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太极炮锤
武林中曾流传着一个关于步法的传说,叫‘咫尺天涯’。
但凡习武之人,基本都听过这个传说,但谁都承认没有亲眼见过。
传说这是一门神意打法兼备的步法,同时也是能够通往抱丹天路的法门。
杨猛对拳脚发劲中的神意控制,已经到了几近开宗立派的宗师水准。
但他没有想到,在这个胖胖的黄教喇嘛身上,竟然能够看到将神意融入了步法与身形的影子。
密宗称这种步法为步步生莲,据说对于领悟藏传十八大手印有极大的帮助,幻海之前急速追上杨启元,并借着步法的气势爆发出拳时用过,但在东来的脚下时,其中神韵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倒在地上的幻海见了,血红的双眼不禁精光四射,而作为东来的对手,如今几乎面贴面的杨猛见了,却感触更为深刻。
他不懂得咫尺天涯的法门,但他觉得如果能将拳术中的神意融入步法,再把下盘打法与步伐结合,好好地想想咫尺天涯这个成语的涵义,或许能够找到其中的关窍。
所以,当他这一步迈出,第二步抬腿的瞬间,脑海中便如流光飞影一般地闪过了许多画面,其中有初学拳术时的想法,也有与桑博开战之后在月下的感悟。
于是,在东来眼中的杨猛忽地再次一变,拳法中不觉又多出了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明明是刺向面门、炸向裆下的双拳,却忽地生出这种令人费解的神意。东来心里的感受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若有所思。
能够通神入化,本身便是对暗劲变化及发力的感触达到了一定层次,如果说杨猛的拳中有了一丝道艺的神韵,那么东来的拳中则满是禅意。
当然,那禅意虽然满满,但大多都夹杂着这些年在普渡寺中歪曲佛法,纵欲淫人妻女的邪门味道,即便对于东来喇嘛说来,这种禅意同样是他所求的武道与禅机佛理。但其中的神韵毕竟是落了下乘。甚至很有一点强词夺理的魔道神意。
这种层次乃至气度上的较量,在面对弱于自己的对手时,丝毫不会发觉有什么不妥,但对于同一层次的化劲大师级高手来说。便有了难以掩盖的瑕疵。
杨猛虽然初入化劲。但他的拳术却是在不断的生死激战中磨砺而来。等到龙爷手把手的提点他之后,更是从每天日月运行的规律中,寻找并感悟着自己拳术上的缺点。不断地纯化着自己拳脚中的神意。
东来通神入化十多年,但却是在天赋与密宗修行法门的千百年经验积累下而来。
何况,他这些年浪费在女人肚皮上的时间,也远远超过了修行的时间。
何况,几年前他在尹福的掌下,差点被一记牛舌掌废了根轮气脉。
更何况,在杨猛二人到来之前,他在马贵身上消耗得气血已经足够多了。
有了这么多的理由,又面对着如此不着痕迹的神来之笔,东来的精神忽然有些恍惚,等到他发现号称防御第一的内缚拳,竟然也没办法完全封挡住杨猛犹如羚羊挂角的双拳时,他身上的肌肉不觉猛然齐齐地抽动膨胀起来,接着便随着气血疯狂地涌入了足底。
砰!
气势汹汹的踏步出拳,忽然又以违反了人体生理定律的速度猛然向后退去,这种奇异的反差,令杨猛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随后手上微微一抖,将刚刚打出的拳路本能地一变,从两杆毒辣刁钻的形意大枪,猛地化作两把势不可挡的太极长鞭,劈头盖脸地连连抽打拍落下去。
无声的拳打,猛地变做气势汹汹的长鞭,同样快疾到了无可挑剔的反应与招法,当让东来觉得可怕的,并不是那对杀意纵横赤红如日的血肉双鞭,而是杨猛脚下连连颠簸,忽地有了一丝灵气的步法。
脚下急行奔踏,腰间却是起伏不定,臀后筋肉或松或紧,双股的大肌则团团爆发。
短短的几步下来,杨猛便生生地在这短暂而又迅猛的踏步追击中,体会到了形意拳马形发劲的真髓,更是一下子明白了李存义那天对他所说的何为天马,何为龙种,为何马术与可称为龙技。
佛门所谓大威天龙,神威如狱,其中蕴含得神意,不过便是如是而已。
所谓千拳归一路,万劲不出宗,这感悟到了龙腾马踏的神意,身上所有的肌肉顿时无一不在运动,无一不在发力。
天马行空运得是腿脚之劲,接下来便是在奔跑中将神龙摆尾的动作融入其中,这尾巴在臀,臀上发力,腿上自然刚猛无比,而传劲运劲则在腰,腰上一旦活动起来,才是马术中所谓的腰马合一,这便是活马桩,活马奔踏,自然便有了一丝天龙的神意。
踏踏踏踏……
狂野而又粗暴的野马奔腾,蕴含着极为强势的力量,其力量之大,就连瀛台内遍布的青石板地,都纷纷在杨猛的脚下一块块碎裂,看起来便好似飓风卷过一般。
如此恐怖的声势及神意合一之下,他体内的气血不禁也再次沸腾起来,随后又利用臀肌将腰腿合一的力量,将气血统统输入裸露在空气中的赤红双臂,使得其中蕴含的暗劲变得更加汹涌恐怖。
“打神!”
