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可敬的老人
郭拙诚满脸担忧地继续说道:“今年的水位比历年高得多,而水库方面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上上级一个劲地往这里压发电的任务,我担心水库的领导不顾科学、不顾事实而强行蓄积湖水。
到时候若下大雨情况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把全部泄洪闸打开的话,虽然能保住下游,但大坝有危险;可将全部泄洪闸打开的话,因为目前下游的水位也很高,这股大水冲下去,在上游压下游托的情况下,整个攀枝县都危险。
按我的想法,只有现在一直打开四五个泄洪口保持泄洪,才可能避免险情出现。”
郑致中却说道:“你不是水甸县县委书记的儿子吗?怎么……”
郭拙诚道:“当无数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候,我们难道先分是水甸县还是攀枝县吗?现在我已经说服了我父亲找水管委力争,但他实在举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无法说服这些领导,除了被他们讥讽外肯定没有效果,我只好找你帮忙。”
想到父亲被自己不明不白地忽悠进来,郭拙诚心里一阵内疚,同时也更加渴望自己能早rì走上仕途,能够独当一面。
郑致中客气地问道:“现在你父亲郭书记正在跟姓蒋的争论?”想到堂堂的县委书记为了公家的事而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他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敬意。
郭拙诚点头道:“是啊。昨天我父亲已经劝蒋主任打开了三个泄洪闸,可不知为什么放到凌晨的时候又关了。现在已经谈了好久了,依然没有动静。”
实际上他清楚地知道为什么:把别人的鸟打伤了。
郑致中说道:“只要水位不超过jǐng戒水位零点五米,近期没有大的降水和上游没有大流量来水就没有什么问题。”
郭拙诚连忙说道:“现在水位已经超过jǐng戒水位一米多了啊。”
郑致中说道:“如果保持在这个水位不动,也问题不大。说来说去,必须先确定近期有没有大量降水。否则的话,你无法说服他们,也没有必要说服他们。人家也想求上进,也不想上级批评,谁愿意总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走?”
郭拙诚想不到会是一个这样的结果,可他脑海中那个“爷棺救孙”的故事依然在提醒他:这事不能就这么放弃!否则的话不但阻止不了事故的发生,还无缘无故让父亲在同僚面前失去威信。
这时,郑致中又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在离大坝一点八公里的地方还有一条泄洪渠,平时的时候是一条灌溉渠,但水位高的时候,只要水位超过jǐng戒水位,多余的水就会不断地从那条渠道流走。”
郭拙诚脱口问道:“那现在的水位这么高了,怎么还没有分流,水位怎么还没降下来?”
郑致中笑道:“水位下降总有一个过程,哪有这么快?现在上游还在来水,一条泄洪渠怎么能发挥那么大的作用?再说,我们……设计者也不希望它流量太大啊。水都从它哪里流走了,水库怎么蓄水?”
郭拙诚问道:“郑老师,你说最近到底有没有大的降雨?”
郑致中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人对这个很jīng通。我带你去找老钱吧。他们两口子一直是研究气候的。”
郭拙诚大喜,连忙说道:“好啊,谢谢。”他记得之前好像也有人说起过姓钱的对气候有研究。
郑致中刚走一步却突然问道:“你父亲真的不是心血来cháo?……,把……把右派都放出来?”
这个老头还是念念不忘右派摘帽的事啊。他笑着说道:“这可是有关身家xìng命的问题,你说我爸敢心血来cháo吗?再说,这事已经被人捅到上级去了,一直捅到了省里,上面可有意见下来?没有!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的好rì子就要来了。”
老头郑致中激动地说道:“谢谢,我们这些人都感谢你爸。确实,现在我们的rì子也比以前好过多了。”
两人出了院门,朝前面走去。排长见了也没有问,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姓钱的老头与郑致中家相距并不远,爬过一个山坡就到了。郑致中让郭拙诚站在外面,他一个人进去了。没有过多久,一个老头——老钱——和他一起出来招呼郭拙诚和排长进屋。
等里面的女主人——老钱的老婆——泡茶后,老钱说道:“这里的气候很有特点,由于山形高大、地形差异大,形成了独特的局部气候。不说气象台很难预报,就是我们两口子到现在也不敢说研究透彻了,只能说找到了一些规律。根据我们俩口子估计,今明两天库区都会有大雨,降雨的具体区域和降水量还需要进一步观测。如果今天午后有雷暴雨,库区大降雨的概率将超过百分之八十。”
郭拙诚说道:“我和我爸现在的目的就是要蒋主任打开闸门。能不能请钱老师写一张字条,把你预测有降雨的内容写在纸上?”
他心里也知道这么做有点为难这个老头,万一将来没有下雨,这可是他的罪证!
不但郭拙诚是这么想,郑致中也是这么想,就是跟着他们来的士兵排长也这么想,他看了郭拙诚一眼,觉得这小孩不是强人所难就是太幼稚。
老钱的老婆更是想极力反对:这是把刀把子送到别人手里啊。
却想不到老钱欣然站起来,说道:“我写!我研究这个玩意几十年了,总算有了一点用场,为什么还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呢?我都快埋进土里,既然活不了几年,你们难道就看着我这么窝囊一辈子最后烧成灰?人家县委书记都敢冒险拉我们右派一把,又出于良心来劝说我们水库的人放水,如果我们水库自己人都做缩头乌龟,还有天理吗?那样的话,将来我我死了也不会瞑目。老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姓钱的愿意用我的生命来证明我的能力!”
老伴叹了一口气,不但不再阻止,而且还主动帮丈夫去拿笔和纸了。
郑致中显然被感动了,他大声道:“老钱,咱们也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一起蹲过牛棚,可谓同生共死,我也在你的意见上签名!”
排长默默地看了好久,然后走到三位老人面前立正,毅然举起右手,认真地敬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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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郭拙诚心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走到三位可敬的老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
三个右派老人热泪盈眶。
他们签署的文字不但肯定了今明两天库区周边地区降水量超过二百毫米,还用严正的语气声明大坝承受不了超过jǐng戒水位一米的超高水位!
告别三个可敬的老人,郭拙诚和排长飞快地朝水管委跑去。
郭拙诚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神sè,但他高兴的不是拿到了老钱夫妇、郑致中三人共同签署的天气预报,而是高兴自己心里的那个担心是真的!
如果没有自己出面,垮坝的悲剧肯定会发生。如果自己真能将水库的水位降低,就能避免一场人间惨祸的发生,就不会出现“爷棺救孙”的故事,这才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郭拙诚所不知道的是,很多人被他父亲郭知言的“壮举”惊动了。
首先被惊动的就是攀枝县县委书记唐成贵,接到攀甸水库的电话,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愤地说道:“无耻啊!太无耻了!为了收买几个农民的心,堂堂的县委书记竟然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为了救不足二百亩本来应该淹没的田地,他竟然拿我们县上十万亩的田地做赌注,这还是党和人民的干部吗?还配做一个**员吗?邀天之幸,破获了一个案子就窜上去,这次难道看中了地委书记的位置?想得美!我一定要告你!”
伟人说过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攀甸水库对攀枝县而言是真正的命脉,全县几乎百分之八十的高海拔梯田都是由攀甸水库来灌溉,而低地稻田也有至少三分之一由水库的水来浇灌,更别说全县的电全部由这个水库来供给了。
去年下半年就是因为水库水少,不但农业用水困难,就是过年用电都不足,只能采取白天停电,晚上供四个小时电的办法来对付。县委县zhèng fǔ就为电的事被市民骂得狗血淋头。现在好不容易蓄积了一点水,你狗rì的郭知言竟然要放掉。真是岂有此理!
除了公义,大义凛然的唐成贵还有一点点私心:郭知言是省委书记阳铭同志钦点的,属于破格提拔的官场新贵。已经从一个名不经转的小人物变成了与他竞争地委领导的强力对手。找不到郭知言的把柄,唐成贵也许会一边嫉妒一边感叹郭知言运气好而已。可现在人家把把柄送到手里来了,如果不用一下岂不太傻?
就在唐成贵奋笔疾书状告郭知言专横跋扈、为一己之力而损坏国家利益的时候,省水利厅也收到了攀甸水库水管委发来的传真电报。
这份告状的电报激起了水利厅所有领导的义愤:
“这还了得,不就是一个县委书记吗?好大的权威啊,竟然外行命令内行来了?”
“我们的攀甸水库可是与他县委书记平级的,谁给他下令泄洪的权利?”
“不会上坳……不会这个地方有他的情人吧?竟然连哪里损失大哪里损失小都不会比较了?”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人胡乱指挥!这是谁把他提拔的?简直是不负责任!”
第三处被惊动的人群是下坳大队队部的干部:
在唐成贵的告状信还没有成文的时候,山河公社的副书记洪杰在下坳大队找到了大队支书和几个大队干部,当大家询问县委书记郭知言什么时候来调研时,洪杰很简单也很巧妙地说了一下县委书记现在所做的事。
听了洪杰的介绍,下坳大队干部目瞪口呆更群情激奋,一个个愤怒地责问上级领导做事为什么如此偏袒,为什么为了上坳大队那一百亩位于淹没区的田地而牺牲下坳大队的几百亩田地。难道我们下坳大队都是后娘养的?
洪杰很高调地批评了下坳大队的干部,说他们没有组织观念,没有牺牲jīng神,没有体会上坳大队社员的苦处。
在下坳大队干部的一句句反驳下,洪杰装出一副很痛心的样子说道:“你们怎么就不想想郭书记的苦衷呢?他当上县委书记容易吗?能不搞好干群关系吗?我们要服从大局,勒紧裤袋,rì子再苦挺一挺就过去了!”脸上一副无可奈何,可心里却乐翻了。
洪杰不批评还好,这下一批评,让现场所有的人都怒了:妈个逼,为什么要我们下坳大队几千人勒紧裤袋?为什么他们违反了上级政策、白种国家的田地还被领导庇护?我们遵纪守法的人就该死?草,老子就是不过苦rì子!就是要闹!
