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兵临城下10
御书房,纳兰惜诺正伏案而眠.国不能一日无君,朝中的大小事务就全部交给了纳兰惜诺,她已经有三日没有合眼。
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轻轻打开,一个小太监朝里面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进来吧。”
小太监一惊,再抬头,纳兰惜诺已经醒了过来,她面色苍白,竟也有了几分憔悴,小太监走进来,禀报道:“娘娘,独孤太子求见。”
纳兰惜诺点点头,起身走到一旁会客堂,坐了下来,宫女上来奉茶,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推着轮椅走了进来,独孤寒手中拿着一展画卷。
独孤寒对身旁的大汉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大汉点点头,看了纳兰惜诺一眼,随即退了下去。
“请娘娘过目。”独孤寒把画交给一旁的太监,太监接过,走到堂中,和几个宫女一起将画展开,画卷十分大,展开已经沾满了整个会客堂。
看着渐渐展开的画卷,纳兰惜诺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张洛天大陆的地图,但是上面更为详细的标注了各种特殊地形,以及各个区域的地域特征、天气情况、地域风俗以及历代战争史、军队分布。
完全是一个战事百科,有了这样的地图,简直就是绝对的知己知彼,在摆兵布阵或者运用战术上有很大的帮助。
纳兰惜诺有些愕然,在这样的时代,没有卫星,没有一切的电子探测设备,想要完成这样一幅地图,必须要倾注人力财力,亲自探测、研究,没有几年是根本无法完成的。
有这样的地图,凭圣金现在的实力,想要一统天下根本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可是,他现在竟把这么宝贵的东西交给她?
“臣告退。”独孤寒颔首。
言罢,门外的大汉走了进来,纳兰惜诺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能说谢谢,她该谢的事情太多,何止这一件?
“娘娘不必太担心,臣,随时待命。”清冷如他,却令人心醉。
在这里,他是圣金太子独孤寒,她,是洛天帝后纳兰惜诺。她是君,他是臣。看似是再平常不过的忠言,可说到底不过是一句——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
纳兰惜诺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木轮滚动在地面上,发出熟悉又陌生的闷响,她总能把这一幕与曾经见过无数次的身影重合,淡漠、寂寥。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昔日,他是天下第一大国的皇子,在尊贵的身份与荣华富贵中纯净安宁的生活着,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打破了这样的宁静,抹杀了他对这世界的一切憧憬。
后来,他是天下无双的太子独孤寒,傲然清冷,绝代风华。不似南宫瑾的霸气,却让人肃然起敬,为了天下百姓哪怕一日的安宁,他可以静默的守着那些往日的伤痛。
今日,清冷如他,昨日的风华绝代,如今只能困于一架轮椅。静默的守候中,不只有痛,多了一份爱,一份不切实际,永无回报的爱。
他的爱,就像他的痛,永远埋在心里,如一潭清水,淡淡的,却深不见底,细水长流,别人无从知晓,却又刻骨铭心。
“娘娘!周将军求见!”小太监焦急的闯进了御书房。
纳兰惜诺正站在地图前细细研究,看他一副焦急的样子,眉头微皱。
周将军只身进来,连礼数都免了。“娘娘!大事不好了!!八方诸侯以乌南国为首联合成军三十万,与联想为盟,大举反旗!!说要与我们殊死一战!”
纳兰惜诺依旧看着地图,目光落在了长江流域以南的江南八国,是现代的江浙一带,地富民饶,鱼米之乡,是块宝地。
周盖皱起了眉头,懊恼道:“这是独孤寒的阴谋啊!他先起兵惊了江南八国,让他们与联想成盟,如果现在他撤兵,待我们两败俱伤,他就可以坐收渔翁……”
纳兰惜诺冷笑。“不过是皇甫凌的奸计罢了,我早说过,皇甫凌不会坐以待毙,原本他就想联合乌南国在册封大典作乱,不过后来乌南国退出了,如今他没了退路,唯一能帮他的,就只剩下江南八国。”
周盖若有所思。“末将还是担心独孤寒,他一旦退兵……”
纳兰惜诺淡淡道:“本来我们也没指望他帮什么忙,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既然免不了要一场大战,何不就痛痛快快的打他一场,永解后顾之忧!”
周盖抱拳。“末将愿追随娘娘,万死不辞!”
天色渐晚,洛天北门忽然打开,一匹快马出城,朝百米外百万雄兵驻扎的营寨奔去。
“吁——”忽然,马蹄声戛然而止。
四匹快马从两边突然跑出,横在了纳兰惜诺面前,四个人从马上跃下。
“何先!”
“权龙!”
“银龙!”
“追命!”
“参见主人!”
月光下,四人恭敬的单膝跪在纳兰惜诺马前,纳兰惜诺一颤。她没有说话,底下四人也没有起身,一时间周围的空气有些压抑。
“主人……”何先忍不住,先开了口。
“找到上官琴鸢了吗?”纳兰惜诺冷然问道。
“霍之和天狼卫已经护送他们到了上官琴鸢所在的海岛!”何先回道。
纳兰惜诺点头,拉起缰绳,准备离开。这样的时刻,她是没有资格冷言相对的,只是,她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人,在最危急的关头,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们,给她的是无条件的信任,而她,却背叛了他们,选择放弃他们。
她,不配再多说什么。
看着纳兰惜诺要走,何先连忙叫住。“主人!”
纳兰惜诺停下马,“别再叫我主人,我不配。”
军营,灯火通明。
方圆几百里,有数十座营寨,每座营寨内,皆有精兵十万。
营寨外,一大片空地之上,燃起了篝火,各个营寨的士兵们正朝空地走来,负责伙食的士兵正忙碌穿梭着派送好酒好肉。
士兵们不时的看着台上正与独孤寒还有关东七将把酒言欢的纳兰惜诺,目光中是难以掩饰的崇拜与敬畏。酒过三巡,何先已经大醉,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纳兰惜诺身旁走去。
“众位将士!!”他高亢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底下渐渐安静了起来,大家都朝台上看去,何先嘿嘿一笑,不顾权龙阻拦,指着纳兰惜诺自豪道:“这是俺主人!!”
权龙等人过来拉他,他用力推开他们,底下的人轻声议论,独孤寒淡然饮酒,纳兰惜诺眉头轻皱。何先继续大声道:“俺有话要说!!今日,俺主人竟说,她不配不做俺们的主人,今天俺就要你们评评,看看她到底配是不配!”
言罢,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底下将士们轻笑,他却不以为然,大声道:“洛天十二年,南宫燕公主病重,需求三味奇药为引,那三味奇药均在那有去无回的径同林之中。”
“你们可听说过那径同林?”何先不屑的环视了一周台上的人,台上台下一片寂静。“那径同林中,奇虫异兽数不胜数,皆是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异物,俺家主人,只身火烧萤火飞蛾,捕食人鱼,斩巨鳄,斗恶兽,斩云蛛,与王上出生入死,集齐了那三味药!”
闻所未闻的异兽让操练场顿时一片沉寂,独孤寒的神色微冷。
“洛天十三年羌人犯境,贼子内乱,俺主人,只身前来,杀左相,除叛党,收乱军,救王上于水火之中,随后王上大战归来,在麒麟山遭遇羌人埋伏,俺家主人身受重伤,冒死前往,诛乱贼,破羌军!”
整个操练场上,除了火把燃烧的声音,一片肃静。
“洛天十四年,俺家主人入宫,与乱国奸细周旋,运筹帷幄,每天都在为今日一战而做准备,帝都祸乱爆发,乱贼伤我王上,多亏俺家主人数月的布置,王上逃过一劫,却防不胜防被那乱贼算计,生死一线,主人奔入火海,遍体鳞伤将王上救回,随即皇甫凌五十万大军压境,主人只身前往敌营去救南宫燕公主,受尽那厮欺辱!”
言罢,何先愤怒的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碎裂声回响在夜色里,迟迟不去。
何先缓缓起身,早已热泪盈眶,他语气激动,字字发自肺腑,所有的人都屏息聆听。
“这些年来,主人与王上生死相随,荣辱与共多少次生死一线,多少次遍体鳞伤,只有俺们看的见,可是我们无法想象这些年里,主人承受着怎样的痛苦煎熬?今日,八方诸侯与联想结盟大举反旗,俺家又主人毫不犹豫披甲上阵,又是怎样的生死之战,又要受多少伤,要流多少血,又要承受怎样的痛楚?俺不知道,俺也永远不会知道。”
何先抹了一把眼泪,“俺只知道,在俺的心里,她不仅仅是王上的王后,在俺的心里,她和王上一样,是俺洛天的王!是俺们永远的主人!!”
四下忽然寂静,这样的话,换做以往是大逆不道,是欺君罔上的逆反之言。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被这番话所震撼着,纳兰惜诺到微微皱眉,冷声道:“来人,何将军醉了,还不快扶何将军下去。”
“俺没醉!”何先大手一挥,“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言罢,他一把扯开领口,伤痕累累的臂膀暴露在火光下,这时,三道身影飘然而至,他们跪倒在纳兰惜诺面前,也扯开自己的领口,左肩之上,相同的青色印记在月光下肃穆冷寂。
青色的狼头在夜色中仿若会发光一般,狰狞的獠牙代表着他们的坚定不移,纳兰惜诺左肩一通,仿佛相应,一时间,空气凝结,纳兰息怒睫毛轻轻抖动。
“生为人杰,魂归天狼。生死相随,不悔不离!”
坚定的誓言回荡在夜色里,台上台下,不论是洛天还是圣金,所有的将士,不由自主的起身,他们不约而同的将手放在胸口,仿若自己也有相同的印记。
台下,士兵纷纷附和,洪亮坚定的声音穿透长空,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生为人杰,魂归天狼。生死相随,不悔不离!”
第一章 :明说暗夺1
洛天,城郊外.
营寨里一片欢腾,营寨外排起了一条长龙,士兵们护送着粮草进入营寨的粮草营。
士兵们对皇甫凌的崇拜之情已经难以言喻,粮草被劫,后路遭断,他们遇上了前所未见的绝境,可是,凌王云淡风轻,三言两语就将粮草的事情解决,非但解决,还得到了比以前囤积的更多的粮草。
营帐里气氛也缓和了许多,有了这些粮草,他们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哪怕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这个时候,一个将军开口道:“王爷,如今我们粮草的问题解决了,末将以为应该早做布置,攻其不备!”
其他的将军附和,赞同他的说法。
另一个将军也附和道:“如今红黑二位将军已经带着人马驻扎在了百里之外的江水关,随时响应,末将也以为,应该趁他们得意之时发动攻击!”
皇甫凌自斟自饮,淡淡道:“不急。”
众将面面相觑,一个将军急道:“王爷,不能犹豫啊,一旦给他们准备的时间,我们就会错失战机,再进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啊!”
“王爷三思!”众将纷纷相劝。
“不用三思了。”皇甫凌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淡然道:“众将听命。”
“末将在!”
“集合四十万大军,分为三路,一路在四周的山林中分日夜两班伐木为资,另一路前往界桥,日夜赶工重建,最后一路随我留守大营,听从调遣。”
众将面面相觑,知道再劝无用,低头齐声道:“末将领命!”
琉璃宫,几个白银铠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外面,周盖与关东七将正等候在宫门口,白银铠士们离开,权龙、何先、银龙、追命四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个时候,宫里出来一个小太监。
“各位将军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太监进了琉璃宫,一路走到了书房,小太监走到书桌前,转动桌上的砚台,书桌后的书架突然随着砚台而转,开通了一条密道。
众人相视一眼,跟着小太监进了密道。
密室里只有一个大堂,大堂里一片明亮,堂中央放着一个大桌子,桌子中间是空的,而空旷的区域里,又有很多的沙垒堆起的凸凹。
桌子一旁的墙上,挂着一大副白布,众人正疑惑,这个时候,纳兰惜诺走了进来。
“见过主人!”
“见过娘娘!”
众人行礼,纳兰惜诺抬手示意免礼,随即小太监走了出去,关上了密室的门。
“主人,这是……”何先端详着桌子里的沙垒,看不出个名堂。
“这叫沙盘。”纳兰惜诺轻笑,向他解释。
“啊!这!这不是洛天大陆的地形吗!!”这时,权龙惊呼出声。
纳兰惜诺赞许的点点头,众人闻言看去,都惊叹起来,上面的沙垒将整个洛天的所有地形都详细准确的摆了出来,一目了然。
“皇甫凌那边有什么动静。”纳兰惜诺示意大家入座。
众人入座,周盖皱眉。“按说联合了江南八国,他应该趁机进行第一次攻势才对,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几天来按兵不动,好像也没有想要有什么动静的意思。”
纳兰惜诺的神色渐渐严肃,这个时候,追命开口道:“而且,我们的人根本没办法靠近皇甫凌的营寨,皇甫凌在营寨百米之内都设置了秘密弓弩手,我们有几个兄弟受了伤,而且这皇甫凌实在阴险,在箭上涂了毒,他们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皇甫凌若连这点反侦察的意识都没有,也就没办法跟她斗这么久了。
而且,最怕的就是他没动静,没了动静,就说明他的目标转移了。
追命继续道:“不过还是得到一点消息,他正在秘密的补修界桥!”
闻言,纳兰惜诺神色一凝,她起身,朝那沙盘走去。
周盖若有所思。“如今他们有七十万大军,虽然我们应该相信独孤寒,可是这其中若有一点的变数,我们就危险了啊,万一独孤寒退兵,他们带人进攻,我们就……”
“不会的。”纳兰惜诺盯着沙盘上江南八国最关键的致命关口,那里与联想国接壤,而如今,八国盟军全部守在与圣金接壤的江水关。
“对于皇甫凌来说,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他是不会拼死一搏的,尽管是绝境,他也会想办法凿一条路出来。”
周盖一惊。“您的意思是……”
纳兰惜诺冷笑,她从桌子旁边拿过一黄一蓝两种颜色的棋子,分别插在江南八国盟军与皇甫凌军队的分布点上。
“他这一步走的极妙,一者,与江南联盟,他的粮草问题就解决了,江南地富民饶,又常无战事,各**队最多不过十万,粮草丰裕,养他四十万大军也是绰绰有余。二者,他是想利用江南八国做挡箭牌,以此争取时间全身而退。三者,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江南八国的最后军力,江南八国与联想接壤,没有了任何防御力,联想拿下他们只是举手之劳,有了江南八国,联想可就不同于往日了。”
众人看着沙盘上插上的旗帜,闻言皆惊,如此一箭三雕,这个皇甫凌好生奸诈!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盖问道。
“依我看,不要犹豫,趁他还没把桥修好没有退路,立刻端了他!看他如何嚣张!”何先愤愤道。
“不行,现在我们的情况不乐观,我赞同娘娘的意思,不管圣金还是联想,都要留着,如此呈三国鼎立之势,才能争取时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自保,毕竟,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的手里。”周盖神情凝重。
纳兰惜诺微微一笑,点头道:“周将军分析的很准确。”
周盖颔首,他这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这些也都是纳兰惜诺说过之后,他才看清。现在的局势,他们处于攻退两难的境地。
“那要怎么办!!”何先气道。
“退。”纳兰惜诺微微一笑。“退避三舍。”
“退避三舍?”何先不解,“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周盖和众将赞许的点点头,何先看大家都一副明白的样子,焦急道:“你们都点头做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退?!”
周盖轻笑摇头。“何将军想想,假若何将军是皇甫凌,你会怎么说服江南八国与你联盟,共同对抗我们?”
何先抬眼想了想,道:“俺就说,如果你们不帮俺,俺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权龙笑道:“看来你不傻嘛!”
何先不悦道:“哎老权,你说这话俺就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俺以前很傻?”
众人皆笑,权龙忙摆手。“不傻不傻,王上不还给了你智多星将军的称号吗!”
何先狐疑的看着他,却也听不出这是调侃,纳兰惜诺微微一笑。“江南八国都是些小国,本就没什么兵力,而且,从上次他们退出皇甫凌的作乱计划来看,他们并无什么野心,一心只想守住自己的那块宝地,哪怕每年多交几石粮食,低声下气也可以。他们输不起。”
“所以,看到我们并不像皇甫凌所说的那么虎视眈眈,就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很快就会迟疑,以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很快就会退兵的。”银龙接着解释。
何先不解。“可是,不是说要留联想吗,这样一来,他们不是又没辙了,把他们逼的不行了,他们还要打过来。”
周盖轻笑。“那你说,让联想吞下江南八国,和让联想打过来,哪个会让我们损失更大?”