这如影随形的碎步追击,好似点点莲华不住在地面绽放,再加上口中气吞山河的吐气发声,瞬间让杨猛衣衫褴褛的上身,在斜阳下面忽然披满了一曾近似于神性的金色光辉,看得众人心惊肉跳,哪怕眼前这个大喇嘛,是真正的大黑天转世之身,恐怕此刻的杨猛也敢将其活活地打落马下。
更何况。东来的步法虽然充满了玄妙禅机,但到底缺少了形意拳自沙场上脱胎而来的龙马长枪之意,无论他的腰腿怎么发力,都少了那股子腰马合一冲锋陷阵的万人敌之气概。
所以,到了这个关口,即便他的步法再快,也快不过脚下好似踏出了天龙八步的杨猛,面对此情此景,他唯有迎着杨猛借着马形奔踏积蓄到了顶峰的冲锋之势,挥手吞气迎头而上。
东来口中闷哼一声。脸上不觉绽放出阵阵的狰狞。面对着如此不讲道理的拳,他唯有全力爆发,双臂一晃一动之间,再次发出了金刚拳印、莲华胎拳组合成的如来拳印。一上一下地崩打震荡而出。与杨猛劈向他的天灵及胸口的双臂。猛然交击碰撞在半空之中。
啪啪……
两人催至顶峰的暗劲,如狼牙交错般在彼此皮肤接触的瞬间,纷纷爆发乃至抵消散落。而四臂骨骼肌肉力量的碰撞,却是无法完全避免和抵消,在这种超出人类极限的碰撞与强烈打击之下,即便是透明的空气,都被两人肉身与气血的力量打得爆发出连连的轰响。
两人开战至今,不过只是简单直接的两招,用了短短的十几秒钟,但这十几秒钟里所发生着的事情与变化,简直可以用电光火石的碰撞来形容,让一旁观战的众人不禁都有些目瞪口呆,而原本心存忐忑的宫宝田,则彻底的放下心来,“好一个腰马合一足底发劲,好一个策马奔腾大威天龙,这马形一路的神髓,师弟算是打通了其中的神意,这贼秃如无后手,恐怕要危矣……”
几乎就在宫宝田心里暗赞杨猛的同时,东来也从激烈的碰撞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那恐怖的双臂鞭手他虽是接下了,但是其对自身造成的伤害,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太极鞭手的发劲,简直比号称无坚不摧的太极锤劲还要恐怖,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将体内修行的各种暗劲融合归化,从而发出这种后浪打前浪的发劲手段……”
汹涌如针的暗劲,可以在彼此气脉或血肉的激荡中抵消,但**上实打实的剧烈碰撞,却令东来喇嘛大吃了苦头。
东来肉山般的身体踉跄后退,双臂上布满了星罗密布的紫色淤青。
令他觉得有些恐惧的是,双臂间星星点点的淤青里面,竟然还有着没有抵消干净的暗劲残留,而这种刁钻的暗劲残留又分成了三股,渗透在自己臂膀的皮表之下,隐藏在血肉乃至骨骼中蠢蠢欲动,一旦再次与杨猛这般正面硬抗的碰撞,恐怕那些淤血中的暗劲点就可能会突然爆发,对自己造成难以挽回的暗伤。
若离有些不敢置信,但让她更无法相信的是,杨猛竟然丝毫喘息的时间都没留给自己,随着他那同样被打得光秃秃的双臂上血色翻滚,一点点好似铁砂一样的血斑,也好似鱼鳞般的在皮肉上涌现了出来。
气势汹汹的打神鞭,遇见强如东来这般的通神高手,显然也不得不留下了针刺般的淤痕,只是不同于东来对未知的那种恐惧,杨猛竟然无视着血肉中留下的暗劲,再次将气血与暗劲催至最凶猛的程度,翻手便打落下来。
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杨猛这一翻手发劲,却有种风停雨歇的迹象,只是在强大的气血推动下,他双臂上一枚枚血红的斑点却好似狼牙棒上的犬齿,绽放着狰狞而又蛮横的杀意,瞬间变将东来硬逼进了唯有硬抗一途的死角。
这便是拥有野兽般战斗直觉的实战派,与所谓宗师气度的学院派之间巨大的差别,同时也是东来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杨猛的咄咄逼人,让东来也没有了换气喘息的机会,面对如此不计后果的凶残打法,即便他知道只要一步差池便可能再无翻身的机会,却仍唯有迎头顶上这一条路可走。
东来双掌相交,二地指二空指相著联结,余余六指如蒲扇状散开,使出了打法最为多端的初割莲合掌,也是密宗所谓的八叶印,将双臂间的如针如刺的暗劲,一点点地凝集压缩在两个拇指之上,使得所有的声势乃至拳风都不住向内收敛。
杨猛双眼微微一缩,知道这个胖喇嘛终于使出了隐藏已久的杀手,一对粗重的双肘在掌下微微岔开,并随着向上合掌发力的动作而晃动,做出随时可以分拆崩打的后手。
当然,与东来这种实战及反应都略差一筹的对手,杨猛并不惧怕两人之间所谓境界上微弱的差距,对于他这种以实战不住磨砺的行动派来说,如桑博那般的凶兽,才是最令他心折的对手。
啪!
第一鞭手重重地抽在东来的八叶印上,其中蕴含得暗劲震得两人体内的气血都在震荡涌动,随后这第二记鞭手几乎也是同时抽下。
东来脸上一红一青,显然在气息的运转上愈发有些艰涩,眼见与若离击破幻海如出一辙的手段向自己打来,他手上不觉一松一紧,将合一的双掌幕地化作双拳,粗短的中指、无名指、小指紧握大指,食指则拄在大拇指的背上……
与幻海中规中矩的金刚拳印不同的是,东来在出拳发力的同时,暗暗地将两根洁白的拇指尖,悄然地从食指与中指中间穿出,看起来好似牛头上的犄角一般,向外散发出极为阴险的杀意与针尖般的暗劲。
这看似失之毫厘的误差,却是在无声中便将《金刚顶经》中的金刚缚智印,转而变成大黑天禅卷中的金刚破魔拳印,加上东来在两根拇指上下的多年苦功,其杀伤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噗!
