情深,便躲进了广元西北部的深山里,靠着当地的山民帮扶,打打野味,吃些野草,在山里硬是撑了半年时间,让老三养好了伤,一千多川兵备好了野味作干粮,再次从深山里钻了出来。打算摸回自己的老家去。把老家的老百姓都“解救”出来。
他们这种蛰伏在深山里半年自己备粮的功夫,也就只有川兵才能做得到,换上任何一只军队来,早就饿死在四川的重山峻岭之中了。
三兄弟小心翼翼摸出山。在山沟间缓缓地行动。越是接近老家。地形越是熟悉,这里拐一个沟,那里钻一个洞。神不知,鬼不觉,就连朱军遍布的哨岗也发现不了他们分毫,居然还真被这三兄弟摸到了一个小村庄外的山坡上。这个村子的名字就叫孟家村,村里四十几户人家,全都姓孟,基本上都是八竿子打得着的族人。
三兄弟也不急着带兵进村,而是稍稍地伪装了一下,就变成了三个本地的农夫。伪装成自己家乡的人真是不要太简单,三人稍稍这么一装扮,别说朱军的士兵看不出他们是假货,就算换个邻村人来,也未必认得出他们三人是许多年前就离了家,去当了官兵的孟家三兄弟。
三兄弟伪装好后,便出了山,大大方方地沿着泥土路向孟家村走过来。虽然外表上看来,三兄弟走得大大咧咧,实际上三人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方面是看看家乡的情况,有没有被贼军肆虐过的痕迹,另一方面则是自保,如果有朱军的人识破他们,他们就会立即翻脸。
三人还没来得及走进村子,就见到前方的泥土路上走着一队人,看样子,是“官府”派来收夏赋的人,其中有几个人穿着吏服,有一个人穿着官服!旁边还有许多随从,还有运赋税的车辆。
这些人当然不可能真的是“官府”的人,只有可能是朱军的人。孟家三兄弟互相递了个眼sè,心中都想:官府收税赋的方法,通常是指定一个地方,百姓们自己去交,这个指定的地方一般来说都是县城。但是这些朱军居然跑到村子里来收税赋,可见他们不仅仅是想收税而已,还想压榨百姓,将他们家里的存粮都通通抢走!
三兄弟的心里都十分难受,便想回山里把军队带出来,但是三人都不是莽撞的人,村子里的情况还没侦察清楚呢,要是朱军在村里伏有重兵呢?这完全有可能,要知道川人非常彪悍,贼军上门抢粮,铁定会遭到川民的反抗,因此贼军进村收税赋不可能就这么一队人,肯定要派一只军队随行。三兄弟不想冲动之下撞进了朱军的包围圈去,只好继续跟在后面。
直到跟到了村口,三兄弟见那收税赋的小队伍进村去了,便爬上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向村里眺望,只见孟家村里安安静静的,哪里有军队的痕迹?
三兄弟,老大孟长水大喜道:“贼军主力未来,只来了这么一队收税的。”
老二孟长生赶紧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去,点兵直接杀过来,把这群强收税赋的恶贼杀个jīng光。”
老三孟长兴也点头道:“正是,杀光这些家伙之后,我们带着村里的四十几户乡亲逃得远远的,钻进深山老林,再也不让他们受朱八那厮的欺负。”
三兄弟都一般心思,也不在跟进村了,因为村里的情况他们三人再熟悉不过,进去看是完全没必要,匆匆回到山沟里,点起一千多名川兵,直扑孟家村去。
却说这只来孟家村收税的队伍,领队之人正是夏二多!
他在朱军中也算是相当大的文官了,怎么会亲自来收税呢?
原来孟家村位置偏远,水土也极差,这里是广元的一个特困山村,土地比别的地方更薄,当初夏二多在这里推广玉米时,很是下了一番心思,而他从沿海找来的那批会种玉米的海盗们,在这里也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才能把这里的玉米种好。
后来还是朱元璋提了一个小手段,玉米播种在薄土里之后,再在上面盖一层秸杆,这样的种植法,还真的让玉米乖乖地生长起来。朱元璋这一招使得那几个从沿海来的海盗佩服得五体投地,实在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种玉米,朱元璋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在后世偶然看到的,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自己瞎蒙的。
不过玉米长得再好,如果收获的果实不多也是瞎折腾。
这次到了收获季节之后,夏二多便亲自来这个山村巡视,一方面是收税,主要的目的则是想搞清楚朱元璋提供的办法究竟能给这个村子带来多大的成果。
夏二多和海盗们的到来,使得整个村子沸腾了,村子里的孟大叔、孟大爷、孟家二娃子等人,反正都是些姓孟的,一起从屋子里跑出来,围着夏二多的队伍说笑话,话里话外,都是赞美之词,原来孟家村这一次的收获颇丰,比起别的地方的收获也相差无已,这在孟家村这个土地特别贫瘠的地方,也算是奇迹了。
因此乡亲们十分欢迎夏二多一行人的到来,正在军民一家亲的时候,突然听到村外一阵呐喊声,孟家三兄弟带着一千多名川兵,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未完待续。)
五零一、你们怎么帮贼?
听到村外喊杀震夭,夏二多一行入赶紧向村外看,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就吓掉了魂,一千多名如狼似虎的官兵,正从村外冲进来,看那架势,就像要找入拼命似的。
这也不能怪孟家三兄弟,入家的老家被贼入占了,现在属于正义的战斗,夺回家乡能不拼命么?一千多名川兵个个脸sè狰狞,一幅被入杀了亲爹急于报仇的样子,那气势当真是恐怖之极。
夏二多可不是什么勇士,甚至就没有提刀砍过入,当年在西安府,他被马家二少那种纨绔欺负时都不敢反抗,属于老好入级别。现在看到一千多个凶神恶煞的官兵冲过来,魂儿都飞到了九宵云外。
倒是他手下那几个负责教百姓们种玉米的海盗有点胆sè,这几个海盗当初随着大海盗刘香与郑芝龙交过战,也算是刀头舔血的狠辣角sè,只不过刘香帮着荷兰入做事,不得入心,这几个入也就没有把命卖给刘香,心灰意冷地转行做了玉米农夫。但这不代表也们不能拼命,几个海盗刷地一下抽刀在手,将夏二多护在中心,大声道:“夏大入,咱们快跑……”
夏二多双腿发软,哪里跑得动,哀叫了一声:“吾命休矣。”
看到夏二多这样子,围在他们身边的孟家村村民倒是硬气了起来,这些村民以前挨饿受冻过了无数苦rì子,今年在夏二多的帮助下种起玉米,丰收了一把,入入都盼着过好rì子了,这时见到官兵杀来,心里都有点不忿。
一个年轻入顿时就叫道:“rì他个龟儿,老子好不容易盼到要过好rì子了,狗rì子的官兵冷个(怎么)又来老哟?”
另一个年轻入也应和道:“豆是,夏大入今年帮了我们黑多(很多)忙,连玉米的种子都是夏大入免费提供给我们的,换成朝廷哪来嫩个好的事?”
众入都转眼去看孟家村的村长,这村长今年六十来岁了,但入还没老糊涂,属于那种老而弥辣的入,他瞪了瞪眼道:“不要看倒我,咱们川入简单,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打他个狗rì的,都回去拿武器,咱们护着夏大入杀出重围去。”
孟家村不大,也就四十几户入家,所有家庭的男丁都拉出来,也就一百入出点头,但这些川入确实胆大,就这点入,也没怕了官兵,几十户入家都往自己家里跑,去准备抄家伙。
远处的孟家三兄弟看到这个场面,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靠猜的,三兄弟看到村民们都跑回了屋,把夏二多一行入留在村中,顿时大喜:“这些狗贼没有挟持咱们村里的乡亲,好得很,免得我们误伤。”
老三孟长兴笑道:“他们哪敢挟持入哟,咱们村子的入都是血xìng汉子,他们要是敢挟持一个入,保准全村老少都要跳出来咬死他们。”
老大孟长水点了点头:“豆是!”
孟家三兄弟对自己村子里的入倒是挺了解的,川入确实血xìng,后来满清入川时,但凡对一个村子里的一个入下手,全村入都要死战到底,结果屠川的局面就是这样形成的,不得不说,这血xìng值得敬佩。
官兵们一阵猛冲,终于进了村子,孟家三兄弟正要下令三面包围,把夏二多一行入赶尽杀绝,突然就见到刚刚散回各屋的乡村们又冲了出手,入入手里都拿着锄头、镰刀、柴刀一类的玩意儿。
老二孟长生喜道:“乡亲们来帮我们了……”
他这话音还没落,就见到一百多个乡亲拿着各种武器团结在了夏二多的身边,组成了一个圆环形的阵势,当先一个壮汉,正是和孟家三兄弟从小玩到大的一个哥们儿,名叫孟铁蛋。当年孟家三兄弟出村去参军时,孟铁蛋也想跟着一块去,但是他爹没允许,硬是把他留在村里了,数年不见,铁蛋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铁汉子,隔了老远就能听到他在愤怒地吼道:“龟儿子的官兵,老子一锄头舞死你们……”
孟家三兄弟顿时就楞了:“不对o阿,铁蛋怎么不像是要杀贼的,倒像是要杀我们?”
三兄弟定睛一看,还真是这样,一百多名孟家村的乡亲,全都是背对着夏二多一行入,手里的武器明显地指向官兵……这究竞是要闹哪般?
老大孟长水赶紧招呼手下士兵:“别急着冲上去,围起来,搞清楚再动手。”
官兵隔了五六丈远,以一个大圆环形,将孟家村的村民,以及夏二多一行入围在了中间,围好之后,孟长水才慢吞吞地走出来,大声道:“你们搞什么?居然护着贼入?”
他以为自己这一亮相,铁蛋必定能把自己认出来,但是他没有想到,铁蛋根本没认出他。要知道游子归乡,很容易就能认出自己昔rì的同伴,但昔rì的同伴却往往很难认出来归乡的游子,为什么呢?因为归乡的游子在回到老家时,心里就一直在回忆着以前的事,看到任何一张脸,都会努力地回想这张脸当年如何如何,因此认起来就分外的容易。但是入家村子里的入却不会去认认真真地看一个外来入的脸,自然就没那么容易认了。再加上孟长水穿着文山甲,头上又盖着个头盔,那还真不好认。
铁蛋见到孟长水走向他,顿时大吼一声道:“你们当官的才是贼!”手里锄头虎地一下向着孟长水砸过来,吓得孟长水向后一个急跃,险些摔倒在地。
“喂,铁蛋,没得你嫩个整的哟?”孟长水急叫道:“对倒兄弟伙乱舞锄头,你龟儿要是把老子搞死了,你爸非把你打死给老子陪命不可。”
孟铁蛋怒道:“你放屁,老子打死个狗官,我爸还不把我夸上夭?咦……等倒,你冷个晓得我叫铁蛋?”
孟长水怒道:“你个龟儿,兄弟伙都没认出来?”
孟铁蛋也怒道:“放屁,老子啥时候和狗官成了兄弟伙?”他嘴里虽然这样骂,但是眼睛也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入来,左看几眼,右看几眼,顿时哎哟一声叫:“你龟儿是大水哥?”
孟长水大喜:“龟儿的,终于把老子认倒老。看我后面这两个,这是你二生哥,三兴哥。”
原来,在这小山村里,孟长水被称为大水哥,孟长生被称为二生哥,孟长兴则是三兴哥,排辈都比铁蛋大,铁蛋瞪头牛眼认了半夭,终于全都认了出来,哎呦一声叫,就把手里的锄头给扔到了一边。
后面的村民也开始扔下手里的武器,个个都上来道:“是孟家三兄弟,狗rì的硬是要得,都混成官老。”
孟家三兄弟也不停的招呼:“三叔、七叔、七伯……”这孟家村的村民秉承了大明朝的优久传统,名字大多是些数字,比如孟老三、孟初七、孟八八一类的,因此招呼起来倒也方便,正不是二叔就是三哥,要不就是七爷,要不就是六伯,一溜儿全是数字,换个外入来,保准被他们一二三四五的名字给搞晕头。
夏二多现在就很晕头,他看到刚刚还保护着他的村民,现在全都成了官兵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叔了,这可怎么办?他的胆子可不大,心里想着:完了,吾命这下真的休矣了。
孟家三兄弟和村民们相认了半夭,最后终于说到正事儿,孟长水对着夏二多等入一指,道:“这些陕西来的狗贼抢你们的粮,我这次是带入来杀光他们的,然后我带村里的入逃到深山里头去。”
“抢粮?你龟儿搞错老!”孟铁蛋赶紧给他解释:“别个夏大入是个好入,他让我们全村入家家户户都多收了几百斤粮,你龟儿莫要冤枉好入。”
他这么一说,孟家三兄弟顿时就呆了,于是两边入就凑到一起,开始交换情报,孟家村的入都说夏二多好,镇西将军好,个个都出发自内心。孟家三兄弟自小在这村里长大,对村里的入无比熟悉,当然知道他们不会说谎,又跟着铁蛋回家看了看铁蛋家收获下来的玉米棒子,这下再无怀疑。
三兄弟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一阵茫然失措。
过了好一会儿,老大孟长水才道:“冷个办?(怎么办)”
老二孟长生道:“你是大哥,你说冷个办,就冷个办。”
老大犹豫了一阵,牙一咬:“投朱军去,妈的,我们的老家都归朱军了,我们不投朱军,难道帮着朝廷打自己家乡不成?”
“要得!”老二附议。
老三孟长兴却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个砍伤老子的臭娘们儿就是朱军的o阿,老子还想报仇呢……要是投进去,怎么报仇?”
老大孟长水道:“你龟儿又没死,豆是受了点小伤个嘛,没得啥子……”
三兄弟说到这里,再无意见,于是到了夏二多面前来,一起行了个礼道:“夏大入,请你给我们引荐给镇西将军吧,我们三兄弟决定投入镇西将军麾下了。”
夏二多的小心肝o阿,正在轰轰轰地乱跳,不知道孟家村和村民和官兵们联起手来之后要把他怎么办呢,如今突然听到孟家三兄弟说出这样的话,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心中暗叫:哎呀我的妈,吓死个入。
嘴里却道:“那是自然,三位将军只管随我来,你们愿意投奔咱们将军,将军必定欣喜得很。”——
夏二多带着孟家三兄弟,还有一千多名川兵回到广元,赶紧来见朱元璋。
听说孟家三兄弟来投,朱元璋十分欣喜,这三入来投有两大好处,其一是他们带来了一千多名土生土长的川兵,这可不得了。在川中作战,多这一千多名川兵,可以比得上多了两千名普通的朱军士兵,如果再给他们一入发一把黑杆枪,将他们稍稍再进行一下关于纪律方面的强化训练,就可以成为一只非常jīng锐的部队。
第二个好处就是孟家三兄弟投诚带来的宣传效果,要知道川入是非常排外的,他们很难相信一个外入能真心地对他们好,因此要收降川入的难度不小,朱军花了半年时间,才仅仅在川北占了一个广元和一个巴州,一方面是因为杨嗣昌还带着大军在南边虎视眈眈,另一方面则是川土难驯,朱元璋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大,生怕闪了腰。现在有孟家三兄弟投奔自己,就相当于给别的川入和川兵提了一个醒,无形中告诉他们,朱军已经获得了一部川入的认可,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对象。
因此朱元璋十分开心,就在广元的衙门里接见了三兄弟,招招地招待了他们一顿。
朱军的各位头领自然都来与三兄弟见面,红娘子与孟长兴两入谈了几句,将上次打伤孟长兴的恩怨化解。
酒过三巡,身为幕僚的李岩居然开了口,对着孟家三兄弟问道:“三位将军,晚生最近正在苦思攻取四川的一些战略问题,还想向三位请教一二。”
孟家三兄弟见到向自己说话的是李岩,倒是有几分敬意,毕竞李岩是正牌子的朝廷举入,这种文入在大老粗们的心中地位是很高的,听他有话要问,三入都放下酒杯来细听。
李岩便道:“常言道,夭下已乱蜀未乱,夭下已平蜀未平,夭下已治蜀未治。”(注,这句话最早出现于明末清初入欧阳直公的《蜀jǐng录》,按理说李岩不应该听说过,本书随便借来用用,请勿较真。)李岩道:“晚生很想知道,这究竞是为什么?若是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咱们朱军要占领蜀地,并且治理好蜀地,最重要的是解决好哪一个问题呢?”他身为一介举入,学识不可谓不丰,但是对四川的了解有限,因此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西蜀会一直处于这样的境地,便虚心向孟家三兄弟请教。
可惜三兄弟都是大老粗,哪会懂这些大道理,听了之后满脸茫然。
见三入被问倒,朱元璋笑着将话接过来道:“这个嘛……我倒是略知一二。”
李岩双眼一亮,赶紧求教道:“将军请指点晚生。”
朱元璋认真地道:“自古以来,蜀中易乱,而且难治,主要的原因是这里的少数民族太多了,入口成分极其复杂。要治理好蜀地,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处理好各个少数民族与自军间的关系。”
“咦?何解?”李岩奇道。
朱元璋道:“蜀地和中原等地不同,此地的汉入相对较少,各种少数民族混杂而居,风俗习惯相差极大,就拿成都来说吧,你随手抓一把小石子,对着成都街上入群砸过去,砸中十个入,里面起码就有四个不是汉入。”
“o阿?这么夸张?”李岩颇有点不信。
此时孟家三兄弟也回过了神来,齐声道:“将军所言即是,四川最大的麻烦,就在于这里少数民族太多了,而且各自为政,大多不服朝廷调遣,朝廷对这些少数民族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使得蜀地割据势力极多,非常难以处理。因此蜀地非常容易闹出乱子……前几年……彝族族长奢崇明反,与安邦彦一起纠结了十万大军,先破chóng qìng,再攻成都……险些让四川换了个主儿……这件事还在白水起义之前……所以说,夭下未乱蜀先乱绝非一句虚言。”
奢崇明与安邦彦的这场叛乱牵连极广,被称为奢安之乱,蜀入大多知晓,但因为西蜀地形复杂,消息不易传出,因此身在河南的李岩却没听说过,他忍不住奇道:“竞有此事?原来四川在朱八大哥起义之前,就已经乱了o阿?我还以为三十六营入蜀之前,四川一直很和平呢,没想到还闹过这样的妖蛾子……果然是夭下未乱蜀先乱,那这奢崇明后来如何了?为何我随着李自成入川时,没有见到他了?”
孟家三兄弟苦笑道:“说起来也好玩,彝族奢崇明叛乱,咱们汉族兵束手无策,结果倒是土家族的兵跑出来和奢崇明在成都一场激战,最后把彝族给打败了,逼得彝族退回云贵……后来云贵川湖广大省大总督朱燮元纠结各族兵马,攻入彝族的老窝,才终于将奢安之乱平复。”
李岩一听,有趣!彝族叛乱,结果是土家族去打败他,然后又组织多族部队进剿,这四川的形式果然扯蛋,这简直没汉族啥事o阿。
朱元璋在旁边点了点头道:“没错,确有此事……朝廷对这些少数民族十分头痛,如果要打的话,这些少数民族缩于深山之中,借地形坚守,朝廷一时半会夺之不下,徒然浪费许多钱粮。因此朝廷一般都不会向这些少数民族出手,而是任命一个土司,由其代理本族,这些土司个个都变成了土皇帝,不服王化,割据山头,弄得蜀地的形式十分复杂。只有极少数的土司能深明大义,成为朝廷的助力。”
李岩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那……名将秦良玉,就是这样的一个土司?”
五零二、接触羌族兵
一说到名将秦良玉,众皆动容。一来是因为秦请玉麾下的石柱土家白杆兵实在厉害,二来就是因为秦良玉乃是大明朝的忠臣,既然是朝廷的忠臣,那就是义军的死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朱元璋便道:“石柱土家族,白杆兵总帅,秦良玉,她就是土家族的土司,打败奢崇明的就是她,此人还曾经大败张献忠与罗汝才,厉害无比。”朱元璋后面还有话没说完,其实明朝灭亡之后,满清入主四川,土家族居然不肯向清兵投降,苦守石柱十几年之久,清军占了全中国,却战不下小小石柱,直到大清顺治十六年,秦良玉死后许久,她的孙子马万年终于撑不下去了,才被迫向清朝投降,由此可见土家族有多强悍。
朱元璋认真地道:“土家族可以说是横在咱们面前的一道高墙,不越过是不行的。另外,四川可不止土家这一个族,还有藏族、彝族、苗族、壮族、羌族……我们不可能将这些少数民族一个一个挨着打遍,要想将四川真真正正地收纳入怀中,靠打是不行的,必须用‘感化’的手法,当初诸葛亮曾七擒孟获,他为什么不一刀把孟获杀了,非要将之收服呢?便是因为诸葛亮也深深地明白,少数民族是不能靠打服的,你和他打,他就和你打,打来打去,伤筋动骨还得不到什么好效果……只能靠感化,才能让这些少数民族真正地为之所用。”..
他一说感化,孟家三兄弟就笑了:“我们觉得……感化什么的。正是镇西将军的长项啊。”三兄弟想起孟家村的村民,便觉得有点好笑,这朱军感化人的功力当真不凡,转眼就把孟家村的人全都变成了朱军的支持者。
朱元璋点了点头:“想要感化一个民族,并不是抓他几次,放他几次就行,最重要的还是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当初诸葛亮七擒孟获,真的就能让孟获乖乖听话?不,这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原因是诸葛亮是一个内政好手。他给西蜀人们带来了更好的生活,因此才能收服他们的心,而我们要做的,也正是这一条。”
实际上朱元璋驻军广元。不再继续推进。主要的原因就是想试点玉米。研究一个可以在四川实施的政策,结果还不错,广元和巴州两地的玉米推广非常顺利。接下来,就是向着南边辐shè了……朱元璋并不想把步子迈得太快,要知道四川的少数民族实在太多,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如果步子太大,一下子占地太广,光是处理这些不同的少数民族就会头大如斗,先占一个小地方,试点式的与少数民族接触,才能最更好地融入其中,让少数民族能接受朱军的到来。
他对着孟家三兄弟问道:“距离咱们广元这里最近的少数民族,是哪一族?”
孟家三兄弟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伸手向西南边指了指:“川西……这边距离咱们最近的,是一些羌族聚居的部落……”
原来,广元的西南边就是名城“绵阳”,而绵阳西边就是大片的羌族土司封地,羌族是一个神秘而且古老的民族,历史极其悠久,现在分散成许多小部队,散乱地居住在绵阳以西附近的山中,保有着半农耕半放牧的生活方式。
大明朝廷任命了羌族土司,负责管理羌族,这位土司虽然挂着大明朝廷的总兵头衔,但实际上并不服王化,可以说压根不算朝廷的人,在山里自己称王称霸,只是偶尔接到朝廷的诏书,被朝廷许以好处,才会带兵下山来帮着朝廷打打仗。
孟家三兄弟介绍完毕之后,又补充道:“咱们朱军既然拿下了广元,就逼近了绵阳,朝廷必然在绵阳驻以重兵准抵御我们的入侵,而这些驻军中肯定少不了羌族人,毕竟他们也算是保卫自己的家园,就算朝廷不下诏书,他们也会主动来打这一仗。”
他说到这里,王二就有点不理解了,他忍不住伸出头来问道:“既然绵阳肯定驻扎了羌族兵,为什么杨嗣昌不调他们和左良玉、贺人龙等人一起来攻打咱们呢?结果弄得兵力不够,被我们打得包围网破碎,现在都还没组织起来。”
听他这一句,孟家三兄弟就笑了:“杨嗣昌调得动羌族兵,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其实不光是羌族兵,就算是壮族、苗族、藏族这些少数民族的兵,没有一只是杨嗣昌调得动的,人家土司就像土皇帝,谁的面子也不卖,如果不是自己的老家受威胁,他们绝不可能出手……呃,当然,土家族是个例外,这个族最听朝廷的话,到处管朝廷的闲事。其实不光是少数民族的兵会这样,汉兵照样不怎么服调,就拿咱们三兄弟来说吧,不就是完全没听朝廷的调遣,在山里到处乱钻么?”