何先明白了,宁可现在谁都打不过谁的时候潇洒打一架,总比让他们吃肥了再也打不过的强,现在就算打不赢也不至于输到哪儿去,若让他们得逞,以后可就是还来不及出手,就被人家踩死了。
“周将军。”
“末将在!”
“现在就传命下去,将所有营寨向后转移,呈退兵之势。”
“遵命!”
周盖领命,携带关东七将走出了密室。
待密室的门再度关上,追命才开口。“主人,独孤寒那边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些将军每日都去向他禀报些琐碎之事,他也不多过问,每日在驿宫抚琴作画。”
纳兰惜诺神色严肃了起来,现在的局势看似一目了然,却是杀机四伏,一边是阴险狡诈的皇甫凌,一边又是难以捉摸的独孤寒。
尤其是独孤寒,根本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他在不停的倒计时,可你却还不知道他所掩埋的方向在哪里,他到底要炸毁什么。
如今圣金与联想都是拥兵百万的强国,洛天虽也有百万雄兵,但南有联想虎视眈眈,东有圣金这样强大的昔日仇家,北临漠北,羌人常犯,兵力四处分散,一旦遇上真正的战事,就难以抵挡。
这一次洛天已经完全处于被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让这场战事停息,保证洛天安全不被侵犯。只要这样就够了。
第二章 :明说暗夺2
深夜,秋叶已经凋尽,枯枝在寒冷的月光下显得冷寂.
驿宫的院落里空无一人,已经结起薄冰的湖面上没有一丝涟漪,湖旁的雅亭中,略有琴声断断续续。
纳兰惜诺忽然止步,抬起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耳畔,熟悉的琴音萦绕,本是优雅的曲子,却不知怎的被演绎出了几分清冷。
她随着那琴声缓缓寻去,又是石亭,亭下,一抹白色身影端坐在琴前,一尘不染的衣袖在寒风中微微飘动,修长的指节如流水般在琴间游走,一曲十面埋伏,深入浅出,扣人心弦。
听的她的如身临其境般紧张万分,屏息凝视。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寒风拂过,纳兰惜诺回过神,对上亭内投来的目光。
精致淡雅的面容在月光下一如既往的清冷,他静静的看着纳兰惜诺,眼中是纳兰惜诺读不懂,也不想读懂的情愫。
在这样的夜深人静里,人总是不由自主的袒露心迹。
“娘娘亲自摆架驿宫,不知所为何事?”故意的疏离,他摆出恭敬的姿态。
纳兰惜诺神色微顿,她只是有些疲惫,想要出来透透气,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
纳兰惜诺静默了许久,也没想出该如何回答,独孤寒的神色微微缓和。“臣行动不便,不能上前相迎,请娘娘包涵。”
“天冷了,早些歇息吧。”
一时间,空气凝结,纳兰惜诺面无表情,心中却在懊恼方才说出的话,语气虽然很冷,却似是很亲昵的嘱咐,人家冷不冷关你何事?人家睡不睡与你何干?
“这曲弹完便去。”独孤寒微微颔首。
纳兰惜诺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身后,清冷的声线带着些许犹豫。“可不可以……”
纳兰惜诺凝足,身后的声音停顿片刻,似是鼓起勇气般继续道:“留下来听我弹完这一曲再走。”
院落又回归了寂静,独孤寒眼中闪过一抹黯淡。“臣冒昧……”
“可以。”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纳兰惜诺浅浅一笑,独孤寒下意识的别开脸,面色略带赧然。
走入亭中,纳兰惜诺立在他身旁,独孤寒淡然道:“娘娘请坐吧。”
纳兰惜诺低头看去,亭内只有他正坐着的琴座,琴座很长,他并未坐满,纳兰惜诺没有犹豫,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萦绕在周围,她嗅不出这是什么香,吸入鼻腔,有薄荷的清凉,又有梅花的淡雅,莲花的纯净,还有淡淡的,像是冬日阳光的味道。
一时间,多日以来积累的疲惫竟都在这香气下渐渐散去,独孤寒看着她略微疑惑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她。
纳兰惜诺有些迟疑,她接过玉佩,那玉佩上有淡淡的温度,上面清香四溢,香气是从这玉上散发出来的,“这玉会有温度?”
纳兰惜诺端详着玉佩,她虽见多识广,有温度又能发出香气的玉她还是第一次见。
独孤寒闻言,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纳兰惜诺抬头,心底一空。
他这一笑,仿若寒冰消融,芙蓉出水般纯净而清傲的面容下,一双清眸一尘不染,映衬着月光,像是一汪清泉,透明,纯澈。
纳兰惜诺别开眼,有些心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竟也会笑?
“这玉懂人情,知冷暖,有人能戴出温度,有人却不行。”独孤寒的语气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温和,如这温玉在寒冷的秋夜里给人温暖的一般。
“什么人戴就不会有温度?”纳兰惜诺不解,有这么邪乎的东西?
独孤寒笑的更深。“死人。”
纳兰惜诺一窒,随即羞恼的红了脸,废话,这玉石戴在人身上,自然会有人的温度,他倒好,还说的头头是道,竟敢调侃她!
纳兰惜诺本想将玉还给他,独孤寒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继续起方才的断曲。
纳兰惜诺收回手,双手合在一起握着那块玉,不知为何,不想让它散了温度。
虽然纳兰惜诺不懂琴,可这琴身采用的材质是比较罕见的钟ru石,琴弦她看不出名堂,可听着琴声便知道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琴。
这琴声犹如溪水般在空气中潺潺流动,很容易让人沉醉,像是一杯美酒,酒醉的是人,可这琴声醉的是心。
纳兰惜诺闭上眼睛,静静聆听。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弱,纳兰惜诺的手背一热,睁开眼,独孤寒正牵过她的手,放在琴上。
“我不会弹……”纳兰惜诺想要收回手。
独孤寒微笑不语,他拉住她的手,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修长的指节带动着她的手指,轻轻按压琴弦,他的右手轻轻拨动琴弦,轻扬的曲调奏出。
纳兰惜诺有些惊奇的微微睁大眼睛,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小孩子一样,她屏住呼吸,跟着独孤寒的手控制着音律,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这时,一道黑色人影忽然闪来,纳兰惜诺下意识抽回手,却不小心勾到琴弦,弦断,琴声戛然而止,琴弦崩开,划过独孤寒的手背,留下一条血印。
“主人……”来者本想禀报,抬眼看到独孤寒,立刻住嘴。
纳兰惜诺掏出手帕按在独孤寒的手背上为他止血,独孤寒淡然道:“无碍。”
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推着轮椅走了出来,看到独孤寒正和纳兰惜诺在一起,大汉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纳兰惜诺看了一眼下方的暗卫,起身道:“天色已晚,就不多叨扰了。”
独孤寒颔首,没有说话,纳兰惜诺转身,朝外走去,暗卫看了独孤寒一眼,随即离开。
“太子,那边有消息了。”大汉俯身,将方才情急下揉成一团的信纸打开交给独孤寒。
走出驿宫,暗卫紧跟在纳兰惜诺身边,低声道:“主人,您让我查的人有眉目了。”
纳兰惜诺脚步一顿,“找到了?”
暗卫点头。“总共有三个,都还活着,但是有两个在圣金,只有一个在洛天。”
纳兰惜诺神情严肃起来。“立刻备马,我要亲自去问。”
清晨,村落渐渐恢复生气,秋收已过,村民们大多在一起聊天喝茶,十分惬意。
突然,村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几匹快马疾驰而来。
村民们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带着一队黑衣人朝村子里奔去。
村子很小,几匹快马不过片刻就已经奔到了村子尽头,马蹄声戛然而止,几人跃下马,黑衣人走过去直接攀上墙跳进院子里,为纳兰惜诺打开了门。
屋子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门出来,只见门口一个少年走来,少年长的平淡无奇,脸上却是不怒自威,男人见情况不对,连忙跪下磕头。
纳兰惜诺没有理他,径直走进了屋里,屋子里,一个妇人惊恐的看着黑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你是春娘?”纳兰惜诺走到她面前,冷冷看着她。
妇人点头,不敢看她。纳兰惜诺淡淡道:“起来吧。”
不容反驳,春娘立刻起身,纳兰惜诺身后的黑衣人退了出去,纳兰惜诺看了一眼春娘,冷然道:“我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回答对了从此不会再有人来找你,若敢有半句谎话,就休怪我不客气。”
春娘连连点头,“小人不敢。”
“你是圣金国的人?”纳兰惜诺问道。
“小人……小人本是楚渊国的人,自幼在宫中为奴,后来随慕容公主去了圣金国,后来慕容公主嫁入洛天,小人又跟着公主来到洛天。”春娘回答的很流利。
纳兰惜诺微微眯起眼睛。“哦?那,王上出生的时候你应该还在太后身边。”
春娘颔首。“是。”
“是谁。”冰冷的声线里带着一丝警告。
春娘突然跪倒,“小人不懂您在说什么……”
纳兰惜诺冷笑。“你应该认识赵松吧?”
春娘一窒,纳兰惜诺继续道:“不说?”
春娘心里挣扎着,却始终没有开口,纳兰惜诺一笑,“外面的人,是你儿子吧?”
春娘一惊,脸色骤然惨白,“小人说!小人说……”
纳兰惜诺收起笑容,冷冷看着她,她沉默片刻,低声道:“公主与国主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怀有身孕……王上其实是……”
寒风吹过,门窗被风吹的左右摇摆,碰到墙面发出突兀的声响。
纳兰惜诺的脸色更冷,是那个人。
所以,他才总是那样袒护着他,所以,他才在最后关头选择那样做。
可是,这样的真相,要他如何接受?
纳兰惜诺从怀里掏出银票,丢给春娘,欲言又止,她转身,走了出去。春娘捡起地上的银票,银票上的数字让她惊讶的睁大眼睛。
纳兰惜诺走出门,跃上马,她看了一眼眼前的院落,朝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点点头,转身走到了院落后方。
“驾!”马儿嘶鸣,扬蹄朝前奔去,很快消失在村道中。
突然,院落冒起了滚滚浓烟,秋风吹过,火势迅速的烧上屋顶,屋子里传来了惨叫声,却迟迟没有人出来,不过片刻,院落已经完全被大火包裹。
朝阳如火,寒风依旧。
第四章 :明说暗夺3
江水关,城内.
江南有东南西北四大关口,北临洛天,东临圣金,西临联想,南临沿海诸国。
而江水关则是江南的北关,与洛天隔江相望。
自从十年前的统一大战之后,江南八国虽然再无战事,注重休养生息,可那一场大战中的损失实在过于惨重,军队的发展又遭到洛天的严格控制,整个江南上上下下总共不过三十万的军队,而这一次,全部调到了江水关。
城内,一片寂静,江水关向来都没有长久居住的百姓,只有一些南来北往的商人,还有在当地开客栈茶馆的生意人,江南八国举兵三十万,封锁了江水关,没有了商人,店家也都不开门,回了老家,等待战事过去。
冷清的街道上,一匹快马疾驰,朝红黑二位主帅的宅邸奔去。
大堂内,红黑二将与江南八国的其他将领正坐在堂内探讨此次的战事,这个时候,一个侍卫快速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各位将军,刘将军急报!”
侍卫将书信递上去,退身离开了大堂,众人看向红将军,红将军拆开信封,上面只写了两句话,红将军看完,皱起了眉头。
“他说什么?!”黑将军忙问。
红将军将信重新完好的叠起,缓缓道:“洛天和圣金今早退兵了。”
“退兵?!”众人不解。
“这纳兰惜诺和独孤寒在玩什么把戏?听皇甫凌的意思,战事一触即发啊,这,怎么突然退兵了?肯定有诈!”黑将军分析道。
众将纷纷附和,一个将士也分析道:“肯定是欲擒故纵,想让我们放松警惕,他好偷袭我们!万万不能中计!”
红将军摇摇头。“他这百万大军动一动可不是一句话的事,队头走出十里,队尾都还动不了,欲擒故纵这种把戏,他们玩起来未免太大费周章了吧?若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那他百万大军再回来,这时间足够我们再重新提高警惕了。”
众人点头赞同,红将军若有所思。“而且,他根本没有必要,如果正面开战,还是他们占优势,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现在又退兵……”
黑将军似懂非懂。“你是觉得,他们并不想打?”
红将军神情凝重起来。“不单单是他们不想打,皇甫凌也不想打,包括我们,都不想打。”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听不明白!”黑将军皱起了眉。
红将军眉头紧锁。“局势的复杂远在我的预料之外,当时他百万雄兵在那里,我还有几分担心,现在既然他们已经退兵了,也就没什么好想的了。再观察几日,若他们没有返回的迹象,我们也退兵。”
“退兵?”营帐内,皇甫凌听完侍卫的报告皱起了眉头。
她竟一眼看穿了自己的计谋,知道自己想利用江南八国,所以做退兵之势。一旦江南八国的那些人看到他们退兵,用不了多久也会回去。到时候,九国盟军就不再成立。
不等他的桥修好,粮草就又要断了。
这招棋走的妙,区区一步,就破解了他的精心设计。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
从帝都祸乱布置的开始,这盘棋就已经开始了,这样的隔空对弈,每一步都在决定着彼此、乃至整个天下的命局。
这个时候,门外几个将军走了进来,众人行礼,随即,一个将军禀报道:“王爷,我在江水关的内应今日传来消息,红黑二将有退兵之意啊!”
皇甫凌点点头。“我知道了。”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那将军又问。“那怎么办?他们一旦退兵,我们就又断了粮草!”
皇甫凌示意众人入座,众将坐下,皇甫凌问道。“依你之见呢?”
众将顿时安静,过了一会儿,一个将军愤慨道:“哼,他若退兵,我就攻他江水关,他的兵照样还得回来!”
另一个将军闻言无奈道:“他回来又怎样,你若打他,到时候非但没有粮草,他还要反过来打我们,到时候纳兰惜诺和独孤寒趁机再攻我们后方,你抵挡的住吗?!”
几个将军不说话了,在他们看来,这又到了绝境。
皇甫凌微微勾起嘴角,“众将听命。”
“末将在!”众将纷纷起身。
“兵分三路,一路举江南八国的军旗,佯攻圣金南关,另一路举圣金军旗,攻打江水关,最后一路留在营中,到时随我支援江水关。”
“遵命!”
几个将军领命下去,一旁,挽月奉茶上来。
皇甫凌神色柔和下来。“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
挽月脸色微红,没有说话。皇甫凌拿起茶,特殊的茶香让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挽月轻声问道。“主人,若江南八国与独孤寒对抗起来,洛天岂不是会趁势攻打我们?”
皇甫凌微笑。“打我们?一旦独孤寒的七十万大军撤走,他们防我们还来不及。”
挽月恍然大悟,这才是他的真正用意,这样一来,非但江南八国不能退兵,独孤寒就不得不回圣金,而洛天则会坐山观虎斗,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时间了。
“可是……”突然,挽月皱眉。“江南八国岂能抵挡的了圣金?”
皇甫凌轻笑,“正因为抵挡不了。”
挽月看着那笑容,不禁一怔,如朝阳般蓬勃灿然的笑容,可这笑容里,蕴藏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雄心,是啊,正因为抵挡不了,所以他们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盟军解散,只能一边养着这里的四十万大军,一边死守江水关,和圣金打一场持久战。
但是在这期间,他们不但有时间可以修补好界桥,还能趁江南战乱攻其不备!
“主人英明!”挽月忍不住的赞叹。
深夜,御书房里,纳兰惜诺正在灯下批阅奏折。
这个时候,周将军不顾小太监阻拦,冲进了御书房。
“娘娘!出事了!!”
纳兰惜诺没有抬头。“什么事?”