这第二记的鞭手打下,却与第一记震人神魄的声势格格不入,两人全力收敛的暗劲与气血,令双人凝聚在拳臂上的劲力与震荡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两人身上同时一震,随后便在骨骼中感受到一丝丝电击般的酥麻,随后又不约而同的‘噗’地吐出一口积郁之气,只是超越了两人想象的暗劲喷打以及高负荷的气息吞吐,令两人在强撑着精神吐气发声时,也在气息中夹杂了星星点点的血花。
“好一个拳印震荡拇指点睛,好一个收敛气血浑圆如意,想必这便是龙爷所说的抱丹神意……”
一声无言的感慨从心中闪过,杨猛的眼前忽地一亮,将宋唯一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的那一拳,满满地再现出来,随即在脑海中瞬间有了崭新的认知和天地之外般的莫名感悟。
看着东来同样血红的脸庞,杨猛不觉咧开了嘴角,森然地笑了起来……
“接老子最后一拳-太极炮锤!”(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马踏神行
轰的一声震响,空荡荡的石地顿时卷起了一阵粉尘。
看似软绵绵的太极空拳,收敛了一切的声势与雷音,只是杨猛一记凶猛无匹的马踏发劲,却让脚下的石板顿时碎裂一圈,巨大的轰鸣声听起来,更像是夹杂在雷声之中的闪电,蕴含着极为宁静诡异的杀意。
东来双目圆睁,口中忽地发出狮子般的吼声。
那一对柔软松空的拳头,在他的眼里好似说岳全传中的四猛八锤,慢悠悠地打向了他的左右耳根。
东来的心里有些战栗,对自己冒然接受了杨猛三拳的赌约后悔不已,作为通神入化的大师级拳师,无论他在实战中的反应究竟是高是低,但是他的眼光却仍处于这个层次。
这看似简单直接的太极双锤,却蕴含了难以言喻的形意乃至太极精粹,看似缓慢无比,却又蕴含着极为复杂的后手,将他即将展开的拳印与动作都封堵得结结实实。
尽管杨猛还无法完全发出如宋唯一那一拳隔山打牛的化劲神打,但在双臂摇晃着前冲的过程中,却不断地模仿或者说是再现着那一拳中的风情。
拳头空松无力,但在腰马合一的推动下,将进、摇、踏、崩、炮、锤的神意与发劲技巧,都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这一拳,可谓是杨猛最强的一拳,也是他真正发出的大师级化劲之拳。
他没有见过扬名天下的京城杨无敌,但是他这一拳却已触碰到了当年杨无敌的神意。将所有长拳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东来喇嘛才发出如此巨大的吼声,以期待能破掉杨猛全神贯注的气势。
这吼声有声打之路数,同时也蕴含着佛门降龙伏虎的禅意魔音。
他曾用这一路声打之术,蛊惑迷幻了京城中无数贵妇翘臀以待,但却无法影响到将心神全部注入在这一拳之中的杨猛。
东来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恐惧,即便是强大如他者,也没有把握完全接下这一拳而毫发无伤,有着宫宝田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伤势过重。定然会被打死当场。
只是自开战以来。场上的气势与节奏已经完全被杨猛掌控,所以,无论他是否想接这一拳,如今都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这也是杨猛立下三拳之约的目的。可惜到了这个时候。东来才彻底明白杨猛的打算。
双脚在地上一顿一弓。东来胖胖的身体不觉也浑身皆动,将力量与气血疯狂地推动起来,刚刚拦下打神鞭的金刚降魔拳印忽然一变化掌。遥遥地在半空挥动好似擒龙,八指向外竖立如箭,两根洁白如玉的拇指则一正一反地隐藏在后,分上下两路悄然击出。
到了这种退无可退的时刻,东来俨然忘记了所有的密宗禅意,将心中武人的血性完全激发出来,借着脚下弓步发劲推动腰腿的力量,将浑身的气血都猛然向两根拇指尖集中起来,好像是狂狮口中的獠牙,暗指着杨猛松空的拳头后两寸,血脉雄关的位置点了下去。
东来准备放弃前面截拳的八指,为拇指暗藏的杀招换来一线胜机,至于能否达到预期的目的或是否会重伤溃败,如今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杨猛嘴角冷笑没散,但却在心里觉得此人果然不愧是化劲大师,这双看似催死挣扎的大手印中,竟然隐藏着令自己的头皮都发炸的杀机。
杨猛脚下再次踏出一步,手上的长拳则好似脱了弦的劲弩,看起来再也不受他的控制,只是其中的虚实变化却只有自己知晓……
‘哒哒’的两声轻响,两拳两掌在空中轻轻地相撞。
没有预想中的滔天气势,也没有之前慑人神魄的滚滚雷音,只是如小童玩耍时拍手那般的清爽。
东来脸上暗藏的一丝喜色还没来得及绽放,心里便觉得一股巨大的危机猛然笼罩全身,“不好,是虚招!”
这天马行空般的双拳,忽地化作江边拂面的清风,其中巨大的落差让东来难受得差点吐血,只是眼前虽然不知道杨猛真正的想法与杀招,可已经接触到的四手让他来不及再做出其他反应。
唰的一声十指合拢,八指紧紧扣住杨猛有气无力的拳头向下扳去,而两根拇指则借着手上的动势,顺路按向了杨猛的脉门。
佛经曾说过,如来佛祖大彻大悟的时候,曾一指指天一指指地,说出‘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偈语,同时也将这对上下不一的指印,演入了传说中如来神掌的第九式,佛祖降生之中。
而在藏传佛教的密宗里面,这对指印正是如来所化的大黑天明王神的本心印,此印一出,甚至可降伏毁灭三世佛陀及世间众生。
当然,东来如今这对指印虽然强悍,却无法如佛经中那般的超凡入圣,只是其中隐藏得杀机与澎湃的暗劲,却让刚刚还入神发拳的杨猛瞬间从那种状态中醒来。
杨猛心里长叹一声‘倒霉’,双眼却是微微一动,从腕间毛孔的张合反应,感受到了东来隐藏到的杀招,正藏在那两根看似平常的拇指之中,只是自己手上收敛的气血暗劲如今也达到了极限,眼下便看看到底是谁的拳术和想法更胜一筹。
尽管少了一分宋唯一那般化劲神打的拳意,但杨猛仍是一鼓作气的将空明虚握得双拳,如双锤一般地打了出去。
砰砰的两声轰鸣响起,两人的身体再次如遭雷噬一般的震动起来。
“隔山打牛!”
东来一口鲜血顺势向杨猛的面门喷出,只为了阻拦他继续前冲崩打的炮锤,口中同时也尖叫着发出了几乎超出人类听力极限的吼声。震得杨猛整个人不觉微微一滞。
这一滞只是瞬间,却已让东来的两根拇指将将触碰到杨猛的脉门,只是不等他将拇指中蓬勃的暗劲向脉搏内渗透打出,杨猛的拳头却又再次向前推进轰杀而来。
嘎嘎嘎嘎……
前面挡着双拳的八根指头接连发出阵阵响声,看着好似纸糊的竹签一般,在那虚握的双拳拳眼中蕴含得汹涌巨力的冲击下,纷纷断裂崩坏炸开,看起来便好似八朵凄美的血花,如昙花一现般的绽放出来。
这只是开始!