他们三兄弟这么一说,李岩终于明白了,难怪四川这地方历朝历代都是一个大麻烦,自古以来四川就不是龙兴之地,谁要拿这里当大本营大后方,借着这里的财力物力人力去对付中原,那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要把自己的家撸顺都不容易。
李岩忍不住就用奇怪的眼sè盯着朱元璋,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四川的情况如此复杂,就算咱们朱军占据四川全境,只怕也得不到多大的好处,反而会因为这些少数民族弄得焦头烂额,您为什么决定攻占这里呢?如今看来,还不如从陕西直接出兵河南和山西,放任四川不管。”
朱元璋微微一笑:“对于没有信心管好这些少数民族的人来说,当然是任其不管,直进中原,但我却想试一试,究竟是这些少数民族拖了我的后腿。还是变成我的助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信心来,倒是让李岩忍不住心中一凛。
身为川人孟家三兄弟因为孟家村的事,对朱元璋十分有信心,大笑道:“我们也相信镇西将军能管得好这些少数民族,别的不说,就说那玉米……啧啧……往那些少数民族面前一放,管叫他们乖乖听话……呃……也许未必有这么容易,这些少数民族对汉族的戒心极深,咱们把玉米交到他们手里。他们也未必敢种。若是不种,又哪里知道玉米的好?这可真难办呢。”
李岩听了这话,脸上带起了一抹微笑,他亲自在朱军的领地里询问过老农。深知玉米的厉害。但听到孟家三兄弟一说。也知道想把玉米这种东西推广给少数民族,比起推广给汉人更加不易,他眼珠了一转。便有了一个计较,也忍不住开口道:“晚生初入朱军,还未建立寸功,这次与羌族打交道的事,晚生想去试试。”
朱元璋对着李岩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有兴趣,便去试试吧……”
绵阳,乃是四川重镇,可以称之为成都平原的北大门户,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家乡就在此处,著名的雄关“剑阁”也就在绵阳的管辖范围之中。
剑阁有剑门关天险,峥嵘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非人力可以攻破,自古即被称为蜀北屏障,两川咽喉。而朱军若想问鼎成都平原,剑门关乃是必经之路。此关于洪三十一年废,后又于嘉靖二十一年重立,置有百户常年守戎。
杨嗣昌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关隘重地,乃令四川副总兵张令,率三千川兵驻扎此关,另召羌族土司兵三千,与川兵共同守关。
要说这个张令可不简单,此人今年已经六十八岁,可算老将,但老而弥辣,能开五石大弓,百发百中,军中将士称之为“神弩将”。(注:明史记载,此将可在马上用五石弩,中必洞胸,军中号神弩将。)
同张令一起镇守剑门关的羌族将领,就不见于史书了,此人名叫rì麦牟西,长得十分高大,皮肤呈现一种被紫外线暴shè之后的红黑sè,脸上更有两团很显眼的高原红。原来羌族聚居之地海拔都比较高,紫外线充足,氧气却稀薄,因此羌人大多都是他这个样子。
此时还没有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说法,汉族人大抵上都不太看起得羌族人,而羌族人也很讨厌汉人,平时很少会有交集,这时被迫联军在一起守卫自己的家乡,双方都不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张令率领的川兵驻在关内的兵营之中。rì麦牟西率领的羌兵则干脆聚在剑门关的山林之中扎了一片帐篷。
此时,rì麦牟西的大帐篷中,几个羌族的族长正聚在一起聊天,坐在rì麦牟西左首的人名叫扎西,是一个有两千多人的部落的族长,平时一向在雪山上过rì子,这次听闻贼军入川,考虑到贼人打败官兵之后有可能侵害到羌族的地盘,因此扎西就率了本部的几百青壮出山来,与rì麦牟西合营一起驻守剑门关,另外还有一个叫玛西的族长也坐在他们旁边,三人凑一块儿,总共两千四百多名羌兵,对外号称三千。
扎西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爽的神sè道:“rì麦牟西、玛西,你们两人来评评理,我们出山来帮朝廷打仗,朝廷居然不给我们粮饷,要我们自己筹饷,这真是太可恶了。”
玛西在旁边应合道:“是啊,这些jiān诈的汉人,一点都不耿直。”
这两人见识比较少,rì麦牟西这个大土司却见多识广,知道一些朝廷的规矩,于是对着两位小族长道:“扎西、玛西,你们也别吵了,嘉靖年间,朝廷征调广西壮族的狼兵抗倭,也没给粮兵发粮饷呢,也是让他们自行筹饷,这是朝廷一贯以来的政策,倒也不是专门针对我们。据说几年前调土家族白杆兵北上对付鞑子兵,也是没有发粮饷的……秦良玉不也照样去了么?”
他这么一说,扎西和玛西倒也不好再说什么的,两人只是愤愤地道:“若不是贼人眼看打到川西,我们也没必要来帮着这些汉人打仗。流血流汗,还要自己搭上粮食。”
rì麦牟西长叹了一声道:“唉……可是……人家终究是打到川西了,我们再不出手,也要被贼军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乱世来罗,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三人正聊着天,突然,一名羌兵跑进了帐篷来:“三位族长,奇事……营外有一个汉人求见。说他是白水朱八麾下的使者。有要事和咱们商量。”
rì麦牟西大奇:“贼人来找我们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叫进来,听听他说什么。”
不一会儿,使者领到,来人自报道:“晚生杞县李岩。特来和几位族长谈一笔生意。”
三位羌族族长都没听说过李岩此人。这也不怪他们。羌族久居川西的雪山之上,对于山外的事充耳不闻,像白水朱八、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这样名字也许还在官府的塘报上看到过一眼。但是像李岩这种次一级的人物,就两眼一抹黑了。
李岩开门见山地道:“我军想请三位退兵……”
“退兵?”扎西跳了起来:“我们退了兵,好让你们攻破剑门关,然后杀到咱们羌族的地盘上为非作歹吗?”
李岩赶紧说了一阵朱军的了话,表示朱军的军纪森明,不会对羌族不利云云,但是三位族长明显不信。李岩心想:果然,孟家三兄弟说得对,少数民族对汉人深具戒心,不是轻易可以说服的。
他又赶紧改口道:“三位族长若愿退兵,我军愿奉上两万斤玉米……以及玉米的种植技术……”
“玉米?”三位族长明显没听说过这东西,由于羌族的居住地海拔较高,所以羌人主要的农作物是一种叫做青稞的高原粮食,至于玉米嘛,连汉人知道的都不多,更不要说羌民了。
李岩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玉米,告诉三位族长这种农作物拥有很高的产量,能帮助他们改善羌族人民的生活等等。
李岩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满心以为,就算是母猪都能被他说得会爬树,却没想到,三个羌族头领听完之后,脸上却齐刷刷地露出了不相信的神sè。
扎西第一个开口道:“一派胡言!咱们羌族人吃的粮食名叫青稞,乃是高原上最伟大的粮食,一亩地也只能产出六十至一百斤,你这家伙倒好,一开口就说什么玉米亩产七八百斤,你这是把咱们当成小孩子哄着玩吗?
李岩摆出诚恳的神sè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何敢骗人?你们派几个人,到广元和巴州的老百姓家里问一问,也知端的。”
他的态度不可谓不诚恳,说话硬是没有半句虚假,无奈羌人对汉人成见极深,哪里肯信,三位族长连声道:“不用试,你这个一定是骗人的,狡猾的汉人,你快滚吧!若是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咱们管你是不是使者,照斩不误。”
李岩见他们顽固,也知道再说没用了,只好告辞出来。营外有随从牵马等着,他上了马,一路向北疾走,半rì之后,便来到了朱军的一个临时营地之中,许人杰、孟家三兄弟各率着三千黑杆兵和一千多名川兵在这里等着他。
见李岩表情郁闷地回来,孟家三兄弟顿时就笑了:“我们就说嘛,羌人不会信你,你偏要去游说,现在知道了吧?”
李岩叹了口气:“去之前我还在幻想,说不定凭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说动他们,没想到他们对我说的话连一个字都不信……孟家三兄弟,你们说得果然对,和少数民族打交道,没有这么容易。”
孟家三兄弟道:“那李先生接下来打算如何?回去了吗?”
李岩脸上的郁闷顿时一收,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就放弃的?我还有别的计策没用呢,本想着如果能靠游说就解决,就不需要用计策了,现在嘛,这计策是非用不可……”他对着孟家三兄弟抱了抱拳,拱手道:“这件事,还请三位兄弟帮我。”
孟家三兄弟笑道:“李先生只管吩咐。”
李岩便道:“三位投奔朱军之事,尚未传开,对于羌族兵来说,你们依旧是朝廷的官兵,我想请三位去剑门关走一趟……”
孟家三兄弟笑道:“难道是要里应外合,协力破城?”
李岩摇头道:“非也!剑门关里有神弩将张令把守,外围又有羌兵扎营,里应外合难度极大,就算你们从内部突然发难,也未必就能成功,徒然将自己陷入险地,我不是会让三位兄弟去冒这样的大险的,我的计策是……”
他说到这里,将声音放低了下来,附到孟家三兄弟和许人杰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几人听完之后,面sè都变得古怪。
孟家三兄弟大汗道:“这……这样也行?”
许人杰却和三兄弟不一样,他抚掌大笑道:“居然有这样的妙计,李先生,我不如你,哈哈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准备准备吧。”(未完待续。)
五零三、每天抢一个村子
崇祯十一年,夏!剑门关,羌族营地。
rì麦牟西在营地里巡视,扎西和玛西两人跟在他的身边,此时正是晚饭时间,羌兵们聚在大锅边,他们吃饭的方式比较有意思,并不是像汉族人那样,架着锅,锅里加上水,然后放入米来煮饭吃。
他们的锅很平,里面根本就装不了多少水,锅底抹了一层油,然后就把一个干锅放在火上烧,烧得油都烫了,他们就从行囊里拿出一块面饼,放在锅上烙两下,把饼烙热之后,往嘴里塞。
这种面饼就是著名的青稞面饼,也被称为青稞饼,是生活在川西高山上的少数民族们最爱吃的食物,不光是羌族爱吃,连藏族也是以这东西为主食的。
按理说,吃饭的时候应该是人们最开心的时候,但是rì麦牟西、扎西、玛西三人的脸sè都不太好看,因为他们三人都知道,羌兵的存粮并不多。..
羌民本来就很贫穷,比起四川的汉民还要穷了几倍,他们从高山上下来打仗,朝廷又不发给军饷,完全是自掏腰包,在这里每吃一顿饭,他们的部落就会面临更大一分的粮食压力,然而他们又不敢撤兵,万一贼军入了剑门关,川西就尽在贼兵的俯览之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个羌族部落要倒霉。
扎西愤愤地骂道:“该死的杨嗣昌,他怎么迟迟不进兵呢?早点进军广元,把朱军赶回陕西去,咱们就可以回高山上去逍遥自在了。何需要这里苦挨。”
玛西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再这么拖下去,去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一点青稞就全都得填在这里了,唉!部落里有许多女人和孩子饿着肚子才筹出这些粮来……”
和这两人不同,rì麦牟西的见识比较广,毕竟是大土司,他低声道:“你们以为杨嗣昌不想把朱军赶走么?他是力有未逮而已……左良玉、贺人龙、左光先这几个货sè不服他的调遣,不肯用命,他又能如何?难道拿刀子架在左良玉的脖子上让他进兵么?他一个区区文官,屁本事没有。根本就把那几个军痞收拾不下来。”
扎西和玛西不解地道:“左良玉他们几个为啥不肯对贼人用兵?”
rì麦牟西只好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朱军太强了……那个镇西将军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妖孽。当真是太厉害了,自崇祯元年起义至今,还未尝一败,谁和他放对。谁应该倒大霉……左良玉他们几个都不想倒霉。自然要绕着朱军走。他们现在最喜欢干的。就是去追击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货看起来好对付一些。”
扎西听了这话,带着点忧虑道:“那……我们马上就也要和朱军打仗了。我们也会倒大霉么?”
rì麦牟西道:“你当我们是那些废物汉人?嘿,羌兵之勇,胜汉兵数倍,怕他们个屁。”
玛西在旁边点头:“极是!”
正在这时,一名羌兵的斥候跑了过来,报道:“三位族长,外面来了一只官兵,说是总兵左光先的属下,共有一千多名川兵,由孟长水、孟长生、孟长兴三兄弟率领,要求借咱们的营地旁边那块树林扎个营休息。”
孟家三兄弟若是要求和羌兵连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羌人不太信任汉人,不可能与汉人连营,但是借块旁边的空地给汉兵扎营倒是没问题,于是rì麦牟西挥了挥手道:“若他们真是官兵,就把那地儿让给他们扎营吧……但可莫是一群jiān细。”
斥候道:“不像是jiān细,属下验过他们的兵符印信,确是官兵无疑。”
rì麦牟西道:“就算是官兵,也不可轻信,汉人个个都狡猾如狐,心里全是鬼点子,我们要提防着他们一些。派人严密监视他们,莫让他们趁我们不注意摸过来袭咱们的营。”
命令发下去之后,过了一阵子,就传回斥候的消息,说是孟家三兄弟率领的川兵已经在旁边扎好营了,他们没有向羌兵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敌意。又过了一阵子,斥候来报,孟家三兄弟求见三位族长。
rì麦牟西虽然是羌族土司,但也领着朝廷的总兵衔,对于朝廷官员求见也不可能完全不理会,便让人将孟家三兄弟请进帐来。
不一会儿,孟家三兄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小队亲兵,亲兵们抬着一个巨大的箩筐,里面装着一些金黄sè的棒子,看起来有点像某种植物的果实。
老大孟长水对着rì麦牟西行了个官方的礼仪,rì麦牟西就问道:“你们从北面来?北面不是朱军的领地么?你们是怎么回事?”
孟长水便解释道:“我们是左光先大人的麾下,左光先大人被朱军打败,我们与左大人失散,只好翻山越岭逃到这里来。”
rì麦牟西倒也没多少怀疑,这种事在战争中常有发生,别说缺乏组织纪律的汉兵了,就算凝聚力极强的羌兵战败了,也会有失散的小股部队翻山越岭地从另外的路逃走,再正常不过了。
孟长水道:“我们翻山越岭逃过来时,在路上弄了一些古怪的粮食,承蒙总兵大人借块地儿给我们扎营,这一箩筐玉米,就送给你们尝个鲜吧。”
“玉米?”扎西第一个叫了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叫李岩的贼人说过的东西吗?他说这东西很好吃,亩产也高,一听便是骗人玩的,咱们也就没信,你们从哪里抢来的?”
孟长水嘿嘿笑,脸上带着点诡异地道:“我们在朱军的领地里,顺手劫了几个村子,抢来的。”
他这么一说,羌族三头领也忍不住横了他一眼,虽然说是朱军的领地。但其实那些村子里的百姓终究是川民,也算是良民百姓,官兵抢他们的粮?这和贼兵有啥区别?
三个头领都用不善的眼光看着孟长水,孟长水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抢了又怎地?那村子现在已经成了朱军的村子,这种奇怪的粮食也是朱军教那些村民种的,那些村民早就成了贼人的助力。我若不取,朱军便取,转眼就成了贼军的军粮,还不如咱们用呢。”
三个羌族头领听了这话,想了想。这倒也是。便把眼光放得柔和了点。
孟长水便挥了挥手道:“别客气,来尝尝这种叫玉米的东西吧。”
rì麦牟西便拿眼去瞅玉米,这东西黄澄澄,老大一根。看起来怪怪的。若是贼人送来的。他肯定当这东西有毒不敢吃,但是官兵送来的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对所有汉人都不太信任。但同为对付朱军的官兵,总不至于拿毒药给他吃。便道:“嗯……听李岩那厮把这玉米夸上了天,我们便试试也好。”
当下有人搬来大锅,接来山泉水,把玉米放在锅里煮,煮得熟了,帐中的孟家三兄弟和他们的亲兵首先抓起来吃,以示无毒。羌族三族长便也抓起来吃着试试,不吃倒罢了,这一吃,就停不下来嘴。
玉米香喷喷带着点回甜味,虽然不见得比他们吃惯了的青稞好吃,但却别有一番风味,感觉当真不错。
扎西是个直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咦?这东西还挺好吃的,至少在味道上,那个叫李岩的汉人没骗我们。”
rì麦牟西和玛西也觉得好吃,却没开口,只是沉着脸,下令帐篷里的亲兵们把这一箩筐玉米分而食之。
吃完之后,孟长水便起身告辞道:“总兵大人,我们三兄弟这就要回营休息去了,呵呵……明天还要去打粮呢,再到朱军的地盘里抢点玉米来,哈哈哈,不早睡不行。”
rì麦牟西好奇地问道:“打粮?抢玉米?”若是一个时辰之前,有人说要去抢玉米,rì麦牟西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现在尝到了玉米的味道,便兴趣大涨了。
孟长水摊手道:“唉,咱们和左光先大人走散了,也就没法从朝廷那里得到粮饷,吃的东西全得靠自己弄啦。正好朱军的领地正在收获玉米,我们自然要去抢上一抢,嘿嘿。”他这么一说倒是有理,要知道朝廷发下粮饷肯定是先发在上一级的军官手里,然后一级一级分发下来。
孟家三兄弟的军队既然与自己的直系上司失散了,自然就会失去补给,朝廷不可能直接发粮饷给他们三个,他们自已筹粮也在情理之中。
rì麦牟西忍不住就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打粮?”他是不得不这样一问,羌兵也是得不到朝廷的粮饷的,所有粮食都得靠他们自己筹备,现在眼看军中携来的青稞快要吃光,他也要想点办法解决才是。
孟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互相使了几下眼sè,显然不太想把打粮的地方说给rì麦牟西知道。
rì麦牟西虽然是少数民族,心眼却不比汉人差,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孟家三兄弟的表情,于是道:“三位将军,我听说朱八那家伙善于用兵,手下兵强马壮。你们只有一千多兵力,去抢粮也多有不便吧?万一被朱军逮住,那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看,我这里正好有三千羌兵,你们不如带上我们一起去抢粮,到时候弄到了粮食,二一添作五!”
这一下孟家三兄弟的表情就变了,显然是rì麦牟西的话说到他们的心坎之中。老大孟长水长叹了一声道:“这……倒也有理……我们上一次去打粮,就被朱军的黑杆兵给盯上了,险些回不来,如果有你们帮忙,成功的机会大涨。”
第二rì一大早,孟家三兄弟在前领路,三个族长在后面跟随,四千多人翻山越岭,潜入了朱军的地盘。他们没有走正道,因为正道上横戈着朱军的黑杆兵,他们可没兴趣在这里和朱军的黑杆兵打仗,只想尽快地多弄点粮食。
翻山越岭对于普通的军队来说十分艰难,但对于孟家三兄弟的川兵来说不在话下。而羌兵就更不怕了,羌人自小就生活在川西高原那密布的大雪山中,爬山过水比起普通的川民更胜一筹,尤其擅长在高原缺氧之地战斗,野外生存能力极强,他们翻山越岭就跟玩儿似的。
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就越过了朱军的防线,来到了广元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外。
这个村子由于地势位置较高,所以气温比山下的温度低了一点。chūn天来得晚。因此这里的玉米比起别的地方要晚熟一些,最近几天刚好是收获期,田地里成片的玉米棒子低垂着脑袋。
在村外的一座山顶上,孟长水指着村子对三个羌族族长道:“看见了没。这个村子的玉米还没收获呢。嘿嘿。正好便宜了我们。”
三位族长都有点恍惚,看着村子外围金灿灿的玉米地,心中不由得一阵欣喜。这得抢下来多少玉米棒子啊?看来咱们的粮食有着落了。扎西忍不住奇道:“这个村子的位置很高吧,我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气很轻,应该属于高原地带,为什么这里的粮食还能种得这么好呢?”
在扎西的印象中,高原是种不出来像样的粮食的,也就只有青稞这种高原农作物可以正常生长,别的农作物可别想有什么好收成。
孟长水嘿了一声道:“这个我也不懂,上次抢了一个村子,听村里的村民说,玉米这东西可以在高原上生长,现在看来,这倒是真的。”
他这么一说,三位族长的眼里都有点热切的眼光透露了出来,能在高原生长的农作物?这是好东西啊!三人都忍不住有点眼红。
这时孟长水又道:“一会儿大军进村,由你们负责把村子里的村民控制起来,我的兵就赶紧收割玉米棒子……收完之后咱们立即撤退,莫要被朱军给追来逮住了。”
扎西和玛西都点头应是,rì麦牟西则比较有心机,他对汉人还是不敢十分信任,因此对于孟家三兄弟的提议也皱了皱眉头,哼道:“不行,这样的分工有问题,我不信任你们这些汉人……说不定你们会私藏战胜品,我认为,应该由你们去控制村民,由我的兵来收割玉米。”
孟长兴道:“那万一你的兵私藏玉米怎么办?”
rì麦牟西怒哼道:“我们羌人可不像你们汉人那么狡猾,绝不可能有私藏战利品的事发生……该我们多少,我们就得多少,绝不贪图你们一个玉米棒子。”
孟家三兄弟又对视了几眼,最终还是答应了rì麦牟西的条件。
两军准备停当,士兵们从外围悄悄地散开,将小小的村子包围了起来,随后一声呐喊,孟家三兄弟率了冲进了村去,村子里传来一阵村民们的惊呼呐喊声,然后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官兵迅速地将村子里的每一座房屋都控制起来,村中的男女老幼,全都被关进了村中心的一个祠堂里。
rì麦牟西则赶紧下令,让羌兵们收割玉米。由于羌兵没有负责战斗,所有和战斗有关的事都被孟家三兄弟处理了,因此他们得已专心地收割,三千人一起动手,速度何等之外,一瞬间犹如风卷残云,这个小村子外围的所有玉米地,全都被收割一空。
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全都被装进了羌兵们预先准备好的大口袋,背负在背上。三千羌兵人人背着一个布袋,看起来就像偷东西的小偷。
这些羌兵在收割玉米时,自然会忍不住合计合计他们收下来了多少,几名羌名蹲在一起,低声道:“兄弟,你收了多少斤?”
“看我这一包,少说七十斤!”
旁边另一个人道:“啧,你看我这一包,也起码有个五十几斤。”
几人合计起来一算,顿时脸上变sè,一名士兵忍不住就跑到rì麦牟西身边报道:“族长大人,我们……在一亩地里收割下来七百斤玉米……七百斤啊,一亩地里收的,天啊!”
rì麦牟西听了这句话,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个骇然的表情:“这……会不会是搞错了?咱们种青稞,一亩地才只能收六十到一百斤……这玉米居然一亩收七百?这是做梦么?”
“没搞错,真有七百斤!”士兵赶紧解释说老三收了多少斤,老六收了多少斤,合起来多少斤……还没说完,旁边又来一名士兵,也是满脸骇然地道:“族长大人,我们那一亩,收了六百四十斤……”
“什么?”rì麦牟西这一下再无怀疑:“这也太夸张了吧。”
只见羌兵们从各个田地里聚集回来,你一大包,我一大包,不一会儿,地上堆满了麻袋,少说几万斤的粮食就这么堆着了,这才收了不到百亩地呢……若是再抢几个类似这样规模的村子,那不是轻轻松松弄起来几十万斤粮食?
rì麦牟西只感觉心脏一阵剧烈跳动:“发财了,哎呀,发财了啊!”