洪杰将那些愤怒的干部赶跑后,一个人关上办公室的门,拿起电话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县长曹伏昌。
激动的曹伏昌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确认真实xìng后,我们的曹县长自然如获珍宝,以为抓到把柄的他立即打电话向地区行署专员汤和chūn做了汇报。
汤和chūn同样高兴异常,连忙暗示曹伏昌县长把情况汇报给地委书记卢南陵听。
如果只有曹伏昌打这个电话,卢南陵、汤和chūn肯定是半信半疑,虽然心里对郭知言的形象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也不会采取具体的行动。只会等水甸县出了问题的时候后才会敲打敲打郭知言。如果出了大事,自然顺势把这个被省委书记看重的官场新贵yīn一把,使他慢慢失去省委书记的信任。
可是,当他们接到攀枝县县委书记唐成贵传真过来的告状信后,马上意识到自己无需再等,应该顺势而为。于是,他们在唐成贵的告状信上签署了尽快查处决不姑息的意见,同时将这封告状信传真到了省水利厅。
之后,卢南陵书记还打了一个电话给省委组织部部长,将郭知言犯众怒的事情说了。
省水利厅收到唐成贵写的、签署了地委书记、地区专员批示的告状信后,本就忿忿不平的整个水利厅更加沸腾了,大家一致声讨把手伸到水利系统的郭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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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成功拉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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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组织部部长褚国平接到地委书记卢南陵的电话后,内心喜悦的他却很矜持地说了一声:“我会过问一下的。”
他过问的动作就是一个电话打到了省水利厅厅长那里,先随意地问了一下攀甸水库的事,然后笑着说道:“基层的干部猛然提上来真有的得意忘形啊。我们这些做领导的是该让他们冷静冷静。”
挂了电话,水利厅厅长立即对旁边的秘书命令道:“立即起草一个有关加强电力生产,强化系统管理的传真电报,交党组讨论后立即下发。……,哼,又有人要搞造反夺权,我看他有几个胆子!”
如果郭拙诚知道父亲的动作竟然会惊动到这么多的人、惊动这么多的大佬,他恐怕会三思而后行了。现在的他当然不知道,正兴冲冲地往回赶呢。
当他和排长一起走到大坝坝面的时候,县委通信员小王急忙迎上来,先简单地把两方见面的情况说了说,然后请他去会议室找他父亲。
郭拙诚摇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办。你上去告诉我爸爸,我们坚持的没错!”
小王惊讶地问道:“这大坝真有危险?……,看起来好结实,怎么可能?”
郭拙诚没有理他,而是急匆匆地跟着排长到有电话的房间去了。
他拿起电话摇了几下,接通后让接线员接到了六一七厂。电话先打给戴书记,结果戴书记不在,他又让接线员转到王厂长的办公室。
听到王厂长的声音,郭拙诚首先感谢了王厂长送的礼品,感谢了六一七厂的热情招待。两人在电话里说的很热烈。
王厂长极力赞扬了郭拙诚对他们厂的帮助,他高兴地还告诉郭拙诚:他们厂的技术员现在已经完全摸清了那台美国铣床的原理,现在不但有人能熟悉cāo纵那台设备,而且还有把握今后对它进行修理。
接着他又简单地说了坦克发动机的事情,说郭拙诚提供的那套理论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大家一致认为郭拙诚说的那套理论在原理上是完全合理的。目前工厂正在进行对应的产品设计。如果成功的话,一定能填补国内技术空白,也能为六一七厂争来不少军品订单。
兴趣极高的王厂长说了好久才问郭拙诚是不是有事找他。郭拙诚笑着说是的,然后问他是否了解他们厂一个叫马守仁的子弟在外参军。
马守仁是排长的名字,刚才在路上他告诉郭拙诚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马守仁排长很是惊讶,不知道郭拙诚为什么找王厂长打听自己:难道他要查证自己是不是工厂子弟?
想到这里,他有点哭笑不得,心道:“小子,我有必要骗你吗?”
刚才听了郭拙诚与王厂长的对话后,他早已相信了这个小子与王厂长关系非浅,而且王厂长似乎欠了这个小子一个很大的人情。
这时,电话对面的王厂长笑道:“当然知道。他就是民品车间的车间主任陶主任的外甥。他很有出息,到部队不久就转了干,好像现在当上了排长吧,就在攀甸水库值守。你问他干什么?”
郭拙诚笑道:“不为什么。他今天帮了我很多忙,我想请王厂长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帮帮他家里?”
王厂长思考了一下,爽快地说道:“这个没问题。他有一个弟弟现在在家,还没有参加工作。既然郭老师这么说,我一定帮他解决工作问题。”
郭拙诚连忙说道:“那就谢谢了。王厂长,你可千万不喊我老师,就喊小张吧。”
王厂长笑道:“我也想啊。但是,如果我喊你小郭,赵总工那些人还不撕了我?……,其实,马排长是我们厂的子弟,我们应该解决他家的后顾之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看那孩子聪明,就先安排在军品车间吧,跟老师傅多学学,等结束学徒期了再根据他本人的意愿再调整。”
等郭拙诚挂了电话,马守仁感激地握住郭拙诚的手,说道:“小郭,真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拙诚说道:“举手之劳,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你带我去找人,我可没感谢你。”说着,他又拿起电话摇了几下,然后请接线员转水甸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电话接通,郭拙诚问道:“你好,是罗叔罗局长吗?我是郭拙诚,小郭。”
罗虎高兴地说道:“小郭啊,你找我?我刚准备出去看一看,晚打十秒钟你就找不到我了。找我有事吗?”
郭拙诚马上说道:“我请你帮一个忙。请你利用你在攀枝县的关系帮我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一个公社的副书记还是什么领导,他姓荀,一个草头下面一个旬字,一月分为上旬、下旬、中旬,就是草头加那个旬的荀。”
罗虎大笑道:“你小子是看不起你当jǐng察的叔叔吧,这不是《三国演义》里面那个荀彧的荀吗?还搞得这么复杂。”
郭拙诚不好意思地笑了,人家连荀彧的彧字都认识,更别说荀字了。他说道:“这个人叫荀有才。你帮我打听一下他的父亲是不是死了。如果死了的话,什么时候出殡上山。”
罗虎狐疑地问道:“你找他干什么?他是你的熟人还是亲戚,要去吊孝吗?”
郭拙诚说道:“不是。我也是受人之托。想来想去就只有你再合适,你最喜欢帮助人,所以……”
罗虎马上打断他的话道:“得,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去帮你查一查,行了吧?”
郭拙诚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我现在在攀甸水库。你如果找到了就打电话给攀甸水库jǐng卫室来。我等着,事情有点急。”
罗虎问道:“你跟你爸一起去的?请代我向你吧问好。……,好,我马上就找人帮你查。这个查起来应该容易,姓荀的在我们这里并不多见。”
郭拙诚放下电话后,对马守仁道:“马排长,你安排一个人帮我在这里等电话好吗?如果他打过来,你就让人告诉我。我只要确定荀有才的父亲是不是死了,如果死了,什么时候出殡上山就行。”
第九十四章 明天出事
被郭拙诚顺利拉拢过去的马守仁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保证不误你的事。你们做的都是为了国家,你放心吧!”
郭拙诚也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离开jǐng卫室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里有三个人:父亲郭知言、通信员小王、管委会办公室主任。虽然蒋主任说了送客,但他们也不敢真的完全将一名大权在握的县委书记凉在旁边不管。
虽然水库的人事权不归水甸县管,但他们的家属,他们的亲戚总在周围住,不可能不与地方上打交道,得罪了郭知言这个地头蛇肯定没好果子吃。
只是蒋主任和几个主要领导没有再露面而已。
看到郭拙诚进来,办公室主任笑着对郭知言道:“郭书记,这是你儿子吧?真像你啊。请问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吗?”
郭知言点了点头,然后对郭拙诚问道:“怎么样?”
郭拙诚看了办公室主任一眼,说道:“专家说今明两天肯定有雨。即使不下大雨,水库也不可能长期承受超过jǐng戒水位一米的超高水位。他们说当年为了加快竣工速度,也因为当时物资紧缺,大坝最上面四米坝体的坝芯并没有完全使用合格的钢筋和水泥,里面充填了大量的石头。”
郭知言立即追问道:“这些真是专家说的?”
郭拙诚很肯定地说道:“是的!”接着,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许这就是一个转折点。”
郭知言有点无语的看着儿子,不知道这个十来岁的儿子为什么说出如此一句似乎深含哲理的话。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吧,郭知言心想。
办公室主任心里一阵鄙夷:小小年纪装什么高深?
郭知言看着办公室主任,说道:“麻烦你去找你们领导,说我要见他。”
办公室主任连忙说道:“对不起,郭书记,我们领导现在正忙。……,我还是劝你郭书记不要再坚持了。我不知道你儿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得说,如果我是右派的话,绝对不敢说这些话,也不敢这么说。……,郭书记,你是明白人。就算是普通人,只有有脑子,谁也不会傻到冒着巨大风险这么说,难道我们监狱就装不下几个妖言惑众的人?”
似乎他受了郭拙诚说高深话的影响,他说的话也有点怪怪的。
郭知言看了儿子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三个人在办公室主任的陪同下来到食堂味如嚼蜡地吃着饭,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郭知言觉得很难改变蒋主任的决定,现在有点骑虎难下;郭拙诚思考如何夺取泄洪闸的控制权,并尽量减小这事的影响;通信员小王觉得领导受了轻慢,自己又帮不上一点忙,很惭愧。
办公室主任说了几句场面话想活跃一下气氛,但见效果全无也就专心对付饭菜。
快要吃完的时候,士兵排长马守仁急匆匆地找了过来,对郭拙诚招呼道:“小郭。”
郭拙诚连忙站起来,对父亲说道:“我先出去一下。”
几步走到马守仁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
马守仁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有什么用,忍着心里的疑惑,小声说道:“刚才罗局长打电话来说荀有才的父亲死了三天了,计划明天上午出殡上山。”
郭拙诚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见马守仁yù言又止,郭拙诚又问道,“当将来某一时刻你面临在我和你的领导之间选择的时候,你会选择谁?”
马守仁吃惊地看着郭拙诚,脱口问道:“这怎么可能?”
郭拙诚说道:“万一有这一幕出现呢?”
马守仁异常严肃地说道:“我是军人。一切是保护大坝为最高原则!这是上级首长赋予我们军人的职责,就是牺牲也在所不惜!”
郭拙诚说道:“好!我等你的就是这句话。”
马守仁犹豫了一会,连忙快步离开。
小王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但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士兵已经惟郭拙诚马首是瞻。他有点羡慕地看着郭拙诚,心里很佩服:这小子的亲和力真是强啊。怎么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他的朋友?而且每一个人都是大人,都有一定的权势。……,哎,我怎么就不行呢?
郭知言也注意到了儿子与士兵之间的动作,他同样很惊讶儿子在短短的时间里和士兵的关系这么好,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可以看出,这个士兵似乎还有点巴结儿子的味道:“难道他是打着我的招牌去结交的人?可是,士兵对我似乎没有任何敬畏之心啊。”
他不知道他的儿子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想打他的招牌去唬人,不过人家不理睬他这个县委书记而已。如果他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等儿子在身边坐下,他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郭拙诚笑道:“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接着,他严肃地说道,“爸,这事我们必须再努力,无论如何必须让他们把泄洪闸打开,水库的水位一定要降下来。……,万一那些专家预测正确,大坝一旦出事,对下游的老百姓可是灭顶之灾,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罗虎查到的消息让郭拙诚感到时间已经很紧,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那么明天那个叫荀有才的公社副书记将送他父亲的尸体出殡,也就是说明天这个大坝将垮掉!