东来的心里明白,这手中原武林号称失传已久的化劲神打。在八指上的发劲只是火候不到的反应。真正暗藏的杀机,却在已经潜入了两臂的暗劲之中。
顾不得再以拇指与杨猛拼命,东来肥胖的身躯先是向后一倒,随即在脚趾上发动了隐藏的暗劲。使得他的身体再次以违反了人体物理规律的状态。猛然向后倒射出去……
杨猛嘴上咳嗽了一声。压下了因为失神反噬冲击着胸间逆涌上来的鲜血,双眼血红地向前连连踏出了三步,双臂在空中左右揉搓的同时。脚下却好似流星赶月一般的疯狂踢出。
嘎嘎的脆响沿着东来的肘部向指尖不住传出,剧烈的骨折之疼好似潮水一般在他的关节、骨骼以至筋络中连连爆发,让东来的面色不禁又苍白了几分,“不愧是传说中的隔山打牛,着力时好像空无一物,待暗劲爆发时却已经回天无术……”
看似两败俱伤的结局,实际上却是以杨猛的完胜告终,只是宁愿身受重伤也要摆脱杨猛双拳的轰击,东来实际上早已有所取舍,或许完败的结局日后还会更加凄惨,但如今还是保得性命方是正理。
没有着真正武人的血勇,二十年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侵蚀,让这个曾经以广传佛法的密宗传人,与哪些久居东南的拳师们一样,渐渐失去了在武道上的无上追求与那股无畏无憾的精神。
东来默默地将所有的气血暗劲都运行至脚下,令其倒射的速度瞬间超出杨猛追击的脚步,到了即将撞在白玉栏杆的瞬间,整个身体又好似飞鸟一般在半空猛地一翻一转,随后那双大脚恰到好处地蹬在了栏杆顶端的石头狮子上面。
“飞象渡河!”
这又是一招蕴含着密宗禅意的步法兼打法,看似笨拙的蹬踏,却让东来肥胖的身躯如飞象一般轻盈地向前滑行出去,同时又将其余的劲力,在那坚硬的石狮上爆发出来……
砰砰……
剧烈的冲击与蹬踏之力,让那人头大小的石狮顿时纷纷爆裂,化作几十颗蕴含着暗劲的尖锐碎石,好似流星一般地向四面八方崩散飞射出去,就在东来的身体再次向前滑翔并接地狂奔出几米的瞬间,那些碎石正好拦在野马般的杨猛乃至其他冲上来的众人面前。
“好一招连消带打,这贼秃虽然血勇不再,可身上藏着得奇招异术却是层出不穷,难怪可在京城中屹立二十年而不倒……”
想到可能从东来的身上发掘到藏传密宗的传承,杨猛刚刚有些冷却的激情再次燃烧起来,希律律一声马嘶,脚下不觉再次发力狂奔,面对着如劲弓般的碎石,将双臂化作一双猴爪,在空中飞速而又胡乱地抓拿摘挖,转眼便换来两手满满的碎石。
当然,从东来刚刚在脉搏上的一拨一拉,杨猛体内的气血便受到了不小的震荡,若非是东来胆怯不敢继续发力,恐怕两人最终只能是双双身死当场,如今这一连串的碎石激荡,在平时虽然不会对杨猛造成任何损伤,但在他气血难以降伏的时刻,不觉也激发出双臂上鱼鳞般的血痕中隐藏得暗劲。
噗噗噗噗……
阵阵血花飞溅,杨猛直觉得双臂好似插入了电瓶,皮肉间顿时陷入一股疼痛与麻木交织之中。
咕咕咕……
杨猛的腹部自发震荡起来,胸腔内淤积得血丝顿时如飞剑般向前窜了出去,只是这口鲜血喷出之后,他刚刚逆伤的肺部顿时清爽有力了许多,随着气血运行,刚刚垂下的双臂不觉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踏踏踏踏……
杨猛双眼如电,紧紧地盯着东来肥胖的身影在前面一窜一窜,脚下仍是腰马合一,在跌宕起伏中化作一匹野马奔腾在草原上面,等到第四步融入了天龙神意的脚法踏出之后,已经堪堪地追到了东来的身后。
东来双目圆睁,脚下拼命狂蹬,口中不时还发出阵阵不甘心的吼声:“我已接下了你三拳,你敢违背赌约,不怕被整个武林耻笑……”
杨猛脚下发力,口中却做出刚刚东来发出的那般狮子吼声,“杀你如杀鸡尔,如今武林之中,哪个敢耻笑我疯猴!”
萎顿在地的幻海师兄弟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有想到杨猛竟然如此疯狂,只是眼下自己等人都为鱼肉,哪里敢发出一丝不和谐的声音,所以,即便当三人看到杨猛在吼声中浑身一涨,猛然追上东来发脚便踢的瞬间,也都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师傅没有吭声……
东来臀间微微一紧,从毛孔本能收缩的反应中,凭空感受到杨猛突如其来的一脚,脸色瞬间刷起一层血色,随即变得无比狰狞,将满含着气血的双脚在地上一扭一蹬,随后便反身飞起,将双腿化作两根降魔神杵,狠狠地踢向了杨猛的前胸与裆部。
杨猛见到如此凶险的腿法,心里不惊反喜,借着腰马合一的力量,臀部猛然抽动发力,扭动腰部与尾椎催动势如奔马的双腿,在空中一点一提,随即便如神魔一般猛然向下踩踏而去。
这看似笨拙的双脚踩踏,不单蕴含着臀肌与腰部的力量,还夹杂着狂猛奔腾的冲力,在杨猛的控制之下,将整个身体融入了太极撇身捶的神意,好似在重锤猛击下的两根钢钉,极为刁钻地连连蹬踏在东来飞起的双脚上,随即便如春雷炸响一般,轰然合身在空中撞做一团。
又是一声沉闷的轰鸣,两人在半空分别调整了下姿势,如飞燕一般错身而过。
杨猛有些踉跄地跌落地上,随即萎顿地缓缓坐下。
而以双脚与他对踢碰撞的东来,此刻却如佛像金身一般,呆呆地站立在地上,“好强的马踏神行,好一个形意太极拳……”
嘎嘎嘎嘎……
阵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一脸灰败的东来随即翻滚摔倒在地上,看其血花飞溅的四肢,竟然彻彻底底地成了废人。
杨猛缓缓地吞下一口气息,按照日月运行的规律,以自然神意不住地平息着体内的气血与五脏,半响之后才有些憔悴地睁开了双眼,“咳咳……你输了……我不杀你……带着你的徒弟想办法护送我们出瀛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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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皇族蛇首
清乾隆中期,京畿附近的军事力量,由内侍卫大臣,步兵统领衙门,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两营提督内外四部构成。