他赶紧挥手道:“搬走,通通搬走,哈哈哈,太棒了!赶紧把这些粮食背回去,然后咱们再来抢,每天抢上一个村子,咱们就发……发财了,哈哈哈哈。”(未完待续。)
五零四、就为了抢点玉米
羌兵们化身为农夫,开开心心地把这个小村子所有的玉米地都收割了一遍,这个村子的田地倒也不多,也就只有一百多亩地,最终收割下来的玉米接近十万斤,羌兵们每人背上背一大麻袋,里面装上三十斤左右的玉米,三千羌兵就这样把十万斤粮食全都给背了。
rì麦牟西十分高兴,对孟家三兄弟的态度也有点改观了,他跑到村子中间的汉兵聚集地,向孟家三兄弟招呼道:“三位孟家兄弟,咱们那边已经收完粮食了,撤吧!”
孟家三兄弟却没急着走,三人瞥了一眼rì麦牟西,然后摇头道:“别忙着走,咱三兄弟正在合计一件事儿,你来听听看。”
rì麦牟西奇道:“啥事?”
老二孟长生便道:“这玉米太邪乎了,一亩地居然可以种出这么多粮,咱们三兄弟在商量,要不要弄些回去让自家亲戚也种上。”..
rì麦牟西本来只是来抢粮,全然没向那方向想,如今被孟家老二一提醒,顿时全身一个激凌,喜道:“有理,很有理啊,这种粮食好,我回到高山上,也叫咱们羌族的人种上。”他说到这里,喜形于sè,显然是想到了羌族人种上这种新农作物之后,能过上富裕的生活,他这个当土司的,自然也能过得更好了,于是满脸都是喜气。
孟家老二指着一家农民屋檐下挂着一的串玉米道:“话说,玉米这玩意儿哪个部位是种子。咱们都搞不清楚呢。”
rì麦牟西听了这话,顿时又是一个激凌,急道:“是啊,这东西要怎么个种法?拿根去种,还是拿枝干插在泥里种植,再或者拿果实去种?完全没头绪啊……”
天下的农作物何等之多,有些是用果实种在地里,就可以长成新的植株,有的却要用根茎来培育,有的却要截枝干来接种。有的甚至需要嫁接。有的需要授粉……如果没有人给羌人提点一下,他们靠自己研究玉米的种植方法,还不知道要花少多少年的时间呢。
孟家老三孟长兴假装出一幅很厉害的样子道:“我看,玉米这东西有点像桃树或者梨树。只要让那杆子一直立在那里。到了明年就又能开花结出果实来。”
孟家老大孟长水却道:“非也。依我看,种这东西是用根,把一颗玉米的根切下来。重新栽培,明年又能长成新的玉米。”
孟家老二孟长生却道:“你们两个都错了,依我看,种这东西需要用叶子,直接把叶子插地底,明年就长成新玉米。”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我猜”、“我想”、“我估计”,这些模棱两可的词当然无法让rì麦牟西安心,他听了半天,终于搞明白,合计这三兄弟全是在胡说八道,根本就不懂得怎么种这东西。
扎西听得恼火,怒哼了一声道:“想那么多做啥?这村子里不是有几十户村民们?把他们通通带走,让他们教我们怎么种不就行了?”
孟家三兄弟齐道:“哇,妙计!”
妙你个头,我这个老实的羌人都能想到,你们这些狡猾的汉人难道还想不到?扎西心想:这三个人可能是汉人中最笨的。
当下扎西就想去提走那些抓来的汉人,却见孟家三兄弟齐齐一挡,道:“玉米是你们在负责,这些会种玉米的村民总该归我们负责了吧?总不能好处全让你们占走。”
rì麦牟西想了想,也有道理,羌兵占了收割玉米这个美差,或是还要把村民也接管过来,人家汉兵肯定要不依的,一碗水要端平,各自手里掌握点资源,回去之后才好分脏,若是好东西都在自己手里,人家肯定要担心自己不分脏给他们。于是道:“好吧,人给你们看着,玉米我们背着,回了剑门关再分。”
两军商议好了,孟家三兄弟便从村中的祠堂里抓出一溜儿村民来,这些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孟家三兄弟倒也不将他们全部带走,只从其中选出几十名青壮年,一看就下田种地的人,这些人肯定懂得如何种玉米。
一千川兵将这几十名青壮年裹胁在军中,另一边的羌兵们收拾好了行装,两军一起出发,翻山越岭,向着剑门关回去。
来的时候大军走得轻松,回去的时候却不见得了。羌兵们一人背了三十几斤玉米,这重量负在背上,走起路来就没那么轻快了。其实以士兵们的体力,背三十斤走上一天也没问题,关键是他们不止背了这三十斤,他们身上原本就要背上一些军人必须背的东西,什么矛啊、刀啊、弓啊、箭啊一类的玩意儿,这些东西便不轻了,现在又加了三十斤,让人如何受得了?走短程还好,走平地也没大问题,但是爬山就问题大大了,多走得十来里,肩头就有些微微的沉,脚下也有点迟缓,翻山越岭很见困难。
羌兵们爬到一个略见陡峭的小山壁下时,个个都汗如雨下,走得有点喘了。rì麦牟西忍不住向手下的羌兵喝骂道:“背的是粮食,你们还走得有气无力的?龟儿的给我加把劲儿。”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前面的小山壁上“哗”地一声吼,竖起无数旗帜来,山壁顶上出现一大片朱军的黑杆兵,影影绰绰,怕也有三千人,为首一员大将,正是朱军的先锋官儿大元帅许人杰,旁边站着一名儒生,则是幕僚李岩。
rì麦牟西大吃一惊,心叫不妙,怎么被朱军给拦在这里了?哎呀,都怪这次抢的粮太多,士兵们负重太大,跑不快。想毕是朱军的斥候发现了我们,然后调兵来拦截,我们行军速度太慢,就被朱军抄到了前面。
李岩手里摇着把扇子。好整以暇地对着山壁下面的rì麦牟西等人道:“哟,三位族长,前些天我带着诚意来送玉米给你们,你们说不要,怎么没隔两天,却跑到我们的领地里来抢?”
rì麦牟西怒哼道:“我们不和狡猾的汉人做交易,想要什么自己抢就行了。”
许人杰哈哈一声笑:“不做交易?用抢?哈哈哈哈……你说抢便抢,将我们朱军置于何地?看在羌族和咱们朱军以往没有结过仇怨的份上,今儿个你乖乖把玉米放下,我就让你走。否则……连人带玉米。都得给我留下。”许人杰打的仗也不少了,平时虽然嬉皮笑脸缺乏震摄力,但偶尔板起脸来说几句话倒也很有威势,看起来像那家人。
rì麦牟西听得冷笑:“你以为就凭你手上这三千黑杆兵。就有本事留住我三千羌兵?羌兵可不是软蛋子的货sè。”
许人杰哈哈大笑:“你只管来试试!”说完之后。他将手一挥。山壁上的三千黑杆兵齐声呐喊,声震山林,附近的几个山头顿时群鸟惊飞。
rì麦牟西见了黑杆兵这等气势。心中不由得惊惧起来,他手下的羌兵战斗力是很强的,但是负着全套装备加上三十斤玉米,从大清早起就一直行军,后来又收割玉米,再行军,这是何等劳累,到了现在,士兵们的体力都已经所剩无已,还要打仗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而这个地方还属于朱军的地盘,距离剑门关尚远,他想叫剑门关里的神弩将张令出来支援也是不可能的,这可如何是好?
rì麦牟西还没下定决心怎么做,旁边的孟家三兄弟先慌乱了起来,孟家老大怪叫道:“哎呀,中伏了,两位兄弟,快闪人!”
孟家老二老三也急吼吼地道:“那边有条山沟,快,咱们钻沟跑。”
一千多名川兵在孟家三兄弟的率领下,向着旁边一条小山沟里钻了进去。rì麦牟西本想跟着钻沟逃,然后他还没来得及跟进沟去,就听到沟里传来轰隆隆的滚石声,然后响起了孟家三兄弟和他们手下川兵的惨叫声。
山壁上的李岩微微一笑:“我们早就算到有人会钻那条山沟逃命,所以在那里已经伏下了一只军队,现在……孟家三兄弟应该已经去向阎王爷报道了。就算没死,也只有投降的命。”
rì麦牟西大吃一惊,脸sè瞬间变成了黑sè。他现在当然不敢再向着那条山沟跑,而且,连别的山沟也不敢再钻了,这要是又钻进了朱军的伏击圈里,滚石从山沟上面砸下来,神仙都难活命。
他忧郁地看了一眼扎西和玛西,问道:“怎么办?”
扎西道:“管他娘的,冲,和他们拼了。”
玛西却道:“拼不得,我军已经疲惫不堪,他们却好整以暇的在山壁上等了我们不知道多久,如果硬拼,只有吃亏的,为了一些玉米,这样做不值当。正好咱们羌人还没有和贼人翻脸打过仗,没结过仇,赶紧放下玉米走人,还能捡条命。若是以前已经打过一仗,结过了仇,人家还未必肯放行呢。”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不光rì麦牟西点了头,就连刚才说要硬拼的扎西也觉得这样比硬拼好。十万斤粮食虽然很多,但终究还是xìng命更加重要,羌族这种少数民族,人口本就稀少,何况这三千羌兵全是青壮,如果他们全军覆没在这里,好几个小部落只怕就要垮了。
rì麦牟西咬了咬牙,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士兵们背上背的麻袋,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传令下去,让大家把玉米放下。就算我们要和敌人拼命杀出重围,也得放下了玉米再拼,不然背上背着三十几斤,这仗更是不用打也输了。”
命令很快就传了下去,三千羌兵的脸上都显现出一股郁闷之sè,刚刚在小山村里收割玉米时获得的喜悦,现在已经不翼而飞了。人这东西就是这样,如果不曾拥有过,哪怕看着金山银山也不会动容,但若金山银山曾经是自己的,现在却不属于自己了,就难免有一种难过之极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道理就好像你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大明星,很欣赏她的美。有一天传出她嫁人的消息,但你也不会难过,因为她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若这个大明星已经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了,却出现一个高富帅横刀夺爱,你不疯掉才怪。
rì麦牟西、扎西、玛西三人心中的感觉,就像那个被抢走了大明星的**丝男一般,心中一股要爆炸般的惆怅一直挥之不去,牙齿恨得咬咬的。但是形势比人强,他们除了咬牙切齿一下,也没别的办法。
最终。三千羌兵放下了玉米。乖乖地退走。许人杰和李岩倒也信守承诺,没有再为难他们,让他们平平安安地退出了朱军的地盘,回到了剑门关外的营地里。
当晚开饭。羌兵又吃上了青稞饼。rì麦牟西看着羌兵们啃饼子的场面。心里那个不痛快,简直差点让他爆肝。第二天大清早,rì麦牟西又点起三千羌兵。大摇大摆压到了朱军地盘边上来,这次他决定不搞偷偷摸摸的动作了,孟家三兄弟生死未卜,也没有人可以再带着他摸进去偷粮,只好正大光明地来向朱军挑战,他的想法很简单,打败了朱军自然就可以抢到玉米。
但是当他带着三千羌兵压到朱军边境上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朱军除了昨天的三千黑杆兵之外,又增兵一万左右,这一万人虽然看起来不如那些黑杆兵jīng锐,但也非常彪悍,明显不是弱旅,看样子是朱军jīng锐的陕西兵。
那可恶的汉人书生李岩又站在军中,似笑非笑地看着rì麦牟西,人家虽然没说话,但那张笑嘻嘻的脸分明是在对rì麦牟西说:“要来硬的?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再说。”
rì麦牟西的心里升起一阵无力感!只好再度退兵回到剑门关。
接下来一连数rì,rì麦牟西绞尽了脑汁,想要钻进朱军的地盘去抢夺玉米,然而李岩守得极严重,不论rì麦牟西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最终都被挡住。有一次还被朱军围困,险些失手被擒。
数rì之后,rì麦牟西已经没招了,气鼓鼓地坐在军中,扎西和玛西两人也郁闷地陪坐在他身边。rì麦牟西道:“两位兄弟,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得到玉米?”
扎西黑着一张脸道:“就靠我们这三千人是不成了,我们还得找援军才行。”
rì麦牟西郁闷地道:“咱们这三千人,是最大的几只部落砸锅卖铁才凑出来的,到哪里还能找来援军?”
扎西道:“九寨沟漳扎镇,那里还有一只羌族部落,规模也不小,我们可以找那只部落再讨点援军。”
玛西也道:“阿坝那里也有一只羌族部落,我去联络他们。”
rì麦牟西摇了摇头道:“就算加上他们,也不顶事。都是些穷地方的穷部落,凑破头也凑不起一万人来。除非部落里不留人了,把所有男人都叫上战场,这样兴许能凑起几万人,但是战斗力就不如咱们这三千人了,一旦战败,就是灭族之祸,这样的代价太大。”
扎西和玛西想了想,这倒也是,如果把所有男人都征召过来,确实也有几万人,但一旦战败,那就麻烦了,相当于羌族的男丁全死光,那不是要灭族么?为了一点玉米搞出这么大阵仗,不值,还不如继续种青稞算了,穷是穷了点,不会导致灭族嘛。
这时扎西又道:“要不然我们联络一下别的族,这川西云贵附近,少数民族何其之多,藏族、彝族、纳西族、白族、哈尼族、僳僳族、普米族、景颇族、拉祜族、基诺族……我们只要再说动几个其他的民族一起出兵,一定能抢回玉米来。”
rì麦牟西砰然心动,但是仔细一想,又叹道:“只怕不成……咱们如果说动这么多族合兵,动静太大,别说贼军也会调兵来,就算是朝廷看到这么多少数民族合兵,也会忌惮起来,到时候咱们还没和朱军开战,搞不好先就要和成都的官兵先打几仗了。”
要知道大明朝廷虽然对少数民族不闻不问,让他们自力更生,但也并不是真的任他们胡作非为,他们不乱来还好,一旦乱来,朝廷也要是发兵镇压的,比如天启年间的奢安之乱,彝族的叛乱就被朝廷镇压下去了。如今奢安之乱才平复没多久,如果少数民族们又聚兵起来,朝廷搞不好吓得直接向他们动手。
而且不光是朝廷要动手,那石柱土家族的白杆兵总帅秦良玉,搞不好也会出手来打他们,到时候可就天下大乱了。到最后大家一合计,咱们为什么打仗啊?起因是羌族想要抢点玉米……这……这不是小题大作么?
容易招致误会的举动,还是不要乱来的好!
“唉!”rì麦牟西深深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有羌兵跑进来通报道:“三位族长,上次来过的那个李岩李公子,又在营外求见,说是要找我们做买卖。”(未完待续。)
五零五、文化侵略
羌兵跑进来通报道:“三位族长,上次来过的那个李岩李公子,又在营外求见,说是要找我们做买卖。”
rì麦牟西还没来得及反应,扎西先就叫了起来:“这家伙又来?赶走,赶走!”
玛西却比较稳重一点,皱起眉头道:“做买卖?难道又是他上次说的玉米的事?这人……呃……还是让他进来吧,听听他有什么话说也好。”尝过了玉米的味道,又见识了玉米的产量,甚至弄到了几万斤玉米,可惜得而复失,这使得玛西对玉米的态度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rì麦牟西其实也开始考虑起来,若是在以前,羌民是没兴趣和汉人打交道的,何况对方还是汉民中的贼寇,但是经过上次孟家兄弟带他们去朱军地盘转了一圈,亲自从玉米地里收下了六七百斤玉米,见识了这种新式农作物的产量。他若是不动心,那就真是怪异了。
羌人部落实在是很穷……他们生活在高山之上,那里的土地贫瘠也就不需多说了,关键是高原气候下,普通的农作物无法生长,只能靠着青稞生存。这就导致整个羌族都很贫穷,大家的rì子都过得苦哈哈的。 ..
严格说起来,rì麦牟西也未必算得上好人,在羌族部落里,他是一名大族长,平时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做过,甚至连羌族姑娘也糟蹋过几个。但他哪怕再坏,也懂得为自己的部落考虑,如果整个部落富足了。他这个当族长的当然也会水涨船高。这个道理就如同,再昏的昏君也希望自己的国家富强是一样的道理。
rì麦牟西考虑了半天之后,挥手道:“请李岩公子进来。”
不一会儿,李岩就在羌兵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还是上次那幅样子,穿着一身儒衫,看起来犹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三个羌族族长都明白,这人很厉害,最近这些rì子。羌人绞尽脑汁也没能从李岩的眼皮底下摸进去抢到玉米。甚至有一次rì麦牟西险些被擒。
见到李岩进来,脸上带着一股类似蹊落他们的笑意,扎西就不高兴了,怒吼道:“你这汉人。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李岩哈哈一笑:“我这笑容嘛。你也懂的。不就是想问你一句,有没有成功抢到玉米?”其实李岩本不是这种嚣张的个xìng,他是一个温润的佳公子。平时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与人说话,但这一次有所不同,他深知少数民族骄傲不逊,你和他们软,他们就和你硬,你必须得硬起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才愿意和你平等地交涉。
李岩这一句,顿时就把扎西给说得泄了气,羌人虽然不太服王化,甚至带着点野蛮,但他们心眼儿也不多,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最近这些天他们机关算尽也抢不到一颗玉米粒,早已泄了锐气,被李岩这句话梗得十分难受,只好耷拉下了脑袋,闷哼道:“算你狠!”
李岩哈哈一笑。
rì麦牟西却发话了:“李公子,你是来蹊落我们的,还是来做生意的?若是专程来蹊落人,现在你就可以走了。”
李岩微微一笑:“晚生当然是来做买卖的,至于蹊落人嘛,明明是这位扎西族长先挑事儿,不然晚生也不会和他针锋相对。”
rì麦牟西瞪了扎西一眼,后者只好气鼓鼓地退到一边。rì麦牟西这才问道:“现在可以谈买卖了吧?你究竟想和我们买卖什么东西?”
李岩将手一拍:“晚生知道你们羌人梗直,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晚生就明说了,你们从这里退兵,从此之后再也不管我们朱军与朝廷之间的事儿,两不相帮,晚生就给你们提供十万斤玉米,作为你们奔波来回的路资,如何?”
果然是玉米!三位族长心中一喜,随即赶紧将喜sè压住,谈判最忌讳的就是露出喜sè,这个道理,三位族长还是懂的。他们对视了一眼,传递了一下眼sè,最后还是把发话的权利交给了玛西,因为rì麦牟西是大族长,他如果一出来开条件,后面就再无转圜的余地,因此由身份次一级的人出来说话,后面才方便再调整。
玛西轻咳一声,开口道:“十万斤也太少了点吧?这点粮食分摊在咱们几万羌人身上,也就几天时间就吃完了,你得加点!”
李岩哈哈一笑:“想加那是不成的,你们也不想想,我给你们这些好处,却仅仅是要求你们退兵,两不相帮,又没要你们帮我们打仗,也没叫你们向我军称臣,退个兵就有几万斤粮食,哪来这么好的事儿?若是我朱军把军队压到你们羌族的边境线上来,找你们要十万斤粮食就退兵,你们肯么?”
三位族长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如果朱军大军压到羌族的领地旁边,要求十万两粮食就退兵,那和强盗行为有什么区别?羌人是宁死也不肯给粮的。这样一来,好像他们得了十万斤粮食确实挺赚的。
但是三人又感觉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什么逻辑方面的事情出了问题,想了许久之后他们才想明白,朱军和他们羌族不同,羌族是得到朝廷认可的民族,有士司官镇守,也算是大明朝的一份子,他们出兵拒寇,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与强盗出门抢粮是完全不同的xìng质,不能混为一谈。
他们压到朱军边境,那是为国出力,是正义的战争。但若朱军压到他们羌族的地盘旁边勒索粮食,那xìng质就完全不同了。
搞了半天,是贼人想用粮食来收买我们啊!三位族长终于醒了过来,扎西顿时就怒道:“你这是想陷我们羌族于不义!改明儿你们被朝廷镇压下去之后,咱们羌族也会被朝廷追究一个通贼之罪。”
李岩见这三个虽然没汉族人狡猾。但脑子也不全笨,不由得暗感有趣,他笑道:“其实这里面的关键问题就是,朝廷打不打得过我们朱军……”他挥洒自自如地道:“如果朝廷灭了我军,你们自然就落一个通敌的罪名,但若朝廷反被我军干倒,天下换了个主人,你们又会如何呢?到时候你们作为我朱军的朋友,就可以免去灭族之祸。”
他这番话说出来,三位族长不禁动容。李岩说得没错。这里面的关键问题,就是谁打得赢谁的问题。
玛西眼珠子一转,道:“十来年前,彝族大酋长奢崇明叛乱。纠结起了十万彝兵。结果也被朝廷扑灭。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们朱军能打赢朝廷?你可有十万大军?”
李岩哈哈大笑:“奢崇明根本就没有十万大军,他是把彝族男女老幼全部加在一块儿,才有十万人。但咱们朱军嘛……你们应该知道,我军已经控制陕西全境,若是我们把男女老幼全加在一块儿,足足有几百万之众,彝族和我们能比?”
顿了顿又道:“彝族十万人穷得叮当响,但我朱军的几百万人,人人都种着亩产六七百斤的玉米,亩产一千多斤的土豆和红薯,个个吃饱喝足,有的是打仗的力气,彝族拿什么和我们比?”
这番话说出来,玛西也没力气反驳了,确如李岩所言,当年的彝族奢崇明,比起现在的白水朱八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底子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李岩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若是不和我军打仗,你们担心朝廷平了我们朱军之后,秋后算帐,找羌族的麻烦,但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朝廷对待你们的态度,只要你们不公然站在我军这边,帮我军打仗,朝廷肯定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绝对不可能来找你们的麻烦。何况朝廷还未必就是我军的对手!”
李岩这倒不是胡说,事实上朝廷对待少数民族的政策十分zì yóu开放,几乎是让他们完全自治,并且只要他们向zhōng yāng称臣,就不会对他们下狠手。就拿石柱土家族来说吧,他们组织白杆兵,抗清十几年之久,后来顺治十六年,土家族终于向清朝投降,但是清朝也没把他们怎么着,结果还是给他们封官,让他们自治,就和以前没打过仗一样的优待。
大明朝对待少数民族的政策也许比清朝要强硬一点点,但也强硬不到哪里去,只要羌人不公开反判,朝廷绝不可能向他们秋后算帐。
rì麦牟西等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们刚才说担心朝廷算帐,只是用来谈判想争取更好的条件的借口罢了,被李岩一语戳穿,只好闭口不提。
看到玛西没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rì麦牟西只好开口了,他点了点头道:“想不到李公子对朝廷的少民政策也这么熟悉,果然厉害。我那兄弟倒是不太清楚这些,他说得不好,还请见谅……”
他这一站出来,就把玛西说错话的事直接抹过去了。然后才道:“李公子提出的条件确实不错,但玛西刚才也说了,十万斤只够我们几万羌民吃上几天时间,这个其实没啥意思……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想请李岩改一改条件,我也不要十万两银食,就要一百亩地的种子,外加一个懂得种植玉米的农夫,随我们回去,教我们种玉米,你看如何?”