“就算现在打开泄洪闸,时间来得及吗?”郭拙诚心里很不踏实,因为水库蓄积的水很多,不是打开了泄洪闸水位就会马上下降的。
郭知言将饭碗推到一边,一边抽烟一边说道:“我不是涎着脸在坚持吗?可是人家见都不见我们,我们总不能跑过去一脚踢开他办公室的门,拿着枪逼他下令吧?”
郭拙诚心里一动,但他没有说话。
郭知言摇着头说道:“真是奇怪,昨天他们的态度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变成这样?”郭知言以为儿子也不知道,又问道,“你真的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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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父子同心
这话在包括通信员小王在内的人听起来都有点费解,但郭拙诚却知道父亲问的是他能不能确定大坝是否出问题。问他如果他们就此离开的话,大坝一定会出危险吗?
到现在为止,郭知言还是靠“相信儿子”这个意念支撑着,吃的还是这次“能当上县委书记全是儿子的功劳”这个事实的红利。
他相信儿子不会胡闹,可儿子到现在都没有拿不出令他信服的理由。自然地,他内心开始发虚,意志也开始发生了动摇。对于下一步是继续跟蒋主任斗争下去,还是见好就收,他真的有点迷惘。
可郭拙诚因为从郑致中等专家那里得到大坝的信息而内心笃定,因从罗虎那里得到荀有才的父亲明天出殡而心急如焚。
他小声而坚决地说道:“爸,你一定要信我这一次。”说到这里,他对通信员小王道,“王哥,麻烦你去上坳大队把我那个朋友喊过来,他姓熊,叫熊端阳。如果那个夏国荣在那里,你也把他喊过来。”
小王看着郭知言,等待他的指示。郭知言似乎猜到了郭拙诚下一步要干什么,心里不由有点惊恐,但依然对小王挥手道:“去吧。快去快回。”
等小王离开,郭拙诚对父亲说道:“爸,我们到外面走走。碰到这里的领导兴许能改变他们的主意。”
两人走到了大坝上,郭拙诚不但把郑致中等三人签署的对天气的预测交给了父亲看,也把昨天晚上遇到蒋主任yù霸占女人的事情也说了。
听到蒋主任如此混蛋,郭知言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骂道:“败类!应该现在就让司法机关把他抓起来。”
郭拙诚连忙说道:“不行!关不关他无所谓,但绝对不能坏了人家女人的名声,至少不能用这个名义抓他。……,昨天他已经受了惩罚,被我和熊端阳打得差点爬不起来。……,爸,你说要不要把郑致中他们三个专家联合签署的文件交给姓蒋的?”
冯勇是他未来的一张牌,他可不想因为蒋主任这颗老鼠屎搞坏了一锅粥。要惩罚这个狗rì的蒋主任完全可以找其他机会,若是坏了冯勇母子的名声,绝对是得不偿失。
郭知言看着儿子,说道:“你都决定了,还问我?……,他们已经帮我们下定了决心,难道我们还要把他们陷进去?……,交给姓蒋的,万一他们的预报失误,他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有人拿他们的身份做文章,我们的情况反而更糟。”
郭拙诚试探着问道:“爸,如果他们一直不同意开闸,我们怎么办?”
一方面是无数的生命受到洪水的威胁,一方面是父亲的仕途可能暗淡,这两方面进行权衡时,郭拙诚的重心很自然地偏向了那些可怜的生命。不是说郭拙诚多么高大、多么无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既然是重生的,肯定有办法让父亲东山再起,即使父亲这次因此倒霉。而无数人的生命一旦失去就不可能追回来。
男子汉在世,应该顶天立地,有所为有所不为。郭拙诚让小王喊熊癞子过来,以及想方设法结交士兵排长马守仁就是为做最坏打算的:至少确保士兵不掺和。
郭知言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喃喃地说道:“非常时期采用非常手段。……,儿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我最担心的是,你和你妈将来受苦啊。”
此时的整个天空被一层铅sè的云雾所笼罩,早晨出现的那一点点云彩早已经不见踪影,东边的群山间移动着一团团墨sè的云块。
郭拙诚心里很感动也很内疚:老爸这是无限信任我啊。心里认定前面是刀山火海,依然义无反顾。
但他装着很轻松地笑道:“爸,我也觉得应该这样。……,我计划先假装向上级举报他yù强jiān女人的事情来威逼他。如果他还是不就范,这才采取最后一招。”
郭知言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做吧。办砸了,我也正好休息休息。”说完,他还笑了笑。
郭拙诚却笑着说道:“爸,事情未必就一定会变得很糟糕。只要我们计划周全,时机把握得当,不但不会有危险,反而会是一箭双雕的好事,甚至还可能立功。”
郭知言好奇地问道:“什么一箭双雕?”
郭拙诚说道:“爸,你想想。第一,我们能救出了无数的老百姓,无论我们受多大的委屈,与这个相比都可以忽略不计。第二,如果我们能让上级明白真相,你肯定会立功受奖,让那些怀疑你工作能力的人哑口无言。第三,如果我们真受到一些挫折,以前那些隐藏起来对你不满的妖魔鬼怪很可能会冒出来,会急着与你撇清关系,这不忠jiān立辩吗?将来你就可以大力清洗。第四,这件事最终将大大加强你在县委的掌控力……”
郭知言笑道:“行了,别尽说好的安慰我。我还真不怕什么坏事出现,提几个建议算什么。”
郭拙诚也笑了,说道:“先把好的想充分了,我们等下动手才有干劲。呵呵。”
父子俩却不知道此时蒋主任正拿着一张传真电报狞笑着:“姓郭的,你终于有今天!”
“郭书记!郭书记!”这时,洪杰急急忙忙第跑了过来。
郭知言眼里闪过一丝不豫,但很快就平和下来,迎上去两步,说道:“你来了。下坳大队的灾情怎么样?”
洪杰喘了几口气,说道:“还好。排掉一些积水后,只有少量的田地还浸泡在水里。就是……就是……”
郭知言看着yù言又止的洪杰,淡淡地说道:“说吧,情况怎么样你就怎么说。”
洪杰装着很为难的样子,故意犹豫了一会,这才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下坳大队的社员都知道了你逼着水库管委会放水的事。大队的社会都想不通,他们担心这段时间辛苦地排涝实际上是劳而无功。这些农民没有素质,也没有气量,对县领导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尤其是说你……说县领导厚此薄彼,说里面有什么猫腻,……,这不是污蔑吗?我劝了他们好久都没劝住。郭书记你看怎么办才好,要不要给大队干部敲一下jǐng钟?撤掉几个,看他们敢不敢闹。”
第九十六章 两声霹雳
不说拥有几十年重生经验的郭拙诚马上就听出洪杰这是在扇yīn风点鬼火,就是才当上县委书记不久的郭知言也看出面前的洪杰唯恐天下不乱的歹毒用意。他看着远处,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理解的。”
洪杰满以为这个才坐上一把手宝座的郭拙诚意气风发,容不得手下有人对他不敬,可看到郭知言如此镇定,心里不由一阵失望:“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才弄出这个局面,他怎么无动于衷?”
尤其让他感到悲哀的是,郭知言旁边这个才十来岁的小孩也是一副异常淡定的样子,脸上不喜不怒,甚至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一丝讥讽,对,是讥讽:“玛的,不可能这小子也看出是我鼓动的吧?”
洪杰也非常人,见郭知言如此态度,马上不说刚才的事,而是一副很认同郭知言意见的样子,装出很关心的表情,问道:“郭书记,你们吃饭了吗?”
郭拙诚说道:“问吃没吃有什么用?真关心我们,你该帮我们带一点饭菜来啊。”
洪杰讪讪而笑道:“嘿嘿,我想水库这里不可能不让我们郭书记吃饭吧?”
郭知言本就有点看不惯这个降职了还不死心的家伙,现在又在自己面前演戏,心里很腻味,面对儿子不礼貌的说话,他也没有阻止,心道:你就折腾吧,我看你把下坳大队的干部社员鼓动起来,将来如何收场。哼!
郭知言脸上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认真地询问洪杰一些有关下坳大队的事情。两人边谈着工作边朝水管委的办公楼慢慢走去。
郭拙诚讨厌和洪杰敷衍,所以没有跟上,而是继续呆在大坝上。他注意到值守大坝的士兵已经轮换了一批,前面一批已经去吃饭了。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在东边亮起,整个天空由刚才的灰蒙蒙一下变得透亮。大约六七秒钟后巨大的雷声从东边滚滚而来,让大坝上人不由大惊失sè。洪杰更是倒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子,直到雷声消失,他才尴尬地说道:“我的天,这么大的雷声,我真没见识过。……,小郭,你不怕?”
为了掩饰他的胆怯,他转头对离他们并不远的郭拙诚发问。
郭拙诚心里一阵激动:来了!专家们预测的大雨出现了前兆!
他见父亲一副凝重的样子,就有意对洪杰说道:“闪电来的时候我就张开了嘴,提前准备自然就不怕了。”他希望以其他的话来减少父亲的焦虑。
事实说,他的小心肝现在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呢,这么大的雷声实在太吓人。大自然的威力真不是个人能抗衡的啊!
洪杰心不在焉地夸奖道:“你胆子真大。好聪明……”
这个巨大的雷声同样让站在办公室的蒋主任一个趔趄,他双手下意识地往下身捂去,发觉不妥后,连忙站直身体,透过玻璃窗看向灰蒙蒙的东方,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担忧。
但是,当他的目光看见大楼下面的三个人,特别是那个年幼的身影后,一股怨气从心底下冒了出来,他拿起办公桌上的传真电报又看了一边,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传真电报是省水利厅发过来的,题目是《关于加强水电生产强化内部管理的通知》。这个通知几乎是针对攀甸水库而发的。水利厅反应速度之快让蒋主任大吃一惊,也让他沾沾自喜,特别是看到传真电报上面有叶副省长亲笔签署的意义,更让他以为自己在上级领导中有了深刻的印象。
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个传真电报下来并不是他功劳,或者说主意功劳不是他的,不是他的报告传真到水利厅就引来了这个电报,而是攀枝县县委书记唐成贵、地委书记卢南陵等人通力合作的结果。
当然,他也该值得高兴,至少有这么多官员和他站在同一战壕里,都yù将郭知言拿下而后快。
他拿起电话,威严地说道:“给我接监测科!……,我姓蒋,现在的水位达到昨天的最高水位了吗?”
对方连忙答道:“还没有……”
对方的话还没有结束,蒋主任就说道:“好。继续监测。”啪地一声挂了电话,嘴里自言自语道,“老子不是已经嘱咐他们一旦到达昨天的水位就向我报告吗?我为什么还这样沉不住气呢?为什么还这么迫不及待,不是显得我太慌张了?水位上涨这么缓慢,我担心个鸟啊?玛个逼,老子真被他们父子搞的神经兮兮了,今天怎么也得出一口气。小兔崽子,哪天犯到老子的手,老子要剥你的皮,割你鸟!”