“就在刚刚,江南八国盟军和圣金打起来了!”周盖神色焦急。
纳兰惜诺神色一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这个皇甫凌还真是难缠,满脑子的对策,根本不容对手得逞哪怕一点。
想着,纳兰惜诺不禁笑了,对于皇甫凌来说,她应该也是最难缠的那一个吧?
棋逢对手,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娘娘!您怎么还笑!!独孤太子已经在整军准备出发回圣金了!!”周盖急的就差跺脚掀桌子了,没有了独孤寒的七十万大军,他们的优势就没了。
纳兰惜诺收起笑容,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门外关东七将以及何先、权龙、银龙、追命也纷纷走了进来。
追命刚踏进门就开口了。“这个皇甫凌太阴险了!他派了两路人马,同时佯攻圣金和江水关,结果他们真以为是对方攻来,稀里糊涂的就打起来了!”
看到周将军,众人点头打招呼,追命打完招呼继续道:“最气人的是!皇甫凌带了十万前去支援,双方对战的时候他不动声色,隔岸观火,圣金的军队回城了,他就让十万大军大声擂鼓叫战,圣金国看这阵仗,吓的紧闭城门不敢应战,刚刚得到消息,圣金国主命独孤太子立刻率兵回国!!”
众人闻言,都气的握紧了拳头,这皇甫凌,可谓是天下第一大奸雄了!
什么流氓手段都会用,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也就罢了,一旦人家不给吃喝,就从中挑拨,逼的人家骑虎难下,还不得不再养着他。
阴险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纳兰惜诺抬眼,看着一屋子人愁眉苦脸,淡然道:“你们都是为这件事来的?”
何先看着她一副淡然的样子,急道:“主人!!独孤寒要是走了,我们就危险了啊,这就是皇甫凌的奸计,想支开独孤寒,好来打我们!”
纳兰惜诺嘴角微扬。“不错,现在懂得分析战局了。”
“主人!”何先有些气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俺的玩笑!”
“娘娘,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周盖问道。
纳兰惜诺起身,她走到窗口,沉默许久,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
“洛天,就拜托各位了。”纳兰惜诺转身,心中已有决定。
“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周盖不解。
“我要和独孤寒一起走。”笃定,毋庸置疑。
“什么?!”众人皆惊。
何先走上去,难以置信道:“主人!那是他圣金的事,你去做什么?!”
“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是独孤寒带兵来援,如今圣金有乱,我岂能坐视。”纳兰惜诺淡然的解释着,周盖神情严肃,不再说话。
何先不解。“现在我们自己都岌岌可危,哪儿管的了他们!!”
纳兰惜诺轻笑。“我相信诸位一定会保洛天万全。”
“那俺和你一起去!”何先不甘心。
“你留在周将军身边,若有什么事情,也好帮他,待圣金战事得到控制,我就回来。”
纳兰惜诺少有的耐心劝他,何先欲言又止,她决定了的事,从没人能改变。
“主人,你一定要回来,否则王上回来了俺无法交代!!”最后,他还是把南宫瑾搬了出来。
纳兰惜诺闻言轻笑。“嗯,我一定会回来。”
第五章 :明说暗夺4
城外,七十万大军整军待发.
城门口,独孤寒驾马缓缓而来,门外士兵正井然有序的行军,一片肃静,除了脚步声再没有一点的杂乱,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白虎。”
“末将在!”身后,四十多岁的大汉驾马上前。
“你先领军回去,我与夜痕随后就到。”
“遵命!”白虎驾马而去。
一旁,夜痕一身黑衣,驾马缓缓上前。“主人,为什么不一起走?”
“事出突然,应当禀知一声才对。”独孤寒拉回缰绳,马儿转向了城门。
夜痕闻言,心下了然,他是想回去再见她一面。“主人,属下已经派人禀报过了。”
独孤寒身影微顿,随即拉过缰绳又转身回来,没有说话,只是面上多了一分旁人难以看出的失落,夜痕将一切尽收眼底。
当初出兵相援的时候,圣金朝内就已经反声一片了,他的主人一向清冷孤傲,懂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一场册封大典,却莫名其妙的对那王后十分上心。
多少次为了她而乱了自己的计划,他不知主人是被那女人如何迷惑,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很危险,她是南宫瑾的女人,决不能让主人沉溺进这种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情愫中。
就在他驾马准备跟上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独孤寒勒住缰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夜痕的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身后,纳兰惜诺一身暗红色轻装,手持缰绳,她面无表情,娇小的身体稳健的控制着身下身下的黑色骏马呼啸而来,竟有几分让人不由自主屏息凝视的英武之气。
快马奔至,夜痕率先驾马前去,挡在她与独孤寒中间。“属下夜痕,见过娘娘,娘娘,我们就要出发了,多谢娘娘相送。”
夜痕语气淡薄,一点不给纳兰惜诺好脸色看,看着夜痕一脸的不客气不欢迎,纳兰惜诺莞尔一笑。“我和你们一起走。”
“什么?”夜痕有些惊讶,身后,独孤寒的身体微滞。
他回头,对上她投来的目光,笃定,没有一丝犹豫。
“夜痕。”独孤寒淡淡唤了他一声,示意他退下。
夜痕看了纳兰惜诺一眼,不敢反驳独孤寒,只好驾马离开。
两人静默对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独孤寒垂眸,目光却恰巧落在她雪白的脖颈间,名贵银丝编结成绳,绳上挂着一枚白玉,正是那晚她没来得及还给他的玉。
独孤寒心下一动,却又立刻制止了那样的想法。他不会忘记,那一夜,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他第一次恳求一个人跟他离开。
他决不能忘记那一夜她的决绝,她的疏离。她那样坚定的拒绝,为了南宫瑾那般付出,又怎会多看他一眼?
只是因为他此次出兵相救,在她的心里,她只不过欠了他的人情,仅此而已。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纳兰惜诺拉起缰绳,向前走去。
“你不欠我什么。”清冷依旧,多了一分刻意的疏离。
纳兰惜诺身影微顿,沉默。寒风在郊野吹过,发出寂寥的闷响,许久,纳兰惜诺回头,脸上不似曾经的冷然,多了一份柔和。“我只是想跟你走。”
不是因为相欠,我只是想跟你走。
只此一句,便是万劫不复的沉沦,独孤寒双眸微颤,眸中对任何事情都不惊不喜的淡漠散去,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只是一句,牵动万分心绪。
城楼之上,何先与周盖看着楼下的二人,凝视不语。
周盖的神色愈来愈严肃,他原本以为,纳兰惜诺心中是有所打算,可是从二人的眼神里,他看到的不是算计,不是深不可测,而是无从掩饰的情意。
尤其是独孤寒,向来冷傲凉薄,却每每在看到纳兰惜诺的那一刻,就像遇到火焰顺价按融化的冰块一样,一切的傲然与清冷都烟消云散。
而纳兰惜诺,他本以为,这世上再没什么人能敌得过南宫瑾在她心中的位置,她为南宫瑾所付出的,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可是,她对独孤寒,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不自禁。
“周将军!”何先突然开口唤了他一声。
周盖回头,何先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俺不能在这陪你了,俺要去找霍之他们,必须让那个什么上官琴鸢赶紧医好王上,独孤寒这厮竟敢趁火打劫!!”
周盖无奈的摇摇头,“随你随你。”
何先点头,转身跑下了城楼。
七十万大军在后,独孤寒与纳兰惜诺快马加鞭,不过一日就到了圣金。
圣金国占据鲁豫二州,是现代的河南山东一带,而圣金国的京都正设在洛阳,抵达洛阳,听闻太子带兵回城,虽然已是夜里,百姓们还是纷纷出门相迎。
城门大开,城内一片热闹。
侍卫们从城门方向快步跑来,将百姓们拦在街道两旁,开出一条道。
城门口,几匹快马缓缓而来,百姓还未看清马上的人,就欢呼了起来,他们毫不忌讳的喊着独孤寒的名字,欢迎独孤寒回城。
突然,城内寂静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两匹马驶入了街道,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一个陌生的女人闯入了大家的视线,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材娇小,没有浓妆艳抹,更无绫罗锦缎。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没有女子应有的娇柔,而面无表情带着几分冷漠,一双冷眸中,不似女子的媚眼如丝,而是如身后的将士那般坚定、决绝。
百姓们开始低声议论她的身份,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她是洛天王后纳兰惜诺!!”
一瞬间,城内炸开了锅,大家皆是惊诧,愤慨。
虽然圣金现在是洛天的附属国,可曾经那一场大战永远是他们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不仅仅是家仇,而是国恨!
“滚出去,滚出圣金!!”人群里,一个男人冲着纳兰惜诺大吼。
百姓们纷纷响应,拿起手中的东西朝她砸去,侍卫官兵们用长枪阻挡着他们,可是人潮涌动,一排官兵竟也压制不住。
纳兰惜诺本能躲开那些朝自己砸来的东西,可是,她没有一丝的躲闪。
大大小小的石块,鞋子,随手捡来的水果,都重重的砸在她的身上。
这是意料之中的,而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这一切,战争所侵略的不止是一个国,而是千千万万的家,她是经历过现代战争的人。
她知道什么叫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一场战争,他们的所有愤恨几乎都付诸在南宫瑾的身上,是他,让他们家破人亡,是他,让他们妻离子散,是他,让他们的世界变的不再完整,只剩下绝望。
历史从来都难以分辨对错,但是,总要有人站出来,做出应有的承担。
街道深处,又一队的侍卫前来,他们阻挡在百姓面前,可是人潮如海lang般一次次的涌上来,独孤寒回头看向一直不躲闪的纳兰惜诺,面色微寒。
突然,纳兰惜诺身体一轻,一个宽阔的怀抱将她包裹起来,他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忽然之间,人群们又一次的寂静下来。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的太子,此刻正和洛天王后同乘一骑?而且,他还把她抱在怀里保护她,握着她的手?!
百姓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街道深处。
皇宫门口,前来迎接的大臣看到独孤寒马上有一个女子,都有些迟疑,宫里,太监们匆匆的拿来了轮椅。
纳兰惜诺率先跳下马,随即从太监手中接过轮椅,向独孤寒伸出手。
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独孤寒微微一笑,拉住纳兰惜诺的手下了马,由纳兰惜诺扶着,坐在轮椅上。
“太子……这位是……”当朝丞相前来,有些迟疑的问。
“纳兰惜诺。”纳兰惜诺朝他点点头,淡然答道。
“纳兰惜诺?!”身后,大臣们一片唏嘘,这洛天王后怎么到这里来了?!
远处,一个侍卫骑马奔来,看样子是要给他们禀报城内刚刚发生的事情,他跳下马,看到一旁的独孤寒和他身后的纳兰惜诺,立刻退到了一边。
依照礼数,这些附属国的大臣都应当拜见纳兰惜诺才对,几个大臣面面相觑,随即俯首。
“臣等见过王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纳兰惜诺没有说话,独孤寒也面无表情,几个大臣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宫里一个太监跑了出来,“太子,国主正在御书房等您……”
独孤寒点点头,他回头,对纳兰惜诺柔声道:“你先同他们回去休息一下,我去见过父皇就来找你。”
周围的空气再一次凝结,他们从来没听到独孤寒有过这般柔和的语气。
“不。”纳兰惜诺拒绝,周围众人皆是一窒。
“我要和你一起去。”像小孩耍赖一样的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独孤寒浅笑点头。“好。”
第六章 :明说暗夺5
圣金,御书房.
太监打开御书房的门,书桌前,独孤城正在批阅奏折,太监走过去行礼,轻声道:“国主,太子来了。”
独孤城放下手中的笔。“让他进来吧。”
太监退下,不过片刻,门外的响起了木轮滚动的声音,独孤城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里面的榻上坐下来,宫女为他换了热茶。
“儿臣见过父皇。”
“惜诺,见过国主。”
忽然,独孤城饮茶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去,只见独孤寒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长的平淡无奇,却是气质不凡,她的眼神,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纳兰惜诺也毫无顾忌的看向独孤城,他的头发已经白尽,可是论起来也不过刚四十多岁,身材不似年轻人那般精壮,却依旧高大挺拔。
历经岁月沧桑的面容上,略微有些皱纹,却无法掩盖英气依旧的五官。
这样的英气,像极了一个人。
纳兰惜诺低下头,不再看他,心底却似有无数藤蔓缠绕,令人不安。
“惜诺?”独孤城略微打量了她几眼,看向了独孤寒。
“纳兰惜诺。”独孤寒颔首。
闻言,独孤城一窒。就是她?这么平凡的一个女人,竟让他的儿子如此魂牵梦萦,为了一个女人,为了南宫瑾的女人,出兵七十万,如此荒谬的行径让他险些将他打入大牢。
独孤城没有再追问什么,他淡淡道:“王后娘娘,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有事情要与寒儿商榷,请你先随宫人去驿宫休息,明日我再设席款待。”
“国主不必客气。”纳兰惜诺颔首。“惜诺来圣金,就是想助太子一臂之力,共讨江南八国盟军,平息战乱。”
独孤城冷哼一声。“这是我圣金的国事,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纳兰惜诺淡然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独孤城一怔,这个女子,好大的口气,他轻笑。“既是举手之劳,娘娘又何必动用我圣金七十万大军前去支援,若不是为了支援娘娘,后方也不会遭袭。”
“父皇,是儿臣自愿出兵相援……”
“你住嘴!”独孤城怒道:“你堂堂太子,怎甘心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她此次随你前来有什么意图,难道你还不清楚?!”
“哦?”纳兰惜诺闻言饶有兴趣道:“那敢问国主,惜诺是有何意图?”
“纳兰惜诺!”独孤城看向她。“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人不知我儿腿是如何经脉全断,你当朕也不知?”
纳兰惜诺一窒,别开脸,独孤城继续道:“今日得以相见,朕就明人不说暗话。”
独孤城曾也是一代名将,骨子是有血性的人,不似其他上位者那般绕来绕去,有什么就说什么。“寒儿对你有情,他愿意为你流多少血,受多少伤,愿意为你与多少人反目,朕都看的见,朕也无法阻拦,朕也知道,这世间之事但凡牵扯上一个情字,就都由不得自己。他就算为这一个情字覆了天下,朕也觉得没什么不可。”
纳兰惜诺和独孤寒都很诧异独孤城的这番话。
独孤城继续道:“可是,如今你已经嫁为人妻,是洛天王后,你应该坚守妇道,不要再与我儿纠缠。”
纳兰惜诺没有说话,她能理解独孤城的想法,这一刻,没人能比她更加了解他此刻的心境。正因理解,才不能反驳。
“朕也不能坐视你利用他对你的情意,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他为你做多少,是他心甘情愿,但是你不能利用这份心甘情愿,更不能利用他!”
“我没有打算利用他。”纳兰惜诺看向独孤城,语气漠然,却诚恳。
“哦?那是为了什么?”独孤城笑的讥讽。
独孤寒一直没有说话,他很诧异刚刚父亲说出的那一番话,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之间所谈论的也不过是些国事,他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
纳兰惜诺红了眼眶,有些情愫压抑在心口无法诉说,不能诉说。
独孤寒的神色有些黯淡下来,明知道,明知道那些动人的话语都是谎言,她对他所说过最诚恳的,不过是那一句不愿跟他离开。
“怎么不说了?”独孤城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想弥补。”淡漠的声线悄然穿透空气,令人动容。
独孤城从她眸中看到的是不忍,是挣扎,是什么让她对他们有不忍?她又在挣扎什么?
弥补,又有什么事情,是该她来弥补的?
独孤寒睫毛轻颤,呵,不是因为相欠,却是想要弥补,亏欠和弥补又有什么区别?