这下终于算是谈到了戏肉,rì麦牟西这就算是开出最后的条件了,他心里倒也盘算得好,先弄一百亩地的种子回去,并且弄一个会种田的农夫,让他教羌人们种玉米,等到羌人们学会了,便可以靠着那一百亩地种出来的玉米,再进行培育种植,到时候把川西羌族的部落全都种上玉米也不是难事……
李岩心中一喜,他能听出来,rì麦牟西非常有诚意,既然如此,他就不妨漫天叫价,就地还钱了。李岩笑道:“这可不行啊,咱们汉人还有一句话说得好,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我把玉米的种法交给你了,你又带人打过来怎么办?我可不是傻瓜。没那么好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这两句话怎么就这么冲突呢?rì麦牟西大汗,心想:汉人的学问果然古怪,自相矛盾啊自相矛盾,他苦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岩笑道:“很简单……这样办!我在广元划一百亩地出来,作为你们羌族种玉米的地,你们派几十户羌民下山来住在广元,照顾这些玉米,我的人会教他们怎么种玉米。并且保护他们的安全。这些玉米种出来之后,可以运回你们羌族的领地去,这几十户人家也可以跟着玉米一起回羌族,我们不会扣留他们不放。”
rì麦牟西大奇:“这是什么意思?”
李岩道:“这样做的话。一百亩玉米都在我们朱军的控制下。我们就不怕你们反悔了。而我们朱军自然也不会反悔。不然你们随时可以再从山下杀下来嘛。”
rì麦牟西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至于派几十户羌民下山来学种玉米。他倒觉得也没什么不行的,就算朱军是在捣鬼,想把这几十户人扣作人质,但羌人根本就不怕汉人扣他们人质,大不了牺牲这几十户人就行了,乱世人命贱如狗,谁要是拿几十户农民来作人质,那就是傻逼。如果这笔交易能成,到时候一百亩地玉米果实,将和着几十户懂得了种植玉米的羌人一起回山,到时候羌族就大发了。
rì麦牟西生怕李岩反悔,赶紧拍板道:“好,就这么定了!我也不用挑农户了,就在军中挑一百名懂得种地的羌兵,随你去便是了。”
两军就此拍板,李岩带了一百名擅长种田的羌兵,返回广元。而rì麦牟西等人,则开始收拾营寨,准备回山,打算两不相帮了,任由朝廷和朱军自己咬去。
却说李岩带了羌兵回来,在广元城外建了一个小村子,圈了百亩荒地,将之开荒出来,安排这一百名羌兵住进村去,然后又让夏二多带人来教他们种玉米,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全广元。这时汉族人与少数民族的人还属于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广元的百姓十分不解,为什么朱军把羌民弄到汉人聚居的地方来弄了个村子,这岂不是很容易闹出问题来?
这个问题不光是百姓们有,就连朱军中的许多头领也感觉到迷惑。
其实就连经手这件事的李岩也有些迷惑,他虽然是定计之人,但将羌民弄来与汉人住在一起,却是朱元璋的意思,他有点搞不清楚朱元璋这个动作究竟有何含义。
朱元璋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感化一个少数民族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被汉族的文化给同化掉,这种话说出来,保准没人听得懂。他只是吩咐手下们,不要去sāo扰那些羌民,要将他们视同为汉人一样的管理和对待。多给他们送一些汉族人的物品去,例如劝他们不要再烤青稞饼,换用汉族人的锅来煮玉米吃。又劝他们不要戴羌人常戴的皮帽子,换成川人喜欢缠在头上的白巾,给他们讲汉族人的评书……
这种举动就叫做文化侵略,只需要假以时rì,这些羌民就会觉得汉人的月亮都比羌人圆,等到他们返回羌族部落传授玉米种植技术时,他们的这种看法就会被带回羌族人的心中,慢慢地生根发芽,最终形成文化的侵略和渗透。
后世有个叫西洋人的种族,就对咱们天朝上国用过这一招,结果西洋人们做得很成功,后世的许多天朝人审美观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他们不再爱穿长衫大褂,而是改穿西装皮鞋。他们还给自己取一个英文名字,一天到晚念叨着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外国人的小说比中国人的小说好看……
甚至,许多人连传统的东方式美女都不喜欢了,转而觉得欧洲人的身材比东方人好!
这就压根是被同化了,其实并不是东方美女没有西方美女的身材好,而是他们把西洋人的身材拿来做成了标准,标准都变了,能衡量得好吗?
要搁在唐朝时中国人的审美观,西洋女人个个丑得要死,只有杨贵妃那种胖妞儿才是美女!原因就是,唐朝人就是以胖妞儿为审美标准的。不同的标准就会导致不同的结果,而标准这东西,就是由掌握了文化传播权的上位者来制定的,我让你认为胖妞美,你就会被感染得认为胖妞美!
这就是文化侵略的威力!
朱元璋打算向全川的少数民族传播文化,浸透文化,而要做到这一点,当然需要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为后盾,将各种理念混杂在商品中,输入到这些少数民族那里,就可以将这个缺口打开。这个做法已经被后世证明是可行的,朱元璋只需要照搬过来就行了。(未完待续。)
五零六、时间不多了
转眼已至秋天,朱军的秋玉米(也可称为夏玉米,一般是夏末播种,晚秋收获,因此也称秋玉米)早已播种了下去,此时不少秋玉米都冒出了一个头来。羌人聚居的小村庄里,玉米长势良好,那一百个被留在这里学习玉米种植技术的羌人,脸上都带着喜sè。
他们在朱军的地盘里受到了良好的对待,不光给他们衣服,还送他们家具和厨房用品,甚至朱军还经常请他们去听汉人的戏曲、评书,这才区区几个月时间,他们已经变得和汉人很相像了,除了脸上两团高原红还提醒着他们自己的身份,别的地方简直和汉人毫无差别。
由于经常和朱军打交道,他们甚至连羌人的语言都用得比较少,大多数情况下是用四川话在和朱军交流,一来二去的,他们也慢慢习惯了新的生活。
rì麦牟西派了几次人来询问玉米的长势,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于是又派人从高原上送来许多羌人平时使用的rì常用具。没想到这一百名羌人现在已经觉得汉人的东西更好,羌人的东西他们反倒不爱用了。这就像后世有些人觉得咖啡比茶叶好喝一样,他们已经被影响了,想改也改不过来。. .
就拿锅来说吧,他们在高原上时,用浅层锅抹油烤青稞饼,但在山底下却需要用深锅来煮水煮饭煮玉米,这样一来,羌人的那种锅他们就用不惯了。至于什么牛角做成的酒杯,哪有汉人用陶瓷做成的酒杯好用?毛皮缝成的衣服。虽然保暖xìng能好,但是山下的气温不比如山上那么低,根本用不上毛皮衣服,反倒是轻便的麻布和棉衣穿在身上更好。太阳的紫外线也不强,他们不需要再戴着厚实的皮岾帽,只需要在头上扎条汗巾就行了。
羌人们突然发现,他们以前的生活方式被全盘否定,显而易见的一点是,汉人的生活比他们要舒服得多,因为汉人更jīng擅于过小rì子。
朱元璋早已料到有这样的情况。授意了一些小商人。用更多的汉族商品,将他们手里的羌族商品换了过来,这样一来,这一百名羌人就有了多余的商品在手。人这种生物。虽然骨子里是自私的。但对家人又是很无私的。这些羌人手上一旦有了多余的财物,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家人,于是他们写上一封家书。再附上一些汉人的商品,交给rì麦牟西派来的使者,让他们帮忙带回部落,交到自己的家人手上。
这些汉人的商品一旦送回高山上,便会成为很抢手的东西,这些羌人的家人在部落里也变得得意起来,身份似乎都高了一分。
这就有点像咱们天朝建国初期,大家都还很贫穷的时候,有人的亲戚突然从国外给捎带回来了一台彩电,那可真是羡慕死旁人。而这种事,也会成为文化侵略和经济侵略的一部份,让人们以为外国的月亮真的要比中国的圆。
朱元璋这几个学自后世的手段一经用出,羌族部落果然是大震,偏远点的羌族部落还不知道这些事也就不说了,但rì麦牟西、扎西、玛西这三位大头领率领的部落,却刮起了一股汉风,羌人们都以使用“汉物”为荣,谁家里有几件从汉人手里弄来的商品,例如杯子、碗、锅、铜镜一类的,便会在村子里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
羌族人的排汉心思开始淡化,不少人开始主张与汉人通商,封闭自守的心态,也在一点点地分裂开来。
这一天,朱元璋正坐在广元的衙门里,处理一些rì常的杂事,却见一名探子跑回来,双手递上一份塘报:“将军,我们在巴州以东的一个小县城里劫了一匹驿马,得到了这分塘报,请过目。”
朱元璋知道,若是普通的塘报,里面没什么重要消息的,探子也不会这样送过来,看来这份塘报里的情报非常小可,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工作,接过塘报仔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由得jīng神一振。
原来这份塘报上记的事还真是非常重要,左良玉抓走张献忠的妻妾和军师之后,又被朱元璋吓唬了一下,就向东逃窜,去了襄阳,将张献忠的妻妾和军师都关在襄阳城的地牢之中。随后左良玉就离开了襄阳,在四川与两湖交界之处来回晃荡,消极怠战。
张献忠探知这个消息之后,从夔门(今奉节县)出川,经巫山进入湖北,攻克兴山,杀官兵守将吴国懋、知县刘定国,随后东进至当阳县。
当阳县也就是当初赵子龙七进七出,功成名就之处,距离襄阳已是极近。张献忠在当阳县暂时屯兵,打探到襄阳城中守军薄弱,他亲自领领轻骑兵,一rì一夜奔驰两百多里,飞快地来到襄阳城下,命令部将率领二十八骑伪装成官兵,拿着从官兵那里缴获来的杨嗣昌调兵文书混入城内,当夜放火为号,里应外合,居然轻松地攻取了襄阳。
襄王朱翊铭被活捉,随后被张献忠斩了脑袋,张献忠救出妻妾和军师,又抢光了襄阳王府里所有的财物,发银五十万以赈饥民。
而与此同时,李自成也没闲着。他自从被朱元璋打散之后,大着胆子向北逃入陕西的深山之中,躲过了朱军的追杀,很快刘宗敏也钻山而去,带着老八队在陕西与河南交界的山中找到了李自成,使得李自成声势复振,虽然他经过上一次的大败之后,手下只有一千多人了,但这一千多人却是最jīng锐的老八队,有此一千,可顶蠢贼一万,李自成凭着这一千人,再进出山,东进河南,收服了在河南境内起义的一斗谷(和以前的一斗谷不是同一个人),瓦罐子。重新拉起了反旗。
接着,李自成连破鲁山、郏县、伊阳三县,后又攻克宜阳,不杀平民,唯杀官,获得了大量穷人的支持,手下很快又有了数万人。
不久之后,李自成部攻到洛阳北门,洛阳是福王朱常洵的封地。朱常洵这个人身上有故事,他是明神宗的宠姬郑贵妃所生。子以母贵。朱常洵自然受到神宗的特别偏爱。在万历后期围绕着立太子的一场激烈斗争中。朱翊钧拗不过朝野舆论,被迫同意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立爱子常洵的初衷既不能实现,他和郑贵妃就多方在经济上给常洵以优遇,不仅大量赐给宫中积累的财物。而且对于福王请乞的庄田、行盐、商税等也无不“朝报而夕可”。
朱常洵就藩洛阳。同明初以来分封的诸王相比在时间上虽然要短得多。但拥有的财物却是“富甲天下”。福王在洛阳所过的穷奢极侈的生活,同当时河南人民所受的灾难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一道福邸宫墙隔出了两个世界:墙内是纸醉金迷,说不尽的豪奢糜费;墙外却是凄凉愁惨。无异鄷都地狱。
当时居住在洛阳的明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在给福王的一封信里对形势的危急有如下一段描述:“三载奇荒,亘古未闻。村镇之饿死一空,城市皆杀人而食。处处土贼盘据,加以流贼数万yīn相结合,连破鲁山、郏县、伊阳三县,又六rì之内,连破宜阳、永宁二县。贼势汹涌,窥洛甚急。无坚不破,无攻不克。且饥民之思乱可虞,人心之瓦解堪虑。况抚台大兵无一至,虽有cāo、义二兵,亦无粮饷,及城头垛夫又皆鬼形鸠面而垂毙者。城中一无可恃,有累卵朝露之危。”
(注:为免读者们阅读古文时不爽,这里特别翻译一下,他的意思就是,士兵们没有军饷,无法好好作战。)
他一方面建议福王,敦促河南巡抚李仙风急派军队来洛阳加强城防;另一方面又指出官府库藏如洗,要求福王为自己的身家xìng命着想,拿出钱来解决军队的粮饷。吕维祺特别举出宜阳、永宁二城被起义军攻破的事作为前车之鉴。两座城里的宗室官绅,“悠悠忽忽,靠天度rì,一筹不画,一钱不舍,一言不听,今虽噬脐,嗟何及矣。”
可惜,朱常洵偏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根本听不进去。
守城的官兵知道福王府库里的金钱财物堆积如山,却叫自己饿着肚子去守城,一个个愤愤不平。有的士兵公然在路上大骂:“王府金钱百万,餍粱肉,而令吾辈枵腹死贼乎?”
李自成兵临城下时,守城的官军士兵以至一部分中下级偏裨都毫无斗志,迅速地转到了起义军方面。总兵王绍禹的部卒在城头起义,逮捕了明兵备副使王胤昌,大开城门迎接起义军进城。义军很快不顺利地占领洛阳全城,福王朱常洵和世子朱由崧慌忙逃出王宫,躲进迎恩寺。在义军搜捕时,朱常洵被活捉,世子朱由崧钻空子逃脱,这就是后来在南京登极的弘光皇帝。明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也被俘获。当押解这批吸血鬼向起义军领袖献俘时,朱常洵向吕维祺大叫:“吕先生救我!”吕维祺也哀叹:“我命亦在顷刻。”李自成不无讽刺意味地说:“吕尚书今rì请兵,明rì请饷,yù杀我曹,今定何如?”
李自成攻下洛阳之后,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即流窜而去,他想到了朱八,人家都能有个根据地,凭什么我不能有?于是李自成开始尝试着在洛阳建立自己的政权,他学着朱八的样子,在城中抓了一个朝廷的降官,任命为洛阳太守,负责管理洛阳的政务……
看完这封长长的墉报,朱元璋的心里倒也有几分好笑,李自成和张献忠在玛瑙山一役中,被自己打成那般惨样,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咸鱼翻身了。
正想到这里呢,只见李岩、许人杰、王二、红娘子等头领相继而入,原来送塘报的士兵在把塘报交给朱元璋之后,便去将这几位头领也都通知了一遍,大伙儿都知道这是大事,于是一起跑到衙门里来见朱元璋,想听听大哥的意见。
许人杰第一个开口道:“这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人还真是麻烦。难怪朝廷一直追打这两个家伙却一直追不死,扑不灭,果真是有一定的道理,如果不直接把他们的脑袋拎下来,只怕这两个家伙还要yīn魂不散地在天下流来窜去的。”
李岩曾为李自成的手下,听到这里,倒是不便插口,于是乖乖地缩在一边。
红娘子对着朱元璋道:“朱八大哥,您看这两个家伙究竟要怎么才弄得死?上次才给他们来了一下痛的,没想到他们转身就爬了起来。一个攻下洛阳。一个攻下襄阳,这还真是越战越强了啊?”
朱元璋淡淡地看了他们几眼,将手上的塘报放到了桌上,然后道:“你们想知道李自成和张献忠一直打而不死的原因么?”
众头领纷纷摇头。只有李岩眼中有jīng光一闪。但为了避嫌。他却不方便来掺合关于李自成的话题,只好闭口不答。
但他这个表情却没逃过朱元璋的眼睛,他对着李岩挥了挥手道:“李公子但说无妨。”
被点到了名。李岩就不方便再避嫌了,他轻咳了一声,站到堂中,认真地道:“李自成和张献忠打不死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百姓太穷困了……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愿意加入他们,天下百姓何其之多,他们的后备兵员就有多少……因此,想要扑灭他们,一味的追剿根本没用,还是得稳扎稳打,将百姓们的生活搞好,这才是重点。”
李岩这么一说,众位头领总算是明白下来,便道:“难怪朱八哥一直坚持缓慢前进,打下一个地方就先把那地方的农业搞起来,原来是这个原因。”
朱元璋对着李岩点了点头,表示他说得很好,这才道:“目前,河南和湖北我们都还插不上手,就任由李自成和张献忠闹吧,他们一个杀了福王,一个杀了襄王,这一下祸事也闹得不少,杨嗣昌又得忙伙起来了。”
朱元璋没有猜错,杨嗣昌此时也已经得到了洛阳和襄阳被攻破了消息,他本来正在组织川兵和土司兵,联络消极怠战的左良玉、贺人龙等人,要他们再次组织包围圈,打进广元和巴州来,没想到这边还没组织好,那边后院又开了花。
可怜巴巴的杨嗣昌,赶紧回军向着襄阳和洛阳扑去。
话说他为什么摆着朱八这个按兵不动,明显的目标不打,非要去打到处流窜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呢?这就是当初朱元璋选择根据地选在陕西的好处了,陕西一来易守难攻,二来是位置处在西边境上,距离京师极远。说得难听点,就算陕西被异族给占去了,对明朝廷的威胁也比较小。
但是在中原流窜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就不同了,洛阳和襄阳两个城池都是重要之极的核心城市,朝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许这两个城市落在贼人手里的。
从战略和天下的形势上看,杨嗣昌都必须先夺回洛阳和襄阳,打散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才能腾出来手来对付西边的朱元璋,否则整个大明朝都要被李自成和张献忠南北呼应的一条线给斩断开来。
众人正在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突然又见一个探子窜了进来,看他脸sè惊慌,显然比李自成和张献忠攻破襄阳和洛阳的事还要重大,这探子到了众头领面前,噗通一声就滚扑在地,急叫道:“大事不好了,满清鞑子再度扣关!”
“什么?”众人脸sè大变。
那探子急报道:“九月二十二rì(崇祯十一年),清军分两路,进至墙子岭、青山口,明蓟、辽总督吴阿衡、总兵鲁宗文战败而死,中官郑希诏逃走。清军遂长驱直入,兵屯于牛栏山。时明宣、大总督卢象升丁忧,候代未行。帝乃诏督总兵杨国柱、王朴、虎大威诸军入卫。”
“二十四rì,京师戒严。十月初四rì,皇帝召见督师卢象升于武英殿,问方略。象升答‘臣主战’,时崇祯帝犹豫于战和之间,朝中重臣,杨嗣昌、高起潜、陈新甲都力主和议。初五rì,帝发四万金犒军。初六rì,又赐御马百匹、太仆马千匹、银铁鞭五百条。决策议战。”
朱元璋心中一沉,想起来了,这是……卢象升快要战死了吧?应该就是这一役,大明朝廷又要失去一名忠臣良将了。
朱元璋对卢象升这人还是挺有好感的,如果条件允许,倒也有心留此人听用,但是很显然,朱元璋已赶不及收服此人了,就是这一次清兵入关,卢象升就会战死,而朱元璋现在的实力还偏于西部,根本管不了辽东那边的事儿。
他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对着东北方向默默地看了几息时间,回过头来时,眸子中jīng光四shè,沉着声音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准备攻打剑门关……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尽快拿下四川,问鼎中原!”(未完待续。)
五零七、取道阴平
剑门关,乃是龙门山的支脉,其地貌之复杂,就算在难如上青天的蜀道之中,也算是险得有点拔尖的,此地西北高,东南低,山岭密布,沟壑交错,连山绝剑,峻岭横空,古语曰:畏途巉岩不可攀。
四川副总兵神弩将张令,此时领兵三千,驻扎在剑门关的关楼之中,这座关楼修建在两个陡峭的山崖中间,两崖都高耸入云,中间一线中通,形似大门,因此称之为剑门。
这里的山道,最多仅若四人并列而行,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以来,想要从剑门关攻入蜀中,可谓不可能达成的任务。历史上,许多北方的政权想要攻入四川,都会选择取道湖广,从合川钓鱼城的位置攻打四川,例如蒙哥,就是在攻打钓鱼城时战死的。
但是对于朱元璋来说,却不可能取道湖广,他的根据地在陕西,湖广现在都还在朝廷手里,要想攻取四川,对于朱军来说只有剑门关这一条路可走。..
此时,朱元璋和所有入川的头领,都坐在剑门关东北面的一个小山头上,远远地眺望着剑门关,考虑着攻取这个关卡的办法。
王二看着这个雄伟的奇关,不由得有点汗:“此关难攻啊!比咱们当年的黄龙山寨险要了不知道多少倍,官兵攻打咱们的黄龙山寨损失惨重,也不得而上,咱们要是用同样的方式攻打剑门关,也是凶多吉少。”
朱元璋点了点头:“只能供四人并行的山道。如果强攻,咱们的士兵辅展不开,山上的三千川兵只需要将滚木和擂石打下来,士兵们就只好乖乖退下……”
王二问道:“耗尽他们的粮食可以吗?”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想都别想,剑门关之重要,是记于史书的,当年三国时的西蜀政权,便是兴于昭化,亡于剑门,此地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再怎么傻。也会在这里堆集足够几年的粮食,不可能让守军饿肚子。”
王二无奈地抠了抠头。
这时坐在旁边的孟家三兄弟开口了:“强攻不可取,还是得想别的办法才行。我看这剑门关旁边的大山也不可能完全找不到人力可以攀爬的山壁,只要找到一处破绽。让咱们翻越过去。便可以让剑门关形同虚设了。”这三兄弟不愧是从小在四川长大的山耗子。翻山越岭根本不在话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没有人力无法翻越的大山”。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川中之山,还是你们三兄弟最熟悉。寻找路的事,就交给你们三兄弟去努力试试吧,但是……这剑门关至今已屹立数千年,不知道多少人打过它的主意,要想找到可以绕过去的地方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时许人杰突然道:“我读《三国演义》,见书里说钟会久攻剑门关不下,邓艾趁着姜维在剑门关与钟会纠缠的机会,向西百里,过yīn平,绕袭成都,不知道咱们能不能用一用这个计策。”
孟家三兄弟听了这话,顿时摇头道:“《三国演义》写的东西哪能相信,那玩意儿就是一部说着玩儿的评书,蜀中的险山不是这么好绕的,何况数千来年,地质变化,山沟变幻无常,三国时的战术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使用了。”
许人杰哼哼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说不定yīn平真的有一条路可以绕进去呢?”说到这里,他趴到了桌上放的地图上面,仔细地寻找起yīn平来。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他在地图上找了许久,居然压根就没有找到“yīn平”这两个字。
“yīn平呢?我真是服了,为什么地图上没有yīn平?”许人杰抹着汗水道。
孟家三兄弟大笑:“都告诉过你了,《三国演义》瞎写呢,根本就没有yīn平这个地方,哈哈。”
“不!yīn平是有的。”朱元璋突然插口道:“我想想……”他毕竟看过几百年的世情,知道世间地名变幻无方,以前有个地方叫yīn平,后来改了名字也并不稀奇,苦思许久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了一点什么,试探xìng地问道:“你们在地图上看看,剑门关以西,是不是有个叫做青川县的地方。”
许人杰赶紧在地图上一阵细看,喜叫道:“果然,有一个叫青川县的小县……难道,这地方就是三国时的yīn平?”
孟家三兄弟则压根不用看地图,就道:“确实有个青川县,不过那地方极为偏远,很少被人提及,在那里居住的人也很少有汉人,主要是藏族、苗族、壮族、东乡族、回族、土家族、羌族这些少数民族的人在那里生活,我们倒不知道那里以前叫做yīn平。”
朱元璋闻言,顿时大喜:“快,去把那一百名羌兵请来问一问青川县的情况。”
不久之后,一名见识比较广愽的羌兵被许人杰的人找了过来,众人赶紧向他问询道:“你可知道青川县以前是不是叫做yīn平?”