说到最后一个鸟字,他的双手有不由捂向胯下。
这时,他的通信员小李进来说道:“蒋主任,那个人带着他儿子又来了。他还在要求要见你,要求我们开闸泄洪。……,蒋主任,要不要把传真电报给他看一看,让他早点滚回去,别在这里烦人?”
蒋主任“大度”地笑了笑,说道:“你让办公室主任再陪他一会。呵呵,等下我会让他高兴高兴的。”
小李献媚地笑了一下,连忙走了出去。
正巧,天空又变得一片透亮,还没等小李回过神来,一声霹雳罩头而下,小李吓得一下连退两步,转头惊恐地喊道:“蒋主任……”
这话脱口而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惧怕的人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如有的人在吃惊的时候喊“我的妈呀”相同。可听在同样一个趔趄摔倒在椅子上的蒋主任耳朵里,总有一种被人窥破私密的尴尬和惊慌。
要知道刚才他看到小李转身走后,双手由不由自主地捂着裤裆,小李回头的时候,他佝偻着身子双手正死死抓着下面那受伤尚未消肿的鸟呢。
这也是蒋主任自作多情,人家哪有胆量注意这些?
巨大的雷声将整个大楼震得簌簌而动,窗户都摇晃了好几下。接着,硕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响声,整个世界变得白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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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停职检查
蒋主任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惊恐和愤怒,很严肃很笔直地座在椅子上,叱责道:“你当通信员也当了这么久,难道一点都没进步?你看你像什么话?马上给我滚出去!”
等小李连滚带爬地走后,蒋主任全身如失去了力气瘫在椅子里,双手又不由自主地伸向下面两腿之间,但手指接触到裤子时,抓鸟揉搓的动作被他堪堪忍住。
他担忧地看着楼下的大坝,心里想着什么。等目光移到传真电报上后,他毅然拿起电报朝会议室走去。走路的动作虽然很快,但他的身子却“习惯xìng”地佝偻着。
看到蒋主任进来,郭拙诚笑着问道:“蒋主任,你腰痛啊,怎么伸不直?呵呵。”
蒋主任大怒,恶狠狠地瞪着郭拙诚,说道:“小子,你等着。”然后,他将手里的传真电报摔给正不解儿子举动的郭知言,“郭书记,你看看这封传真电报,看看上面发文的单位,看看旁边签署意见的领导名字。”
郭知言接过传真电报,飞快地扫了一眼,心里大惊,脸sè露出一片cháo红,目光扫了郭拙诚一眼。
过了好一会,他才镇定下来,在蒋主任讥讽的目光中,他很平静地说道:“蒋主任,我来这里并不夺你的指挥权,更不是想影响你们水库的发电作业。我只是建议你们、请求你们把水位降到安全位置以下。……,至于这封传真电报里叶副省长签署指示,也没有什么不同……”
蒋主任冷笑着打断郭知言的话道:“郭书记,我还真是佩服你,但这个时候你还在大言不惭。你没看见叶副省长要求有关部门将你停职反省吗?你不会以为叶副省长说的玩的,不会以为叶副省长没有这个权力吧?”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扫了其他人一样。
果然,听到他的话,郭拙诚、洪杰都大惊失sè。让他惊喜的还有:洪杰大惊之后,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片惊喜。说明这个家伙很可能会马上跟郭知言决裂。能够让他看到郭知言这个家伙众叛亲离的下场,呵呵。
当然,也有让他不爽的,那就是这个踢爆他鸟儿的小崽子在一阵失神之后却马上就恢复了常态,脸上很快就露出一副风平水静的神态:“这小子真不简单啊,这涵养功夫真是到家了。比他父亲不会差。刚才他父亲还失态了好久。”
他不知道的是郭拙诚心里正在自责呢。刚才郭拙诚确实有点失态,但他的失态不在于有人提出让父亲停职检查,主要是他没想到那些人的动作这么快:这才多久啊,省领导批示了的文件就传真下来了。如果平时官员们有这么快的效率,国家什么事不能做成功?
如果郭拙诚是在前世,这种事就算惊讶也不会溢于言表,但现在他只不过是拥有了前世的记忆,身体的反应还没有适应过来,还多少带着孩子的痕迹。他在心里自嘲地笑道:“看来要养成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è,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培养。”
见儿子波澜不惊的样子,郭知言更加淡定了,他说道:“我没有怀疑叶副省长的权力,但我知道叶副省长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再说,叶副省长签署的意思是等我回到水甸县县委之后再停职写检查,并没有说马上撤我的职。蒋主任,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蒋主任怒了,大声吼道:“什么,你说我固执?我呸!你倒是倒打一耙,你怎么不说你固执,不说你一意孤行?我这是完成上级命令!你凭什么说叶副省长不了解这么的情况?你这是污蔑省委领导!”
蒋主任余怒未消,指着郭知言的鼻子继续吼道:“姓郭的,你知道水库水位上涨的速度不?你知道水库旁边的泄洪渠目前的流速不?你知道下游目前的水位不?……”
这时,门被推开,水管委的通信员小李急匆匆地跑过来,报告道:“蒋主任,攀枝县县委书记唐成贵刚才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他说现在攀枝县普降大雨,他们县的某些堤段水位已经达到或超过jǐng戒水位,目前他们全县干部正组织所有社员严防死守,恳请我们今明两天千万不要开闸放水。”
蒋主任听了,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看见郭拙诚那副平静的样子,又不让他不怒火高涨,他大声说道:“郭知言,你听见了吗?你知道吗?现在下游告急!现在攀枝县告急!……,一旦我们泄洪放水,下游就会出现溃堤倒垸事故,就会造chéng rén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巨大损失!我们就是对党和国家犯罪!……,郭知言,我问你,你还配是一个党员吗?一个自私自利,以损害国家利益来收买少数几个人的心,你还好意思呆在县委书记的位置吗?”
未等父亲反驳,郭拙诚冷笑道:“哈哈,蒋主任真是好一个威风凛凛、忧国忧民的好领导啊。姓蒋的,你别喊这么大的声音,声音再大也掩饰不了你心中的担忧。现在你开闸泄洪不敢,可不开闸泄洪也不敢。
你自己心里应该知道现在攀甸水库之所以到了如此不尴不尬的地步,就是因为你判断失误,就是你优柔寡断,就是因为你的心思只在如何超额完成今年的发电任务上。如果这个水库将来出了问题,你应该负全部责任!……,哼哼,我真佩服你,水库的水情如此紧急,昨天晚上你竟然还有心情和时间跑到……”
听到最后,内心又惊又怒的蒋主任更是恐惧,他几乎是一跃而起,一边惊慌地扑向郭拙诚,一边用大叫来打断郭拙诚的话:“你小崽子放屁!我要打死你!”
他虽然担心大坝和下游的安全,但也只是担忧而已,在他想来大坝的情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大不了现在就开始慢慢泄洪,最多不能超额完成今年的发电量而已,也就是被上面的领导批评一下。至于泄洪的时候下游出问题,他完全可以用正常的业务规程来应付,而且还可以将责任推到郭知言身上,是他逼的。
他现在最害怕的是郭拙诚说出昨晚的事,一旦组织上知道自己yù强jiān妇女,坐牢是绝对的,更别想还坐着管委会主任的位置了。
他不知道的是,郭拙诚是不可能真的说出这件事的,刚才的暗示已经到了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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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开枪
冯勇和他背后的家族可容不得这种丑闻出现。这个家族不久之后在中国政坛呼风唤雨,即使郭拙诚说的再真实,冯家也不可能不对这个暴冯家丑闻的他产生怨气。
看到蒋主任恼羞成怒地扑向自己,郭拙诚灵巧地转了一下身子,躲过蒋主任的那一巴掌后朝门外跑去。
早已经气极、惧怕之极的蒋主任哪里会善罢甘休?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非得狠狠地打这个小崽子几下才能解气不可。因此他想都没想就追了出来,脸sè变得铁青。
站在门边的通信员小李拦不是,不拦也不是。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堂堂的县处级领导怎么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这要说出去蒋主任的脸往哪里放?可看到蒋主任那吓人的脸sè,小李什么劝说的话都不敢说。
正在他犹豫间,郭拙诚已经从小李的胳膊下钻了出去。他站在走廊里大声骂道:“姓蒋的,大坝如果出问题,就是你的责任。就是枪毙了你也不为过!你就是罪犯!”
跑动了几下,蒋主任胯下的鸟儿因为尚未消肿而被扯得巨痛。额头上汗珠滚滚,不得不停下脚步,对才回过神来的郭知言吼道:“姓郭的,你到底管不管你这混账儿子?搞毛了老子,今天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要以为老子一直跟你们客气!”
郭知言也不是软弱可欺之人,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一个大人追打,心里本就不忿,只听他冷冷地说道:“蒋主任,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见识。只要你开闸泄洪,我们马上就走。”
实际上,他也很奇怪儿子突然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之前稳重智珠在握的儿子,而是一个普通的调皮小孩。可现在这种情况又容不得他找郭拙诚仔细询问与研究。
蒋主任听郭知言如此说话,怒极而笑道:“好!好!,姓郭的,你有种!……,现在老子以攀甸水库管理委员会主任的名义命令你们,你们马上给老子滚蛋!否则,我将以破坏水库正常工作的名义将你们关起来!”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到走廊里,瞪了远处的郭拙诚一眼,骂了一声“王八蛋!”然后躬着腰步履蹒跚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
就在这时,正好一道闪光从半空中劈下,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雷声炸响,猝不及防的蒋主任一下滚倒在地,惊骇的他四肢并用爬了进去。
不远处的郭拙诚放声大笑道:“哈哈,蒋主任,你的动作真像电影里面的太监哦。”
“太监”二字如此刺激着蒋主任的神经,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站起来几步冲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支手枪,快速地打开保险,对着郭拙诚就是一枪:“砰!”
只是在开枪的瞬间,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的他将枪口抬起了一些,子弹打在墙壁上溅起一层碎屑。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啊——”
有人脱口而出:“枪声!”
现在的地方zhèng fǔ第一把手书记,同时兼任当地驻军的第一政委,一般都配有手枪。郭知言的办公室就有一支。而蒋主任在水库这种特殊的单位,有配枪就不是很奇怪了。
郭拙诚也惊呆了。他可没想到自己刺激了他几下,竟然将这个家伙刺激得拿出枪来。
在蒋主任举起枪的那一瞬间,心脏狂跳的他立即躲到了椅子背后。
蒋主任大喊道:“来人——,把破坏生产的坏分子给我统统抓起来!”吼完,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又咒骂道,“王八蛋,今天老子要你们死!”