独孤城的怒气不知为何,一时间烟消云散,对这个女子,再有百般的不认可,也没有了怒气,他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纳兰惜诺低头,轻声对独孤寒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国主说。”
独孤寒虽有疑惑,面上却平淡无波,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纳兰惜诺站在原地,二人都没有说话,许久,纳兰惜诺轻声道:“独孤裘,不在了。”
独孤城重重一颤,眼眶骤然通红。“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随即,独孤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起身,走到窗口,背对着纳兰惜诺,冷然道:“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他早已战死沙场。”
“为什么。”她不愿接受这样的说法,她永远无法忘记独孤裘在临死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无法忘记,当他说到他面目全非回到城下,希望再见到父亲的时候,他们的冷漠无情让他多么受伤,他们的陌生疏离,永远比他脸上的伤让他更痛。
“死了,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独孤城的声音飘离在寒风中,显得不真切。
纳兰惜诺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他的每一个儿子都像极了他,英武、多谋,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而每一个又都重情重义。
他是曾经的一代名将,是曾经的一世帝王。
可什么都抵不过岁月,一切都已是曾经。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父亲,与其带着无法放下的仇恨活着,却真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一了百了,有多少痛苦煎熬,都留给活着的人便是。
“你恨他吗?”纳兰惜诺问道。
独孤城的身影一滞,他回过头,对上纳兰惜诺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同情,有不忍,有好奇,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你知道了?”他反问。
纳兰惜诺点头,她知道了。
“他知道吗?”
纳兰惜诺摇头。“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独孤城点头,他笑了,笑的苦涩。“谢谢你。”
纳兰惜诺欲言又止,她忽然觉得,她不该再问什么,那些回忆对于每个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来说,都是一道会翻来覆去撕裂的伤口。
“其实,你不需要弥补什么。”独孤城望着窗外,他的声音混合着寒风,飘散在寂寥的深宫里,空洞、清寂。
“情这种东西,越想弥补,就亏欠越多,若你不能爱他,不论弥补什么,都是多余。”
他转过身,走近纳兰惜诺,像一个慈父般微笑凝视着她。“你的想法我知道,尽管去做吧,我相信你。”
纳兰惜诺心底一动,微微颔首。
论豪华奢侈,圣金国的皇宫比不上洛天,可论布局品味,天下恐怕没有哪个皇宫可以比的上圣金。园林式的宫廷,只可惜在深秋里,看不到百花争艳的奇景。
太子宫,独孤寒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一副详细的地图,他的目光落在江水关上,若有所思。宫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他神色微顿。
纳兰惜诺手里拿着一件裘衣,款款而来。
她走过去,亲自为独孤寒披上裘衣,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皇甫凌的桥快修好了。”纳兰惜诺淡淡道。
独孤寒淡然一笑。“此次他看似是为了争取时间,让我退兵,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面上好像一箭双雕的引起了双方战乱,一来可以争取时间,继续与江南八国为盟,二来可以让独孤寒退兵,实际上,他是在觊觎江南八国。
当江南八国与独孤寒打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回到联想,带兵攻其不备,将他们堵在乌南国外,只能留在江水关,进退两难,最后不是被饿死,就是被两面夹击的吃掉。
现在他们拼的不是兵力,而是时间,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最有效的一次攻势,谁就是胜者,而战利品,就是江南八国,对于他们来说,江南八国就像是一棵摇钱树。
拥有江南八国,就离统一天下更近一步。
“明天我带人去攻皇甫凌后方,你先去南关,等我消息。”
“不。”独孤寒淡淡道:“我派人去就好。”
“你信不过我?”纳兰惜诺冷声道。
“不是信不过。”独孤寒看向她,眸中没有一丝涟漪,沉静却坚定。“我不想让你去为我冒险,我也不想再让你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冷,纳兰惜诺一怔,想起了那日身体上被他看到的斑驳。
“你放心,这点事情对我来说没有难度,相信我。”她握住他的手,原本冰冷的手心被他温热。
第七章 :明说暗夺6
正午,烈日正浓.
洛天城南百里之外的江流旁,士兵们井然有序的将木石从山上运送下来。
经过将近三十万大军的日夜赶工,原本完全断裂的界桥已经补修了一半,最多再过半月,界桥就会重新连接起来。
界桥周边的山林里,一片砍伐之声。
原本用来打仗的兵器,此刻都被士兵们临时拿来伐木。
山林入口处,有士兵巡逻把守,一阵马蹄声,士兵们提高了警惕,只见远处有两人驾马朝这边疾驰而来,领头的男人一身青衣,身后看起来像随从的少年一袭暗红轻装。
“来者何人!”士兵们拿起兵器,质问道。
二人奔来,勒住缰绳,领头的青衣男子跃下马,抱拳道:“在下有急事要回联想,请各位军爷行个方便。”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领头的士兵推开银子,摆手道:“没看见桥断了吗,绕道走吧!”
青衣男子将银子塞进那士兵手里。“不知这周围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入口?”
士兵这次没有拒绝,轻声道:“这里就这一个入口,从这进去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山林,一条通往界桥,如今界桥断了,王爷正命咱们修补,是真的过不去。”
青衣男子点头道谢,突然,只听空气里嗖嗖两声,如刀剑出鞘的摩擦声般锋利刺耳。
众士兵拿起兵器左顾右盼,只见前方只有那青衣男子与红衣小厮,再无他人,也没有任何刀剑,然而,青衣男子面前的士兵突然倒地,鲜血横流。
士兵们一怔,朝青衣男子冲上去,青衣男子脸上也是愕然。
这时,又有几道疾风闪来,冲上来的士兵戛然而止,顿时,他们的头颅犹如从山峰滚下的碎石般,纷纷掉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副无头身躯,十分骇人。
夜痕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苍白,纳兰惜诺走上前去,开始脱领头士兵的衣服,身后,一队黑衣人从四处跃身出现。
“抓紧时间换衣服。”纳兰惜诺冷然命令。
夜痕下意识的跟随着她的命令开始脱士兵的衣服,换好衣服,一行人朝山林走去,走了一会儿,出现两个入口,左方是上山顶,右方是前往界桥。
出口入口处,士兵来来往往运送木石。
他们只待了区区十几人,而这来来往往的至少也有几万人。
夜痕皱眉,低声问道。“现在情况与我们预料相差悬殊,依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多调集一些人马再来。”
纳兰惜诺摇头。“现在离开,等到换班的时候他们会发现有人来过,这样会打草惊蛇。”
夜痕若有所思。“那现在怎么办,他们有这么多人,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纳兰惜诺嘴角微扬。“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夜痕不解。
纳兰惜诺低声道:“现在兵分两路,你带两人随他们一同去界桥,等我消息。”
“不行,我答应过主人要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纳兰惜诺冷然道:“我们没有什么时间,过了正午就要换班了,他们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山顶伐木,而木石也会集中安放,我先与他们到山顶,点燃他们的木石,如今是深秋,草木干枯,火势不易控制,等到大火蔓延,他们定然会全部前来救火,到时你就立刻行动!”
“可是!”夜痕还想说话,纳兰惜诺却已经点了几个人,随她一同朝山顶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忙着运送木石,没有人注意他们,他们一路抵达山顶,果然如同纳兰惜诺所预料,由于事发突然,没有相应的工具,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山林之中砍伐,大多由两三人罚一棵大树,伐下的树木又集中堆放,派送给上来进行运送的士兵。
一切都井然有序,士兵们训练有素,如此庞大的工程在他们齐心协力下不过十几天就已经完成大半,这样纪律严明,军风严正的军队,就连她也不得不佩服。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赶紧来搬东西!”这个时候,监工的士兵看到纳兰惜诺等人,朝着他们吼道。
纳兰惜诺应了一声,朝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分开,分别朝堆放木石的地方走去。
“给我好好干活,再过半个时辰王爷就要来看进度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纳兰惜诺闻言神色一凝,皇甫凌要来?!
“着火了!!快救火啊!!”突然,堆放木石的地方浓烟滚滚。
士兵们见着了火,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前来救火,然而,深秋的树木干枯易燃,不过片刻,堆积成山的木石就被火焰完全吞噬。
山顶之上根本没有水,士兵们只能看着愈烧愈烈的大火干着急。
纳兰惜诺心中冷笑,对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点头,朝山下奔去。
路上,只见一大队的士兵手里拿着木桶,桶中是从江流里打来的水,一旁,随行的几人轻笑。“他们还当真准备救火。”
纳兰惜诺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敬佩这些士兵的。
明知秋日大火蔓延极快,用不了多久整座山都会烧起来,可是他们无所畏惧,没有人逃跑,宁可站在那里干着急,不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意放弃。
而山下的士兵更是令人敬佩,明知山上有火,却深知还有自己人,不遗余力的挺身相救。
幸亏这场仗没有打起来,若真的打起来,凭借这样的军队,他们纵然有百万雄兵,恐怕也难以战胜。
刚跑下山,另一边,夜痕也带着二人重新跑了回来。“办妥了,我们劈断了连接在地面的桥锁,他们半个月以来的工夫全白费了,哈哈!”
这个时候,来回于林道间忙于救火的士兵们又一阵忙乱。
“大桥被毁了!!快来人啊!!”救火的士兵依然朝山顶跑,下山的士兵加快了脚步。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夜痕朝外走去,纳兰惜诺却止步不前。
“你们先走。”
夜痕停下脚步,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我要等皇甫凌。”
“等他?等他做什么?!”
纳兰惜诺神色冰冷,这段时间里,皇甫凌每日都在营寨之中,让她没有机会接近,今日他好不容易出了营寨,她岂能放过。
看着纳兰惜诺眼中的杀气,夜痕不禁一颤。
这般看一眼都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意,是经历过怎样的人间地狱才能练就。
山林入口,一队兵马护着一辆车架呼啸而至。
然而,入口前一个哨兵都没有,领头的士兵示意队伍停下。“来人,去看看!”
两队士兵驾马前去,四处搜查。
车架里,皇甫凌正闭目养神,挽月在一旁侍奉。“到了?”
挽月朝外看了一眼。“还没有,不知为什么停了。”
不过片刻,外面一阵嘈杂,一个士兵在车架门口禀报道:“王爷!守在入口的士兵被杀了,山顶大火,刚刚修补好的界桥被斩断,落入江流了……”
“什么?!”挽月大惊,这可是他们不遗余力辛苦了大半个月的成果,怎么一瞬间就成了这样,这时,一个人的面孔浮现在她的脑海,她脸色苍白。
她回过头,看向皇甫凌,皇甫凌仍旧闭着眼睛,以往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一笑置之,哪怕是命在旦夕,他也十分豁然。
可是这一次,他一言不发,虽然故作镇静,但她看的出他在生气。
“有刺客,保护王爷!!”突然,外面一阵慌乱。
皇甫凌倏地睁开眼睛,冷然朝外看去。挽月从腰间拔出短剑,提高了警惕。
“凌王爷。”突然,车架内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挽月一怔,回头看去,纳兰惜诺正手持一把匕首,抵在皇甫凌的喉口。
挽月脸色惨白,她愕然的看着纳兰惜诺,皇甫凌似笑非笑,一点也不慌张。
“滚下去。”纳兰惜诺冷然道。
挽月一颤,却迟迟不肯下车,她死死盯着纳兰惜诺,不敢轻举妄动。纳兰惜诺冷笑一声,抵在皇甫凌脖间的匕首收紧一分,鲜红的血液沿着刀锋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衫上。
“先回去吧。”皇甫凌淡然道。
挽月眉头紧皱,缓缓的退了出去,这个时候,几个黑衣人跳上车架,驾马朝后跑去。
纳兰惜诺微微一笑,收起匕首,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的酒壶痛快的饮了一口。
皇甫凌轻笑。“娘娘动作真是快,不容本王喘半口气。”
从帝都祸乱开始,她就是见招拆招,就如下棋根本无需思考一样,他一招出来,她另一招就跟上,根本不给他一丝余地。
他好不容易铺好了退路,她一把火就烧的什么都不剩。
活捉了皇甫凌,纳兰惜诺心情大好。“你说我是杀了你呢,还是杀了你?”
皇甫凌闻言轻笑。“我劝娘娘还是尽快放了我。”
“哦?”纳兰惜诺冷笑。“为何?”
皇甫凌似笑非笑,他凑近纳兰惜诺,不顾她冰冷几乎反手就要杀了他的眼神。一字一句,空气渐渐凝结。
“因为,我就是上官琴鸢。”
第八章:明说暗夺7
纳兰惜诺的脸色骤然变冷.
皇甫凌正襟危坐,脸上看不出半分的慌张,“太后娘娘是怎么样的人,想必你也知道,在这样的关头,只要说有人能救王上,别说是什么消失了千百年的上官家族了,哪怕是消失了上万年的人,她也会信。”
纳兰惜诺的心下一空,她原本是将信将疑,可一牵扯上太后,这种事情就真的说不准了。虽然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是,命在旦夕的是她的儿子,为了救活自己的孩子,她也会跟容易相信别人。
不然,她为何非要亲自前去,又说什么上官琴鸢只见她一人。
最重要的是,已经半月有余,霍之和天狼卫没有一点的消息,虽然何先回来了,谁知道他们究竟是把人送到了谁的手里?
“你以为我会相信?”纳兰惜诺冷然道。
皇甫凌轻笑。“不信也罢,用不了多久挽月就会回营,到时候,我若有半点差池,不论是王上,还是太后,亦或者是你的那些属下,一个都逃不掉。”
纳兰惜诺冷笑。“凭你能奈何的了天狼卫?”
皇甫凌微微一笑。“凭赵松,凭挽月,他们谁是你的对手?”
纳兰惜诺一窒,是啊,若单论,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若是有太后带头把他们引进陷阱,那就说不准了,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突然,纳兰惜诺一惊,当日他们带着他离开帝都的时候,那凝心丹已经服下有三天,如今半月过去,这上官琴鸢又是假的……
看到纳兰惜诺忽然紧张的神色,皇甫凌一笑。“所以我劝娘娘不要杀我,我若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你……有法子医他?”纳兰惜诺半信半疑。
“不然他又如何活到现在?”皇甫凌反问。
他还活着,活着就好……纳兰惜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纳兰惜诺听到南宫瑾的消息就如此动容的样子,皇甫凌笑的更深。“不知娘娘要带我去何处?”
纳兰惜诺神情渐渐严肃。“你写封书信,让挽月带着我的人来见我,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皇甫凌冷笑。“我还是劝娘娘现在立刻送我回去,我若回不去,我的人就不会给南宫瑾医治,现在的他少了一天的医治都会命在旦夕,别怪我没提醒娘娘。”
纳兰惜诺一窒,车内的空气顿时凝结。
沉默片刻,纳兰惜诺对外面正驾车的夜痕道:“去联想营寨。”
夜痕迟疑了一下,拉住缰绳,马匹掉过头,朝洛天城南奔去。
不过半个时辰,车架抵达了洛天城南营寨百米之外,皇甫凌起身,准备下车,纳兰惜诺拔出短剑,扼住他的脖子。“我和你一起去。”
皇甫凌笑着点了点头。“好。”
下了车,夜痕有些担心,却又不能跟上去,如果她有个什么不测,他还能去找人。
下了马车,皇甫凌停下了脚步。“娘娘当真要随我进去?”
纳兰惜诺冷然道:“你让挽月把人带出来。”
皇甫凌点头。“那娘娘也要带我去营寨门口,我好派人去叫她。”
纳兰惜诺有些迟疑,就在这迟疑间,突然,纳兰惜诺手中一空,她的短剑已经到了皇甫凌手上,皇甫凌冷笑一声,没有恋战,朝营寨奔去。
突然间,周围火光一片,士兵从四周的草丛中举起火把,朝纳兰惜诺包抄过来。树木上,弓弩手纷纷举弓,瞄准了纳兰惜诺的眉心。
纳兰惜诺心底一寒,中计了!
可恶,她怎么会相信皇甫凌的话?!她有些懊恼,却不敢轻举妄动。
皇甫凌的本事就在于,他可以一眼看穿你的弱点,他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也知道你在什么情况下会犹豫不绝,会不敢冒险。
他知道纳兰惜诺对南宫瑾的感情,为了南宫瑾,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不过片刻,皇甫凌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这个时候,挽月缓缓从士兵身后走了出来。
夜痕与纳兰惜诺背对着背,纳兰惜诺巡视一眼,周围至少有几千精兵,而树上的弓弩手少说都有一千,且不说这些士兵若包抄上来他们是否能逃脱,只那弓弩手他们就应付不来。
挽月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一时间,箭雨纷飞,纳兰惜诺和夜痕敏捷的躲闪着,然而,密密麻麻的箭雨却不给他们留任何躲避的空间,夜痕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纳兰惜诺一惊,挥剑挡开飞来的短箭,走到夜痕身旁,点住了他的要穴,皇甫凌的暗箭必然是有毒的。
只是点穴的工夫,一道暗箭直直朝纳兰惜诺射来,纳兰惜诺抬头,那短箭已然近在咫尺,冲着她的眉心飞来。
她心底一空,就在这时,远处一声疾风呼啸而来。
金属相撞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断箭划过她的耳边,触碰到飘扬的发丝,发丝断落。
突然间,士兵们慌乱了起来。树上的弓弩手猝不及防,纷纷的掉下树,众人看去,凡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弓弩手全部没了脑袋。
他们早就听说了这样骇人的功夫,在洛天皇宫,联想几百高手掩杀南宫瑾的时候,就是被这样诡异的功夫杀了大半,以失败告终。
“圣金的军队来了!!”突然,后面有个士兵大喊一声。
眼前的士兵们突然乱了阵脚,挽月大声道:“回营!”