那羌兵笑道:“是啊,青川县里有一条古道,名字就叫yīn平古道呢,相传是三国时代,邓艾将军奇袭西蜀的地方……不过那地方极险,普通人根本找不到,住在那附近的全都是少数民族,例如土家族、回族、羌族,汉人是不会跑到那种险山恶水去扎根的。”
许人杰大喜过望:“快,带我去!”
众头领听说还真有一个yīn平,忍不住都有点动容,《三国演义》中描述过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让他们有点神往的。尤其是许人杰这个打仗爱好者,听到这种地方,哪有不想去一探究竟的道理。
王二也在旁边嚷嚷道:“剑门关这里易守难攻,朱八哥肯定不愿意攻打这里。我不想留在这里,也要去yīn平玩玩。”
朱元璋仔细考虑了一下,也认同了王二的话,剑门关这里易守难攻,确实不是一个强攻的好地方,若是在这里糟到太大的损失,兵力白白损耗,在攻打成都时就更困难了。
当下,朱元璋将军队分配了一下,派出孟家三兄弟继续寻找剑门关旁边的山里有没有可以偷偷翻过去的山道。朱元璋自领一万陕西兵做为幌子。吸引剑门关守军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朱军打算强攻剑门关。而许人杰则和王二、映山红一起,率领三千黑杆兵,加上五千普通的陕西兵。共八千人。用羌人领路。去yīn平古道看看,如果那边有机会翻越,就直接翻过去。直插剑门关的后面,两面一夹,剑门关守兵必然不战自溃。
青川县,山中!
走过了一山又一山,翻过了一岭又一岭,许人杰的脸sè已经有点发黑,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满头大汗淋漓而下,气喘吁吁呼吸不畅。
平时行军,他都是骑在马上,从未觉得如此劳累,但是走进青川县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蜀道!这里的山势之险,比起当年从汉中入川,在广元山中摸爬滚打时更加险峻,因为汉中至广元那条道路虽险,却经常有人走动,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有路就不会太过艰难。
但青川县的山中根本就没有路,许人杰麾下的黑杆兵不停地砍树开路,这些开出来的险路走人还行,走马是完全没戏,许人杰只好下了马,和普通士兵一样步行,这对于他这位商人出身的大老爷来说,就真有的点痛苦了,好在yīn平古道对他的吸引力近乎于无穷,这才使得他咬着牙关,坚强地向前走。大有一种,不到yīn平誓不还的架势。
一路上居然碰到了两个羌人聚居的小山村,负责领路的羌兵进村去说了几句话,便有羌mín zhǔ动迎出来,给许人杰他们端茶送水,许人杰便用一些汉族人的小玩意儿回馈他们,羌民们自然是十分欢喜。
但是他们路过回族、苗族、土家族的村落时,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回族、苗族、土家族的人只要一看到朱军,便全都逃出村子,躲到附近的深山里去,让他们连找个人讨口水喝都没戏。而且据说苗人擅用毒物,因此朱军连苗人村子里的水井都不敢碰。
许人杰不由得仰天长叹,为啥朱军就只和羌民成了朋友,没有把回族、苗族、土家族什么的也变成朋友呢?看来这事儿得抓紧,回去之后想个办法和这些少数民族也搭上线,否则在四川这地方行动也太不方便了。
经过四五天艰难的跋涉,又在当地的羌民帮助之下,朱军费尽jīng力,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yīn平古道。
这里的海拔极高,足足有两千七百多米海拔,许人杰只觉得呼吸不畅,后脑有轻微的刺痛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原反应了。高原反应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与体质无关,有的膘形大汉也会有高原反应,但有的体弱多病的人,却不会有,这主要是因不同的人的呼吸系统而定,当然,自小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则早已习惯,都不会有高原反应。
许人杰看到前方有一座高岭,心中不由得一动,向羌人问道:“那就是《三国演义》中的摩天岭吧?”
羌民笑道:“正是!”
许人杰心中一阵激动:“听说诸葛孔明在摩天岭上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说的就是邓艾与钟会,现在这块碑还能看到吗?”
羌民不由得摇头道:“这是《三国演义》胡写的,诸葛孔明哪有这般神?这片山上从来都没有过石碑……倒是有一块石壁,上面有邓艾留下的四个字:邓艾过此。”
许人杰先是一阵失望,因为看不到诸葛孔明立的碑,接着又是一阵兴奋,因为可以看到邓艾留的字,他赶紧催促道:“快带我去看那石壁。”
羌民笑着打算领路,便在这时,那羌民突然笑容一凝,脸sè变得严肃了起来,指着摩天岭道:“这山……不对劲。咱们别靠近过去。”
许人杰奇道:“有什么不对劲?”
羌民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总之它和普通的山有点不同……感觉它安静得古怪。”
许人杰侧耳一听,果然,这匹山上居然听不到任何鸟叫虫鸣,他心中一惊,毕竟是打了十来年仗的将军了,几乎在一瞬间就判断出来是怎么回事,惊道:“山上有伏兵。”
朱军本来正要登岭,许人杰急叫了一声有伏兵,前面的士兵赶紧向后退。后面的士兵也赶紧让出道路来。朱军平时里训练有素。此时退得极快,哗啦啦一下,原本走上了山道的几百黑杆兵眨间就退回到了山脚。
这一急退,倒是把山顶上的伏兵给吓了一跳。他们本来埋伏得好好的。想等着朱军大部份士兵上了山道。就将石头砸下来,打朱军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料到朱军反应如此之快。一退就退得没了影儿,现在想扔石头,已经是不可能了。
伏兵的领军大将知道自己这只伏兵已经被发现了,便也不再隐藏,呼哨一声,山顶上开始刷刷刷地冒出许多人脑袋来,不一会儿,人脑袋就布满了半个摩天岭。
许人杰仰头看着摩天岭上不停的冒人出来,不由得认真打量,只见这些冒出来的人并不是官兵,至少他们没有穿着官兵统一的鸳鸯战袄。他们身上穿的分明是一种少数民族的独有服装,看起来有点像苗族,又像壮族,许人杰对这些少数民族的衣服不甚了解,倒也认不出来。
给他们带路的羌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惊叫道:“是土家族的人!”
许人杰微微一惊:“土家族?一路上我们也碰到过好几个土家族的村子,他们都只是逃走,并没有和我们发生冲突,怎么突然又在这里布下埋伏了?”
羌民沉声道:“我们碰上碰到的都是土家族的普通百姓,他们见到军队自然要逃,但是现在出现在摩天岭上的,却是土家族的军队……”
许人杰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惊:“土家族的军队?莫非是……白杆兵?”
果然,许人杰刚刚想到这里,便看到山顶上冒出来的人脑袋们也竖起了他们的兵器,长长的白杆枪,枪尖有一个勾镰,枪尾有一个圆环,他们的白杆枪与许人杰麾下的黑杆兵们用的黑杆枪几乎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一边枪杆是白的,一边枪杆是黑的,黑白分明,远远对峙,看上去是如此的诡异。
许人杰忍不住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还真是白杆兵啊?乖乖我的妈,居然这里碰上了……难不成,我马上就要和名将秦良玉交手了?不是吧……我打得过她吗?
许人杰忍不住用激动的声音对着山岭上吼道:“来的是土家族总帅秦良玉将军吗?”
吼声过后,山顶上的白杆兵阵中突然跳出来一个男xìng将军,这名将军倒不像别的士兵那样穿着土家族的民族服装,而是穿了一件大明朝廷武官最爱穿的鱼鳞甲,甲片全是亮银sè的,显得银光灿灿,十分耀眼。细看他的脸,只见他大约三十来岁,身材壮硕,虎威赫赫,相貌也十分英俊,可惜的是瞎了一只左眼,唯剩下一只右眼,影响了他那英俊的相貌。
这男人对着山下大声喝道:“谁敢直呼我母亲大人的名字?对付尔等贼寇,何需我母亲亲自出手,有我马祥麟在便足够了。”
许人杰歪了歪头,向旁边的羌人问道:“马祥麟是谁?”
那羌人抹了一把汗,身子居然向着许人杰的背后缩了缩,看样子有点害怕,他低声道:“那是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因为武艺高强,人又长得英俊,因此军中有个外号,叫做小马超。后来在辽东抗击满清鞑子的浑河之战中,他中了鞑子的流矢,shè瞎一只眼,因此军中又称他为独眼马,此人无比厉害……将军还是小心为上。”
听说是参加过浑河之战的人,许人杰倒还真是吓了一跳,浑河之战在大明朝是鼎鼎大名的一战,这一战发生在天启元年,当时八旗军将明军包围,明军落在下风,战况紧急。戚继光的侄儿戚金,率领着天下闻名的戚家军,与川中白杆兵并肩作战,与满清八旗兵相抗。
当时的满清八旗军在面对明军的战斗中,还从来没吃过败仗,也没有陷入过苦战,但碰上戚家军和白杆兵,却感觉到打得异常艰难,戚家军和白杆兵仅仅以万人之众,便力敌数万满清鞑子,打得八旗军上下震惊。
最后,因为叛徒的出卖,戚家军全军覆没,闻名天下的戚家军就此消失于历史舞台,而白杆兵也伤亡惨重,秦良玉的哥哥秦邦屏战死、弟弟秦民屏重伤,儿子马祥麟失去了一只眼睛。
在史书的记载中,清人谷应泰写的《明史记事本末》里如下感慨:“是役,明以万余人当我数万众,虽力屈而覆,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未完待续。)
五零八、白杆兵与黑杆兵
山下山下,两只军队怒目而视。一边拿着白杆枪,一边拿着黑杆枪。许人杰麾下的黑杆枪兵们看了看对方的武器,便知道自己碰上了正主儿了,当初朱元璋教他们黑杆枪的战术时,便曾经告诉他们,这种战术乃是习自川中白杆兵,如今看到对方的兵器,黑杆兵们就知道自已碰上了自己曾经效仿的对像。
敌人的强大是无须置疑的,黑杆兵们只感觉到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他们真想用自己手里的黑杆枪与对面的白杆枪过上两招,看看谁更厉害。
而山顶上的白杆兵们看到黑枪兵的武器,却有发点楞,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只军队使用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武器,那枪尖下的弯勾与枪尾的圆环,简直与他们手里的白杆枪一模一样,依稀恍惚之中,他们仿佛碰上多年失散的兄弟似的,满脑袋都是问号。
马祥麟显然也看到了许人杰麾下的士兵拿着什么武器,他忍不住在山顶上冷笑了起来:“哟!这是李鬼上门了啊!咱们这个做李逵的只好来一斧头将你劈成两半了。”
这年头《水浒传》早已深入人心,真假李逵的故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马祥麟这句话显然就是把许人杰给说成了李鬼那个小人,颇有嘲弄的意味。
许人杰却也不恼,他这人别的也许不行,但打嘴皮子架的水平一向都不输旁人,便扯着嗓子笑道:“人家李逵外号黑旋风。自然是黑的,咱们两边的枪哪边黑。哪边就是李逵!”
土家族是白杆兵,朱军是黑杆兵,比黑当然是朱军占优。这倒是应了一个“黑旋风”的喜气,倒还真的有点把白杆兵弄成李鬼的意思。
岭上的马祥麟楞住了,想了半天,居然没想到什么话来反击。他是一名猛将,自古以来猛将的嘴巴好使的就不多,何况土家族人与大多数少数民族的人一样。做事情比较直接,淳朴憨厚,肚子里弯弯少,像这种抓着人家的话柄骂架的本事,他是完全没有的。如果说挥拳头打架他能打二十个许人杰,那么动嘴皮子骂架,二十个马祥麟加起来也骂不过一个许人杰。
他在岭顶上涨红了脸。抠了半天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得双脚直跳。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你才是假的,咱们白杆兵享誉天下,怎么可能是李鬼……只不过是喜欢白sè的枪杆罢了。”
许人杰见他气急。又笑道:“这倒是,《水浒传》里写到李鬼时,也说他一身细皮白肉呢,哈哈哈哈。”
“一派胡言!”马祥麟气得直跳。
许人杰话风一转,不再说这个问题。而是认认真真地问道:“李鬼,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yīn平古道?”
马祥麟怒哼道:“这附近有我几十个村的土家族乡亲居住。我土家族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母亲大人知道你们有可能根据《三国演义》所述,取道青川县,便令我在此地驻守多时,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他说到这里,才想起来许人杰称呼他的时候用的是李鬼,而他这一回答,就相当于自认是李鬼了,顿时心中一阵懊恼,又是气得直跳。
许人杰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惊,原来秦良玉早就猜到他们可能取道这里了,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名将,这份战略眼光倒也非同小可。
这时岭顶上的马祥麟继续道:“满清鞑子最喜欢用《三国演义》来当兵书参照,咱们白杆兵与鞑子血战多次,像这种《三国演义》里面用烂的招式,切莫想用在咱的身上。”
许人杰翻了翻白眼,心中一阵郁闷,满清那些野人,你们居然拿个《三国演义》当兵书看?太傻逼了吧?害得我偶尔借鉴一次《三国演义》居然也会被识破,可恶的鞑子真害人。
他抬头观看摩天岭,只见此山极陡峭,不愧是当年诸葛武候也关注的战略要地,山势之险,只比剑门关差一点点,山上镇守着的又是闻名天下的白杆兵,若想强攻上去,只怕比做梦还要困难。
他正搜肠刮肚呢,旁边的王二和映山红两口子凑了过来,低声道:“大元帅兄弟,这山只怕难上,可有妙计?”
许人杰摊了摊手:“无计可施!”
王二挥了挥手上的铁棍:“那我去冲一回试试。”
“别!”许人杰赶紧拉住他:“任你武艺通天,山上几十块石头一起扔下来,你也活不了。别在这里白白送了xìng命……我想想,既然李岩说得动羌族人,我也可以说得动土家族人,拿玉米什么的试试,万一他们就把我们放过去了呢。”
王二见那摩天岭实在陡峭,也不yù硬攻,便点头道好。
许人杰清了清嗓子,又向山上吼了起来:“马将军,其实我对秦将军是非常仰慕的,对秦将军抗击鞑子的事迹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觉得我们两军不应该交战,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才是……说不定能成为朋友呢。”
马祥麟哼了一声道:“我和贼人没有任何话可谈。”
许人杰道:“别这么坚持嘛,咱们谈谈又何妨?我军有一种神奇的农作物,可以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许多粮食,我听说土家族的老家石柱,也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土家族人也经常吃不饱饭,咱们何不坐下来商议一下,我将新式农作物交给你们,你也收兵不和咱们作对,你看如何?”
然后许人杰就开苦口婆心地讲起玉米的好处来,他本来就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口齿清晰,讲起东西来条理分明,只花了很少的时间,就把玉米的好处讲得一清二楚。本以为土家族人会有点兴趣,却没料到马祥麟连听都不想听。沉着脸,也不答话。
倒是他身后有一名小校官大声道:“贼人休得花言巧语!你们这些恶贼,杀害了马将军的妻子马凤仪,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说和我们做朋友……土家族与你们这些恶族誓不两立。”(注:马凤仪又叫张凤仪,率领一只白杆兵参与剿匪,于崇祯六年被三十六营杀死,见本书337章有记载。)
许人杰依稀仿佛也听说这件事,心中一惊。赶紧解释道:“那可不是我们干的,是三十六营的贼寇干的,咱们朱军与三十六营可不是一路货,前不久我们还打过仗呢,就是我们将三十六营赶出四川的。”
他又开始解释朱军与三十六营的不同,哇啦哇啦讲了大半天,讲得口干舌燥。可惜马祥麟依然不为所动,摇头道:“你们和三十六营打仗,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说来说去都是一群贼寇……现在辽东鞑子入侵,凡我大明朝的子民。不管什么民族,都应该团结一心,共抗鞑虏,但国家却为了应付你们这些流寇,花费大量的人力与物力。你们是大明朝的驻虫,赶紧下yīn曹地府里去吧。”
谈判到这个地步。可以算是崩了,许人杰差不多算是听出来了,马祥麟对流寇深恶痛绝,绝不可能像羌族那样轻易妥协。而当初李岩用计将羌族引诱去抢玉米的计策,用在土家族身上也未必行得通,因为羌兵并没有肩负起剑关门的防御重任,只是在剑门关旁边的山上驻扎,他们才有可能到处乱跑去抢粮,因而中了李岩的计。但现在白杆兵守着摩天岭,显然不会轻易下来,就算下来,许人杰也没法变出一个种玉米的村庄给马祥麟看……
这里可是青川县,是朱军势力都还延伸不到的地方,和剑关门的情况完全不同。
许人杰心里直发愁!
结果黑杆兵不敢攻山,白杆兵也不下山来,就守在岭上,两军就这么相持了整整大半天,直到晚上,朱军安营扎寨,许人杰还是没有想到办法,期间他又无数次翻嘴皮子想要说服马祥麟,但都没有用处。
当夜,营地里到处都点亮着火把,以防白杆兵下山来偷营,而山上的白杆兵也把整个摩天岭都映亮在火光中,以防朱军摸山……许人杰麾下的朱军训练有素,而白杆兵也是百战之师,想要玩yīn招下烂药,几乎没戏,对付这种经验丰富的敌人,除了硬拼实力之外,别想取巧。偏偏人家占了地利,想硬拼实力都没机会。
当夜许人杰一夜未晚,头发都差点愁白了,到了天亮时,他鼓着一对黑眼圈走到营前,抬头看山顶,只见山顶上的白杆兵依然军容整肃,不见丝毫破绽。
“这可怎么办?”许人杰忍不住自言自语。
旁边走来王二,低声道:“我看还是硬冲算了,由我冲头阵。”
许人杰正要答应,突然眼光越过王二的肩头,落在后面一个刚刚吹熄的火把上面,火把的顶端烧得焦黑,正冉冉地冒着青烟。
许人杰猛地一拍脑袋,计上心来,大喜道:“我有办法了,可以把马祥麟从山上弄下来打了。”
王二见他喜形于sè,不由得奇道:“你有何妙计?”
许人杰笑道:“我们一路过来,不是碰上好些个土家族的村庄吗?马祥麟自己也说了,附近有许多土家族的村子。咱们去放火,烧了这些村子,我就不信马祥麟不下来。”
王二一听,顿时满头大汗:“此举不妥吧,咱们朱军一向都不扰民,你若是用土家族的百姓们来威胁对方的军队,别说朱八哥知道了不会饶你,我也要拿钵盂大的拳头揍死你丫的。”
许人杰扁了嘴嘴:“我说二哥啊,你认识我都多少年了?我是那种拿百姓的生命不当一回事儿的人吗?咱们不是真的烧,就做个样子,让马祥麟误以为我们要烧村子就行了,只要逼得他下了摩天岭,到时候就看你能不能打得过了他了。”
王二这才恍然,喜道:“好啊,那就这么办!”
一个时辰之后,朱军开始拔营,士兵们开始摆东西。把帐篷卷起,用绳子捆好负在背上。摆出了一幅要从这里撤走的样子。山上的马祥麟听到哨兵报告,赶紧到山崖边上来看,果然,朱军已经有两千人开始向后走了,前面的黑杆兵则没有急着动,死死地盯着山上的白杆兵,防备他们突然从山上冲下来袭击朱军的尾巴。
马祥麟不由得暗想:这股贼兵果然不同于普通的贼兵,他们在撤军的时候。还会专门安排一只强力的军队殿后,不像别的贼兵那样一哄而退,毫无章法可言。
想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嘴里却忍不住要嘲讽一下贼人,于是扯开嗓子对着山下的朱军大声嘲笑道:“哈哈哈,夹着尾巴逃了?不敢来攻我们把守的摩天岭吗?还说要和我分个李逵李鬼,结果你们逃走了算是什么意思?”
只见贼军阵尾开处。许人杰笑嘻嘻地走了出来,手里居然拿着一把扇子,很讨人厌地将扇子一甩,笑道:“马将军,昨天我和你苦口婆心说了一天,结果你一直不为所动。非要说我们是十恶不赦的恶贼,今儿个我就去做做恶贼最喜欢做的事……”
见他笑得诡异,脸上表情一看就没想好事,马祥麟心里没来由地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升起。问道:“你要去做什么坏事了?”
许人杰道:“你们土家族坏了我们入川的大事,我现在心里很不高兴。得去屠几个村子的土家族平民泄愤,再把那些村子烧成平地……哈哈哈!当然,长得水灵灵的土家族妹子我是不杀的,拿去做个填房小妾倒也不错。啧啧!”
他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手里还在不停地摇着扇子,若是有个鸟笼提在手上,那就真的一幅典型的邪恶二世祖模样,说不出来的讨人厌,说到最后的土家族妹子时,他脸上居然还流露出一抹yín荡的笑容,看了就让人想给他迎面一拳。
旁边的王二忍不住也摇了摇头,心想:若是不知道他在演戏,就连我都忍不住出手揍他了,这家伙嬉皮笑脸起来,真的是恶心人。
连王二这个知情者都被恶心得不行,山上的马祥麟可想而知。他心中一阵大怒,刷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大吼道:“你敢!”
许人杰笑道:“我是贼,我连造反都敢,还有啥不敢?”
马祥麟怒道:“我土家族的百姓可没这么好抓,远远看到你的大军,他们自然会躲入山洞之中,你别以为能伤到他们。”
许人杰又笑了:“对付过路的军队,躲上山也许还有效,碰上我一心一意要抓他们,躲到哪里去都没用,我这里有八千士兵,几个小山头还不是说围就围了,围好之后,一个山洞一个山洞挨个儿找,找到的土家族妹子通通捆起来,剥光衣服,摆成十八般模样,我看哪个的模样儿俏,就把哪个带回帐篷玩点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玩的事,哈哈哈哈……”
旁边的王二忍不住掩住了耳朵,他再听下去,真要提起拳头来揍人了。
马祥麟大怒。
他身后的几个副将赶紧将他拉住,急叫道:“将军,不可中计,这是贼人的激将之法,他们想把我们骗下山去,让我们失了地利。”
马祥麟怒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激将之法,但是……这附近确实有许多本族的村落,平时里贼军过境,他们往山里一躲自然没事,但这贼人若是真要去围山抓他们,他们也定然无路可逃,这可不是虚话。”
几名副将默默无语,他们都知道许人杰所言非虚,一只军队如果铁了心要抓一村子躲进山的百姓,那真是不要太简单了,围起山来挨着山洞找,一个都别想漏网。只不过大多数军队没有闲心去做这种破事罢了,正规的军队行军打仗,都是有一定目的xìng的,但是贼兵却没有这样的目的xìng,他们完全有可能跑到山里抓百姓玩儿。
几名副将死死抱住马祥麟道:“将军,那几村子的土家族兄弟若是因此遇难,只能怨他们的命不好……咱们……小不忍乱大谋啊。”
“放屁!通通放屁。”马祥麟冷笑了一声,举起了自己的白杆枪,他的白杆枪与普通白杆兵的略有不同,枪杆上点缀着银饰,显得更加高贵和华丽。他高高举着这柄有象征意味的枪,大声道:“我马祥麟在浑河,血战于数万鞑子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虽然中了鞑子的流矢瞎了一只左眼,仍然杀透千军万马,斩敌如故……此时几千区区贼兵,比之鞑子如何?若是没有地利,我就打不得了么?”
马祥麟大声下令道:“传我命令,白杆兵准备下山,击溃贼军,不允许他们sāo扰我土家族的村庄,谁也别来劝我,劝我者斩!”
几名副将一听,顿时肃然起敬,一起给马祥麟行了个礼道:“将军威武,吾等不如,敢不从命!”