到了1903年初,日薄西山的清政府为了改变军力尽丧的弊端,终于决定设立练兵处,以庆亲王奕欣为总办,以袁世凯、铁良分别为会办和帮办,同时各省设立督练处,由各省督抚兼任督办,下设兵备、参谋和教练三处,构成了全国上下一贯的新军普练机构,做出一副革新的姿态。
到了1905年,除了袁世凯的北洋6镇率先成军,标志着清末中国新式陆军的正式建立外,其他各省的新军也纷纷形成了镇或协等正规建制。
至此,唯一保留着满清建制和传统的军事力量,只有紫禁城内的内卫系统,其最高统领多由满族文官或中堂兼领,故又名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须得由上三旗子弟出任,以下有内大臣六人,从一品,亦每旗二人非当权者最为亲信之人不可担任。
作为汉人,能做到大内侍卫总管的位置,与尹福在宫内操劳二十多年的情分,以及慈禧、光绪远逃西安的途中二者陪王护驾的功劳是密不可分的,作为正二品的大内武将,在慈禧眼里已经是恩宠到了极点。
当然,在宫宝田的心里,深知自己这领侍卫内大臣之下名义上的第二长官,只是一种荣誉的虚衔而已,宫内真正的兵力与权柄。还是牢牢地掌握在六位满族内大臣的手上,他能够统领的,只有汉族抬旗的侍卫以及少数下五旗侍卫武官。
这其实也从侧面反映出以袁世凯为首的各省新军官僚集团,与满族权贵之间不可调和的隔膜乃至猜忌,这也是为何后来慈禧又命铁良为陆军部大臣,变相地将新军三十六镇,统统纳入了中央集权的直接管辖之下,将袁世凯等汉族将领手上的兵权,一点点架空。
宫宝田手上的实权没有多大,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架空不架空。依他现在宫内的声望。如果只是领着一队侍卫和宫女,进出瀛台甚至整个紫禁城,则绝非什么难事,而当这一队侍卫里面。又多出东来大喇嘛的法驾莲座护航时。基本更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
“站住。奉老佛爷懿旨,为肃清宫闱火种隐患,今日起紫禁城及内宫戒严。凡是进出人等,须得落轿接受盘查……”
宫宝田伸了伸手,示意一行人暂且停下,而他自己则施施然地走上前去,有些不悦地呵斥道:“你归属于哪个内大臣统领,你是不认得我宫宝田,还是没看到东来大喇嘛的法驾,你的胆子倒是值得这内宫侍卫都好好地学学……”
喊话的内卫愣了一下,看了看宫宝田一脸的阴沉,心里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可是不等他低头回话,后面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笑声,“这大年初五了,宫大人不在老佛爷驾前护卫,跑到这瀛台不知有何差使,下面的奴才不会办事,让宫大人见笑了……”
话虽然说得体面,可语气却有些不阴不阳,等到说话之人慢慢走过来后,宫宝田的心里顿时觉得凉了一大半,只是脸上却不得不强自笑了起来,“原来是博大人,宝田儿今日奉老佛爷懿旨,请东来大喇嘛赴瀛台为皇上调理身子骨儿,这不刚刚才算忙活完……”
看着博迪苏的脸色渐渐和缓了下来,宫宝田的心里不禁略微松了一口气,近前一步低声说道:“这东来大喇嘛,为了治愈皇上身子里的多年宿疾,如今可是元气大伤,嘱咐属下等人不得打扰,宝田儿这才叫上一队侍卫,护送东来大喇嘛出宫……”
博迪苏先是点了点头,但到底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轻轻地拍了拍宫宝田的肩膀,示意他暂且退后,而自己则领着两名老太监,来到了东来喇嘛的莲台法轿前面,“博迪苏奉老佛爷懿旨清查宫闱火患,还望东来喇嘛担待一二,将纱帘掀开……”
这位博迪苏,乃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人,清哲里木盟科尔沁左翼后旗扎萨克博多勒噶台亲王伯彦讷谟祐第三子,此人精明强干,又深得慈禧的信任,所以在仕途上可谓是官路亨通。
光绪十七年被封为辅国公,二十九年,管理虎枪营,授阅兵大臣,命在御前大臣上学习行走,寻命为御前大臣,到了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就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被任命为领侍卫内大臣,与铁良这位陆军部大臣,可谓一内一外的两大武将首领。
实际上,早在年前内廷就有所传闻,说博迪苏衔慈禧之命,在年后的几日内疚要远赴库伦(蒙古人民共和国乌兰巴托)规劝十三世达.赖喇嘛返回西藏,所以宫宝田才策划在今日发难,自瀛台营救光绪,只是却没想到在即将出宫的最后关头,竟然又被博迪苏的突然出现,而打乱了所有的步骤,乃至最为关键的一步。
守护在东来喇嘛莲座前的四名年轻喇嘛脸色阴沉,却在博迪苏不怒自威的气势下,有些无奈地退了下去,能够担任领侍卫内大臣这种要职,博迪苏的官威乃至个人的武勇,都令常人无法直视,即便是乔装打扮成苦海喇嘛的杨猛,也不敢拖着如今这副伤体,当着上百名大内侍卫的面,上前阻拦博迪苏强行掀开帘子的动作。
唰!
帘子掀开,博迪苏的脸上微微一松,却是没想到东来大喇嘛正如宫宝田所说的那般,如一滩烂泥一般堆萎在莲台上面,若非气息还算悠长有力,单看他苍白如雪的脸色,恐怕还以为已经魂飞西天了。
“慢着!”
就在博迪苏轻轻放下帘子,准备放行的时候。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老太监却忽地轻喊了一声,令杨猛等人刚刚松了口气的心里,不觉再次抽紧起来。
说话的老太监看起来约有七十多岁,尽管身子看起来已经佝偻成了一团,可一头茂密银白的头发与满面的红光,却让人感觉到果然有童颜鹤发这般的神仙人物。
“轿内之人呼吸沉重滞涩,肌肉松弛无力,不是不通武艺的常人,就是武功尽废之辈,这东来喇嘛据说武艺通神入化多年。单是给皇上诊治宿疾。恐怕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杨猛心中一动,身子便本能地向博迪苏扑了过去,只是不等他的拳头冲近博迪苏,看似垂垂老矣的老太监忽地双目圆睁。口中尖叫着喊了一声。“找打!”