士兵们闻言,纷纷朝营中跑去,这个时候,远处几匹快马驶来,纳兰惜诺回头,身体一轻,已经上了一匹快马,身后,一个冰冷的怀抱裹住了她。
清冷的声线带着略微的责怪。“抓紧。”
劫后余生,听到这样的责怪,纳兰惜诺眼眶一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再迟半秒,只要半秒,她就死在那枚短箭之下了。身后的怀抱又紧了一些,想要给她一点安慰,纳兰惜诺一言不发。
也不算没有收获,这样就说明,上官琴鸢这个人还是存在的,他们确实已经把人送到了她的手里,她的瑾没有落在皇甫凌手中。
天微亮,一队人马才回到了圣金南关。
夜痕中了毒,昏迷不醒,纳兰惜诺彻夜未眠,被独孤寒安置在房间里睡觉。
营帐里,南关的大将们正围着地图研究战术,见独孤寒进来,纷纷行礼。
独孤寒坐在轮椅上,身后白虎推着他缓缓进来,轮椅停在地图前,独孤寒示意众位将军入座,将军们入座,其中吴将军道:“太子,上次江南八国来攻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十分奇怪,我们怀疑,可能是有人使诈,想要挑起事端。”
“就算没人挑起事端,这一战也非打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吴将军问道:“请太子示下。”
独孤寒沉默片刻,清冷的面容下是运筹帷幄的自信与沉着。“只要拿下江南八国,圣金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强国,不必再受制于洛天。”
帐内众人闻言,皆是愕然,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执意要率兵去支援洛天,原来就是为了将皇甫凌逼到这一步,可是,这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他们如今拥兵百万,何须如此费事?
“可是,末将不懂,为何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直接攻下洛天,再攻联想,到时候江南八国就是囊中之物。”吴将军不解。
独孤寒摇头。“洛天虽然兵力分散,却不容小觑,我若攻洛天,洛天定会与联想为盟与我抗衡,这样一来,我们就占了劣势,再者说,漠北羌人时常犯境,如若我率先攻下洛天,就不得不分散兵力兼顾漠北边关,如此一来,再攻联想就会吃力,但是,如若先拿下江南八国,再趁机断了联想了后路,给予最有效的一击,这样,我们就占得最大优势。”
众人闻言赞叹不已,皇甫凌定然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太子看似一直没有什么野心,虽拥兵百万却甘愿为臣,实际上他有着比任何人都更大的雄心壮志。
看似被动,最后却夺得了最终的主动权,天下大势,只凭他一句话便可就此定下。
“可是那纳兰惜诺……”吴将军对那洛天的王后还是不放心,方才他又听说因为她夜痕受了重伤,他担心她是洛天的奸细,更担心太子难过美人关。
独孤寒淡然道:“如今洛天局势已定,江南八国必失,她不过是想趁此机会借圣金之手大败联想,如此一来天下便呈三国鼎立之势,她就有机会休养生息,再做打算。”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对独孤寒的敬佩又更深一分。
他们都知道他对纳兰惜诺用情至深,方才得知她遇险,二话不说就驾马亲自去救,他们还担心他被她蛊惑,不过看样子是多虑了。
如今天下大势,尽在他的心中,他明白自己要什么,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国恨家仇,刻骨铭心,他们永远不能忘,也永远不会忘。
“明日辰时,各营整军待命。”清冷而不容反驳的声线回响在营帐里,战事一触即发,圣金,这头受伤的雄狮已经沉睡太久,该醒了。
“遵命!”
第九章 :明说暗夺8
辰时,天微微亮.
圣金国南关军营里一片忙碌,士兵们正井然有序的清点人数,整军待发。
营帐内还点着烛火,众将军等候在帐里,几个将军断断续续的讨论着前方的战情,忽然,帐帘打开,众人一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子一身戎装,手持一把黑色蛇皮长鞭走了进来,平淡无奇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冷眸杀机重重,坚定不移,原本娇小的身子配上这样一张脸和盔甲,反倒有了几分军人的坚毅。
是纳兰惜诺,众将面面相觑,帐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没有向她打招呼,也都没有再继续讨论战情。
她刚走进帐内,帐帘又开,这一次是独孤寒。
独孤寒双腿行动不便,无法上阵,依然是一袭白袍,白虎推着轮椅,他进来众将纷纷颔首行礼,独孤寒看到纳兰惜诺的一身行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一时间,营帐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独孤寒到了堂上,士兵前来将地图铺在了地面上,一张地图竟然铺满了地面,纳兰惜诺朝地图看去,这是一张放大了的局部地图,上面主要是圣金南关与江水关的区域。
圣金南关与江水关隔江相望,圣金在长江以北,江水关在长江以南,如果要攻江水关,就必须要走水路。
众将都静静的看着地图,心中分析着该如何进行第一次的攻势。
陈将军若有所思。“这江南八国的士兵多善水战,十几年前我曾与他们进行过一次小规模的争战,一万大军竟被他们区区几千水兵打的落荒而逃。”
陈将军倒是一点不避讳谈起自己的败仗,他明白曾经的失败会是这个时候很好的警示,可以让大家知己知彼,不莽撞行事。
一旁,赵将军冷哼。“我黄海渤海水师那也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水上之战从未战败过,怕他几个区区水贼不成!”
陈将军摇头道:“赵将军有所不知,这正是他们的厉害之处,我两海水师自是骁勇,可是,这江水不比大海,在大海之上,我们可以与地方正面交锋,至少我们对敌人的行踪可以有所把握,而他们在这江上如同水里的鱼,神出鬼没,打法也是极其古怪。总是出其不意,打的我们措手不及,只能作罢。”
独孤寒淡淡道:“若真能在水上一战倒也好,只可惜,他们恐怕不会出来应战,他们几乎是倾尽江南所有兵力死守江水关,那红将军又足智多谋,定然不会贸然行事。江水城易守难攻,他们若死守,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攻入的,再者,若过江攻城,我军后方粮草就不得不在江上运送,若这期间他们在江上埋一路伏军,断我方粮草怎么办?”
众人赞同的点头,如此说来,此战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陈将军道:“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引蛇出洞,可是,怎么个引法?”
纳兰惜诺一直静静的听着他们说,以她的身份,不适合在这里多说什么来喧宾夺主,尤其是这群将军根本没将她放在眼中,对她又毫无好感。
她说什么他们都会怀疑她是暗藏阴谋在其中。
然而,几个将军好像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陈将军回头,看了一眼纳兰惜诺,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建议?”
纳兰惜诺抬眼,看了一眼上方的独孤寒,独孤寒默契的抬头,四目相对,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他微微点头。
纳兰惜诺颔首,随即,她淡然道:“请问各位将军,江南八国是因何出兵三十万据守江水关?”
众将面面相觑,赵将军道:“我圣金出兵七十万相援,他们害怕联想战败之后被一举攻下,所以与联想为盟。”
纳兰惜诺点头,微微一笑。“诸位将军,假若现在圣金起兵攻打洛天,以现在的局势,江南八国与联想会怎么做?”
吴将军一怔。“他们会联合起来一同对抗我圣金。”
赵将军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
纳兰惜诺微笑。“其实,太子早有打算。”
独孤寒唇角微扬,纳兰惜诺继续道:“昨夜我中了皇甫凌的奸计,不过幸好太子到达的及时,太子带了人马做攻打之势,联想见太子亲自带兵前来,以为圣金的军队打了过去,这样的消息,恐怕也早就传入了红黑二将的耳中。”
众将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夜他们的太子一听说她中了皇甫凌的奸计非要亲自带兵前去,原来早就在为今日一战做打算了。不愧是他们的太子,绝不做多余的事情,步步为营。
“今日正午,我假装身受重伤,带伤兵从洛天方向入江前往江水关,将军就派人紧追其后,造出追杀之势,我再派人前去江水关求援。”
陈将军皱眉。“可你又怎知他们一定会出来救你。”
纳兰惜诺轻笑。“若洛天被圣金攻下,他江南八国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被联想趁机攻取,二则是被联想圣金两面夹击,他们最怕的不过如是,所以,他们宁愿冒险一试,如果相信我,大不了损失几艘船几千士兵,但若不信,损失的就是整个江南。”
众将恍然大悟,赞叹不已,心中对纳兰惜诺的偏见也少了几分。
纳兰惜诺轻笑,这是她昨日从皇甫凌那里学来的。
“开始准备吧。”
纳兰惜诺看向独孤寒,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与清冷。
他没有多说什么,淡雅之中带着坚定不移的自信,可这样的自信不同于南宫瑾的霸气,这份自信在他这里变的淡漠,宁静。
他看起来总是清冷淡然,不惊不喜,不骄不躁,这是唯有掌控者才有的独特情绪。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无须动容。
同样的傲视群雄,南宫瑾是让人不得不臣服,而他,是让人不知不觉的臣服。
他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反对纳兰惜诺以自己为饵,只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保她万全。
正午,洛天以南临江之处快马狂奔,纳兰惜诺浑身是血,她的身后跟着一队残兵,抵达江边,他们跃上一艘战船,朝江水关的方向驶去。
骄阳正好,战船形只影单的在江面快速行驶,路过芦苇之地,纳兰惜诺隐约听到芦苇丛中不断离去的轻微响动,埋伏在这里的探子回江水城了。
这个时候,长江以东有几艘战船朝这边驶来,一时间箭雨纷纷,战船上的弓弩手不断的朝纳兰惜诺所在的穿上射箭。
纳兰惜诺挥动手中的长鞭,抵挡着对方的攻势。
远处,一艘巡船远远相望,纳兰惜诺面上一喜,道:“去吧。”
身后,浑身是血的伤兵跃身下水,朝那巡船的方向游去,纳兰惜诺走回船舱,陈将军正在舱里饮茶,外面长箭射在船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闷响。
江水城。
“报——”门外,士兵飞快的跑了进来。
红黑二将正在堂内议事,看他这么着急神色均是一顿。
“怎么了?”红将军问道。
“报告将军!江上的巡船发现了敌情!”士兵焦急道。
“什么?!”黑将军一惊,想不到圣金来的这么快。
“可是,他们好像不是来攻我们的,探子看到前方有一艘战船,船上有一个女人,还有一队残兵,那女人已经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快不行了!”
“女人?”红将军若有所思。
“那女人可是身材娇小,长的平淡无奇?”黑将军追问。
“正是!”
“纳兰惜诺?!”黑将军诧异的看向红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他们才刚听说皇甫凌的界桥再度被毁,而且圣金太子亲自带队追杀皇甫凌一直到他的营寨下,今日又追杀纳兰惜诺……
“我明白了!”黑将军一脸的恍然大悟。“那日纳兰惜诺一退兵,圣金就来攻城,现在又攻皇甫凌和纳兰惜诺,看样子这圣金国是有心要趁这个时机一统天下啊!”
红将军有些犹豫。“恐怕有诈。”
黑将军急道:“赶紧出兵相救吧!纳兰惜诺一死,洛天就不攻自破了!!如果洛天失陷,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红将军闻言,脸色苍白,他说的对,现在情况不同于往日,过去洛天与圣金为盟,他们若不出兵便会让盟军一举拿下,如今圣金与天下反目,皇甫凌没了后路,洛天又遭袭,他们若不及时出手就再没机会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来人!”
“在!”
红将军起身,斟酌道:“先派一千水兵前去探探虚实。”
士兵领命退下,黑将军急道:“还探什么虚实,我立刻带兵前去!”
“不要莽撞行事!”红将军阻拦道。
黑将军气恼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先不论其他,如我们能趁纳兰惜诺重伤之际将她掳来,到时候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洛天就能受制于我们,到时候,不论是圣金还是联想,就都不敢贸然进攻了!”
言罢,红将军恍然大悟,可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一切来的太突然。
然而,不等他多说什么,黑将军已经离开。
所有人都在铺盖着自己的天罗地网,殊不知,他们已经悄然迈进了一张更大的天网,疏而不漏。
秋日更浓,寒风依旧。
第十章 :明说暗夺9
午后,箭雨方停.
纳兰惜诺所在的战船上堆满了长箭,船还在不停的向前行驶,后面,圣金的战船紧追不舍,江面秋波荡漾,船只疾速驶过,江水翻涌,冲开一片芦苇。
前方,水声激荡,数十艘战船呼啸而来!
船舱中,陈将军目光透过暗窗紧锁着正朝这边来的战船,激动道:“来了!”
纳兰惜诺饮尽杯中清茶,起身朝船板走去。
走上船板,四周一片寂静,方才紧追在后的圣金战船止步不前,没有了动静,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水兵正擂鼓高歌,一片激昂。
纳兰惜诺冷笑一声,席地而坐,假装身负重伤,不过片刻,前方的战船已经抵达。
江南水兵身穿蓝色铠甲,放眼望去江上一片蔚蓝。
战船靠近,一个黑衣大汉跃上甲板,连忙前来行礼。“王后娘娘,末将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娘娘治罪!”
纳兰惜诺心底冷笑,面上却无任何表情,她的身上被洒满了血,看起来几乎是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整个人都浸在血中奄奄一息。
黑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吩咐道:“来呀,扶娘娘上船!”
两个江南水兵刚跳过来,只听前方风生水起,原本追逐纳兰惜诺的圣金战船突然疾速前来,黑将军冷哼一声,道:“全军出击!”
一时间,江面上战鼓连天,一片冲杀之声!
跟随黑将军前来的几艘战船全部朝前冲去,不过片刻,前方就只剩下黑将军的一艘船,上面不过有几百随行甲士。
黑将军看着前方自己的水兵势如破竹,圣金战船落荒而逃,得意一笑。
突然!脖子上一冷,黑将军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身旁的两个士兵已经倒在了地上,纳兰惜诺手持长剑,剑锋正抵在他的喉口,稍有差池便会割破喉咙一命呜呼!
身后,几百甲士发现了情况有变,却不敢上前轻举妄动。
突然,几道暗箭射来,士兵们应声倒地,周围的士兵正不知所措的左顾右盼,突然,纳兰惜诺所在的战船上脚步声骤起。
船舱里竟隐藏了几队弓弩手!他们没有拿箭,手持长弓跑上甲板,顺手拿过方才圣金船队射在船板的长箭,朝黑将军的船上射去!
黑将军一惊,好一个瞒天过海之计!看似是被圣金追击,实际上却是在为突袭做准备!
几百甲士全当了活靶子,都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都尽数倒入江中,黑将军脸色铁青,自知中计,他故作镇静,冷笑道:“你以为抓了我就可以得逞?”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轰隆一声!
黑将军愕然望去,只见四周的芦苇丛中突然驶出数十艘战船!战船之上,穿着金色铠甲的圣金水师呼啸而来,顿时杀声一片!
虽然遭遇埋伏,但江南水兵却仍旧沉着面对,战船之上,独孤寒端坐于琴桌前,一把钟ru古琴在秋日下一片晶莹,在独孤寒清冷的面容上笼罩起一层ru白色的辉光。
精致的面容在虚幻的白光下犹如天神下凡,指节轻微律动,扣人心弦的音律回荡在江面之上,十万强兵厮杀声一片,却无法掩盖如万马奔袭而来般的琴声!
圣金水师听到琴声,忽然士气大起!势如洪水般朝敌船掩杀过去!