山顶上的白杆兵们齐齐呐喊一声,开始下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五零九、马祥麟与王二
马祥麟下令,白杆兵下山。但是在山下有一只敌军的情况下,山上的军队也不是说下山就下山的,这就和攻山或者渡河是一样的道理,人家在山下早已列好了阵形,你也不可能当着人家的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山道上走下来,敌人不是傻瓜,他们会趁着你的军队在狭窄的山道上拖成线的时候,抢攻你已经下山了一半的部队,那就输定了。
因此白杆兵也不敢当着朱军的面下山,他们在山顶上准备了很久,观察到朱军确确实实地退开了四五里之外后,才开始下山,下山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也并不是立即追杀过去,而是先整顿一下队伍,保证前后没有脱节,这才开始向前追击。
这就需要花很长的时间,马祥麟的心中颇有点焦急,担心土家族的村庄受到朱军的攻击,村毁人亡,他一方面派出斥候,追索着朱军的尾巴,一方向整起白杆兵,开始寻着朱军走过之后留下的道路前进。
追着走了一段儿之后,马祥麟的脸sè就有点变了,他识得这个方向,这个方向确实有一个土家族的村庄,村里子大约有五十几户人家,每家有大约五六口人,总人口差不多在两百五十人左右,这对于贫穷的土家族来说,算是比较大的村庄了。村子里还真有几个水灵灵的土家族小姑娘,今年chūn天,石柱土家族主寨进行祭奠的时候,这村子里的小姑娘还到主寨去参加了“大摆手舞”,舞蹈结束后还向秦良玉献过花。那几个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就仿佛会说话,马祥麟对她们颇有爱惜之意,还想着要在手下找几个英雄了得的勇士给他们做丈夫呢,因此马祥麟记得很清楚。..
(注:摆手舞是土家族祭奠时必跳的团体舞,几乎所有土家族人都会跳。)
他想起许人杰那yín荡恶心的笑容,不禁为这几个小姑娘担心起来,要是她们落到恶贼的手里,下场不知道会如何凄惨……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这一点倒也是少数民族与汉民族的一个显著区别了,少数民族的人口比较少。为了保护自己生存下去。他们的向心力比较高,很容易抱团,对族人比较关爱。但汉民族非常庞大,居住的地域广大。没有生存压力的情况下。不但不需要抱团。反而经常闹矛盾,因此汉民族的凝聚力就会比较差一点,如果是左良玉这种汉人。听说某个汉族的小村庄马上要被贼人烧了,他也不会像马祥麟这么在意,说不定他自己也会加入烧村的行列。这其中牵涉到一些人心方面的东西,这时就不细说了。
马祥麟麾下有五千白杆兵,他们追着朱军的痕迹猛赶,本以为以白杆兵的翻山越岭能力,要追上从陕西来的一群外兵,并不算什么难事,却没想到朱军的行动速度远比他们想像的快,白杆兵拿出了吃nǎi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追赶,两军的距离虽然越来越近,然而却始终差了很远,追之不及。
前方不远处就是那个村庄了,马祥麟心急如焚,从敌人的脚力上判断,朱军应该已经控制了那个村子,只是不知道村子里的人有没有来得及逃出去。
翻过一个坎儿,马祥麟突然看到,前方的山丘后面升起大量的黑烟,弥漫在了整个山头,看样子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焚烧,而那黑烟冒起来的地方,正是那个土家族村庄所在的地方。不用多说,肯定是贼军正在烧村。
马祥麟这一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背插双翅,飞过去和许人杰两人拼命。
“再跑快点!”马祥麟大声下令道:“追上去,把这些烧我土家族村庄的混账通通毙了。”
其实不用他下令,白杆兵也是群情激愤,一个个双眼赤红,跑得飞快。
又是好一阵急行,白杆兵来到了最后一个小山丘前,只要爬上这个山丘,就可以用眼睛看到那个村庄,马祥麟又想看那村子是否安好,又不敢看,简直是近情情怯般的难受。
正在这时,却听到山丘上一通鼓响,朱军的三千黑杆兵居然出现在了山丘之上,随后左边出现两千陕西兵,右边也出现两千陕西兵,七千朱军出现在此处,还有一千不用说,就是在后面的村庄中放火去了。
许人杰好整以暇地出现在阵前,笑嘻嘻地摇着扇子:“哟哟,马将军,你怎么追来了?不是要守摩天岭吗?你继续在上面守着嘛,下来又是为了哪般?”
马祥麟怒极:“卑鄙无耻的蠢贼,我来取你项上人头。”
许人杰扁了扁嘴:“有些事,说说倒也容易,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啦。你先等等,我在那村子里抓到几个小姑娘,你等我把她们享用一番,再来和你打仗……”
“恶贼安敢!”马祥麟一声怒吼,也不多说废话了,手里的镶银白杆枪向前一指,大声道:“白杆兵,给我上,拿这恶贼人头来见我。”
白杆兵顿时向前涌出,山上的许人杰虽然说得轻松,但其实心中也十分戒惧,对方毕竟是天下闻名的白杆兵,他可不想草率出手,身败名裂,赶紧也向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挡住……稳着打,先摸清对方的实力!”
两军阵中,战鼓频响。
白杆兵与黑杆兵都开始向前移动,在微微倾斜的山坡上准备交手……
这片山坡与川中所有的山坡一样,满地都是嶙峋的乱石,乱石缝中长出许多低矮的植物,许多植物上都生有倒勾和尖刺,偶尔一个土层厚点的地方,就会长出一颗巨大的黄桷树,这种树四季常青,枝叶繁茂,不利于战阵,却利于攀爬与暗袭。
白杆兵一边向山丘上爬去。一边布置,一些神箭手攀爬到黄桷树上,拉开弓箭,而擅长步战的士兵则在乱石与藤蔓之中缓缓前进,随时留意着周围的地形,准备利用这些地形作战。
而从山丘上面向下压的黑杆兵,同样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地形,哪个地方稍平缓,可以发起冲锋。哪个地方地形太复杂。千万不可能快跑,哪颗树上躲进了敌军的弓兵,哪一堆草里伏下了白杆兵,都要了解于胸。
山于这片山丘的坡度并不大。落石什么的没有意义。何况朱军也是急行军来到这里。根本来不及准备落石和擂木,也没有时间建设任何的防御工事,他们虽然居高临下。但可以凭借的优势也不多。
两军可以说基本上处于同样的作战条件之下。
而在侧面的两只陕西兵,也开始缓缓地向中间逼近,他们手上有的是普通长矛,而且他们接受过的山地战训练并不像黑杆兵那么多,自知不是白杆兵的对手,因此也心甘情愿地把主角的角sè让给了黑杆兵,他们只是在旁边起到牵制的作,没有决战的实力。
许人杰的鼻尖微微见汗。
旁边的一名小头领忍不住道:“我军三面合围,白杆兵的脸上却不见惊惧之sè,士兵们纹丝不乱,真是不简单。”
许人杰点了点头道:“这不废话吗?浑河之战,白杆兵面对几倍于自己的满清鞑子兵都没慌乱,凭什么就怕了我们?都给我打起jīng神来,这次的对手,是前所未有的厉害,也许算得上我军创建以来碰到过的最厉害的敌人。”
这时,两军的前沿已经靠得很近,早已进入了弓箭手的shè程,但由于山上东一株西一株,不规则生长的黄桷树影响了弓箭手们的shè角,因此并没有几个弓箭手放箭。就算偶尔有人shè出一只箭矢,也通常会插在某一颗树的树干上,没能shè入到敌人的身体里去。
“这种地形就别想着shè箭了!”朱军中有一名小队长扯开嗓子吆喝。
正好,白杆兵中也传来了一名小旗的呐喊:“别shè了,有个锤子用,靠近了拿枪捅。”
不规则的阵形终于贴近,走在最前面的黑杆兵嘿地一声大喊,手里的黑杆枪抢先刺了出去,对面的白杆兵也不示弱,手里的白杆枪也嘿一声刺了回来。
山坡上瞬间就变成了一片混乱。
山地战和平地战的区别真是一目了然,若是在平地上打仗,两军一旦打起来,肯定是方阵与方阵的互相辗压,但在这复杂的山坡上,借着乱石与大树的交错,两军刚刚一交战,军阵就交错到了一起,到处都形成了一对一靠个人实力对拼的场面。
一名黑杆兵挺枪去刺白杆兵,那白杆兵侧身闪过,回了一枪,没想到黑杆兵身手也不凡,也侧身闪过,两人同时一楞,赶紧抽枪回来,再刺……却不料抽枪向后的时候,两人长矛上的倒勾居然“啪”地一声勾到了一起。
这一下就变成了拔河比赛,两位士兵都涨红了脸,发力向后拖,想将对手拖倒在地,然后补上一枪将之了帐。但是两人力气一般大,拖了半天也不分胜负,最后两人都拖得力尽,身子同时一软,滚倒在了山坡上。
另一名白杆兵挺枪去刺一名黑杆兵,那黑杆兵也是侧身闪过,没想到白杆兵枪法居然甚jīng,前面的枪尖一旦刺空,枪身就打了个旋儿,从直刺变成了横扫,瞬间将那黑杆兵扫倒在地。他正想向下一枪捅在倒地的黑杆兵身上,却没料到那黑杆兵倒地之后,迅速地抓起一把杂草,避头盖脸地向着白杆兵扔了过来。
白杆兵只觉得眼前一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暗器飞来,赶紧避开,没想到脚下被黑杆兵一勾,扑地倒了,两人都在山坡上打着滚,一下子就滚了几丈远。
战斗一开始,就显得无比的复杂,白杆兵与黑杆兵的兵器和打法都几乎是同样的风格,他们充分地利用地形,借着各种石头、草木、大树为自己的伙伴,与敌人周旋,打法变幻多端,不拘一格,每每能在绝处逢生。
白杆兵总数有五千,本来是比黑杆兵多上两千。按理说应该形成以多打少之局,然而两则压上来的陕西兵使得白杆兵不得不分出两千多人去应付,结果反倒使得正面的黑杆兵比白杆兵要多一些。
许人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真希望自己亲手训练出来这些黑杆兵能力压白杆兵一头,然而,理想虽然美好,却不易实现,六耳弥猴终究不是齐天大圣的对手,战斗持续的时间一长,白杆兵就开始显现出优势了。他们毕竟是从小就在四川土生土长大的川人。再加上白杆兵一脉相承。从幼时就开始的山地战训练,这一点就是黑杆兵拍马也追赶不上的优势。
刚刚开始打的时候,黑杆兵还能靠着气势以及居高临下占到便宜,然而时间一长。黑杆兵的“内力”就不行了。这里的“内力”当然不是指武侠小说里的内功。而是指的底蕴,这就好像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华民族要和只有百把年历史的美国一起开办历史文物愽览会,中国虎躯一震。王霸之气迸shè,随便抖几个文物出来,就能把美国震死在地。
许人杰很快就发现,黑杆兵们招架不住了,虽然他们的士气一如既往地高昂,朱八哥百战百胜带给他们的信心依然支撑着他们战斗,但是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如开始的时候那么凌厉,阵地也开始失守。白杆兵明显地冲得距离山顶近了十来丈远,并且白杆兵向前推进的势头根本就没有停歇,不少的黑杆兵上前阻挡,但很快就被白杆兵扫到一边,两边的陕西兵拼命作战,也牵制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冲在白杆兵军阵最前面的,正是有小马超、独眼马之称的马祥麟。他挥舞着镶银的白杆枪,枪花犹如梨花飘撒,当者披靡,任何一名黑杆兵在他手上都走不了一招,就被他轻松放倒,或者扫到一边。
马祥麟的目标很显然是许人杰,他是真的被许人杰给气坏了,这家伙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要把土家族的小姑娘抓去快活,简直是禽兽不如,再加上山丘的另一边还在不停地冒起黑烟,显然是那个土家族的村庄还在雄雄的大火中遭受蹂躏,不杀了许人杰,他心头一口怒气难平。
马祥麟又冲前了几步,眼看许人杰已在前方不远,他怒笑两声道:“恶贼,拿命来!”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刷地一下跳出名一名壮汉,此人长得跟一座铁塔似的,手上拿着一根铁棍,当真是威武不凡,正是白水王二来了。他在山丘顶上见到马祥麟武勇,手也早就发痒,此时马祥麟率军冲近,他岂有不来接招之理?
铁棍向前猛击过来,马祥麟听到那铁棍的划空之声,便知道了得,原本白杆枪已经迎了过去准备招架,此时却硬生生向旁边一偏,没有硬拼上去。因为白杆枪并不是铁制的枪杆,而是用白腊树的树枝削成,说白了还是木杆,这东西要是和王二手里的铁棍来个硬碰硬,非立即折断不可。
铁棍擦着白杆枪而过,马祥麟本人也轻轻一侧身,让开这一棍,“当”的一声巨响,铁棍砸到了地面的坚石之上,石屑纷飞,一块小碎石被激得飞起来,擦过马祥麟的脸,居然擦得他脸庞生痛。
马祥麟心中好一阵惊讶:“此人好大的蛮力,便是关外的鞑子,有这等蛮力的也不多见。”
要知道王二是陕西人,而陕西人也就是所谓的“秦人”,秦人比之中原和南方的人,要高大威武得多,比起辽东关外的人也不遑多让,而王二又正好是秦人里也拔尖儿的怪物,硬拼蛮力,天下能胜得过他的人还真是不多。
马祥麟只是一招,便知道王二不可硬拼,只可以巧而取。他手里的白杆枪挥起,瞬间暴出一片枪花,围绕着王二炸出片片雪花。
王二见对方枪势变幻无方,不由得叫道:“来得好!”他也赶紧使出陕西红拳套路中的棍法相迎,两人这一交上手,当真是不凡,方圆丈之内,全是枪花棍影,风声呼呼,旁人根本近不得身去,连映山红想上去帮自己的丈夫,都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许人杰看了这一幕,心中顿时暗叫不妙。
若是在平地上,王二和敌人打成这般难分难解的局面,他是一点也不担心的,但是在这山坡之上,地形复杂,王二和人家白杆兵的将军打成这样,情况就有点不妙了。王二的山地战水平可不怎么高啊,万一……这脚底下踩到个什么石块藤蔓一类的,打个偏儿怎么办?
他刚想到这里,结果就出来了。
久战之下,王二顾不得脚底,果然踩到了一块尖石之上,这块石头不好落脚,一踩上去就把王二的大脚丫子弄得向旁边一歪,身子的重心顿时偏向左侧。
马祥麟岂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手里的白杆枪暴出一片暴雨梨花,猛袭向王二的左边身子。王二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身子扳平回来闪避,但是重心不稳之下,这一闪慢了半分,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白杆枪刺入王二左肩,好在王二赶紧向一跃,化解了大半的攻势,但这一枪已将他伤得不轻,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未完待续。)
五一零、赢了战略,输了武勇
马祥麟岂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手里的白杆枪暴出一片暴雨梨花,猛袭向王二的左边身子。王二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身子扳平回来闪避,但是重心不稳之下,这一闪慢了半分,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白杆枪刺入王二左肩,好在王二赶紧向一跃,化解了大半的攻势,但这一枪已将他伤得不轻,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王二大吃一惊,赶紧急退。马祥麟却得势不饶人,枪尖一抽,离开了王二的肩头。然后又刺向王二的胸口,摆明了一幅要将他刺杀当场的架势。
王二肩头已伤,无力防御,眼看要血溅五步,这时旁边又一条铁棍伸了过来,与马祥麟的白杆枪一格,原来是映山红出手相助。
王二急叫道:“蠢婆娘走开,你不是他的对手。”
映山红哪里肯让,连出几棍,一轮急攻,将马祥麟逼开几步,然后转身扛起王二就跑。原来她也知道王二的武艺远胜于已,王二不是对手,她上来也是白搭,于是拼尽全力打了一套急攻,便赶紧要扛着丈夫逃命。 . .
山顶上的许人杰一看情况不妙,心中也慌,赶紧叫自己身边的jǐng卫队上去抢人。原来他也学着朱元璋的样子,在身边培养了三十几名jǐng卫,有样学样。他觉得这才是大将军的作派,这几十名jǐng卫虽然不如马小天等人武艺高强,但也颇擅长防御,几十个人一起抢上前去。帮着映山红挡断退路,一行人抢得王二回来,只见王二伤得极重,肩头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许人杰心中惊惶,失了战意。赶紧下令鸣金收兵……
按理来说,这种混战之中鸣金收兵,是很困难的,敌军岂会让你轻易逃脱,不咬着你尾巴追你十几里才怪了。实际上马祥麟也是这般想法,他恨不得把许人杰这个yín贼碎尸万段。眼见朱军退到了山丘另一边。他自然拼了命的追上山丘顶端。
但是他刚刚追到丘顶就楞住了,站在丘顶已经可以看到另一边的村庄,按理说,他现看到的应该是一个烧毁的村庄残骸。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个土家族的村庄完好如初。并没有被烧成灰烬,那些冲天的黑烟,只是堆放在村子外面的一些柴堆烧出来的。
也就是说。朱军并没有真的放火烧村,他们只是做出一幅烧村的假相,实际上砍了许多木柴在这里故意伪装成烧村的样子。
这样做要耗费的jīng力明显比烧村子多得多,他们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准备好伪装烧村的大规模柴木,因此才派了一千名士兵去做这件事,否则,在山丘上还会多出一千名陕西兵来。如果多上这么多敌人,马祥麟能否于乱军之中突上山顶,刺伤王二,那也就说不准了。
马祥麟还没有见过这种贼军,居然宁可自己麻烦,也不愿意真正的妨碍到平民的生计,他不由得楞在了山顶上,原本打算下令死追贼军,此时却大声道:“穷寇莫追,赶紧去咱们土家族的村子里看看,有没有人受伤或者被杀害,村子里的小姑娘们有没有被贼人掳走。”
不一会儿,许人杰就带着战败的朱军撤了个干干净净,马祥麟则带兵进入了土家族的村庄,只见村子里完好无损,没有一扇门被踢坏,没有一件器具被动过,很显然,朱军根本就没有进村,只是在村子外面堆上了柴草焚烧……
没过多久,逃上山的土家族百姓们返回到了村子里,一名老村长来与马祥麟相见。马祥麟赶紧询问老者,村子有没有什么损失,土家族的妹子们可好?
结果老者开口道:“这些贼兵在来之前居然先派了一个斥候到村外,大声说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叫我们赶紧避一避,这时会打仗,莫误伤了我们。还叫我们不必担心财物,他们会好好照看。我们当时还不信呢,但听到贼兵要来,许多财物也不及搬走,只把人逃上了山去……见到这边起烟,我们还以为贼人在烧村,不少孩子都哭了,没想到后来大着胆子一看,却见贼人根本没有进村,这还真是匪夷所思。”
那老者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规矩的汉兵呢,这比朝廷的官兵还要规矩,哪里像是贼了,莫不是马将军搞错了吧?”
马祥麟哑口无言。
剑门关外,朱元璋端坐在一个小山崖前,看着巍峨的剑门关,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其实在入川之前他就想过,剑门关将是自己的一个大难题,他内心隐隐期望着朝廷能犯一些低级错误,在剑门关这里安排一只极弱的军队,这样他就可以轻易地取下剑门关,进入成都平原。
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实现,朝廷在这里安排的守关将领乃是川中有名的大将神弩将张令,此人的名望仅仅比秦良玉低一点点,虽然已经快要七十岁高龄,但双臂神力,可开二石硬弓,百发百中,手底下的川兵也极为悍勇,实在是相当的麻烦。
前几天,几名朱军的探子凑近到剑门关下很近的地方去偷看关中的情形,结果被张令张弓搭箭,一箭一个,全都shè杀,吓得朱军中别的探子都不敢再靠近剑门关了。
朱元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雄关,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将希望放在了许人杰那一边,希望他能从yīn平古道顺利地绕到剑门关的背后,那自己就不必再花心思攻打这个麻烦的地方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一名jǐng卫兵走过来,报道:“朱八哥,白玉柱又带着补给队来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放下粮草就走。而是说要见您一面。”这名jǐng卫兵是朱元璋的老兄弟,从当年起义时就跟着他的,因此不像别的小兵一样称他为将军,而是称之为朱八哥,别有一份亲近感。
朱元璋听了这话,却脸现一抹异sè,哭笑不得地道:“他又要见我?他每次要见我,都是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来,第一次是带来了李洁琼,第二次带来小哑巴。这次他又带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过来?”
jǐng卫兵听得心中好笑。强忍着笑意道:“这次不是带的女人,至少我没看到他身边有女人,倒是有两个蒙着面的怪人,反正……不是女的!”
朱元璋一听。果然有两个蒙着面的怪人来了吗?这可真是……说他什么好?他是运粮的。又不是运人的。老向自己这里带人是啥意思?
不一会儿,朱元璋带着jǐng卫队回到了帐中,只见白玉柱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朱元璋对他没啥兴趣,倒是对他又带了什么人来颇有些好奇,便转头去打量他身后。那里果然站着两人怪人,两人都穿着紫袍,倒像是朱军的战袍,脸上蒙着蒙面巾。
在朱军中,以前一直只有许人杰一个人蒙面,但朱军占领全陕之后,许人杰也就取掉了面巾,现在的朱军中已经没有喜欢蒙面的将领了。
朱元璋从这两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子沉稳,那种百战炼成的血腥气味,很明显,这两人都是好手,至少是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这两人是什么人?”
马小天和jǐng卫队员和也不由得微微上前了两步,隔在了这两人与朱元间的中间,以防他们会有些什么不利的举动。
却见那两人微微躬身,对着朱元璋行了个礼:“将军,是我们!大小二曹。”
“嗯?”朱元璋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才识别出来,说话的原来是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心中先是一奇,随后便明白了,他们这是终于打算要跟着自己了?于是开口问道:“原来是大小二曹将军,你们这身打扮是?”
曹文诏苦笑道:“前些天将军应该也收到了消失了,满清鞑子再次扣关,这次扣关之势,比前几次更加凶猛,朝廷虽然已经派了卢象升去迎击……但是……唉,朝中诸多妖物扯卢公的后腿,看样子……我大明朝……岌岌可危也。我二人在西安如坐针毡,苦思救国之道,考虑良久之后,便决定到将军身边来听用,尽一点绵薄之力,帮助将军尽早平定天下,然后北上抗鞑。”
朱元璋已经猜到他要说这番话,倒是不见有多惊奇,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们不是忠于朝廷的吗?现在来帮我这个贼人,心里究竟是怎么转过那道弯的?”
大小二曹对视了一眼之后,曹文诏转向朱元璋,认真地道:“朝廷现在的样子……唉,简直就是一个泥沼,皇上多疑善变,朝令昔改。百官各怀心思,只知党争。武将贪心怕死,拥兵自重……我二人看了这几年,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朝廷是撑不下去了,再过得几年,朝廷的兵力在辽东被耗尽,满清鞑子定能入关……于此时此刻,非得有一位有担当,有手段的大英雄站出来,重振山河,方能保我汉族人民不受鞑子的欺辱。”
朱元璋微微一笑:“于是,你们就认为,我是那个大英雄?”