唰。比起刚刚扑杀的动作,杨猛向后急退的速度更加令人震撼,只是想到老太监只凭震人神魄的双眼一动。与那刺耳穿心的尖叫一声,便能让杨猛这般通神入化的高手,都不由自主地向后狂退,其目光中的神意目打之力,简直就让人无法置信……
宫宝田脚下一动一静,转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身后几名侍卫,却本能的拔出了腰刀,与刚刚围上来的百多名侍卫对峙起来。
“你这小喇嘛年纪不大,功夫竟然已经通神入化,早听说东来座下有个弟子法号幻海,却不曾想有如此的火候,只是你这一身形意和太极的拳意,可不是东来这等废人能够教出来的,你这一身伤难不成也是给皇上治病治来的?”
说话间,老太监已经伸手将博迪苏拉到了自己身后,随后又在博迪苏摆手的动作下,让剑拔弩张的内卫们稍微放松了下情绪,只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峙起来。
“这宫内竟然还有抱丹级的高手?”
杨猛心里一沉到底,可手上却本能地摆出了太极浑圆的拳架,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位睡狮刚醒一般的老人。
“看东来身上的伤势,怕是你下得毒手吧?”
老太监背着双手,里斯慢条地站在杨猛面前,“太极门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天才,杨班候在你这把年纪的时候,怕是也没有这个火候,若非你这年纪太轻,恐怕杂家还以为是杨露禅的嫡传弟子……”
到了这个地步,一切掩饰都已经没有了意义,眼见自己等人功败垂成,宫宝田双拳微微一抬,便准备硬闯,却听得老太监慢慢悠悠地又说了一句,又不得不硬生生地收起了拳脚,低头不语……
“奴才皇族蛇首,参见皇上……”
杨猛双眼微微一缩,却是没想到这老太监不动声色之下,便将身边伪装成宫廷侍卫的光绪皇帝认了出来,凭着此人等佛的身手,众人如今算是彻底的投鼠忌器。
光绪双眼微微一红,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质问起来,“你还知道叫朕皇上,既然身为皇族暗卫,却又为何只知道听命亲爸爸,为何非要如此的逼朕,为何就不能给朕留一条生路……”
博迪苏的脸上一阵后怕,连忙示意手下侍卫收起兵器,这天家的事情太过于复杂难测,自己能不参合还是不要参合为好。
老太监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看着光绪欲哭无泪的脸庞,眼中不觉略过一丝不忍,“皇上玩笑了,这大清若是没了老佛爷,怕是气数早就已经被那些个乱党和洋人给败尽了,老奴如今所做的事情,正是遵着暗卫的使命,将咱满人的国祚尽量再延长些时日,给关外那些子民们留条后路……”
看着光绪一脸的不服气与不甘心,老太监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老佛爷知道皇上在瀛台呆着有些气苦,这才让宫大人带皇上出来溜溜圈解解闷,只是不知皇上要微服出宫,这才着老奴前来护驾……那宫外的人心叵测,皇上若是一意孤行,恐怕回头再难,还请皇上移驾乾清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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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谢主隆恩
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让幻海觉得好像一直都在梦中。
只是这梦未免也太过于真实和残酷。
学艺十多年,没曾想一朝得见化劲通神的高手竟然如此之多,更想不到的是,还能见到传说中的抱丹级人物。
老太监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就这么看着有些倔强的光绪,而身前身后却感受到了两股冰寒刺骨的杀意。
“很好,你们两个能正面对我提起杀意,未来的路恐怕比我走的还要长,只是可惜老董和老能门下好不容易出来两个天才,却因为一时意气要半路夭折了!”
老太监轻轻地摘掉了帽子,动作温柔地将绣着黑蟒的袖筒向上挽了挽,有些腼腆地笑了一笑。
杨猛和宫宝田尽管一前一后拉开了拳架,可脸上却好似结了一层冰霜,等到老太监的话音落下脸上微笑时,两人身上不觉齐齐地震动了一下,那听似低落的话语,竟然好似响在耳边的呢喃,充满着一股奇怪的韵味。
嘎嘎嘎的声响连成一串,老太监的身体也好似吹了气一样,与红楼中的龙爷一般膨胀了起来,等到光绪皇帝一脸惊讶与畏惧的向后退了两步时,老太监的身形不觉已经变得高大威猛起来。
“早听说古满族内流传着一门萨满神打拳术,不曾想在临入土之前,却有幸能够得以一见,这些年来,便是你一直暗中守护在老佛爷的身边吧!”
宫宝田脸上露出一丝喜sè,扭头向旁边的角门那边看去,等到一个看似秀才般清秀矍铄的老人,缓缓地从角门走出来后,这才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师傅,您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来人六十多岁,尽管身材瘦削,可看起来却极为硬朗,脸上红光满面,头发乌黑铮亮,表情与老太监刚才一般无二,只是看起来身子更为笔挺,不等走到场内,便老远地感觉到了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场,给在场的众人无形中造成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老人微微一笑,身体没有一丝佝偻萎缩的迹象,对着宫宝田点了点头。
他的双手看起来**红润,正是气血极为旺盛的迹象,**的十指纤细笔直,指甲则整洁圆润,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来人正是董海川嫡传的大**尹福,年轻的时候在京城的内家拳**里,号称牛舌卷风风难逃,而在北派武林中,则被称为“瘦尹”的八卦掌宗师。
杨猛的眉头暗自动了一动,却是没想到再见这位尹福尹师伯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环境之下。