江南水兵听到琴声,皆是一窒,突然,战船微微震动,众人正疑惑,只听甲板上传来了咚咚的凿击声,木板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江水侵上甲板!
“水下有人!!”一个水兵大声嘶喊,却为时已晚!
几队身体强健的水兵从水中冒了出来,他们手持大刀,一刀下去可破磐石,不过片刻,江南水兵十艘战船已经被江水淹没大半,江上惨叫声一片!
江南水兵水性极好,落入水中纷纷朝回逃跑,突然!琴声戛然而止,江上只剩下了水兵们在水中挣扎,江水激荡之声!
片刻的寂静,琴声骤然响起!
不同于方才的暗藏玄机,此刻的琴声如脱笼而出的困兽!仿若积压许久的山洪暴发!
修长的指节在琴弦上飞跃,顿时!江上疾风骤起!
水中的士兵抬头看去,脸色顿时苍白,密密麻麻的长箭以百步穿杨的速度朝水面射来,犹如滚滚乌云,倾盆大雨!
一时间,江中惨叫声四起,江面一片猩红,仿若血海!!
黑将军愕然的看着前方如人间地狱般的惨景,纳兰惜诺也有些愕然,独孤寒,竟以琴声为令,指挥大军井然有序的进行掩杀!
一曲奏完,独孤寒双手鲜红,指腹被琴弦切割的鲜血潺潺。
四周突然一片死寂。
寒风阵阵,江面上浮尸一片,原本碧绿的江水如今成了一条血海,粘稠的血液浸泡着身上刺满长箭的江南水兵,蓝色的战袍在血水中浸染出一片暗红。
独孤寒面色淡然,好像方才只是闲情逸致小弹一曲,双手的鲜血滴在ru白色的钟ru琴身上,他微微一笑,仿若血海中绽开的雪莲,在粘稠的血液里,纯净而诡异。
他看着指腹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动容,好像这血并不是他的,而是沾染了船下数万具浮尸的热血。
他将指腹凑上樱花瓣般的双唇,舌尖轻触,鲜血沾染在舌尖,染红了唇角。
纳兰惜诺窒住了呼吸,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这一刻,他似是露出本来面目的冷峻死神,坐在由骷髅堆砌而成的宝座之上。
——妖冶、嗜血。
就如方才被鲜血玷染的钟ru——当琴身沾染鲜血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是一架怡情的古琴,而是一把嗜血的利刃,饮血重生。当他的双手沾满鲜血的那一刻,他便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独孤寒。
不是那个清冷傲然的独孤寒,不是那个淡漠凉薄的独孤寒,不是那个始终如天山雪莲般纯净神圣的独孤寒,不是那个……独孤寒。
死亡、亦或重生。
万劫不复的沉沦。
“报——”
红将军一窒,按出去的时间来算,如果顺利,早该回来了,如若有变,途中也该有人回来禀报请援。却到现在才有人报。
他的面色微白,面上虽无表情,袖下却攥紧了双拳。
“报告将军,黑将军他……”来报的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将军被圣金的人抓走了!”
抓走?红将军心底一寒。“那他带去的十万水兵呢?损失多少?”
士兵声音颤抖着,除了十年前的那一战,他从未见过今日那般的惨景。
“将军带去的十万水兵……全军覆没了!”
“什么!”红将军脸色惨白,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将军,现在城中只剩二十万大军,一旦遭袭,就当真守不住了啊!!”
红将军点点头,没有说话。士兵眼含热泪,退了下去。
独孤寒是真的盯上了江南,就算他现在退兵,也已经来不及了。
红将军闭上眼,拳头紧握,沉默片刻,他冷然道:“备马。”
洛天城南。
一匹快马奔至大营,男子一袭红袍,翩然掀开帐帘。
营帐内,皇甫凌正倚靠在榻上看书,挽月在一旁侍奉。红将军走上去,一把夺过皇甫凌手中的书,冷然道:“你是什么意思。”
皇甫凌装傻,一脸无辜。“红将军大驾光临,贤弟有失远迎,挽月,给红将军上茶。”
“上一次,圣金攻我江水关,你带兵前去,却隔岸观火,还擂鼓叫嚣,害那独孤老儿以为我有意攻他圣金南关,才酿成今日大祸!”红将军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他。
“红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皇甫微微一笑。“我是好心帮你鼓舞士气,独孤城要怎么认为那是他的事,再者,酿成什么大祸了?出什么事了?”
挽月端茶过来,红将军愤然坐下,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纳兰惜诺和独孤寒联手使诈,我中了他们的奸计!黑将军被他们抓走,十万水兵全军覆没!”
皇甫凌一窒,纳兰惜诺和独孤寒联手?呵,好一个纳兰惜诺,想要逼他?
“现在我江水关只剩二十万守军,独孤寒已经盯上了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来攻,到时候,我怕抵挡不住。”红将军看向皇甫凌,点到为止。
听到这里,皇甫凌不再绕弯子。“我可以出兵助你。”
红将军的神色冷了下来,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必然是有他不能答应的条件。果然,皇甫凌轻微一笑,道:“你若将江水关给我,我便出兵助你。”
红将军一窒,他还真是狮子大张口,把江水关给他?把江水关给他和把江南拱手相送有什么区别?!红将军冷哼一声。“你当真要如此趁火打劫,见死不救?”
他早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只是想再试试,也许皇甫凌还有一点的良知。想不到他竟这般绝情,也好,皇甫凌,我死,你也休想好过!
红将军起身,冷笑。“告辞!”
一旁,挽月看着红将军离去的背影问道:“主人,你为何不帮他?”
皇甫凌神色淡然,眸中却是极冷。“我若现在出兵帮他与圣金交战,纳兰惜诺必会让洛天攻我后方,一旦被他们两面夹击,我们定然全军覆没。”
挽月点头,继续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真的坐视不管吗?”
皇甫凌冷笑:“等他被独孤寒杀的差不多了,我再趁机攻取江水关,到时候,占据江南八国,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第十一章 :明说暗夺10
圣金南关,军营内,士兵们正饮酒高歌,一片欢腾.
这是距上一次大战惨败以来圣金国打响的一场战役,并且大胜而归,士气大振!
营帐内,众位大将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开心的喝酒阔论,江水一战可谓是让他们扬眉吐气,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气终于发泄,每个人都大呼痛快!
“独孤寒!!你有种给爷爷滚出来!!”
突然,营帐内安静了下来,帐外一个粗鲁的声音正破口大骂着。
“你个残废,给爷爷滚出来!!!”
陈将军闻言拍案而起,拔刀朝营帐外走去,竟敢说他们太子是残废,活的不耐烦了!
“陈将军。”纳兰惜诺起身,拦在他的面前。
“娘娘不要拦我,我非砍了这厮不可!”陈将军正愤慨。
“陈将军稍安勿躁,不必理会他,留着他还有用。”纳兰惜诺低声相劝。
“有用?”陈将军回头看了独孤寒一眼,独孤寒不动声色。
“有什么用?”陈将军不解。
纳兰惜诺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言罢,纳兰惜诺从他手中拿过刀,从一旁的桌上端过酒杯递进他的手里。
果然,酒过三巡,一个哨兵匆匆跑来。
“报——”士兵进账跪倒。
“禀报太子、各位将军,城外有一人自称红将军,要求见太子!”
营帐里安静了下来,陈将军哈哈一笑。“难不成他还想把那黑将军救回去?!”
众将军闻言也笑了起来,独孤寒淡淡道:“带他进来。”
“是!”士兵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几个士兵带着一个红衣男子走了进来,众将军看到那男子一副书生气,脸上的讥诮更深,而那红将军却是面无表情,不卑不亢。
“久闻红将军盛名,今日得以相见,果然名副其实,将军,请坐吧。”独孤寒却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少有的温和对待。
纳兰惜诺似笑非笑,自斟自饮,并无参与之意。
红将军也有些诧异独孤寒的不同对待,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坐了下来。
“不知红将军来此所为何事?”独孤寒问道。
“请降。”简单的两个字,却有极重的分量。
众将皆惊,营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独孤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红将军继续道:“只要太子别为难我江南百姓,在下,愿以死谢罪。”
“将军乃当世名将,无须如此低声下气。”
红将军闻言一怔,朝独孤寒看去,清冷的面容上除了淡漠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有些不解,独孤寒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独孤寒继续道:“再者,将军何罪之有?父皇向来爱才惜才,红将军足智多谋,黑将军骁勇善战,皆是当世英雄,若不嫌弃,可愿留在我圣金,与吾等共创大业?”
红将军有些诧异,他以为,此行必死无疑,只是,死了也好,只要别牵累江南百姓。
想不到,他非但不杀自己,竟还要给他官职?不,不是给他官职,是共创大业。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点的骄傲与不屑,没有一点主仆之分的意思。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反驳,如若能够苟活下来,起码还可以再为江南父老的安危再献一份微薄之力。
红将军颔首。“全听太子安排。”
深夜,寒风阵阵,江面秋波荡漾。
鸟类南飞,虫草冬眠,肃杀的秋夜里,月光为大地铺上一层霜华。
江水关外的山峰上,几匹快马安静的停在原地,一个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白色的衣袂随风飘动,他望着远处的江水城,深邃的眸子如寒冬般冰冷,锐利。犹如暗夜之鹰。
一旁,一个女子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刻不曾挪开。
突然,远处一个黑衣人飞身而来,跪倒在他的身后。“果然如主人所料,江水城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已经全部登船,向圣金南关行进!”
冰冷的唇角勾起,“再探。”
“是!”黑衣人飞身消失在夜色中。
许久的沉寂,他的面色在寒风下愈来愈冷。
“挽月。”他淡淡唤她。
“在。”
“什么时候了。”
“快到辰时了。”
“这么快。”
皇甫凌抬头,望向天边依旧明亮的缺月,忽然笑的苦涩。“开始吧。”
朝阳如血,秋水连天。
江水关外,滚滚红尘侵袭而来!
身着红色战袍的联想军突然间从四周的山林里如洪水般朝江水城涌去。
江南盟军二十万倾巢而出,江水城已然是一座空城!
不过片刻,联想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皇甫凌一身戎装,立于马上,城楼之上没有一丝动静,皇甫凌微微皱眉,轻轻挥手。
身后,弓弩手就位,一员大将大吼:“攻城!”
一时间,刀剑声四起,攻城士兵们拿着巨木朝城门撞去,剧烈的撞击声响彻天际!
拿着梯子的士兵已经就位,开始朝楼爬去。没有任何的阻挠与反抗,眼看江水城就要被联想军拿下,突然!身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皇甫凌面色一寒,朝后看去。
江南盟军身着蓝色铠甲,整齐有序的队伍一片肃穆,放眼望去,犹如一片蔚蓝色的汪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冷峻决绝。
红将军一袭红袍,身后,二十万大军掩杀回来,背水一战!
红将军大喝一声,拔剑向天!二十万大军大声呼啸:“杀!杀!杀——”
联想军后方一片厮杀声骤然响起,江南盟军犹如惊涛骇lang呼啸而来,一片汪洋之蓝此刻团结在一起,铸成一道道海lang一路冲击!
联想军被打的措手不防,一时间后军击散!
皇甫凌冷然道:“继续攻城!!”
前方大军得令,全力朝前方江水城门涌去,身后,联想军很快镇定,在各路将军的指挥下,联想军重新汇聚,朝蓝色军队反攻回去!
突然!前方攻城的士兵纷纷倒地,皇甫凌面色一寒,抬头看去,城楼之上弓弩手四起!穿着金色铠甲的圣金军正大声呼啸,战鼓雷鸣!
巨大的石块从城楼砸下,刚爬上城楼的联想军纷纷摔的粉身碎骨,正抱着巨木撞击城门的士兵正愕然,城门轰然打开!
身穿金色盔甲的圣金铁骑手持长枪,如旋风一般席卷而来!
城门内,金色的人海如洪水般涌出,倬着长矛,顷着马刀,朝城门口前锋军扑去,这股势头犹如狂飙,披靡一切,毁灭一切,雷霆般的声势让久经沙场的前锋军都只剩愕然。
身后是势如破竹,背水一战的江南盟军,前方,是所向披靡,如惊涛骇lang的圣金铁甲!
一时间,联想军被两面百万大军夹击。
纳兰惜诺立于城楼之上,冷然看着楼下渐渐缩小的红色圈子,皇甫凌的军队正在被蓝色与金色两军渐渐淹没!
朝阳下,百万人马在混乱的厮杀、流血,杀声、惨叫声、马蹄、脚步声混杂,喧嚣一片!
“王爷!快走!”一员大将挥刀砍死周围的甲士,大声嘶吼。
皇甫凌面无表情,对于这一切他没有一丝惊讶,当他知道纳兰惜诺跟独孤寒到圣金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他没有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他抬头,望向城楼,城楼上,纳兰惜诺正注视着他,她面无表情,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与骄傲,反而是与他一样的苦涩。
因为她知道,他们知道,这盘棋,是独孤寒赢了。
“王爷!!”远处,一个士兵挥手砍杀,一路冲了过来。
“王爷!!!独孤寒的两员大将带二十万人马袭击我大营,我们的大营……失陷了!!”士兵的脸上已经湿润,泪水混合着血液与泥土模糊了他的容颜。
看样子,留在营寨的十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皇甫凌没有回话,他的脸色苍白,全然不顾周围的厮杀,停在原地沉默着,再度抬头,城楼之上的身影已经不见,他神色一凝,立刻拉起缰绳。“撤!”
耳边,一道剑风呼啸而来,皇甫凌迅速闪开,身后,纳兰惜诺正驾马追来。
挽月从一旁冲杀过来。“主人快走!”
皇甫凌没有迟疑,拔剑朝外围杀去。
挽月勒住缰绳,掉头冲着纳兰惜诺迎面而上,她知道这是送死,她根本抵挡不过她两招,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再为皇甫凌争取一点点的时间。
纳兰惜诺看到冲自己奔来的挽月,冷然一笑,拂手一道剑风袭去。
挽月一怔,突然,身下的马儿惨鸣一声,双腿已经被剑风劈断朝前倒去,挽月来不及退身,被用力朝前一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身旁,纳兰惜诺驾马而过,没有一丝停留,挽月面色一寒,她不杀她,她要杀的是皇甫凌,她要的是自己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死在她的手里。
一口鲜血涌出,挽月握紧拳头,忍耐着肋骨断裂的疼痛,拔剑插入地面,支撑着站了起来,夺过一匹战马,朝纳兰惜诺所去的方向追去。
第十一章:最好不相见1
寂静的山谷里,马蹄声是此刻唯一的声音.