郭拙诚偷偷地抬起头,趁对方喘气的时候快速拿起身边茶几上的一个白得陶瓷茶杯用力扔出。只听嗵的一声响,茶杯正中目标,狠狠地打在蒋主任的额头上。
蒋主任身子往后一仰,鲜血从额头一下喷出。
与此同时,郭拙诚飞快地冲了上来,朝蒋主任拿手枪的手狠狠踢出一脚,手枪从蒋主任的手里脱手飞出。
手枪在砸到地板前,被郭拙诚稳稳地接在手中。他想都没想就将枪口对准了脸sè一半惨白一半殷红的蒋主任,嘴里大喊道:“破坏生产的坏蛋!马上举起手来!”
“拙诚,不能,快放下!”闻讯赶来的郭知言慌忙喊道。
跟着后面的洪杰也是眼睛瞪得如牛卵,嘴里喊道:“别乱来,别乱来……”
水管委的通信员小李更是大声喊道:“小郭,不能啊。蒋主任是干部,拿枪对着他,你这是犯罪,你要坐监狱的,快放下!快放下枪!”随即,他又慌乱地跑到走廊外,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反革命杀人啦!马排长——,马排长——”
如此大的动静,无数的人都朝这里跑来。
这时,郭知言的通信员小王带着熊癞子和夏国荣也正好过来了。
面对还冒着丝丝紫烟的枪口,蒋主任吓得全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别,别,小郭,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快放下,快放下……”
郭拙诚冷笑一声,说道:“立即下令开闸泄洪!”
蒋主任双腿一软,说道:“泄洪,泄洪,开闸……”
突然,走廊里一个声音大喊道:“不能开闸!这是蒋主任在阶级敌人的威逼下投降说出来的,我作为管委会副主任宣布命令无效!我们革命群众应该有坚定的革命立场,应该威武不屈,绝不能向敌人投降!因为原来的最高领导已经叛变投敌,我现在自动接管水库的最高指挥权。同志们,将敌人给我抓起来!”
如果不是身处其中,如果不是亲眼目见,郭拙诚还真会以为现在是在演戏、拍电影,心里不由感慨连连:“哎,这个时代的人啊真是……,真是很火星。”
蒋主任不知为何胆气足了,他对着门外大喊道:“我rì你李柏林的祖宗,你这是要害死老子。老子死了,你就想升一步?做梦!你贪污公款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同志们,并听他的,马上开闸泄洪!”
为了显示自己不是被要挟的,他又大声喊出了理由:“现在外面大量降雨,必须开闸泄洪!”
第九十九章 夺过指挥权
郭知言见此,没有再出言阻止,但心里却想开了。
郭拙诚却将枪口顶在蒋主任的太阳穴上,大声命令道:“把十个泄洪闸全部打开!”
蒋主任哆嗦着说道:“不行,不行,我的权限最多开五个。即使是平时,五个以上泄洪闸开启也必须由省水利厅下命令,还要向省zhèng fǔ报备。而汛期则必须征得省zhèng fǔ批准同意后,同时必须提前通知下游的相关单位,提前做好防汛准备,这样才可能打开。否则就算没有出大事故,我也要判刑坐牢。”
看来这家伙对自己职责还是蛮清楚的,面对枪口还能说出这么多话。他之所以这么“配合”郭拙诚,是因为他被他的手下——副主任李柏林——吓怕了。如果说郭拙诚用枪顶着他有生命危险,那么李柏林说他是在反革命的逼迫下叛变投敌,那就不仅仅是生命有危险,连名声都臭了,家里的人一辈子都无法抬起头来,可以说,这种政治上的污点比死还难受。
郭拙诚可不管这些,断然说道:“马上打开所有闸门,同时向上级报告!通知下游各县!”说着,他用枪口捅了蒋主任的脑袋一下。
脑袋剧痛让蒋主任慌忙不迭地喊道:“对!打开所有闸门,向省里……向省里报告……”
喊完,他如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晕了过去。
马守仁带着士兵冒雨快步跑来,他们手里牢牢地握着装满子弹的枪支。
这个时候,那个站在走廊里的李柏林反而不反对了,而是大声喊道:“蒋主任命令打开所有泄洪闸!我们马上执行!”不知是故意还是因为嗓子喊哑了,就是没有喊后面一句:“向省里报告。”
这个时候,这家伙还在玩心眼:将所有泄洪闸打开之后,下游很可能出事故。他这么一喊,这个责任就死死地罩在蒋主任头上。
倒是旁边的一个女人大声说道:“蒋主任,我们电信室的交换机刚才被雷电打坏了,与外界失去联系!无法通知下游,也不能向上级报告!”
“啊——”所有的人都大大惊呼道,特别对业务熟悉的人更是惊慌失措,因为他们知道在这关键时刻与上级领导失去联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事情都要水管委自己决定,意味着所有决定都得由他们自己承担责任!
蒋主任已经晕过去了,自然不知道,其他人却脸上全是惊惶之sè。
这时,马守仁带着两个士兵持枪冲了过来,两支步枪一支手枪一齐对准郭拙诚。马守仁眼里的神情复杂极了,有不解有惋惜有犹豫……
郭拙诚将枪扔给他,说道:“我是正当防卫。就算我无缘无故地杀了他,也是过失杀人,我一个小孩最多判几年劳教。你们就不要如临大敌了。”
看他扔了枪,外面的人一下涌进来好多。只有那个孙副主任忙于查看晕过去的蒋主任,其他的人都围着郭拙诚看着,一个个七嘴八舌,有的喊打有的喊抓。
马守仁将扔过来的手枪插进自己的枪套,大声吼道:“安静!安静!”
二个士兵在马守仁的带领下隐隐地将郭家父亲围在中间,但却不知道如何办才好。熊癞子、小王、夏国荣也拦在其他人前面。只有洪杰似乎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站在旁边。
郭拙诚小声对父亲郭知言说道:“爸,现在该你了。”
郭知言内心极不平静,他强行压住心里的惶恐,快速地对洪杰和通信员小王道:“你们马上通知下坳大队的人撤离,都到高地上躲避。同时设法通知下游做好准备。”
小王和洪杰连忙说道:“好的。”
谁也没有看到洪杰眼里那丝yīn霾和得意的冷笑。
等他们两人走后,郭知言大声地说道:“同志们,你们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虽然刚才这一幕谁都不希望发生,我也不希望发生,但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正确地面对它。
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不是我们追究这件事有关的责任的时候,而是我们应该考虑大坝的安全。我是水甸县县委书记,现在蒋主任因身体原因不能亲自指挥,我作为这里级别最高的干部,自动接过管理权。在我发出命令前,我请同志们先好好想一想,凭你们的经验和天气,判断一下我们的大坝是否安全?如果上游冲下来大量的雨水,我们的坝能不能保住?
我知道大家都是责任心很强的同志,对上级的指示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但是具体情况必须具体对待,现在大坝已经危在旦夕,容不得我们再请示再汇报,更不能等待通信畅通之后再根据上级的命令采取措施,而是必须当机立断!现在我以县委书记的身份命令你们,将所有闸门打开!尽可能快地降低大坝水位,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由我郭知言一人承担!
同时,我也以一名普通群众的身份请求你们,请求你们看在你们家人,你们孩子的份上,看着下游千千万万老百姓的份上,把泄洪闸打开,不要等上游的水冲下来后,我们随着大坝一起毁灭。一旦大坝垮了,我们将带着耻辱死亡,同时也带着千千万万农民用血汗修筑的大坝死亡,我想各位一定会死不瞑目。
同志们,为了大坝,为了你自己的生命,为了让更多的人获救,请听我的命令吧!我郭知言谢谢你们了!”
郭知言说的声音很大、很有魄力,但无人应答,现场的人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良久才有人说话,他怀疑地说道:“郭书记,今天的水位还没到昨天的位置,这有……”
郭知言大声打断他的话说道:“同志们,时间容不得我们再犹豫了!如果谁再犹豫,谁就是人民的罪人。如果谁怕担责任,你可以撤出,让有卵子的人来做!请你们立即把所有泄洪闸打开——!”
但是,事情终究太重大了,听不听郭知言的命令其后果的差别极大,完全是严重犯罪与普通工作的对比。不说那些对大坝安全有信心的人,就是担忧大坝安全的人也不敢动一下,他们都希望别人先一步做,然后他们再做,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整个现场的气氛几乎凝固,连一声咳嗽都没有,只有噼噼啪啪的雨声和偶尔的雷声。
第一百章 开闸泄洪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个老头满身雨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急迫地喊道:“郭……郭……,快点,快点,否则来不及了。泄洪渠可能是因为泥石流被堵塞,已经不流了,水库的水位正在急剧上升!”
“啊——”众人看清是郑致中,一个个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知识分子的本事,他们说大坝危险,那绝对是真的危险了。
“走!开闸——”他们再也没有怀疑,一个个转身就跑。
三分钟不到,一个个泄洪闸口逐第打开。一根根洁白的水柱冲向半空,然后在坝底远处砸下,发出轰隆隆的吼声。
看着一根根水柱喷涌而出,郭知言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就势斜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他两只手如风雨中的树叶般抖动着,连烟都拿不住。
郭拙诚扶着郑致中坐下,心有余悸地说道:“郑老师,刚才真是多亏了你啊。我真担心功亏一篑,那样的话大坝就真的危险了。”
郑致中还在大口地喘着气,刚才说话几乎耗尽了他本来就不多的体力。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我……我担心还是来不及啊。我们必须迅速通知当地攀甸县zhèng fǔ,让他们组织当地群众把堵塞的泄洪渠挖开。现在谁也不知道上游会来多少雨水,仅靠泄洪闸恐怕……”
郭拙诚想起前世泥石流阻塞河流形成堰塞湖的事,如果真的形成了堰塞湖,那是不可能凭人工一下挖开的。他说道:“现在通信不通,只能让人步行去通知,一时间恐怕很难挖通。郑老师,有没有其他办法让水流走?”
郑致中摇头道:“哪有什么其他办法?”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让我想想……,真没有好办法,……”
郭知言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他吸了两支烟之后走下大楼,冒着倾盆大雨站在大坝zhōng yāng,看着笼罩在水雾中的湖泊,沉思着:“能不能保住它?这件事对我是祸还是福?儿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刚才他的行动实在太出格了,他怎么一下变成了这样?……,如果没有郑致中过来,情况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郭书记!郭书记!不好了!……”一个人大喊着跑了过来。
郭知言一惊,连忙跑着迎了上去,对全身湿透的通信网小王吼道:“慌什么慌,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小王哭丧着脸大声道:“下坳大队的社员闹起来了!他们骂你,说你夺蒋主任的权就是为了上坳大队的那些禾苗。听说这里要泄洪了,他们说找你算账,要抓你!郭书记,你快跑啊——”
郭知言冷笑了一声,说道:“就这点事也值得跑?洪杰,洪书记呢?”