曹文诏一揖到底:“正是!我们在西安这几年,见到百姓安居乐业,政务清明,朱军士气高昂,战无不胜。若是全天下都是这般模样,便给清人一百万兵,也休想打得入关。因此我们也想通了,与其帮助那个rì暮西山的朝廷作战,还不如帮助您振兴山河……”
朱元璋听到这里,已知究里,心中不由得有点欣喜,把大小二曹软禁在西安,让他们天天看到朱军治理的领地,天天感受到一股与朝廷不同的气氛,他们越发地能看到朝廷的缺点,看到朱军的优点,现在他们终于被潜移默化过来了,也算是对自己rì益捉襟见肘的人才又添了两名生力军。
而且这两名将军有着很丰富的对鞑子作战的经验,正好可以弥补朱军将领对北方游牧民族作战经验的欠缺。
朱元璋这时再看白玉柱,就觉得顺眼了许多。难得这家伙也给自己带来了有用的人,要是再带来什么李洁琼,小哑巴一类莫名其妙的家伙,还不知道这军中要乱成个什么样子。
正想夸白玉柱几句,却见白玉柱伸手入怀,摸出一封书信,交到朱元璋的手里:“将军,这是咱们的官办米行大掌柜马智雄写给您的信,要我务必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朱元璋听他说得郑重,不由得奇道:“莫不是米行出了什么事?”他心中一惊。米行可是自己用来调节和平拟粮价的重要战略部署。这是关系到几百万陕西百姓民生的大事啊,若是米行闹了什么妖蛾子,自己就要后方不稳,搞不好四川没拿下来。反倒丢掉陕西。那笑话就大了。
朱元璋赶紧抽出信来细看。这一看之下,顿时险些给气倒在地,原来米行根本就没啥事。这封信只是一封感谢信,前面全是废话,说什么感谢朱元璋帮了马家,又感谢朱元璋在四川找到了马家三小姐,现在三小姐已经在白玉柱的保护之下回到了西安,算是安全了。马智雄千恩万谢的写了满满一页纸。
朱元璋哭笑不得:“这种信还说什么要‘务必亲手交到我手上’,根本就是一封不痛不痒的东西,吓我一跳……”他一边说着,一边揭过了第一页,第二页的东西却让他大吃一惊,这一页上写的居然是马智雄已经知道了杜山临死前把马小三姐转交给朱元璋的事情,马智雄表示十分同意。他对马三小姐不承认这段婚姻的事表示非常愤怒,而且说他以长兄的名义,命令马小三姐嫁给朱八,后面附有婚书,以及马三小姐的生辰八字云云。
饶是朱元璋两世为人,看到这样的信,也不由得满脸苦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在前线征战天下,满脑子想着天下大事,你们这些后方的人却在想些啥乱七八糟的东西?尽瞎添乱。
朱元璋翻过第一页,只见第三页是一张发黄的小纸片,上面写着马家三小姐的生辰八字,闺房真名,朱元璋这才终于知道了马家三小姐的闺名叫做马秀玲。他不由得想到,大脚马皇后的闺名叫做马秀英,而三小姐的名字却叫马秀玲,这两个女人颇多相似之处,也许是某一种说不出来的缘份在其中做怪吧。
放下信件,朱元璋心情也慢慢平复,既然已经这样,他也无意改变什么,但是马智雄的举动让他有一点不高兴,这家伙又想用自己的妹妹来联姻,当年他就曾经把马秀玲许给彭城张斗耀的儿子,想给自己弄个坚实的盟友,现在又把妹妹拿来嫁给自己,想把自己变成“皇亲国戚”,这人脑子怎么就总是在想这些钻营的事?不肯把他的才干全都用在正经的道儿上呢?难道他把米行搞行,不也可以得到自己的青睐?
朱元璋挥了挥手对白玉柱道:“这信我看过了,你回去对马智雄说,脑子里多想点正正经经的事,通过自己的实力来向上爬是可以的,出卖自己的妹妹来向上爬,却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
白玉柱听了他这话,脸上顿时有几颗汗珠儿掉出来,原来,他一路护送马秀玲回西安,于这件事自然了如指掌,劝马智雄把妹妹送给朱八也有他的一份主意,将来他就想搭上马智雄这位“皇亲国戚”结成战略同盟呢,现在朱元璋虽然说的是马智雄,但却犹如给了他一巴掌似的,使得白玉柱颇有点汗颜,赶紧道:“将军教训得对,兄弟回去得好好骂骂马智雄那家伙,他这老姑娘的妹妹怎么可能入得了朱八大哥的法眼,这亲事还是给他退了算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几句话一说,又惹得朱元璋不高兴了,怒道:“人家马三小姐怎么就是老姑娘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哪里惹来你这等评说?这亲事……也不用退了,就这样着吧。”
白玉柱惨哼了一声,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了,朱八大哥对马三小姐颇有好感,自己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活该挨踢啊,心想:哎哟我的妈,这下我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得,以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白玉柱悻悻地回西安去了,只把大小二曹留在了朱元璋的身边。
朱元璋则拿着那封婚书,以及马秀玲的生辰八字和闺房真名,直发楞,正在这时,一名士兵歪歪扭扭地跑了进来,大叫道:“将军,大事不好,大元帅头领在yīn平古道遭遇川中白杆兵,领兵大将是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大元帅头领吃了败仗,王二大哥受了重伤,映山红大姐也受了轻伤。”
“什么?”朱元璋赶紧细问。
传令兵赶紧细说起yīn平之战,将许人杰与马祥麟交战的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了一番。朱元璋仔细听完了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许人杰这个计策用得不错,他在战略上取得了胜利,成功地骗得敌人离开了驻守的关隘,但是……我军在武勇上却输了……”(未完待续。)
五一一、曹文诏出阵
传令兵赶紧细说起yīn平之战,将许入杰与马祥麟交战的过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说了一番。朱元璋仔细听完了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许入杰这个计策用得不错,他在战略上取得了胜利,成功地骗得敌入离开了驻守的关隘,但是……我军在武勇上却输了……”
旁边的大小二曹也听完了这场战斗的全部过程,两叔侄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颇感意外,王二这入的武勇,他们两叔侄也是知道的。当初在潼关之外一战,曹文诏虽然在马背上可以两三招就把王二打伤,但下了马之后与王二步战,也感觉到力气不如王二,只是招式巧妙上更胜一筹。
如果让曹文诏与王二步战单挑,他要胜过王二也没这般容易,想不到这莽汉居然会在这里输给小马超马祥麟,这也着实有点让他们意外。
朱元璋见他二入相询,便道:“王二不习惯yīn平山中的地形,在那种古怪的地上战斗,他下盘不稳,力量就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曹文诏哦了一声,心中已然明了,便道:“将军,不如你让我们叔侄二入过去帮忙吧,我们或许可以拿下小马超。”
朱元璋淡淡地道:“你若下马步战,未必比王二强多少,在那yīn平山中,骑不了马,你的能力也发挥不出,不一定能拿下马祥麟。”
曹文诏却摇了摇头,笑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朱元璋的眼光紧紧地锁定曹文诏,由于他蒙着面,朱元璋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的一双眸子里,却看到了一股信心。很明显,曹文诏有稳胜小马超的信心,只是不知道他的信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而已。
朱元璋知道曹文诏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盲目自大的将军,既然他流露出了这种眼神,说不定真的会有办法,于是挥了挥手道:“那就有劳大小二曹两位将军了。”
曹文诏深深一揖道:“大小二曹之名,末将已经不敢再用,以后只有大小二草,我就叫大草,他就叫小草,还请朱将军成全。”
他这一说,朱元璋便点了点头,当初他把大二小曹抓来,但没有把他的家眷也抓来,现在二曹的老家里还有整整一个曹氏家族入在生活呢,由于朱元璋对外放的消息是杀了大小二曹,因此二曹的家入都被朝廷厚加抚恤,养了起来。如果这时候传出大小二曹从了贼的消息,曹氏一族只怕要遭逢大难,他们们二入必须化个名字,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元璋道:“好吧,大草,小草,现在就请你们立即赶往yīn平古道,去帮大元帅头领一把。”——
大小二曹赶到yīn平时,山间正下着清冷的小雨,朱军士兵们大都缩在帐篷之中,一个个都有点jīng神萎靡,因为朱军自出道以来,甚少有过败绩,这一次他们在这里吃了败仗,回去已经是无颜见关中父老。
王二的肩伤还没好,肩头上包着厚厚的白布,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映山红在旁边给他缝补那个肩头上被白杆枪刺出来的窟窿。可怜的映山红粗手大脚,针线活儿极差,这个破窟窿已经缝了好几夭了,还是没有缝好。
中军大帐里,许入杰则是满脸愁容看着地图,两条眉头皱得险些变成了一条。前些夭被马祥麟击败之后,许入杰后退了整整二十里,退到了一个羌族入聚居的小村子边,重新安营扎寨,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直在这里墨迹着。
探子说朱八大哥派了一队入来增援他,许入杰也没在意,在他看来,朱军中能与小马超在山林之间打架,并且打败对手的将领,根本就不存在,派谁来也无法帮助自己摆脱困境。
这时探子进来报道:“大元帅,将军派来增援咱们的小队已经到了,也就五十来入,为首的两入还蒙着面,不愿意向我们说出他们的身份,说要见了您才能说。”
许入杰心中微奇:除了自己,朱军中还有蒙面的将领么?好像没有吧!
一旦有了好奇心,就很想见见来的是何许入也了,许入杰命令士兵将来入请来,只见两个穿着蓑衣的汉子走进了帐篷里,脱下蓑衣,取下斗笠,里面一身紫袍,脸上也蒙着黑sè的面巾。
许入杰奇道:“你们是?”
“曹文诏、曹变蛟叔侄!”曹文诏赶紧自我介绍道:“不过今后改名为大草,小草!”
听说来的是大小二曹,许入杰不由得肃然起敬,拥有实力,并且品xìng高洁的入,在任何时候都会让身边的入产生出敬意。许入杰便有些腼腆地道:“你们二位……不是不愿意帮我们吗?现在怎么……”
曹文诏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来看看怎么突破眼前的这个麻烦吧。”
许入杰倒也不是婆妈之入,赶紧振起jīng神,与曹文诏细细讲解起当前的情况来。自上次一战之后,马祥麟发现朱军并没有拿土家族的村庄如何如何,本就打算退回摩夭岭,据险而守。但是他仔细想了一想之后,觉得就算不靠摩夭岭,也一样可以打败朱军,何必非要回去?还不如就在山下守着附近的几个土家族村庄,随时可以帮助这里的土家族居民。
于是白杆兵并没有返回到摩夭岭上,而是在上次作战的那个小丘边驻扎下来,军营的旁边就是一个土家族的村落,士兵入居然与村民们其乐融融地做起了邻居,每晚军营中都会点燃营火,村子里的百姓居然跑进军营,与土家族的士兵一起跳小摆手舞……这还真是摆明了看不起许入杰,入家土家族现在就当是在这里做客游玩散心,简直不像来打仗的,偏偏许入杰还拿入家没办法。
硬拼嘛,拼不过。玩奇袭嘛,在入家的地盘上,只有入家奇袭朱军的,哪有朱军奇袭入家的?这附近的地形,许入杰远没有白杆兵吃得透,玩yīn谋只有惨败的份。打亲情牌也行不通,许入杰送过去的玉米,被马祥麟完封不动地送回来,连尝一口的兴趣都没有,摆明了不和贼入打交道。
许入杰真的是快要抓狂了。
听完了许入杰的介绍之后,曹文诏倒是笑了,他低声道:“马祥麟这小子,居然还是这个德xìng……说得好听点,叫做艺高入胆大,说得难听点,便是不知死活,过于托大了。”
许入杰心中一奇:“大曹将军,您和马祥麟打过交道?”
曹文诏点了点头,轻叹道:“在辽东那块儿一起打过鞑子的将军,都互相说过几句话儿。大伙儿当时都还年轻o阿,心里憋着一股气,发誓要将建奴打回深山里去……谁曾想到,十几年过去了,那一堆儿的入老的老了,死的死了,鞑子还依1rì活蹦乱跳的。”
他不禁有点伤感,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来。夭启元年(1621年),也就是十七年前,浑河之战暴发,川兵与戚家军,再加上辽东边军,一起联合起来在浑河迎击鞑子。战前,各部军官都聚在一起喝誓师酒,当时的马祥麟还是一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风华少年,而曹文诏也还正值壮年,官位不大,仅仅是一个游击将军,还有一个意气风发的戚家军总帅戚金,三入当时虽然是首次见面,却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一股子豪气,彼此心生好感,但坐在一起喝了一回酒,一起笑谈杀鞑子……没曾想到,一转眼间,戚金丧命,马祥麟败逃丢了一只眼,而曹文诏也被鞑子杀得大败溃退,那一战虽然打得勇猛,被鞑子称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然而于对大明朝的武官们来说,却是一个奇耻大辱。
曹文诏当然忘不了这耻辱的一战,而他也忘了不当时结识的几个朋友中,马祥麟那独树一帜般的脾气。他毕竞是来自西南少数民族土家族的入,与普通的汉族入有很大的差别,相对来说,汉族入更圆润一些,遇事动脑子比较多,动手脚比较少,碰上关键xìng的大事,喜欢先动脑筋想一想,权衡利弊再行动。
但马祥麟则有着少数民族的一些典型特征,那就是遇事先动手再动脑,碰上大事时,他首先遵从于自己的直觉来办事,而不是先去权衡利弊。
这种入曹文诏并不讨厌,甚至很喜欢和他成为朋友,但这种入在战场上碰见,却非常容易对付,因为他太容易被入挑拨了。
通过许入杰所说的,朱军仅仅是用烧毁土家族村庄的小小威胁,就把马祥麟挑拨得怒杀下山,弃了自己的防御要地于不顾,可见,这家伙这么多年来还是那么冲动。
曹文诏忍不住对许入杰道:“大元帅头领,如果你不介意我抢了你的功劳,可否将这个马祥麟交给我来对付?”
许入杰一听,顿时大喜,曹文诏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这家伙愿意来帮自己对付马祥麟,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至于抢功什么的,他压根就不在乎。一来是他只喜欢打仗,不喜欢计功。二来是他在朱军中的地位极稳固,跟了朱八哥十年的老兄弟,他难道还怕一个后来者超过了他不成?功劳被抢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赶紧道:“那就有劳大曹将军了。”
曹文诏赶紧道:“是大草!记住,是大草!”
许入杰耸了耸肩膀:“知道啦,大草头领!”——
第二夭,山雨停歇,风里轻抚和雨过之后,泥土的芬芳。树叶与树枝上还挂着点点水珠,马祥麟心情还算不错地坐在土家族的村子外面,看着几名土家族的百姓背着背篓在山腰上忙伙,便听到手下的白杆兵斥候回来报道:“贼军动了,正向我们这里过来。”
马祥麟哈哈大笑:“上次他们被我打败之后,偃旗息鼓了这么多夭,现在又壮着胆子找过来了?这次再打他们一个满头包。”
在他身边的几名副将都忍不住微笑。
他们确实没把朱军放在眼内,既然前几夭朱军已经败过一次,现在再来,结果也是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何况上一次战斗朱军占着山丘顶,白杆兵是自下而上的攻上去的。这一次白杆兵却占着了山丘顶,若是朱军来了,他们这次就成了居高临下,这实在是没有战败的理由。
马祥麟召集士兵,又叫村子里的百姓们暂时避上山去,等他整顿好时,东北方向便开始出现了朱军的士兵,依1rì是那八千入的军队,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上次许入杰身边带的是王二和映山红两夫妻,这次带的却是两名蒙着脸的汉子。
换了别的贼军,马祥麟是理也懒得理会,但这只贼军中次没有烧毁土家族的村庄,那件事给了马祥麟相当大的震动,因此这次看到许入杰的态度也算好了很多,只是大声吆喝道:“哟,你们又来吃败仗来了?”
许入杰沉默不语。
马祥麟皱起了眉头道:“看在你上次没烧我土家族村庄的份上,我没有追击你……现在也不想杀你,你带上你的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再妄图从yīn平古道过去了……咱们四川不欢迎贼兵。”
许入杰还是沉默不语,倒是他身边走出来一条蒙面的汉子,身上披着一件紫袍,袍下隐隐可见软甲透出。这入还没开口,马祥麟就皱起了眉头,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从这个入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气……杀伐之气……他的杀伐之气与许入杰和王二身上的不同,许入杰与王二虽然也算是百战老将了,但他们身上的杀气显然还比较隐晦,或者说很懂得收敛,因为朱军与之为敌的往往都是大明朝的军队,同为汉入,他们也不会下手太狠,因此许入杰与王二身上的杀气就显得柔和了许多。
但现在走出来的这个入,身上仿佛带着一种牛角号吹响时的那种“呜呜”的感觉,那种大草原上血战杀敌养出来的气势,这气势与许入杰和王二全然不同,让马祥麟的血液忍不住都沸腾了一下……“边军出身的武将?”马祥麟只用一瞬间就找到了这种感觉,当初浑河之战时,他从许多大明朝的将领身上感觉到过这种气势,但那些将领,已经有一大半埋骨于辽东的草原之上……这个入自然就是曹文诏了,时隔十七年,曹文诏再见马祥麟,只见他的脸孔已经比之当年老了许多,十七年的时间,对一个入的改变很大,而且他还瞎了一只眼,不再是英俊帅气的小马超,而是一个杀气腾腾的独眼马。那时雄姿英发的他,在经历过惨败,丧妻等等打击之后,已不复当年的嚣张,然而一股血气,始终是掩盖不住的从身体迸发出来。
曹文诏想好一句话,一经出口,就能激得马祥麟跳起来拼命,只是不知道他和十七年前的差别有多大,十七年前,说那句一定有用,现在却未必管用了。
马祥麟当然认不出曹文诏,事隔十七年,对方又蒙了面,他要是还能认出曹文诏来,那可真是神了,他只是怒哼了一声道:“蒙头盖脸,装神弄鬼,边军出身的又如何?哼!你站出来做什么?讨打么?”
曹文诏没接他的话,而是把自己预先准备的那句话说了出来,他用一股十分看不起马祥麟的语气道:“一看你的武艺就很差,我让你两只脚,站着不动也能打败你。”
“混账!”马祥麟大怒,刷地一下跳了起来,一张本来就黑的脸,现在又涨得通红,倒是显出一股紫sè来:“贼子安敢辱我?”
“我才没兴趣侮辱一个软脚虾。”曹文诏淡淡地道:“让你两只脚,站着不动和你打,你敢接招么?敢的话就来,不敢就乖乖滚蛋,别在这里充英雄了。”
马祥麟想也没想,从旁边抓起自己的镶银白杆兵,从山丘刷地一下跳起来,撒退就向山丘下冲。在他身后的白杆兵副将们这时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赶紧一起跳出来,抱住马祥麟的腰,大声叫道:“将军莫要中了敌入的激将之计。”
马祥麟大怒:“我当然知道那是激将计,但是那又如何?我这就冲杀过去,那把大话jīng两枪捅翻,我看他能有什么yīn谋诡计?”
一群副将赶紧苦苦劝道:“将军……你一个入冲过去算啥事?入家几千入马列在那儿呢,他说是和你单条,其实后面伏下两百刀斧手,您一过去,他就叫那些刀斧手冲上来啦。”
马祥麟听到这里,倒是一醒:对o阿,我冲过去,入家也不用和我打,乱箭shè过来,我就呜呼了,果然还是乱冲不得。
正想到这儿,突然见到那个说大话的蒙面敌将居然从贼兵阵中走了出来,就一个入,缓缓地走呀走,走到了两军之间的小山坡上。
此时两军相隔一里以上,两军正中间的位置,别说朱军的箭shè不到,白杆兵的箭也shè不到这么远,可以说,在那位置是不可能遭到偷袭的。
曹文诏便在这么一个位置站定了下来,两只脚稳稳地向地上一站,然后抬头道:“我就这样站着,双脚不动,马祥麟,你敢过来接招么?”
五一二、曹文诏战小马超
此时两军相隔一里以上,两军正中间的位置,别说朱军的箭shè不到,白杆兵的箭也shè不到这么远,可以说,在那位置是不可能遭到偷袭的。曹文诏便在这么一个位置站定了下来,两只脚稳稳地向地上一站,然后抬头道:“我就这样站着,双脚不动,马祥麟,你敢过来接招么?”
曹文诏这句话说出来,先别说土家族的人,就连朱军这边的人也吓了一大跳。
许人杰顿时就满头大汗,他对着后面的王二夫妇小声道:“不是吧,站着不动和马祥麟打?这……这不是扯么?他有这么厉害?”
王二摇了摇头:“若是马战,三个我加起来也不是大曹将军的对手,但若是步战,他比我强点也不多,在这崎岖不平的山坡上与马祥麟打,他若是双脚可以动,也许和马祥麟有个拼头,但若双脚站着不动,那就是找死了。”
其实王二的看法,也正是许人杰的想法,两人都认为曹文诏若是步战,顶多也就是和马祥麟就有拼头,但是他非要托大说双脚站着不动,这……这不是上去找抽么?. .
许人杰和王都有点担心,紧张地关注着阵前的形势。倒是旁边的曹变蛟一点也不担心,他呵呵笑道:“我叔既然敢这样挑战马祥麟,就肯定有他的想法,大家只管看戏便是。”
只见马祥麟的脸涨得通红,他提起镶银白杆枪,指着曹文诏大怒道:“贼子。嚣张得过头了吧,竟敢说此大话,你有种站那儿别走,我现在就出来收拾你。”说完,他甩开抱着自己的几员副将,就想走出阵来。
那几员土家族副将心中大急,再次扑上来,一个抱他腿,一个抱他腰,死死拽住道:“将军……您是大将啊。岂可出去和人单挑?咱们这是在大明朝了啊。不是三国时代,这年头已经不讲究武将单挑了。而且……那人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万一将军您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由谁来指挥?”
他们好心好意来相劝。马祥麟却会错了意。怒道:“你们的意思是。他站着不动脚也能打赢我?所以我千万不能去?”
几员副将大汗淋漓:“不是……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马祥麟大怒:“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是吧?敌将看不起我。没想到我土家族的将士也看不起我?”
几员副将简直要哭了:“将军,咱们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马祥麟奋起力量一甩,将抱着他的几个副将甩开,然后愤愤地向前走了出去,这一次那几个副将再也不敢来拖他抱他,只好任由他走到了曹文诏的面前。
马祥麟越向前走,在曹文诏身上感觉到的那股子杀伐之气就越清晰明确,那种气势,便似辽东战场上万马奔腾时带来的豪壮感。他的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颇有亲近之意,但他很快便将这一丝感觉驱离,然后怒着对曹文诏道:“你让我双脚,我也让你双脚……哼……咱们都站着不动打!”
说完,他走到曹文诏身前大约七八尺的地方,稳稳站定。
两人手上拿的都是枪,枪长一丈二尺,而他们现在站的这个七八尺左右的距离,正是适合丈二长枪发挥的距离,马祥麟骄傲地站定,脚下纹丝不动,哼哼道:“尽敢看不起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时候,土家族的副将们心头忍不住一阵哀号,天啊,将军,你直接冲过去把那人放倒不就完了?干嘛你也让他双脚?
而朱军这一边的人却齐齐一楞,显然没想到马祥麟居然也会自让双脚。许人杰的眼刷地一下亮了起来,他转过头,对着王二低声道:“不用看了,大曹将军赢了!”
王二的脑瓜子没有许人杰好使,还有点不明白:“为啥?不都是不能动脚吗?怎么就能确定大曹将军赢了呢?”
许人杰哈哈一笑,对着王二道:“你是武将,我是文官,你居然比我这文官反应还慢啊?你想想,马战时最需要讲究的是什么?”
王二道:“腰力!”
许人杰点了点头:“正是,人骑在马背上,脚下无处借力,下盘不稳,出招、扭身全靠腰力,腰力到臂,才能攻出威力强大的招式。双脚除了用来夹紧马腹,踩死马蹬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用处。因此,马战强的将军,功夫基本上全在腰在,大曹将军的马战有多强我就不用说了,你自己也知道。”
王二听到这里哪里还会不明白?他顿时喜道:“原来如此,两人都站着不动脚的话,出招自然也全靠腰力,马祥麟若是和大曹将军拼腰力,那简直就是找死啊。”
这时候,曹文诏和马祥麟已经开始动手了!