随着自己拳艺及眼力的不住提高,杨猛如今才能勉强看出老人强如壮年的身体上,虽然已经隐隐蕴含着一丝抱劲成丹的味道,但从他红光满面的皮肤与毫无老态的身形上估摸,恐怕还无法如老太监这般真正的抱丹高手那样,将体内多余的气血和生机,全部收敛凝聚至体内丹田之中,迈出无数武术宗师迭宿们都梦寐以求的那一步。
尹福如今已经六十六岁,气血衰败是难以避免的。
年轻的时候,他还曾以北方谭腿和罗汉拳见长,后来吸取了董海川的八卦掌jīng华之后,便创立了以冷掌实战技击见长的尹派八卦掌法,与后来诸多八卦门的师弟们,名义上是师兄弟,但实际上,却多是由他代师传艺的。
实际上,自从尹福中年入宫以后,这皇宫内的大内侍卫乃至大小太监,随他修习八卦掌法者是不计其数,就连光绪皇帝当年为了强身健体,也曾跟他正经地学习过两年八卦掌,其在宫内的威望与名气,还要远在博迪苏这位新晋领侍卫内大臣之上。
所以,当尹福一出现在这里后,不单宫宝田与光绪喜出望外,就连在场的大内侍卫们,不觉也齐齐地低下了头,将手上的腰刀悄然地向下了几分,并若无其事地向后退了一两步。
就这一两步的空间,却让原本山雨yù来风满楼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不足为奇,也让一只与老太监怒目相向的光绪皇帝张开了口。
“尹师傅,您来了,朕……”
在老太监巍如山岳的气势下都不曾低过头的光绪皇帝,在见到尹福出阵之后,终于忍不住有些哽咽起来,只是当他看见尹福对自己淡淡的一笑过后,原本心若死灰的双眼中,不觉又多出了一丝希冀和期待的神采。
“比起前几年在西安的时候,小尹你的气血虽然仍处於壮年的巅峰时刻,但因为不懂得月满则亏的道理,而无法控制住体内多余的气血消耗,已经有了加速衰败的迹象……”
说到这里,老太监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又接着说道:“今**若是不与杂家动手,凭你现在的拳意火候与悟xìng,或许用不上五年就能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从而天高任鸟飞……可如果你非要跟你那徒弟一般不识进退,恐怕就没有几年好活了……”
与刚刚面对宫杨二人的拳架,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不同,老太监此时的脸sè看起来已经有些凝重,看着一身轻松的尹福,就这么不丁不八地站在了光绪的身前,老太监身上的气势在说话之间,不觉又悄然地提升和凝练了几分,并说出了一番让杨猛与宫宝田都深信不疑的话。
尹福淡淡地笑了笑,深陷的眼窝中露出了一丝难得的jīng芒与倔强,仿佛老太监身上强大的气势,对他毫无压力可言,只是一张口说话,到底还是露出了底气不足的味道。
“今rì形意和八卦两门两代的**门人都齐聚在这宫里,总不能因为一时的贪生怕死,便光溜溜地丢下武人的气节狼狈逃窜……”
尹福晃动了下瘦削的身体,将有些摇摇yù坠的光绪完全挡在了身后,“老先生已经抱劲成丹多年,体内的气血虽说达到了浑圆无漏的境界,但毕竟已经是与我师父一个年岁的神仙人物了,如此巅峰状态下的一拳,恐怕就要耗掉你5年寿命,如果尹福今rì舍下了xìng命,能勉强接下您这头三拳,剩下的事情,恐怕这两孩子便足以摆平……”
老太监摇了摇头,却又好似无奈般地忽地叹了口气,“不愧是老董最得意的掌门大**,竟然知道抱劲成丹之人也有的局限……”
看着周围侍卫乃至杨猛等人的脸上齐齐动容,老太监又接着说道:“不错,以杂家这年纪,即便是全力催动气血,也不过只能打出巅峰状态下的三拳,只是你可曾想过,若是杂家只发两拳便走,就凭他们两个小家伙,可能安然无恙地在一盏茶内将杂家拿下?”
众人如今身处禁宫,即便是眼前这上百名侍卫不敢对尹福出手,可别忘记了还有博迪苏在一旁,若是他高声呼叫之下,恐怕用不上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有其他内大臣率领的大队人马赶来,到时候别说带**绪皇帝,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在人海战术乃至火器的偷袭下,一一败亡当场。
尹福皱了皱眉,有些郁闷地说道:“你一个抱劲成丹的等佛之真人,竟然能如此不顾面皮欺负小辈……”
老太监轻轻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如玉的细密贝牙,“你没有踏出这一步,便永远不懂到了这步以后的想法与真正的追求,若非杂家的家族与这大清的国祚紧密相连,这江山由慈禧还是光绪他们哪个来坐,对我又有何关系,这国祚是否能多延续个几年,又与杂家这超凡脱俗之人何干?”
“那你想怎样?”
老太监伸出了青筋暴露的拳头,看起来好像壮年时期的健美先生,忽地嘿嘿一笑,“你若是能安然接下杂家这一拳,便带着你的徒子徒孙出宫也无妨,只是在杂家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紫禁城半步,你若是接不下,我也放你的徒弟将你的尸首带走,只是无论结果如何,皇上今天都必须留下!”
尹福看了看神sè黯然的光绪,双眼不觉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看着老太监身上隐隐律动的血脉经络,老人深深地向内吸了一口气,将本已经澎湃的气血一点点催至双掌指尖上,随后双腿微微一弯,“那也要看你这一拳,能否把我打死当场再说,今rì若是死在你手里,我便由这几个孩子带回老家安葬,若是不死,老夫须得要留在宫内护得皇上一身周全……”
说话之间,尹福双掌在空中一分,将细长如刀的右掌翻动平举,由胸际向前伸出了五寸,柔滑的指尖如剑锋般指向了老太监的心窝,而左掌则悬腕轻扭好似牛舌,指向左边,看起来就好像藏在刀鞘中一样蓄势待发。
老太监点了点头,“你也是宫里用老了的人,只要有命活下来,留在宫里守护皇上自然使得,只是你这一脉的门人,都须得离开京城,否则即便杂家不动手,老佛爷的手段你也是晓得的……”
杨猛眉头动了一下,看着可谓当今武林最强的抱丹大宗师和化劲宗师之间的争斗,呼吸不觉也渐渐沉重下来,双眼中再无旁骛。
老太监的萨满神打拳路有些古怪,真的好似跳大神一样的手舞足蹈了两下,最后身上便如受了寒气一般,奇怪地自发颤动了两下,只是等到他的拳头轻轻地击出后,原本**的拳头顿时变得血红如火,就连手背与指头上的细密皱纹,也因为快速的**膨胀,而变得光滑紧致起来。
嗡!