“吁——”皇甫凌勒马,已经到了山顶,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山崖。
他苦笑一声,跃下马,走到山崖边朝下望去,高山云雾浓浓,山崖间一片混沌,纳兰惜诺的越来越近马蹄声正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
皇甫凌站在崖边,负手而立,对面的山峰风景秀丽,大好山河一览无余,只是,再过一会儿,恐怕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么美丽的风景。
‘嗖’的一声,一道剑风呼啸而来,皇甫凌微微偏头,对面百米外的崖壁上传来骇人的崩裂声。
纳兰惜诺跃下马,神色冷冽,果然是深藏不露,换做别人,那道剑风一出,早已是身首异处。
皇甫凌没有回头,依旧站在崖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纳兰惜诺没有走上去,她手腕轻抬,又发出两道剑风,分别朝他的命门袭去。
皇甫凌不动声色,轻易的躲过,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身对她莞尔轻笑。
纳兰惜诺看着他灿然的笑容,也微微一笑。
“我还是轻看了你。”皇甫凌的声音很轻,可仍在山谷间萦绕回响。
她有很多让他全军覆没的机会,却终究是选择了今日一战,今日一战过后,天下大势既定,三国鼎立之势必成,洛天便获喘息之机,有时间再为统一之战做准备。
纳兰惜诺走近他,与他并肩而立。“局势所趋,成败都与我无关。”
皇甫凌唇角轻扬,好一个‘成败都与我无关’,此一战她虽不是最大的赢家,却让他作茧自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替她做了嫁衣。她倒好,一句与我无关撇的一清二楚。
“我怎么也料不到,连独孤寒都是你的掌中之物。”
说着,皇甫凌看向她,一双墨眸深不见底。“不过,也不奇怪。”
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挽月已经追了上来。皇甫凌神色一黯,淡淡道:“动手吧。”
纳兰惜诺轻笑,她凑近他,伸手抚上他完美的脸廓,手指触到的那一霎,皇甫凌神色微凝。
指腹轻轻滑过他明朗英俊的面孔,冰凉的触感让他竟有些羞赧。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的笑意更深。“我不会杀你的。”
皇甫凌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可那不解却在她越来越近的双唇下消散。
体内骨骼断裂的疼痛在颠簸下更甚,挽月脸色惨白,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她知道自己不是纳兰惜诺的对手,但是,哪怕是死,她也一定要死在他的身边,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他安然无恙。
快马一路奔波至山顶,体内的剧痛让她跌下马来,她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愕然。
山崖之上,纳兰惜诺正轻抚他英俊的面容,她双唇渐渐凑近他,他面色微红,眼中没有平日的精明,而是被暧昧气息所蛊惑的迷离。
双眼忽然模糊,泪水氤氲,一时间身体的疼痛不是那么强烈,她几乎没有了呼吸,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是看着远处的那一幕,仿若死亡。
纳兰惜诺停下动作,她瞥了一眼远处倒在地上的挽月,她的目光里带足了鄙夷、不屑,她说过,终有一天,她会如数奉还,不,加倍奉还。
“娶我为妃,好不好?”她柔声问道。
对面,皇甫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悸动,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她的手段,一切都只是假象。可她的温柔,她的亲昵都如洪水般冲击着他的理智,让他溃不成军。
“好。”无须思索的应答。
他知道,在他第一次输给她,第一次看到她那倾国容颜的时候他就知道,终有一天,他也会沦为她的掌中之物,为她不能自已,为她……覆了天下。
挽月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像抽空了一切,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停在原地无法动弹,一个‘好’字,像是一把火将她焚烧,不止是痛,不止是死,而是灰飞烟灭的消亡。
她从可以感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命运,像是一个木偶,一举一动都由他所控,到最后,就连喜怒哀乐,都随他而动。
对于她来说,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他让她去死,她会义无反顾,甚至会觉得为他而死是一种幸福。
她最幸福的时刻,不过是可以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一个微笑,她都会铭记一生。
而这一刻,他不再是他,不再是那个睿智精明,步步为营的凌王。他会因为她的一个眼神而不能自已,他会因为她的一句细语而情不自禁。
而她,纳兰惜诺,她讥诮的笑容,眼神里的不屑,都是对她最有效最深刻的报复。挽月看着她,眼中是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忽地,纳兰惜诺神色一收。
挽月一惊,想要起身,可骨头仿若全部断裂一般的剧痛,她停在原地无法动弹。
纳兰惜诺冷笑一声,原本凑近他的双唇忽地远离,皇甫凌神色一凝,原本停留在脸上的手忽地移至肩头,一道强大的力量袭来,皇甫凌的身体猝不及防的朝后倾去……
“不……”挽月愕然的看着纳兰惜诺推向皇甫凌的手,看似轻微的推动,却是让人无法躲避的力量。
皇甫凌的脸上带着些微的愕然,他倒下悬崖的那一霎,眼神中的愕然转为了苦笑,衣袂随风飘动,他的身体乘风向下坠落,穿过云雾,向着万丈深渊坠去。
“不要!!!”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山谷里回荡。
血液仿佛凝结,忍耐着剧烈的疼痛,挽月起身冲至悬崖边,除了一片浓雾,什么都看不到。
“主人……主人!!”她朝着崖下哭喊,得到的却只是回响而来的她的哭喊声。
回声激荡,却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挽月望着深不见底的山崖,哭声渐弱,心口的疼痛让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许久的沉默,只有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倏地,挽月起身,身体的伤与心中的痛楚让她脸色惨白,她愤恨的看着一旁的纳兰惜诺,双拳紧握,双手的骨骼咯咯直响。
“你以为你赢了……”挽月的声音在颤抖,她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纳兰惜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以为你凭什么赢!”泪水止不住的流,挽月的脸色更白,她愤恨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你以为,主人他不知道今日一战的结果吗?你以为,刚刚主人不知道你在动什么样的心思吗!!”
纳兰惜诺睫毛轻颤,渐渐面无表情。
“你以为是你赢了,呵,你错了,你不过是利用了他对你的喜欢,你不过是仗着他舍不得杀你,你不过是赢在,他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挽月大声的嘶喊着。
纳兰惜诺看着她动容的样子,忽而冷笑。“那又如何?”
挽月一窒,纳兰惜诺缓缓走近她。“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让我愧疚?让我觉得胜之不武?呵,喜欢?舍不得?他皇甫凌有什么资格喜欢又有什么资格舍不得?”
“而你。”她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捏住挽月的下巴,强劲的力度让挽月的疼痛的几乎扭曲。“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挽月轻颤,她的表情忽而转为了极度的惊恐,她怎么忘了,她是纳兰惜诺,是那个残酷无情又无法战胜的纳兰惜诺,是一个眼神都能让人窒息的纳兰惜诺。
看着挽月害怕的样子,纳兰惜诺莞尔一笑。
她松开手,目光漠然的从挽月脸上挪开,转身朝后走去。
挽月一怔,她愕然的看着纳兰惜诺离开的背影,她……不杀她?
对啊,现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这才是她真正的报复,让她生不如死。挽月看着她驾马远去的身影,忽而苦笑。
她回身,望着云雾浓浓的山崖,皇甫凌坠崖前的神情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他依旧那样的从容,没有惊恐,没有慌张,只是苦笑。
这样的笑容他从来没有过,只是到后来,当他遇上那个人,遇上那样的对手之后。明明知道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但是因为有那个人,所以就算输他也会一试,输了之后,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会输。
既然知道,又是为何?
是他教会她不要动情,是他不让她对任何人动情,是他说,他要的是家国天下,不是儿女情长,可是最后,你我又怎么都输在了一个情字之上。
挽月抹去不停流下的泪水,她缓缓朝崖边走去。
她的脸上没有了多余的表情,什么都没有,视死如归。
左脚已经踏出,寒风刺骨,她闭上双眼,身体朝前倾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挽月心底一动,忽然,一股力量收在了她的腰间,她身体一轻,重新回到了崖顶。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眼前站着几个黑衣人。
她眼睛微微睁大,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领头的黑衣人低声道:“主人可没教过我们以死谢罪。”
他没有教过,他说过,死亡是人无法逃避的,所以更不能主动选择。选择死亡,就等于选择放弃,他平生最看不起的,便是一死了之的人。
黑衣人沉声道:“我还有任务在身,你先回联想等主人。”
第十二章:最好不相见2
天气很快阴郁下来,仿若知晓今日的天下又难免要血流成河。
纳兰惜诺驾马奔驰在山谷中,寂静的山谷里,秋风萧瑟,吹动着枯枝摇曳,一片凄凉。
偶尔几声动物的鸣叫,死气沉沉。
忽然,纳兰惜诺轻轻勒起缰绳,放慢了速度,前方,马蹄声疾驰,有人正在朝这边奔来。
纳兰惜诺神色微凝,策马扬鞭,迎了上去。
不一会儿,马蹄声戛然而止,马儿被突然勒住缰绳,嘶鸣声划破寂静的长空。
白色衣袂在寒风中飘动,俊秀的面容之上清冷依旧,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如冰的双眸中淡漠瞬间冲散,仿若冰雪消融。
纳兰惜诺看着他,面无表情。“见过太子。”
现在,圣金独占江南八国,可谓天下第一大国,从此,圣金不再是洛天的附属国,他也成了真正的太子,这天下未来的王。
“回去吧。”他淡淡开口。
纳兰惜诺忽而冷笑,回去?“太子志在天下,如今,洛天大陆已然是太子囊中之物,惜诺已经是无用之人,太子又何必收留。”
“我要天下,我也要你。”清冷之下,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笃定。
纳兰惜诺双眸微颤,她别开眼,不去看独孤寒。她总是无法去面对这个男人,无法面对他淡漠,他的凉薄,无法面对他清冷淡雅却又浓重不可拒绝的情意。
她只是觉得欠他,她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我与你到圣金,以及今日一战,都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我只是想利用太子成就三国鼎立之势,为洛天获取片刻喘息之机。”那个人说的对,她不该给他任何的希望。
她不该利用他的这份情意,因为他知道,她也知道,像独孤寒这样的人,他很难动情,一动便是覆水难收,纯粹而坚定。
独孤寒没有表情,她没有从他的脸上搜寻到一丁点的动容,他淡然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个为了南宫瑾什么都不要的纳兰惜诺,又怎会那么容易的改变心意,有时候他觉得,让他如此不能自拔的,也许就是她的这份偏执。
可是,他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宁愿她就这样一直骗下去,就像那日同他一起离去时的那样,就说,我只是想要跟你走,然后便与他走就好。
她仍旧没有看他,冷然道:“我欠太子的,改日定当如数奉还。”
独孤寒握着缰绳的手指轻蜷,这是让人无从发现的动容。呵,是啊,对于她来说,她不过是莫名其妙的欠了你许多。只是相欠,再无其他。
她拉起缰绳,马儿迈开步子朝前缓缓走去,她漠然的望着前方,从他身边越过,就连余光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独孤寒立于马上,一双冷眸深不见底,冰冷的双手紧紧握住缰绳,却迟迟没有动作。
纳兰惜诺驾马朝前奔去,都该结束了。
突然!身后刀剑声骤起,纳兰惜诺一怔,随即拉住缰绳掉头朝回奔去。
一路奔回,只见一路黑衣人正掩杀独孤寒,黑衣人的功夫了得,招招致命,独孤寒已经难以抵挡,纳兰惜诺手腕轻抬,几道剑风射出,黑衣人应声倒地。
然而,一旁的山林中,又一路黑衣人朝纳兰惜诺冲了过来,纳兰惜诺一怔,是皇甫凌的人,呵,好一个皇甫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知道此战难胜,所以安排一路杀手专门来杀她和独孤寒。
纳兰惜诺回身,朝奔来的黑衣人射出几道剑风,几个黑衣人倒地,而另外的几个却巧妙的躲开,纳兰惜诺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应该是皇甫凌最得力的杀手,武功竟然如此了得,怪不得会被他作为最后的杀手锏。
纳兰惜诺不再恋战,她驾马冲进包围圈,准备救下独孤寒一起离开。
纳兰惜诺拔出腰间黑色长鞭,朝外围挥打而去,长鞭所过之处,黑衣人惨叫声连天,纷纷倒地,顿时杀出一条出口。
忽然一道冷风袭去,独孤寒闷哼一声,胸口一片殷红。
纳兰惜诺朝独孤寒伸出手,独孤寒握住她冰冷的手跃上了她的马。纳兰惜诺朝后挥鞭,黑色长鞭犹如空气中穿梭游走的黑色长蛇,黑衣人无从躲避,鲜血飞溅。
不一会儿,黑衣人已经倒下一片,纳兰惜诺驾马朝前奔去。
身后,高大的身体无力的倚在她的身后,身体的冰冷透过衣衫让她不禁一颤。
她回头,只见独孤寒唇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方才被暗器击中的胸口还在流着鲜血,血液渐渐变成了玄青色。
纳兰惜诺神色一冷,她怎么忘记,皇甫凌的武器怎会无毒?
身后,黑衣人驾马追来,纳兰惜诺抽打着马背,马儿朝前狂奔,不一会儿,黑衣人的惨叫声传来,强韧的剑风呼啸,纳兰惜诺忽然一窒。
索命无常,他们应该时刻在独孤寒的身边,可是他刚刚又怎么会受伤……
忽然,纳兰惜诺微微的睁大了眼睛,是啊,皇甫凌又怎知道独孤寒会追来,一开始,他要杀的目标就是她,那些黑衣人根本就是派来杀她的。
而她安然无恙,黑衣人又转移目标,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无法接近她。
独孤寒把黑白无常派到了她的身边保护她,杀手无法接近她,所以就转移目标对付行动不便的独孤寒,以此引诱。
强烈的愧疚感吞噬着她的冷静,纳兰惜诺努力的睁着眼睛,眼眶通红。身后,独孤寒的身体依旧在寒冷中颤抖,他的头无力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已经不醒人世。
“不要睡着,坚持住。”纳兰惜诺的声音轻轻颤抖,身后,独孤寒的眉头微皱,他好像听到了她的话,却始终睁不开眼。
“独孤寒,不许睡着,听到了没有!”她的声音在冷寂的山谷中回荡。
独孤寒的呼吸渐渐虚弱,天空中,一声惊雷,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纳兰惜诺心口一紧,用力抽打着马背,马背上已经皮开肉绽,马儿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奔跑。
远处,一个黑点闯入视线,是一个山洞,纳兰惜诺眼睛一定,拉住缰绳朝前奔去。
突然!马儿长鸣一声,轰然倒地,纳兰惜诺一惊,拉住独孤寒飞身而起,脚尖轻点马背,落在了一旁的地面。
雨水击打在他们的身上,浑身湿透,独孤寒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着血,他的身体冰冷的仿若冰雪,高大的身体无力的倚靠在她娇小的身子上,几乎将她淹没。
纳兰惜诺拉住他,将他背在背上,饥饿感让她眩晕阵阵,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无法睁开眼,看不清前路,她咬紧牙关,鲜血从嘴角渗出,她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独孤寒,你不许死,我已经不想再欠你什么……”声音在雨水中淹没,独孤寒闭着眼,白皙的皮肤此刻是没有血色的惨白,像一个精致的假人,俊美的令人窒息,却又了无生气。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眼泪涌出眼眶,与雨水混合,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敢哭,在没人看的出她在哭的时候,在没人听的到她在央求的时候。
她,是那个最年轻的女少将,是特工界第一人,是人们眼中铁打钢铸的不死之身,没有感情,没有畏惧,冷血、所向披靡。
她不哭,只是因为她的世界不相信眼泪,眼泪换取不到什么,只有鲜血才能让她生存。她不求人,只是因为央求是卑微的,什么都求不得,什么都求不到。只有迎头而上,不论前方是怎样的万丈深渊,只要面无表情毫无畏惧的向前,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东西,是鲜血与无情、坚定与无所畏惧也无法换取的。
她最不愿欠人什么,尤其是感情,感情这样的东西,欠一次,一世都难以还清。
可是独孤寒,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千万不要死,至少不要因我而死,不要再让我背负这些,太沉重了。
“公子,这里有个山洞!”山洞外,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小朱快点!”一个男声随之响起,温和的声线里带着调笑的意味。
“我说了不许叫我小朱,要叫我的全名,朱孝廉!”一个少年不满的反驳道。
不一会儿,三个人影一齐挤进了山洞,女孩儿看起来十三四岁,扎着两个麻花辫,一身红色装束,头绳是红的,妆容是红的,衣服是红的,鞋子是红的……
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机灵的转来转去,像一团火焰,走到哪里都能将气氛燃烧起来。
而那少年则是一身黑衣,总是皱着眉头,一副什么都看不惯的模样,他浑身湿透,却拿着手绢仔细的擦着衣服,仿佛能擦干似的。
而他们中间,一个男子身姿挺拔的优雅立于洞口,一袭青衫滴雨未沾,俊美的面孔上露出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他手中捧着一株彩色蘑菇,如获珍宝。
三人忽然都安静,看着前方地面上不醒人世的二人。
“公子,生意来了!”女娃儿眼睛放着光芒,清脆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第十三章:最好不相见3
腹中的饥饿感又一次袭来,纳兰惜诺微微皱眉,隐约听到火把燃烧的劈啪声,她下意识的伸手朝身边摸去,身边却是空的.
她蓦地睁开眼,眼前,一团红色刺痛了双眼。
“哎呀!”女孩看到她突然睁开眼睛,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害怕的扶着胸口,不满的瞪向纳兰惜诺。“吓死我了!”
突然,纳兰惜诺起身,扼住了她的脖子,女孩一点也不害怕,她打着纳兰惜诺的手,清脆的声音不满道:“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我放开我!!”