说完,他心里就明白洪杰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如果不是他鼓动下坳大队的干部群众,他们又怎么知道自己逼迫了蒋主任,怎么知道自己夺权?这个姓洪的真是不消停啊。
小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雨水,回答道:“他……他和司机小张已经乘吉普车出发去通知其他人了了。下坳大队的电话是接水库的,这里断了他们那里也不通……”
听了小王的话,郭知言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只要洪杰能把消息传出去,下游做了提防,那里的损失就会减小很多。
突然,大地一阵剧烈地晃动,就如发生了地震一般。
郭知言和小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紧紧地抓在一起,相互支撑着。两人脸sè苍白,目光在雨中相互探询:“发生什么事?难道大坝垮了?”
正在办公室陪着郑致中的郭拙诚也是大惊,也以为大坝出事了,心里暗呼:糟了!历史上该发生的灾难还是发生了!老天爷,难道老子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
他想都没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yù往外冲出去,他要看看大坝到底是如何崩溃的。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阵低闷的声音。
脸sè苍白的郑致中略一思考,马上说道:“不是大坝本身。事发地点离这里至少七公里。从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很可能是野狗坡发生了大型山体滑坡。”
被郑致中这么一说,郭拙诚也很快明白了,说道:“声音的速度每秒三百四十米。你留意了时间?”
郑致中很赞赏地看着郭拙诚,觉得这个孩子反应很灵敏。他不知道郭拙诚心里很惭愧,都是成年人,为什么郑致中就能瞬间判断出原因,而我就慢一拍呢?不过,他心里还是异常高兴:只要不是大坝崩溃就好。
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心里记挂着大坝,记挂着父亲的安危,自然就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了。
但郭拙诚还是走了出去,因为外面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喊声,只是听不太明白,不知道喊什么,只知道肯定又出事了。
看见熊癞子、夏国荣依然站在走廊外,他解释道:“原来想喊你们来帮忙的,现在已经没必要了。走吧,下去看看。”
随着蒋主任的掏枪,一切行动都已经提前。郭拙诚安排的最后手段没有利用上。
熊癞子和夏国荣被刚过来看到的那一幕吓怕了。熊癞子心里多少还有一些准备,夏国荣心里则完全颠覆了郭拙诚是一个孩子的印象。
两人不说一句话,急匆匆地跟了下去。
他们与郭知言和小王汇合了,相互交流着信息:
小王告诉远处的喊声是下坳大队的社员发出来的。他们要来找郭知言讨说法,要问他为什么为了上坳大队而不惜祸害下坳大队。现在那些人被马守仁带领的士兵挡住了。
郭拙诚则告诉父亲,说刚才的大地晃动和沉闷的声音是野狗坡发生了大型山体滑坡引起的,请他不要担心。旁边的夏国荣则激动地诉说着野狗坡的情况。
郭知言一边走,一边对郭拙诚问道:“你说下坳大队的群众会冲破士兵的阻拦过来吗?”
郭拙诚摇头道:“不会。要过来早就过来了。如果他们上了大坝,马上会明白父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
郭知言点了点头,看着儿子分析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心里很自豪。
第一百零一章 省委组织部长发飙
此时,大坝的水位早已经超过了昨天的最高水位。由于泄洪渠被泥石流堵塞,水库的水无处可走,虽然大坝十个泄洪闸全部打开,但水位上升的速度很快,水面骤然升到离坝顶只有半米的位置。浪头打在堤上,飞溅的水花可以覆盖走在坝顶的人。
第一次来到大坝上的人也许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但常年生活在这里的社员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看到这一幕,他们就明白郭知言的行为对不对。这么高的水位意味着大坝危险之至,意味着一旦垮坝,他们的家园将荡然无存!
他们哪里还有心思计较那些被淹没的田地?对郭知言感激还来不及呢。
果然,当郭知言等人走到大坝的尾部时,那里的农民早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几个持枪士兵矗立在那里。
看见他们过来,两个士兵同时举起了右手,朝他们敬了一个尊严的军礼,但更多的目光却落在郭拙诚的身上。
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郭知言、郭拙诚他们做的对不对。
郭拙诚对郭知言说道:“爸,这里没事了。我到电信机房去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把交换机设备修好。你上去陪郑致中老师吧,还有钱老师他们,这次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我是无法下这个决心,更不敢跟姓蒋的这么干。”
郭知言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等郭拙诚走后,他又对通信员小王等人说道,“你们还是去下坳大队,很多地势低的老百姓还要搬家具什么的,你们过去帮帮忙。这里的就不用你们cāo心了。”
他默默地呆在雨水中,脑袋被雨水淋得湿透后,心里也平静下来,仔细回想起刚才儿子的举动,良久之后他感叹道:“好狡猾的小子!”
“狡猾”是一个贬义词,但现在的郭知言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儿子身上,他甚至想将“jiān猾”这个更糟糕的词也套给他。
郭拙诚刚才之所以激怒蒋主任,是因为他看到了外面普降暴雨,更看到了蒋主任嚣张的表象下出现了一丝意志动摇的迹象。也就是说如果郭拙诚不这么做的话,蒋主任自己也很可能因看到情况不对而下令开闸泄洪。
如果让蒋主任自己下令开闸泄洪,大坝固然可以保住,但郭知言父子的作用就大大地打了折扣,他们最多就是一个建言的人而已,几乎谈不上什么功劳。因为作为水库的最高领导,郑重是应该的甚至是必须的,在水库这种单位慢一拍永远比快一拍要好。
等这件事平息之后,蒋主任很可能啥事没有。而不按规矩出牌的郭知言却势必会被人责难,有人会说他们是刺头、说他们无理取闹、说他们为了升官而不顾原则捞政绩、说他们危言耸听、说他们人为制造恐慌。
其中最要命的就是有叶副省长批示将郭知言停职检查的文件。根据省水利厅下发的这个文件,郭知言甚至有可能被撤职、判刑。毕竟这个世界不缺落井下石的人,不缺渴望别人倒霉自己爬上去的人。
可现在郭拙诚这么持枪威逼,xìng质就不同了:他在蒋主任改变主意前的一瞬间暴起,就意味着郭家父子是在不顾自己的政治前途、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来强迫顽固的蒋主任开闸泄洪。无论最后蒋主任如何表现积极,都无法改变他是在郭知言他们强硬命令下才行动的事实。那么保住大坝的功劳就百分之百地落在郭知言头上,蒋主任只能以小丑的形象来衬托郭知言的伟大。
“我这个儿子千算万算,恐怕也没有想到蒋主任竟然拿出枪来吧?”郭知言在感慨之余也不免心惊肉跳。当时他听到枪响,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
不过,郭知言知道现在离最后成功还差点远:首先必须保证大坝不出事。其次必须让人知道,特别是让上级领导相信,如果不是他们采取断然措施,大坝就会出事,几千上万人就可能死亡。
一旦上游没有大量的洪水过来,或者上级领导不认为上游来的洪水会对大坝有致命威胁,不认同无数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就被动了,最坏的情况连枪毙都有可能!
攀甸县县委书记唐成贵肯定是第一个会告状,要郭知言为攀甸县因开闸泄洪受受到的损失负责。
同样,如果大坝没有保住,他和大坝一起灰飞烟灭,水利系统的人肯定会借故推脱,甚至会说就是因为郭知言父子的乱搞才导致大坝工作人员人心惶惶、没有了统一指挥,也就无法克服遇到的困难,导致事故发生并一发不可收拾,郭知言父子应该负主要责任。
无论如何开枪事件发生后,他们父子只有华山一条路可走了,只有朝前冲。
……
省委组织部部长褚国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岂有此理!这种人简直就是土匪,完全是无法无天!为升官制造谣言,危言耸听!”
旁边站着的手下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马上站直后问道:“褚部长,我们怎么办?”
褚国平扬起手里的纸厉声吼道:“对如此大胆妄为的人,你还不知道怎么办?你还是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吗?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你首先是国家干部,首先是党和人民的干部,然后你才是某个人的部下。
你难道一点原则xìng都没有?你看看他,为了一点点私yù,竟然将本职工作全部抛到一边,将有副省长批示的文件视同废纸,还纵容儿子拿枪伤人,这哪里还是一名党的干部?哪里是一名**员?下游千千万万的农民、工人,难道就比上坳大队几十号人还轻贱,几万亩几十万亩土地包括攀枝县县城难道还比不过那本来就应该淹没的一百多亩土地?”
说到这里,褚国平又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吼道:“马上给我起草文件!我要立即将他撤职!必须立即开除他的党籍!另外,你在文件里要求司法机关马上介入侦查,必须将这种害群之马坚决清除掉!”
第一百零二章 暴怒的军区司令
褚国平的样子不可谓不大义凛然,他的话不可谓不掷地有声。
但他的手下却知道自己的上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这种大义凛然是有针对xìng的,针对他的政敌,他可以时时刻刻摆出这幅为国为民、一心为公的样子,但针对他的同党却什么都可以变通,什么原则都可以放弃。
此时,他的手下什么都不敢说,只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等待。等狂怒的褚国平稍微平息一些后,说道:“部长,这事涉及到水利厅,要不要跟水利厅通一下气?”
褚国平怒道:“我们省委组织部是管全省干部的,难道水利厅的干部就不归组织部管了?”不过,说到这里,他语气缓了缓,说道,“……,这样吧,我到叶副省长那里去谈谈。你尽快把处分意见拿出来。”
感觉自己的话太软弱,他又提高声音说道:“哼!对这种为了个人名利而不顾一切的人,我们必须坚决打击!”
也不等手下有什么反应,褚国平就出了办公室。叶副省长是常务副省长,与省委组织部部长级别相同,但叶副省长在排名上却排在褚国平的前面,自然由他去拜访对方。
看到褚国平过来,叶副省长连忙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一边请褚国平就座,一边忿忿不平地说道:“国平部长,现在下面的干部怎么这么缺乏素质,这简直就是肆无忌惮嘛。”
褚国平苦笑着问道:“你也接到水甸县有关郭知言的报告了?我正要向你汇报呢。”
“我们两个就别客气了,什么汇报。”叶副省长愤怒的说道,“国平部长,你说说,这个干部到底是怎么提拔上来的?难道就因为他破获了一个案子就应该如此破格重用吗?”
褚国平装着思考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主要是因为这个干部胆子大。当时他还没有当上县委书记,仅仅是代理主持全县的工作就把全县的右派的政治待遇全部改善,将他们组成一个个什么‘专家综合调研组’,安排他们分赴各地进行调研。这些右派俨然成了不是钦差的钦差,在全县上下作威作福、为所yù为。就是因为这件事符合某些人的胃口,所以……”
叶副省长大怒:“我就说嘛,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竟敢如此专横跋扈,不是有人撑腰,他敢吗?”
叶副省长之所以如此震怒,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签署了意见的文件被郭知言无视,一种被蔑视的愤怒让他有些失态。
褚国平立即点上眼药:“这次为了夺取水库的领导权,竟然还抢夺枪支,用枪逼着同级干部下命令开闸泄洪,这简直就是过去的军阀、就是一个为了升官发财而不顾一切的政治流氓!……,老叶,这次幸亏还有一位同志机灵啊,知道坐车出来打电话向上级汇报,否则的话我们还不蒙在鼓里呢。真不知道水库的电话联系通道是不是他人为切断的,或许为的就是在那里称王称霸。”
叶副省长余怒未消,大声说道,“国平部长,这事必须严肃处理!该撤职必须撤职,该判刑必须判刑,必须通报全省!哼,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后台!”