马祥麟怒中先攻,他双手一抖,白杆枪犹如白龙出水,刷地一下已到曹文诏的面前。这等快枪,若是普通人想要闪避,通常得向后退,或者向旁边跃开,若是不能动脚,想躲过他的快枪那真是难上加难。
但是曹文诏马战娴熟,在马战的时候,躲开对方的招式,本来就不是靠脚下功夫的,全得靠自己上半身的反应。他的腰身向侧面一扭,下半身完全没动,上半身却横着向旁边移开了一截。
“咦?”马祥麟一枪刺空,心头微惊。
却见扭着身子的对手居然还可以还击……他的身体明明扭得古怪,但在这种古怪的动作下,居然还可以还击,丈二长枪刷地一下反袭了回来,直取马祥麟的胸腹。
原来马战的时候,两马交错,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武将们不但要躲避对手攻来的招式,同时还必须进行还击。不然两马错身之后,想还击也不行了,因此,马上的战将最擅长的,就是在对手出招的时候闪开,并且同时还击。攻防的动作必须完美地而合为一,身体的协调也必须控制得完美,在短短的一瞬间制住对手,这才是马战的jīng髓。
马祥麟一枪刺过来的时候,对于曹文诏来说。便是一个两马交错。一招之间,就要将他平生所有的本事都挥洒出来,否则错马回身,就已经失去机会。
他手上长枪抖起一片枪花。罩住了马祥麟胸腹所有要害。枪尖在刺出来的时候还在不停的抖动。让马祥麟根本就分不清楚他要刺什么地方。
马祥麟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就后跃闪避了,但是刚刚动念。就想到脚下绝不能动,一动就算是输了,那时岂不是颜面扫地?但是不动脚,又要如何挡住这一招?
他的枪已经刺出,胸腹空门大开,脚不能动,情况真是糟糕透顶。好个马祥麟,居然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也有办法,他的身子突然一个大后仰,脚依然踩在地上没动,但上半身却向后仰过去,直到后脑勺顶到了地上才停下来,一个漂亮的铁板桥,曹文诏的枪影全都从他上方刺过,全部刺了一个空。
由于这一枪躲太得险,好几枪几乎就是擦着马祥麟的身体掠过去的,他只要再仰慢一眨眼的功夫,胸口就会被刺出几个大洞来。
这下躲得实在漂亮,两军士兵都忍不住喝了一声采。
但是这声彩喝完之后,大伙儿脸上突然显出一个古怪的神sè来,原来,大家发现,马祥麟起不来了……
要知道一个人摆出了铁板桥姿势的话,下一个动作几乎肯定是借势向前一个飞踢,用踢腿封住对手的行动,避免敌人的追击,然后用后背在地上一顶,鲤鱼打挺跳起,这一套连环几乎是铁板桥必须做的后招,如果不这样做,怎么可能在强敌虎视的情况下从这种极端的动作中爬起身来?
但是这样做的话,马祥麟的双脚必定离地,这是毫无疑问的。他的脚一旦离地就是输,不离地就跳不起来,那该怎么办?
若是换了一个别的人,也许就双脚离地,连环飞踢,然后鲤鱼打挺跳起来了。但马祥麟却是个骄傲的男人,他说了让对方双脚,就一定要让,要他双脚离地,那是死也不肯的。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起身,结果一楞之下,保持着铁枪桥的姿势僵住了。
等他反应过来,打算用长枪撑地把自己撑起来时,曹文诏的丈二长枪已经向下一沉,拍击在了马祥麟的腹部。做铁板桥的动作时,腹部是挺得最高的部位,而腹部同时也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之一,曹文诏的枪上力量奇大,向下一拍打在马祥麟肚子上,顿时发出“蓬”地一声轻响。
马祥麟感觉自己的腹部被大锤打中似地,一股巨力将他向下一压,后背终于摔落在地,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曹文诏的枪尖已经点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别动,一动就死!”曹文诏低声喝道。
马祥麟呆然,腹部的剧痛传来,后背有石块梗背的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他明白,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奇快无比,仅仅就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两三招还没过,敌人的枪尖已经点在了自己的咽喉之上。
“这……不可能……”马祥麟怒道:“我不可能两三招就失手被擒……”
曹文诏嘿嘿笑道:“马祥麟,下次上战场,别中了敌人的挑拨之计,我让你双脚,你也让我双脚?你也不想想,敌人干嘛要平白无敌地让你双脚……那就是挖了个坑,等你往里面跳啊……”
马祥麟大怒:“卑鄙贼子,无耻之徒。”
“得了吧……这话你留到辽东,对鞑子说去,看看鞑子要杀你之前的一刹那,怕不怕你破口大骂卑鄙无耻。”曹文诏的枪尖没有离开马祥麟的咽喉,而是抬起头来,对着后面的五千白杆兵道:“让路,否则杀了他。”
白杆兵们顿时大乱,看到自家少主被擒,几名副将悔得肠子都青了。而普通的白杆兵更是慌乱,秦良玉在所有土家族人的心中。那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战神,而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是无比高大。他只需一个命令,土家族的人就可以无怨无悔地为他去死,但现在,他的生命落在贼人的手里,又该如何?
曹文诏又沉声道:“让路,否则我就杀了他。”
“不!不要让路!”马祥麟大声叫道:“快回摩天岭,以你们的脚程,朱军根本不可能追得上……彭巴。指挥权交给你……你代我指挥。守好摩天岭……”
彭巴是马祥麟的副将之一,此时他正站在那群土家族副将的最前面,看来算是除了马祥麟之外的二号人物,平时他若是听到马祥麟的命令。想也不想就去执行了。但现在听到马祥麟颈上的长枪。他却动弹不得。
“快给我去摩天岭,不准给贼人让路。”马祥麟大吼。
曹文诏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并不打断马祥麟的话。其实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马祥麟越应该闭嘴才是,他这样大吼大叫,显出一幅要舍身取义的样子,只会害得他的手下更加不忍将他抛弃。若是他说一句去摩天岭,就赶紧闭嘴,搞不好会更有效果。
果然,听到马祥麟的吼声,那个叫彭巴的副将犹豫了半天,长叹了一声道:“将军,我们放弃摩天岭吧……咱们为汉人打仗能图个啥?白白牺牲了您的xìng命,也未见得有什么好处……当初……凤仪夫人带兵追击三十六营,粮草军械全都自备,朝廷连一粒米也没发给我们,凤仪夫人被贼军所困,朝廷不发援军,坐看夫人覆没,连个像样的抚恤都没发……如今又要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朝廷,再把您的xìng命也搭上么?”
他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土家族人是宁可坐看贼人穿过yīn平古道,进入成都平原,也不愿意看到马祥麟被杀。
“一派胡言!”马祥麟大怒道:“咱们土家族也是大明朝的子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岂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汉人身上了事?你休在这里胡说八道,乱我军心……”
彭巴看到曹文诏的枪尖距离马祥麟的咽喉只有一根头发丝般的距离,心里一横,也是豁出去了,大声叫道:“兄弟们,你们说,你们想看到将军去死,还是觉得汉人的朝廷不需要帮?”
五千百杆兵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同时吼道:“将军不能死!咱们不帮朝廷!”
马祥麟听到五千士兵的呼声,心中顿时一惊。长久以来,白杆兵在秦良玉和马祥麟的率领下,南征北战,为大明朝立下许多汗马功劳,但其实……忠于朝廷的,仅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罢了,数十万土家族人其实对朝廷根本就不感冒,他们之所以出来浴血奋战,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崇拜秦良玉母子而已,他们只为秦良玉母子而战,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国家而战……
这个问题以前没有拧清楚,但当马祥麟的生命受到威胁时,白杆兵们的态度立即显露无疑,管你什么江山、管你什么国家、管你什么朝廷,他们在乎的只是秦良玉和马祥麟!
彭巴大声道:“让开,我们让路!”
五千白杆兵开始后退,缓缓地让开了小山丘,并且也没有再去摩天岭拦截的意思,但是他们也没有走远,就站在百丈之外,眼巴巴地看着曹文诏枪尖下的马祥麟。看那眼神,分明是希望曹文诏能把马祥麟给放了。
曹文诏哈哈一声笑,将枪尖向后移动了一丁点儿,向后招呼了一声,身后有几名士兵上来,将马祥麟绑了,曹文诏这才将枪尖完全地收了回去。
见到枪尖离了马祥麟的身,远处的白杆兵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还在贼人手里,但至少可以看出来贼人不会马上杀他。
曹文诏对着那个叫彭巴的副将大声道:“只要你们乖乖的不要来添乱,我就不杀你们的马将军,明白了么?”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凛然正气,虽然他蒙着面,但话音里的那种正气却使得他这句话掷地有声。
彭巴听了之后,居然觉得这个贼军大将好像是值得信任的,于是点了点头:“好,我们不给你添乱,但我们必须跟着你,直到你把马将军放了才能离开。”
曹文诏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那些土家族的士兵,他对着马祥麟低声笑道:“马祥麟,这下子,你得在我的军营里做一阵子客人了。”
马祥麟怒哼道:“做俘虏就做俘虏吧,何必假意惺惺的说成做客人?”
曹文诏眨了眨眼:“做俘虏的话,会被关在牢房里,吃剩饭,还要挨揍!还是做客人的好,有酒喝,有好东西吃……我看你还是选择做客人比较好。”
马祥麟以为曹文诏在耍他,干脆闭口不言了,心中只是想:等我母亲大人来了,使个什么方法把我救出去,到时候再来和你算这笔账。
曹文诏知道这家伙是个厥脾气,也不再撩拨他,当下便押着马祥麟回了朱军之中。八千朱军开始向着yīn平古道里钻去,很快,他们就翻过了摩天岭,向着南方的绵阳城而去……五千白杆兵在彭巴的率领下,像朱军的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可怜巴巴地盼着贼军什么时候把马祥麟给放了。(未完待续。)
五一三、窥视成都
向南走出yīn平古道,山势渐缓,这一天晚上,许人杰率领的八千士兵,终于来到了yīn平古道之外,穿出了重山峻陵,许人杰下令全军在这里歇息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再进发。
此地的地势已经相对来说平缓了许多,朱军算是已经踏上了成都平原的边缘,要说成都平原,那可真是四川的一个异数。
在崎岖不平,到处都遍布险山的四川,几乎找不到一块儿平平整整的土地,到处都是山连山,沟连沟,过了一山又一山,只有在成都附近,有这么一块儿平地,这块平地仿佛是为了补偿坑坑洼洼的川民,上天特意赐给的一块风水宝地。
朱军的士兵们能驻扎在成都平原上之后,心里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陕西兵,到了这里,就算是跟在屁股后面的五千白杆兵翻脸冲上来,他们也有绝对的把握与之较量了。
这群陕西兵是在关中平原上成长起来的,跟随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算是十年的老兵,战阵娴熟,士气高昂,一旦走到平地,让他们结起阵来,白杆兵就算是天下闻名的又如何?怕你何来!..
因此,今天的朱军显得特别的有气势,陕西兵们甚至会回过头去,对着后面的白杆兵猛吹口哨,做出一些挑衅的动作。白杆兵们自然不服,也忍不住用吹口哨来回敬。好在两军的领军大将都是明事理的,赶紧约束手下,尽量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
许人杰当然是为了朱元璋的少数民族同化政策着想。要避免与土家族冲突。而彭巴则是顾虑马祥麟落在了敌人手上,更加不敢造次,在他们的约束下,朱军与白杆兵倒是安静了下来。
落rì余辉下,两只军阵各扎了一个营地,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两个营地就像兄弟营地一样并在一起,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要马祥麟一脱离了朱军掌握,白杆兵马上就要扑上来厮打。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此时。在曹文诏的营帐中,正摆着一张酒桌,桌上放着点吃食,还放了一小壶米酒。曹文诏与马祥麟两人隔着桌子对坐。看起来就像多年的老友。只不过曹文诏蒙着面,而马祥麟手脚上带着镣铐,破坏了这种老友见面的气氛。
曹文诏端起一杯酒。对着马祥麟笑道:“来,喝一杯!”
马祥麟哼了一声:“贼子休在这里假装好人。”他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仍然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哼道:“贼人敬的酒我不想喝,但是我多吃贼人一点军粮,也是赚。”
曹文诏哈哈大笑。
马祥麟又接着道:“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我就不信你蒙着面还能喝酒?”
曹文诏半侧过身子,将蒙面巾掀开了一点点,一昂脖子,一杯酒便进了肚,他笑道:“虽然麻烦了点,但喝酒还难不倒我。”
马祥麟一阵无语,虽然他手脚上有镣铐,但却并不是很影响他的行动,他又抓起酒壶,给自己满满的倒上了一杯,然后又倒进了嘴里,愤愤地道:“你这卑鄙小人,这几天我仔细回想过了,如果我们两人的脚都能动,你未必就能打败我,在那山坡上打,我还有优势,因为你跟本就不擅长山地战。有种你再和我打过……这次咱们两人都能动脚!”
曹文诏笑道:“说这话有什么用?你冲动易怒,受不得撩拨,一撩拨你就上当,这本来就不是为将之道。你用同样的办法来撩拨我,我岂会上当?”
马祥麟愤愤地道:“但是我不服,除非你再和我打一场,这次不让手不让脚,好好打,打败了我,我才能心服口服。”他想起那天的惨败,实在是一口气顺不过来,总想着要找回场子。
曹文诏摇头道:“你对我心服口服之后,会加入我军么?”
这个问题顿时就难倒了马祥麟,他闷了一下,然后道:“当然不会!我只是服了你的武艺,又不代表我就要加入朱军。”
曹文诏便又笑了:“我要你服我有个屁用!既然你不肯加入我军,我就没有放开你再打一架的理由,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那种很冲动的傻子么?”
马祥麟无语。
曹文诏又喝了一杯,然后从桌上的盘子里抓起一个玉米棒子,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含糊地道:“别光喝酒,也吃点东西吧。”
马祥麟看了看曹文诏手里金黄sè的玉米棒子,眼角抽了抽:“这就是你们反复提到过的玉米?那个一亩地能种出六七百斤的新庄稼?”前些天许人杰对他说起玉米时,夸了玉米许多好处,马祥麟当时大抵都没相信,因为贼人说的话他是不愿信的。但是……当实物出现在面前,出于人类的好奇心,终究忍不住要问一句。
曹文诏嗯了一声道:“没错,就是玉米,我军现在主要的粮食就是这东西……吃吧。”
“黄不拉叽,一看就难吃得很。”马祥麟不肯示弱,出于“吃穷贼军”这个美好的愿望,他抓起玉米棒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咬这一口还没事,一咬下去,只觉得满嘴清香,玉米那独特的香味,几乎是一瞬间就俘虏了他的味觉细胞,让他整个人都楞了一楞。
曹文诏道:“好吃么?”
马祥麟违心地道:“呸!难吃死了。”
曹文诏伸手就去端桌上的盘子:“既然难吃,就不要再吃了,这剩下的几个我留给门口的卫兵吃,那小子刚刚还在说,今天的行军粮不够吃,他没吃饱呢。”
马祥麟赶紧伸手挡住,他手上拖下来的镣铐发出哗啦一声,显然这个阻挡的动作使得比较急。这倒也怪不得他,土家族的生活着实清苦,虽然马祥麟这种头目的生活要比苦通土家族人好得多,但他平时吃的也就是糙米,土家族平民更惨,平时多半是在吃野菜。
糙米的品质比大米差多很,中间夹杂着许多沙粒、谷壳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味渞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玉米就不一样了,玉米棒子里面可不会有什么沙粒和谷壳,而是圆润晶莹。吃起来一点也不会难受。
再加上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在第一次吃某种食物的时候感觉最好吃。比如第一次吃红烧肉,就会觉得红烧肉简直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直到吃的次数多了,有点腻了才会觉得红烧肉也不过如此。
马祥麟这是第一次吃玉米。尤其觉得玉米的味道很棒。哪里舍得让曹文诏把那一盘子玉米拿走。于是哼哼道:“再难吃我也要吃光,吃光你们这些贼人的军粮,饿死你们!”
曹文诏笑道:“那可真是抱歉了。你想吃光我们的军粮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怕告诉你,玉米这东西一亩地还真能收获六七百斤,一个只有百亩地的小村庄,就能收获六七万斤,我朱军收三成税,也就是能收回来两万斤粮食……你算算广元和巴州有多少个村庄,就知道我们收了多少玉米……”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仔细观察马祥麟的表情,只见马祥麟的眼中露出骇然的眼光,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其实搞不清楚广元和巴州有多少个村庄,但是他对石柱却了如指掌。
聚居在石柱的土家族人总共大约有仈jiǔ万人,分布在接近三百个村庄里面,这些村庄中小一点的有五六十亩地,大一点的则有两三百亩地,也就是说,如果把整个石柱都种上玉米,土家族收一次税……那……
马祥麟抹了一把汗水,还真是吃不完那么多的军粮。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清,怒道:“少在这里骗人!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我看你们这次行军也没带多少粮出来,刚刚你还在说门卫兵吃不饱,若你们的粮真的多得吃不完,现在又岂会显得有点捉襟见肘?”
曹文诏笑道:“我们为了穿越yīn平古道,轻装简行,自然没多少军粮,等后面的大队到了,你就能见识到了,我想……这也用不了几天时间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哼!”马祥麟怒哼了一声:“我看,你们的大队永远也到不了,神弩将张令将军把守着剑门关,只要他一直枯守在那里,就算你现在绕了过来,与关外的朱八两面夹击,也未必能取下这个雄关。而你们的大军是绝对不可能走yīn平古道的,就像刚才说的,粮食就是个大问题,只要拿不到剑门关,你们永远也别想染指成都。”
曹文诏笑了:“张令是不可能枯守剑门关的,他马上就要主动把剑门关让出来了。”
马祥麟摇头道:“张令将军又不是傻瓜,他不会连这点战略眼光也没有。”
曹文诏的声音冷了下去:“张令也许有这样的眼光,但他区区一个副总兵,眼光再好又能如何?战略不是由一个副总兵来制定的,在他的背后,总会一些猪一样的高官,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然后……自毁长城!”
马祥麟哪里肯信:“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曹文诏的声音更冷了,甚至其中还带着一点伤心:“我是不是危言耸听难道你会不知道?浑河之战是为什么败的?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马祥麟听到浑河之战几个字,顿时心中一惊,脸上大汗瞬间就淋漓而下。
原来,十七年前,辽军浑河之战,大明朝未必就会败。当时川中白杆兵与义乌戚家军与鞑子兵奋勇作战,明军“营中发火器,多杀伤,已而火药尽,短兵相接,鞑子惨遭重大杀伤,坠马者多达三千余众”,战况呈现胶着状态,任何一方再投入主力,都可以一举定乾坤。
这时候,奉集堡的总兵李秉诚、虎皮驿总兵朱万良等三万人进至白塔铺,明军急派人向这三万人求援,可惜这三万人却在击溃雅松率领的二百八旗侦骑后就不再进兵。
这三万人的消极怠战,使得皇太极喘了一口气。他派出岳托的主力军围攻川浙军团,同时分出一部军队来对付明军在白塔辅的三万人。这三万人不思战斗,与皇太极的军队轻轻一碰就开始逃跑。
明军赶紧又向另一部的袁应泰求援,没想到袁应泰居然被鞑子吓破了胆,拒发援军,在大后方缩着卵子观察形势。
结果川中白杆兵与义乌戚家军孤立无援,得不到已方的增援,鞑子的增援却不停地到来,最终导致寡不敌众,血染沙场。
当时。在后方的那些大官儿们只要稍稍拿出点勇气。在战略上聪明一点点,也许结果就会完全不同,可惜……猪一般的队友,最终要了自己的老命。
马祥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河之战使得他丢了一只眼睛。使得鞑子更加得意。视大明朝为无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以说是他这辈子第一大的恨事。连妻子马凤仪被三十六营害死的事,也只能排在第二位。
他不不得承认,战场前线的一名副总兵,就算再聪明,再有脑子,也顶不上背后制定决策们的人发出一条愚蠢的命令。他不由得抬起了受惊的双眼,jǐng惕地对着曹文诏道:“你……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曹文诏笑道:“说给你听也不怕!我并没有打算去两面夹击剑门关,因为我没那么傻……那座雄关就算遭到两面夹击,但靠着地势,依然可以将我军拖在那里一年半载……所以,我打算直接进攻绵阳。”
马祥麟哼了一声道:“以你现在手上的粮草储备,攻下绵阳之后,再也没有力气继续向成都前进,剑门关又还在官兵手上,结果就是你这只八千人的队伍变成一只孤军,彻底断粮……只好灰溜溜地从yīn平古道再缩回去……哦,不对,你再走个回头路,粮食也支撑不住了。因为要绕道yīn平回广元,是需要多绕上百里崎岖山路的,到时我看你怎么办。”
曹文诏摇了摇头道:“马祥麟啊,你就是只会挥刀子,不会动脑子……若是你母亲秦良玉在此,肯定要老大耳括子给你扇过来,让你再仔细想清楚些。战场可不仅仅是刀刀枪枪,还要顾虚到方方面面……比如……你得想想,在成都里面玩笔杆子的那些人,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马祥麟的眼中闪过一抹迷茫:“成都玩笔杆子的人又怎么了?”
曹文诏笑道:“我攻下绵阳之后就会断粮,可是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谁知道我要断粮了?到时候,在成都坐镇的蜀王、四川巡抚等人,听到绵阳被我军攻陷的消息,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马祥麟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容:“不好!这……这些混蛋肯定以为你马上就要进军成都。”
曹文诏笑道:“正是,你也不是很笨嘛,那么你再来猜猜,他们感觉到我马上就要进攻成都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马祥麟的脸上已不是惊容了,而是转变为了怒容:“那些昏官,他们听说贼军经yīn平古道绕过剑门关,攻下了绵阳,肯定就以为剑门关没用了,不需要防守……会派人传令给神弩将张令将军,叫他弃关回援成都。不好了……这些白痴,真的会发这种命令的……”
四川,首府成都,巡抚衙门。
此时的四川巡抚名叫邵捷chūn,乃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于崇祯二年出为四川右参政,分守川南,抚定天全六番高、扬二氏。后迁为浙江按察使。崇祯十年,邵捷chūn被升迁为四川巡抚,坐镇成都。
其实……他是一个清官!此人为官一任,从不乒良民,两袖清风,不贪不墨,实在是明末难得一见的好人。当年他出任四川右参政时,治蜀有惠,后来他迁任浙江,离开四川时,士民哭送者载道,舟不得行,堵塞河道。崇祯十年他再次调回四川,川民们听说是他回来了,无不欢欣鼓舞。
但是这位清官儿治政是一把好手,打仗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菜鸟。
不久之前,李自成和张献忠入川捣乱,就是邵捷chūn巡抚大人带兵去拦截的,结果嘛……结果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四川兜了一个大圈,浑然没事,直到玛瑙山之战,才被朱元璋给逼了出去,和邵捷chūn大人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但如此,他的名字还被张献忠编进了儿歌里,说是“前有刹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注:见四九零章)
总之,这位兄弟拼了命想要拦住张献忠,十分积极,所以叫做“常来”,可惜他率领的军队软绵绵的没有战斗力,不像打仗倒像跳舞,所以叫做“团转舞”。
此时,这位巡抚大人正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着关于对抗朱军的事情。朱军攻打剑门关的事,他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而他手下最厉害的大将“神弩将”张令,也被他安排到了剑门关里,可惜守关有余,驱贼不足,该当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一名探子飞也似地窜了进来,在他面前噗通一声跪倒,急叫道:“大事不好,贼军头领大元帅,率八千贼众,从青川县绕过剑门关,奇袭绵阳,目前绵阳已落入贼军之手,大元帅正在整军,窥视成都……”(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