纳兰惜诺渐渐的清醒过来,突然,一道劲风袭来,纳兰惜诺手腕一痛,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击打在手腕的石块落在地上,成了碎末。
“哼!白眼狼!”女孩揉着脖子,朝石块飞来的方向走过去。
纳兰惜诺看着地上碎成粉末的石块,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一旁,一个青衫男子正一脸笑意的拿着一枝枯枝,上面挂着一只野鸡,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野鸡已经被火焰烤出了油汁,看起来十分美味,而一旁的黑衣少年已经在大口的啃着烤好的鸡肉。
饥饿感更甚,纳兰惜诺别开脸,看到了一旁的独孤寒,她连忙跑过去探他的气息。
还活着,纳兰惜诺松了一口气,突然,她一愣。
独孤寒的伤口已经被仔细的处理过,不但上了药,就连伤口都缝合的十分认真,她回头,看向青衫男子。青衫男子抬起枯枝,看了看冒着香气的野鸡,随即递给了纳兰惜诺。
纳兰惜诺迟疑了一下,随即过去接过野鸡,开始大口的吃。她没有了体力就什么都没有,而且这青衫男子武功了得,方才击打在自己手腕上的力度恰到好处,能让她松手却又不会让她受伤,可那石块却是粉碎。
“啧……”女孩看到她的那副吃相,有些嫌弃的躲了躲。
“哎哟!”刚躲到青衫男子身旁,头上就挨了一记,她不满道:“公子你干嘛打我!”
“小花雀,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对于客人要有礼貌,要笑脸相迎,客人就是土地公,知道吗?”他说的一脸认真,一脸教诲的神态。
花雀哼了一声,“人面兽心的家伙。”
纳兰惜诺没有理会他们,专心的吃着手中的食物,山洞里忽然寂静下来。
沉默许久,纳兰惜诺吃完了手里的东西,将枯枝丢进了火堆,外面还在下雨,她看了一眼仍旧不醒人世的独孤寒,一言不发。
青衫男子见她不说话,无奈一笑。“他中了琴叶毒,这种毒没有解药,而且暗器离心脏太近,毒素直侵心脉,不过我给他吃了药,暂时性命无忧,不过,也许一辈子就只能像现在这样,长眠不起,与死无异。”
纳兰惜诺一怔,抬头看向青衫男子,这个时候,一旁的小花雀接着道:“呐,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救,如果你能带他去山谷深处找医仙的话,说不定能救他一命哦!”
“是一定能救!”这个时候少年开口了。“医仙敢叫医仙,那就是有天下第一的医术,而且,医仙的师父可是那上官家的唯一后人上官琴鸢!!”
“上官琴鸢?!”纳兰惜诺一惊。
青衫男子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你知道上官琴鸢?”
看样子,这个人是真的存在的,纳兰惜诺心中忍不住的喜悦,这么说,她的瑾确实已经到了上官琴鸢所在的地方,他有救了。
她心中虽开心,面上却仍旧没有表情,“那医仙在哪里?”
小花雀和少年眨了眨眼,开心道:“进了山谷,一路向南,就到医仙谷啦!”
“我们正好要去拜访医仙,就一起去吧!”少年附和道。
青衫男子看他俩这么一唱一和,笑着摇了摇头,纳兰惜诺却没有再说话。青衫男子看了一眼纳兰惜诺,若与所思。“敢问姑娘与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纳兰惜诺走到独孤寒身旁,仿若没有听到一般。
青衫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姑娘已经与男人同房过了,是这个男人?”
纳兰惜诺神色一凝,朝他使出一道剑风,青衫男子挥手同样使出一道劲风,没有碰撞,没有任何声响,纳兰惜诺使出的剑风竟被他的风力融解!
她的神色更冷,青衫男子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在下对医术小有研究,对于避孕之道也略知一二,在下给姑娘开个方子,姑娘要是不想要孩子的话,就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嗯……就暂时起个名字,叫避孕药好了。”
纳兰惜诺虽然警惕,他这一番话却让她有些气短。他们是谁她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是偶然还是有所计划她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救他她不知道,如果是想害他们,那方才在他们不醒人世的时候下手岂不正好?
如果不是皇甫凌的人,那这又是为何?而且没事教她避孕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一旁少年就上来递上了纸笔,他草草写了几笔,然后递给了纳兰惜诺。“就在同房后吃这个,可以避免身孕,依在下看,孩子还是不要随便生的好,如今你才十五岁,到二十三岁再生是最好的年纪。”
“……”纳兰惜诺动了动唇角,半天没说出话来。
“公子,雨停了!”小花雀跑出山洞,开心的在原地蹦蹦跳跳。
“我们要去医仙谷,不如姑娘一同来吧,你一个人带他也不方便。”青衫男子询问。
这个时候,少年和小花雀已经过去扶起了独孤寒,少年虽年纪不大,却很有力气,轻松的背起了独孤寒,纳兰惜诺有些狐疑的眯起眼。
看样子他们对独孤寒倒是很感兴趣,那两个不必担心,这个青衫男子却不容小觑,只要看好他就可以,纳兰惜诺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山洞。
进了山谷,一路向南,很快就到了他们所说的医仙谷。这里不同于山谷北面的阴沉,虽是秋季景色却是一片大好,一片松柏绿油油的立于林间,一点没有深秋的感觉。
山谷中,一座偌大的宅邸立在溪旁,宅邸里仆人们来来往往,青衫男子走到这里,停下了脚步,小花雀轻咳一声,道:“小朱,你把人送去宅子里,我和公子先去拜访医仙了。”
少年应声朝宅子走去,纳兰惜诺心中更加疑惑。
到了宅子,少年对仆人嘱咐了几句,仆人们引着他们走到了大堂,少年把独孤寒放在了大堂的椅子上,“我先走了,会有人接待你们。”
少年离开,仆人们上来奉茶,纳兰惜诺抓住一个仆人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医仙谷啊。”仆人不解的看着她,“难道你们不是慕名而来的吗?”
说着,仆人指了指窗外,“你看,这些人都等着看病呢,方才小朱公子让我们给你优先,你稍等一下,几位老爷马上出来。”
言罢,他走了出去,纳兰惜诺走到窗口,窗外,偌大的院子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看起来都是有钱人居多,他们身旁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病患。
这个时候,后堂传来了一阵笑声,纳兰惜诺回头,只见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捋着胡须,抱拳道:“让姑娘久等了。”
纳兰惜诺微微点头,男人示意她坐,随即自己坐在了堂上。“在下乃医仙大弟子程海,听闻有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姑娘海涵。”
贵客?她何时成了这医仙的贵客?程海言罢,走下来,走到独孤寒的身边为他把脉,随即他神色微凝,又检查了他的腿。
“这位公子中的是琴叶毒啊,而且右腿骨骼经脉全断,这……”他有些为难,“这恐怕只有师父亲自出手才行啊。”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他亲自医治,他的腿也可以医好?”纳兰惜诺有些惊喜。
程海一笑。“不是老夫说大话,哪怕是那已经死了的人,若有我家师父出手,也能起死回生,只不过,现在他老人家已经不再亲自出诊了。”
“一百万两。”纳兰惜诺淡淡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程海摆手。
“一千万两,黄金。”纳兰惜诺继续道。
“……”程海被纳兰惜诺噎了一下,他这辈子都没敢想象过一千万两黄金是什么样子。
“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程海缓了缓,继续道。
纳兰惜诺微微皱眉,“那要如何他才肯医?”
“除非是天下无人能医的疑难杂症,不过,这琴叶毒已经算了,只是……还有三关,这三关从来无人能过。”
“哦?哪三关?”纳兰惜诺饶有兴趣。
“姑娘……当真想要救这位公子?”程海面露难色。
纳兰惜诺点头,程海沉默片刻,问道:“即使搭上性命也要救?”
纳兰惜诺一怔,许久的沉寂,她缓缓点头。
程海叹了口气,“姑娘,你若真的决定了,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
“无须废话,是哪三关,带我去就是。”
程海咬咬牙,“姑娘请。”
第十四章:最好不想见4
秋风萧瑟,碧水连天.
纳兰惜诺随着程海一路走到宅子后面,这所宅子的足足有一个皇宫那么大,里面的仆人也不计其数,而且就在这山谷中,她却从未得知过他们的消息。
不一会儿,程海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湖边,湖前,高山流水,碧绿的瀑布飞流直下,湖水激荡声回响不绝。
程海道:“其实老夫也没有要为难姑娘的意思,只是,若想要师父出手,必要从这瀑布中穿过,越过山洞,洞外是一座高山,山上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半米高的台阶,在台阶下,姑娘必须一步一跪拜,一直抵达那山顶之上,师父就在山上的宅子里修身养性。”
纳兰惜诺微微挑眉,她还以为有多难,不过是考验体力罢了。
然而,程海继续道:“最后一关……无论病患得的是什么病,姑娘都要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引,师父才肯医治。”
言罢,程海叹了一口气,医者向来都该是治病救人才对,他们的师父到好,既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却又见死不救,除非有人一命抵一命。
且不说这瀑布后有多少的不可预测的危险,只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阶就要了人的命,更何况要取那心头血,只是那痛楚都足以痛死人。
“好。”纳兰惜诺看了一眼瀑布,轻声应道。
程海一惊。“姑娘……你刚说什么……这可是会死人的!!”
纳兰惜诺微微一笑。“麻烦您吩咐厨房准备一些食物给我,我即刻启程。”
她已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他们若对独孤寒有所企图,那这么偌大的宅子,光仆人都有几百众,想对独孤寒不轨,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而且,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不论是让人劫走还是怎样,他都注定无法醒来,倒不如信一次所谓的医仙,若他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倒还算是有五分可以醒过来的可能。
只要她有食物就有体力,至于心头血,呵,不过是一刀的事情。
程海看着她没有一丝担忧的神态,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的低头退了下去,吩咐厨房的人为她准备几日的干粮。
纳兰惜诺看着瀑布,微微眯起了眼睛,这瀑布之后有一处洞穴,而这洞穴之中又有什么奇珍异兽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那么好过。
据说那医仙是上官琴鸢的弟子,那上官琴鸢用药就用的极其珍贵,想得一味药都要拼了性命,看这医仙作风也与那上官琴鸢无异,不把人整到半死怕是不会给医。
待她上去,一定要问清楚上官琴鸢所在,然后就离开这里,去找她的瑾。
忽然,纳兰惜诺回神,不远处轻微的窸窣吸引了她的注意,是索命无常。纳兰惜诺的神色缓和下来,“你们不必跟着我。”
远处,索命无常没有离开,也没有出现。
纳兰惜诺苦笑,是啊,他们只听命于自己的主人,哪怕主人在危难之中,他们也会全心全意的去完成主人交给自己的职责。
这样的杀手太难求,他们只跟他们认可的主人。
“我不会让他死。”纳兰惜诺看着瀑布,似是对他们说,似是自言自语。“绝对不会。”
她不知道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她几乎有能力掌控所有人的死,却独独掌握不了他们的生,她想做个掌控者,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可到头来,终是敌不过天,胜不了命。
“姑娘!”这个时候,程海急匆匆的跑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裹,里面全是食物。
纳兰惜诺接过包裹,“多谢。”
程海有些担忧,却再没多说,“姑娘保重,那,老夫先回去了。”
纳兰惜诺点了点头,程海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纳兰惜诺将包裹系在身上,对着远处始终没有出现的索命无常道:“你们也去吧,他现在需要保护。”
他们不为所动,纳兰惜诺伸出手,胸口的玉散发着温热,她掏出玉佩,投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去吧。”
远处,一道疾风闪来,他们双手将玉佩奉上,没有说话,纳兰惜诺有些迟疑。“这是他的东西。”
索命无常没有动作,依然双手奉着玉佩,纳兰惜诺接过玉佩,索命无常飞身而去。玉佩上,两条玉龙腾云吐雾,在这一刻,尤为生动。
双龙玉佩,这块玉佩对于独孤寒来说代表的太多,他的所有真情都付诸于玉佩之上。他所珍视的亲人,爱人,都得到过它,却又都丢弃了它。
上一次他遗失它的时候,是所有人都以为独孤裘战死沙场的时候,这块玉佩回到他身边时,独孤裘真正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次他又将它遗失在她的手里,索命无常不敢再次将它带回他的身旁,它的每一次回归,都会让他痛的仿佛再死一次,谁都不会知道,但他们知道。
纳兰惜诺收起玉佩,玉佩又重新回温,她忽然想起在洛天皇宫的那个夜晚。
她不知为何会问出那么愚蠢的问题——这玉怎么会有温度?
玉知冷暖,在人的身上必然会有人的温度,她之所以那样问,也许在她的心里,独孤寒是一个并没有温度的人吧?
那样的凉薄,如冰山雪莲般的冷傲,可是,他像他的玉一样,是有温度的。
纳兰惜诺深吸一口气,纵身朝瀑布跃去,她手腕轻抬,袭出两道剑风,瀑布被切开一道口子,她迅速的侧身跃入。
跃过瀑布,是一条漆黑的洞穴,看不到一点的光,瀑布的声音在洞穴中回响,一片潮湿阴暗,纳兰惜诺从怀里掏出夜明珠,照亮了周围。
洞里十分的干净,只是到处都是水滴,纳兰惜诺走到一旁,只见洞壁全部都是稀有的钟ru石,石壁上,刻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
纳兰惜诺将夜明珠凑近石壁,只见石壁上的图案从洞口开始一直向里延伸,上面刻画着穿着古装的人们,还有森林、动物。
都是一些她不曾见过的异兽,那些异兽体型都十分的巨大,是人的几百倍大,他们有的腾云驾雾,有的可以喷火,有的甚至可以行雨。
穿着奇特服饰的人们骑在更加巨大的异兽身上,那些异兽仿若万寿之王,其他的异兽全部恭敬的望着它。
纳兰惜诺忽然止步,骑在那巨兽背部的人们,他们的服饰上有着相同的标志,忽然,纳兰惜诺一窒,那标志根本就是【上官】二字,‘官’字的宝盖头是画出来的‘上’字。
上官,她曾不止一次听说过上官家的传说,难道这壁画就是在讲上官家族的故事?
纳兰惜诺跟随者壁画一路向前,一路上洞穴里就只有她的脚步声与水滴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呼吸着,集中注意听着洞穴里的声音,她还以为这洞穴中应该有什么凶险才对。
她摸着壁画,一路向前,洞穴里无法看清楚是什么时间,但饥饿感提醒着她她已经走了很久,一直在走,一直没有过转角,也一直没有尽头。
纳兰惜诺停下脚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一直在洞穴里转圈,而且奇怪的是,她好像越走越远,方才还停的到瀑布的声音,如今却只剩下水滴滴在石面上的滴答声。
她舒了一口气,依靠在画壁上,侧过头怔怔的看着画壁上大同小异的图案。
忽然,她一惊,拿着夜明珠照向了画壁对面的石壁,果然,对面的石壁上也有很多的图案,她却一直跟随着这边的图案没有去仔细看。
对面画壁上,与这边的图案讲的是一个故事,同样是很多的异兽,但是上面的异兽不同于这边,画壁上,异兽正在踩踏着人们,人们的尸体残骸在异兽掌下断裂,血流成河。
人们的家园与房子被异兽踩踏成了一片荒芜,而再往下看,人被异兽杀光,异兽却也在渐渐减少,从当初的十几只,一路上不停的消失,直到重新出现人,又是一轮故事的开始。
一面是异兽与人共存的欣荣,一面是异兽与人斗争厮杀的残酷,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得灵兽者得天下。
纳兰惜诺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句话,得灵兽者得天下,她回头,重新看向画壁,哪一面才是得了天下?
以异兽杀尽天下人,亦或是与异兽共存于世。
如果是共存,那么异兽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如果杀尽天下人,要一个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天下又有何意义?
纳兰惜诺皱起了眉头,这壁画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突然!纳兰惜诺眼睛一亮!方向,是方向的问题,这一面欣荣的壁画里,所有异兽所朝的方向是东方,东方有万兽之王与上官家的人。
而这边,它们所朝的是西方,背对着东方,一面代表光明与正义,一面代表黑暗与邪恶,向西的异兽走向了覆灭,而她所朝的方向就是西面,所以她才一直走不出去!
纳兰惜诺心神一定,转过身,朝着万兽之王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