……
就在叶副省长发怒的时候,一个身穿军装的健壮男子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省长办公室,嘴里大声囔道:“你们zhèng fǔ到底是怎么搞的,什么狗屁人都可以当领导?”
省长的秘书尴尬地跟在这个军人的后面,有点无奈地看着省长。
省长看见来人脸sè铁青,不由一愣,连忙笑了一下,挥手让秘书离开,一边快步走出来,一边说道:“呵呵,什么风把韩司令吹来了?请坐,请坐。”
韩司令将军帽一扯,重重地摔在茶几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瞪着眼睛说道:“什么风?台风!你以为我韩豹子愿意来找你们?愿意来找你高国辉?不是!如果阳铭同志在,我就去骂他了。我是对事不对人!”
高国辉亲自给韩豹倒了一杯水,说道:“韩司令,先喝杯水消消火。你要批评我们zhèng fǔ,我接受。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我现在可是糊里糊涂的。”
韩豹接都没接高国辉递来的杯子,睁圆眼睛反问道:“那你高省长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了?”
高国辉笑了笑,将杯子放在韩豹的前面,说道:“如果你不说理由,恐怕我只能这么认为。”
韩豹抓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口水,手在嘴巴上一抹,说道:“宜贡地区那个狗屁攀甸水库,你知道不?”
高国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有印象。前年我和人一起去那里调研过。可水库与你们军队、与你韩司令有什么关系?”
韩豹瞪着眼睛说道:“怎么没关系?我现在有两个军工厂都快淹没了。不知道是你们zhèng fǔ的官员蠢还是太贪财,竟然这个时候还不泄洪,现在我省西南部普降暴雨,又遇上山洪爆发。你们那个水库到底泄洪不泄洪?不泄洪,我们军队就派飞机去炸了!”
高国辉连忙说道:“谁说西南地区降暴雨了,我怎么没收到灾区通报?”
韩豹说道:“是局部地区下暴雨。就是我那两个军工厂附近。你自己掂量吧,一家是生产飞机部件的工厂,一家是生产步枪的工厂,对了,还有一个军粮储备库,都他玛的是重点军工厂,现在这三个单位都向我告急。你们到底是为了多发一万度电来淹没我的工厂,还是让我急了派人去炸了你们的水坝?”
高国辉愕然地看着韩豹,说道:“怎么可能?”他走到对面墙壁上的全省地图,看着左下角的方向,说道,“这事我还真不清楚。但水满则泄这是最普通的道理,哪里还需要惊动你韩司令?”
韩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让高国辉面前一拍,说道:“你自己看!”他喝了一口水,说道,“好不容易有一个jīng明人看出问题很严峻,劝说水库管委会的人开闸泄洪,可是我们某些领导竟然下令将这个人停职反省。哼!”
他掏出的纸正是那封由水利厅下发的、有叶副省长签署意见的传真电报。
高国辉扫了一眼传真电报,立即对外面喊道:“祝秘书,马上将叶副省长、水利厅厅长召集到我办公室来!”
等祝秘书答应后,高国辉不解地问韩豹道:“你们军工厂离水库大坝这么远,军工厂又在山里,这水怎么可能淹进去?”目光扫向墙上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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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杯具的水利厅厅长
韩豹冷哼一声,说道:“我说高省长,我的高大人,你到底懂不懂水利常识?下游的水位高就托住了上游的水,会大大减缓上游洪水的下泄速度。……,现在我们军工厂那里山洪爆发,如果下泄太慢,洪水就会倒灌进来。……,呃,我说你老高,不会以为我和这个姓郭的有关系,现在是拐弯抹角地替他求情吧?”
“你韩豹是这样的人吗?”接着,高国辉开玩笑道,“呵呵,怎么听起来你有点做贼心虚似的?不会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对于高国辉活跃气氛的话,韩豹只是瞪了对方一眼再次冷哼了一声。
高国辉收住笑,关心地问道:“韩司令,军工厂的情况怎么样?怎么水大到可以淹没工厂的程度?当时水库设计的时候肯定考虑过这个洪水的问题吧,你别说什么倒灌,玄乎乎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下之意是有点不相信这么重要的军工厂能被洪水淹没。如果真是这样,不是当时设计大坝的人员该枪毙,就是设计军工厂的人该枪毙。
韩豹眼睛又瞪圆了,说道:“我的老搭档,你难道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妖?”
他噌地一声站起来,大声问道:“我问你,工厂的那些男男女女要不要结婚,要不要生娃娃,生了娃娃要不要结婚,要不要住房子?原来那些地方怎么能够用,他们能不向四周、向下面平坦的地方发展建房?
再说了,这次是你们水库的水位保持得太高,超过jǐng戒水位一米多。结果天一下大雨,山洪一爆发,这些水就被托住了,流不下去啊。现在连老厂都快要进水了。”
怎么听怎么都感到他有点心虚,老脸也有点发红:被高国辉问出实情实在有点尴尬,实际上现在淹没的区域都是军工厂工人搭建的“违章建筑”。可以说是军队管理不严格造成。只是这种违章建筑情有可原,是领导默许修建的,现在若被淹没工人的损失也不小。
韩豹此时难得地放低了声音,说道:“职工的住宅区也属于军工厂的范围吧?我可没有借势压人的意思。”
对于军工厂的困境,省长高国辉心里很清楚,心里确实没有埋怨军工厂工人的意思:人家一辈子生活在那种穷山沟里,够苦了,搭建几间房子实在情有可原。
他摇了摇手,语气低沉地说道:“韩司令,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了解情况。……,老韩,你们军队完全可以发函给水利厅,也可以直接给水库下令,要他们立即泄洪啊。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出马?”
韩豹气愤地说道:“现在攀甸水库成了孤岛,电话电话不通,路也被山体滑坡而阻塞。派人找到你们水利厅,你们这里的官老爷倒好,就给了我的手下这个传真电报,上面有常委副省长签字呢。……,你说我手下的小兵哪里敢跟这么大的官斗?他们没卵子,怕领导,只好把我这个老家伙喊出来。你以为我愿意丢下老脸跑到你这里来哭求?”
高国辉听了两道眉毛皱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叶副省长和水利厅龙厅长联袂而来。祝秘书没有通报,直接将他们带了进来,只在进来后才说道:“首长,叶副省长和龙厅长到了。”
高国辉劈头问道:“龙厅长,宜贡地区攀甸水库目前的情况你熟悉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问话的时候,他示意叶副省长入座。对同级干部,必须保持必要的尊重。
而旁边的韩豹却眼睛炯炯地盯着龙厅长,就如一头豹子待机而噬。
龙厅长见得几个大领导都在这里,不由有点慌乱,心道:果然是攀甸水库的事情!那个姓郭的王八蛋真是不省心啊。区区一个县委书记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把省里的高官都扯出来了。
他马上回答道:“报告高省长,攀甸水库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主要是前段时间那一带干旱严重,去年过年的时候连发电的水都没有,攀枝县的干部群众对此意见很大,而且我们也收到了当地军工厂发来的批评意见。
考虑到现在雨季将要结束,水库领导班子认为应该趁目前下雨量大的好时期多蓄积一些水源。根据他们的请求,我们水利厅经过分析论证,基本同意他们保留较高的水位的建议。
而水甸县县委书记郭知言同志却从个人私利出发,强行要求水库方面泄洪。最为恶劣的是就在一个小时前,他竟然夺取枪支威逼管委会主任,不顾下游水位高的情况而强行命令开闸泄洪。我们水利厅就此情况已经向省委组织部门提出请求,请求有关部门对该同志采取必要的处分……”
突然一声巨响在旁边响起,龙厅长一愣,慌忙住了嘴。
韩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然后指着龙厅长大声咆哮道:“放屁!真是一派胡言!大白天竟然有你如此颠倒黑白,真是咄咄怪事!”
叶副省长张口结舌地看着愤怒的韩豹,可怜的龙厅长更是双腿颤抖着。
最后还是叶副省长先反应过来,不满地问道:“韩司令,龙厅长是根据事实向领导汇报,我认为他的汇报是实事求是的。你怎么如此……生气?”
“态度”二字临时换成了“生气”。如果说“怎么如此态度”,那就有了明显的责问之意,有上级批评下级的意思。
韩豹怒极而笑:“哈哈,实事求是?那好,我问龙厅长,我们八零三厂即将被水淹,全体军民放下生产去抗洪救灾什么怎么回事?我们五四九厂已经进水又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军粮基地危在旦夕又是怎么回事?”
龙厅长脱口问道:“怎么可能?”
韩豹一下窜起来冲到龙厅长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怎么又不可能?你是说我这个省军区司令在你龙厅长面前说谎话,你以为我这个省委常委没事干专门来诬陷你这个水利厅厅长?”
龙厅长脸上冷汗直冒,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看着自己的手下吃瘪,叶副省长心里很恼火:玛个逼,大家都是省委常委,你甩什么身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老子就是这么好欺负的?
他大声说道:“韩司令,无论是八零三厂受灾,还是五四九厂受灾,与攀甸水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在当时设计水库建设的时候,各相关单位可是签了字的,即使……”
韩豹可不管你是谁,除了买省委书记、省长几分面子外,其他人都怎么看在眼里。见叶副省长又要长篇大论地分析道理,他怒了,大声对外喊道:“江参谋!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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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省长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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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的军人大步走进来,立正朝大家敬礼:“各位首长好!”
韩豹怒道:“别搞这些狗(rì)的虚礼,马上给老子把地图铺开!你给某些昏了头的家伙讲讲现在的形势。”
韩豹带来的军用地图与高国辉墙上挂的地图完全是两个级别。上面海拔高度和等高线一目了然。
参谋并没有马上讲解,而是先让大家看着。没看一分钟,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就走了进来,他拿着一张纸对叶副省长说道:“首长,这是省委组织部抄报过来的有关撤销水甸县县委书记职务的处分决定。”
所有的人都一愣。韩豹连连冷笑道:“什么时候我们zhèng fǔ的办事效率这么快了?那个加强水库管理的文件也是瞬间而就,现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人家生死不知,你们就将他的职撤了,我真是佩服你们啊,哼哼!”
他将那纸处分决定一把从叶副省长手里抢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说道:“哼哼,真是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夺枪威逼?……,既然是夺枪,说明对方之前就掏出枪了,我问你们,对方凭什么掏枪?对方掏枪对着一个县委书记合法吗?你们了解了多少现场的情况?姓龙的,对,姓龙的厅长,你给解释一下。”
被韩豹愤怒的双眼瞪着,龙厅长全身都长了白毛,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厅里不知道,这是省委组织部下的文……”
韩豹怒道:“放屁!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不就大声说着这个姓郭的逼人开闸泄洪吗?现在怎么又说不知道了?”
叶副省长有点不满龙厅长将责任推到组织部,但也知道这个姓龙的现在胆虚了,不敢承担一点责任。见部下无力,他只好自己出面,说道:“韩司令,请注意你的身份。人家好歹也是一厅之长,你说龙厅长不了解情况,你说姓郭的没罪,难道你就了解情况,我们龙厅长就有罪?”
他的这话很巧妙地将自己撇清了,转而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帮龙厅长说话。
韩豹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不屑计较这些,他冷笑道:“我说了姓郭的无罪吗?我说了姓龙的有罪吗?我是军人,心里没有你们那么多的道道。我不追求过程,我只看结果。现在我们军工厂形势危急,那么这个姓郭的要求开闸泄洪,就是有功!
我不妨告诉你们,我已经请示上级并得到授权,如果我们军工厂周围的水位继续上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下令轰炸机起飞,将大坝炸平!那时候承担责任的可不仅仅是这个水库的领导,还有你这个牛皮哄哄的龙厅长!也有某些不了解情况就乱批意见的人!”
叶副省长是常务副省长、常委,跟韩豹的级别一样,见对方不点名地说自己,也顾不上撇清了,而是讥讽地说道:“危言耸听!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孩子?”
韩豹怒气勃勃,转头对高国辉吼道:“姓高的,你跟这几个蠢东西说说,老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玛个逼的。”
韩豹的骂声让所有人张口结舌:他竟敢当面骂省长!
虽然高国辉没有说话,但叶副省长、龙厅长见了韩豹的态度就知道攀甸水库真的麻烦了,心里不由慌乱起来,就是叶副省长也开始流出了冷汗:如果真是韩豹所说,龙厅长丢官是肯定的,他这个主管水利的副省长又何尝没有责任?
他们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感到一点点庆幸:幸亏省委组织部下发了这个文件,至少为他们分担了很大的责任。
叶副省长是jīng明人,心里很快就权衡清楚了事情的利弊。他放低声音说道:“国辉省长,韩司令,因为攀甸水库现在信息不通,我们只能听地方zhèng fǔ转来的消息。我所知道的情况是,有一个叫洪杰的公社副书记在进出攀甸水库的道路堵塞前乘车出来了,他说他亲眼看见了水库管委会里面发生的事情,说郭知言同志与水库管理人员矛盾很大。
也因为这个洪杰同志打电话给他们的县长和地委领导,地委的领导同志就向省委组织部提交了建议。具体情况如何,还有有待关部门进一步调查。请省委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情况调查清楚的,绝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志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见叶副省长将脑袋缩进龟壳,韩豹还待骂人,又有一个秘书模样的人惊慌地走进来,对龙厅长说道:“龙厅长,攀枝县有紧急情况汇报。”
说着,他递了一张纸给龙厅长。因为他只是厅长的秘书,面对几个常委,心里很紧张。
龙厅长扫了那张纸一眼,本来煞白的脸sè变得更白,脱口说道:“怎么会这样?”
叶副省长见状,连忙夺过纸张快速看了起来,尚未看完就脱口说道:“怎么会这样?”慌乱之sè明显写在脸上。
高国辉问道:“怎么回事?”
韩豹则没有高国辉的矜持,再次粗鲁地从叶副省长的手里夺过纸张,刚一看就冷笑起来,说道:“‘目前发现并确认泄洪渠因为泥石流而堵塞。现在忻流河河水暴涨,怀疑攀甸水库垮坝’。哼,你们这下倒是有了推脱责任的借口,泄洪渠堵塞谁也想不到是不是?垮坝好啊,免得我下令空军炸坝了。哼哼哼……,”
一声声冷笑如钢针般刺向某些人的心脏。
叶副省长慌乱地说道:“我一个副省长有多大的责任?现在我们都不在想办法吗?”
韩豹没有理会叶副省长,而是大声命令道:“江参谋,马上询问两个军工厂的水情!”
“是!”参谋扔下地图,迅速跑向门外。
高国辉将手里的烟让茶几上一扔,脸sè异常严肃地对自己的秘书下令道:“记录命令:一、立即通知在家的常委召开紧急抗洪救灾会议,立即研究部署攀甸水库下游防汛和群众撤离方案。二、攀枝县、水甸县、鸿江县、邵山市立即进入紧急状态。水甸县、鸿江县、邵山县严防死守忻流河两侧大堤。攀枝县地势低洼地方的群众立即撤离。三、攀枝县立即组织所有党政军和群众的力量疏通泄洪渠。四、命令宜贡地区驻军派出jīng干队伍携带无线电设备立即进入攀甸水库,查清攀甸水库当前情况,四小时内必须建立起联络通道。”
第一百零五章 千钧一发
省长高国辉继续有条不紊地命令道:“五、命令省地两级立即成立应急指挥部,省里由我任组长,韩司令、叶副省长任副组长,相关厅局一把手任组员。组员还包括水甸县县委书记,他叫郭知言吧?这个同志有眼光、有魄力、敢于坚持原则,让他参入省应急指挥部里。六、命令水利厅的专家立即共同研究出一套更好的、行之有效的救灾方案,必须考虑下游溃堤的极端情况。七、军工厂方面,先各单位自行组织救灾,等情况明朗后直接由省应急指挥部协调。同志们,现在情况危急,马上行动!”
叶副省长心里还想提醒郭知言已经被省委组织部撤职,不应该与厅局领导并列,虽然组织部的这份决定也许是错误,但总得给省委组织部留一份面子吧?如果就按省长这个名单公布出去,那不是在省委组织部部长褚国平的脸上甩耳光吗?而且是当众打啊。
但是,此时的他一个字都没说,或者说不敢说,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而已,在心里为自己的老朋友默哀。作为官场老手,他猜想很可能高国辉心里早就对褚国平不满了,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自然加以利用。
在省长的严令下,在省军区司令的积极推动下,省应急指挥部很快在省委会议室成立,相关人员迅速到位,有关部门特别是军队很快在这里架势起通信线路。一个个电话,一道道电波飞向四面八方。
“报告!八零三厂军品车间进水!”
“第甲字号粮库晒场进水!”
“命令!八零三厂、五四九厂严防死守,当地zhèng fǔ和军方全力救灾!”
“报告!气象部门报告大片积雨云正朝东南方向移动,预计三小时后达到库区流域!”
“报告!因为天气恶劣,直升飞机依然无法飞抵库区上空空投命令。”
“命令空军随时待命,气候好转立即起飞!轰炸机组做好准备!”
“报告!宜贡军分区第三营集合完毕!请指示!”
“报告!相关医疗应急小组分别在宜贡地区和水甸县、攀枝县组建完毕,请指示!”
“命令!立即出发!”
“报告!攀枝县樟木公社大堤发生险情,正在堵补缺口!”
“命令!人在堤在。谁退后一步,无论是谁一律重处!”
“报告!攀枝县水利局根据测定的水流分析,大坝并没有出现危险!是所有泄洪闸打开泄洪产生的流量。”
“报告!省水利厅专家建议将攀枝县茅坪公社塘洼大队作为临时蓄洪区,以应付可能增加的水量。在泄洪渠疏通之前做应急之用。”
“命令!军队立即做好爆破塘洼大队大堤的准备!紧急疏散群众,确保不死一人!”
……
接到省委紧急通知的宜贡地委书记卢南陵傻眼了:一边是省委任命郭知言为省救灾抢险应急小组的组员,与厅局领导并列;一边是省委组织部紧急下发的关于撤销郭知言县委书记职务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的通知。
两个通知都是紧急的,卢南陵死了无数脑细胞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这可是关系到他今后怎么走,今后跟谁走的问题:“玛个逼,有这么为难人的吗?”
这次汤和chūn倒是表现聪明,接到省委的通知后,立即带领公安干jǐng乘上大卡车前往灾区,不再掺和与郭知言相斗的事,心里把他的那个亲信洪杰恨到了骨子里。
当然,最傻眼的还是省委组织部部长褚国平,得知情况的他目瞪口呆,更是惊慌不已。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的威信将一落千丈:被省长当众打脸的人谁敢亲近?
大坝自然没有垮塌,攀枝县看到水量大增是因为十个泄洪闸突然大开。
但在各级官员勾心斗角、推诿责任、乘机打压的时候,攀甸水库确实进入了最危险的时刻。因为泄洪渠因泥石流而堵塞,上游的来水很大,即使大坝的十个泄洪闸全部开启,但水库的水位还是在人们惶恐的目光和惊悸的心情中满满上涨。现在水面离坝顶仅仅十几厘米的差距,一百米开外就看不出这点点差距,就如坝顶与水面平齐。
人站在坝顶,脚可以轻易地踢到水。当风吹起的波浪打过来时,大量的湖水冲上坝顶,然后漫过大坝从另一边流下,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让人忍不住双腿打颤。
县委书记郭知言一直如柱石一般稳稳地站在大坝上,强行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镇定自若地安排水库职工、士兵和闻讯而来的当地百姓搭建防浪栏。
所谓防浪栏,就是利用木材、草席等材料,用绳子它们捆扎在一起树立在大坝之前,当大浪打过来的时候,波浪的能量被它吸收,浪头大大减低甚至消失,这样一来波浪就不给冲撞、拍击大坝坝体。
这个行动是在专家郑致中指挥下进行的,站在大坝坝顶的郭知言只是给了大家一个鼓舞。但正是这个鼓舞,让所有的人都干得热火朝天,心里虽然也害怕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郭知言表面是镇定的,但内心却一遍又一遍地祈祷天不要再下雨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大坝那几条陈旧的裂缝在慢慢扩张……
郭拙诚此时还在电信机房里紧急抢修被雷电打坏的交换机。他仔细检查了一遍交换机,最后查处故障点就是那块铃流板。这种交换机是原始的塞绳似交换机,带的电话都是摇把子电话。它结构简单、功能单一,设备里面的电子元件很少。
前世在大学学过无线电,参加大学学生会组织的家用电器维修班,修理过电视机等家用电器,对这种手工交换机上的简单电路还是有十足把握。
他的心里最担忧的还是大坝:“虽然比前世提前开启了十个泄洪闸,但能避免悲剧发生吗?”
……
晚上八点左右,一个秘书模样的男子满脸兴奋地冲进省应急指挥部:“报告!我们与攀甸水库联系上了。”
虽然还不知道大坝的情况,但坐镇指挥的高国辉、韩豹等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相互对视一眼后,韩豹问道:“军队已经到了库区?”
秘书愣了一下,脸sè有点尴尬地说道:“不是!是攀甸水库自己修好了电话设备,我们军队抢修好了被泥石流冲断的载波线路。……,这是水甸县县委书记郭知言发来的传真电报。”
(感谢冷魂狂战的打赏和3000字催更票,3000字估计能满足,可昨天一位书友投下的9000字的催更实在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