这看似轻巧的一拳,在击出之后,才发出隐隐的风雷之声,瞬间跨越了两米的距离,直接出现在尹福的面前,好似裹着千钧重担一般越来越慢,到了最后竟然如长车平推一般的向前一点点移动起来。
尹福脸上一变,再次对空深深地吞下一口气息,平举的右掌轻轻一立,柔顺的边沿肉掌上也充满了血sè,好似血红刀锋一般直立推出,而原本斜指着左侧的左掌则如失重了一般,慢悠悠地斜劈向那血红的拳头之后的脉门……
令宫宝田和杨猛惊讶的是,两人纯粹的血肉之躯,在半空相碰的瞬间,竟然发出了如金铁相交的‘叮叮’声响,只是当三手相击之后,爆发出的声势,却让在场众人敬畏不已。
咚咚……
两位老人的身体齐齐一颤,手上在紧紧粘在一起上下晃动了几次的状态下,又不约而同地以腕部发劲,凭空地紧贴着皮肉震荡了一下,等到两声沉重的闷响传出之后,众人只觉一阵暖风扑面而来,随即之间满地的灰尘在两人脚下猛地向外翻滚。
尹福脚下微微一软,随即口中吞气发生,生生地在地上向前踏出了一步,微微外凸的双眼中,瞬间布满了细微的血丝,可脸上却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神圣与决绝,“凭我现在的状态,再接你一拳又该如何?”
老太监摇了摇头,忽地收手站在一旁,满身的“你这又是何苦,原本抱丹之路有望加你一个,偏偏要为了这一时之气,宁愿自损根基……”
说到这里,老太监的眼中不觉也露出了一丝敬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武道传承愈发艰难了,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收手吧,只要你能安心静养,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在两年内抱劲成丹,届时自然可保皇上一世太平……”
尹福听着老太监提起师傅,站定不动混入铁打铜铸的身子不由一紧一松,转头望向光绪的眼中,忽地流下两滴眼泪,“皇上赎罪,老臣无力回天,为皇上龙体着想,尹福今rì便厚颜留下无用之躯,再为皇上苟延残喘几年……”
光绪看着脸上忽然苍老起来的尹福,平静地抬起手来,擦干了眼泪笑了笑说:“尹师傅已经拼尽全力,朕都是看在眼中的,又何谈赎罪之说,何况以后有尹师傅在身边相伴,朕之心已然甚是欣慰……尹师傅与宫爱卿分别在即,想来定然还有话要说,如此朕便先随蛇老先回瀛台去了……”
说到这里,光绪一脸怨毒地看着木然不语的老太监,仰头望天惨笑起来,“宫宝田为内侍卫首领多年,却不识大体违背朕意,着准即刻辞官归乡养老,终生不得与其门人再入京城半步……”
“罪臣……宫宝田……谢主隆恩……”(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十虎下江南
看着一脸绝望的光绪,在老太监及博迪苏等人的拥护之下,向来路渐行渐远,杨猛的心里,既有一丝轻松和解脱,也有一股激愤难平的感觉,苦心策划了许久的行动,在这种化劲抱丹的绝对实力压制下,竟然功亏一篑,“师伯……”
尹福摆了摆手,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老太监等人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忍不住低头咳了起来,每当咳过一声,神情便萎顿一分,等到咳过十几声后,整个人便如虚脱了一般浑身汗水淋漓,口中不觉也渗出一缕血丝。
“师傅!”
宫宝田疾步上前,将苍老了几十岁的老人抱在了怀中,却发现老人瘦削的身体竟然隐隐开始颤抖起来,再一摸老人的双手,不觉也是冰凉。
“这个蛇老不愧是传承了满族神打的第一高手,抱劲成丹的古萨满拳术,已经渐渐将拳劲的运用脱离了人类身体的极限,即便是我强行催动气血,以半步抱丹的八卦掌刀,暗劲也只能渗透他的皮肉……”
说到这里,尹福不觉一口鲜血喷出,然后才缓缓地吞下一口气息压了下去,“宝田儿,速速带着你师弟他们出城,晚了怕慈禧那妖妇再生波澜,京城你们是戴不了了,回河北老家或南下……”
宫宝田虎目含泪,一边轻揉着尹福的胸口,一边咬着牙说道:“师傅,京城武林的朋友都已经集结在一处,不如就此反了这妖妇……”
“混账东西,经此一战,我已再无抱丹的希望,气血衰败之下最多也便只能撑到两年,到时候,慈禧那妖妇必然加害于皇上……”
说到这里,尹福不觉咬紧了牙关,对宫宝田和杨猛继续说道:“皇上与我同命相连,大清最多也就能撑过两三年,出去转告武门中的朋友,为了咱们炎黄子孙,全力支持**党吧,即便会死不少人,但相信总归能将咱武门的jīng神和种子传承下去……”
杨猛愣了一下,却是没想到还有如此惊人的转机出现,有了尹福这番话,再有自己和杨启元等从中牵线搭桥,形意、八卦、太极三大内家拳必然全力支持武装**,至于其他门派,想来也会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触动下,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师伯,您如今伤重不如先休息一下……”
尹福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撑着站了起来,等到在地上走过十几圈并接连吞下几口气息之后,脸sè不觉都红润了起来,手脚转动了几下后,看起来甚至比动手之前还要硬朗和迅疾了几分,若非之前那副伤重的抚养,众人根本看不出他如今的气势,只是饮鸩止渴的加速消耗气血。
“师傅,您这是何苦!”
轻轻地拍了拍泪人似的宫宝田,尹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已经没有了再进一步的希望,如今唯有一直强耗着丹田的气血,震慑住那帮子牛鬼蛇神,两年后,你再与杨猛一起回京城,把我送回老家安葬,希望咱们爷们那时候还能有再看一眼的缘分……”
杨猛这时终于是为尹福这种视死如归的宗师气度觉得心折,看着宫宝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连忙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师兄,师伯此去怕是再无出宫的机会,不如好好交代一番……”
尹福看着杨猛保持着清醒,不觉满意的点了点头,脸sè一正地低声说道:“今rì就算临终之别,师傅这两年潜心静修,总算对你师祖留下的化劲神打略有心得,这才能与蛇老这种抱丹的高手硬拼一拳,如今便给你们兄弟几个演示一次,以免这手绝活断了香火,找机会传给你梁师叔,由他决定各脉之中学这一手的人选……”
说到这里,老人也顾不得身上的内伤,在众人爱惜和伤感的目光中,几步窜到了宫门下面,口中轻喝一声之后,双掌忽地如刀剑一般分开,轻轻地在厚重的包铜宫门上劈斩戳击了两下,随后双掌回收又再次向外发出,只是这一次,左右手掌所打出的路数,又与刚才那一招截然相反……
紫铜包裹的宫门,转眼多出了两道斩钉截铁的刀痕,和两枚深入铜皮三寸直通下方原木的细细剑孔,只是从痕迹上看,能清晰地感觉到无论是手刀劈斩的方向,还是手剑戳击发劲的力道,都是截然相反的两个路数。
“这便是咱八卦掌里的双换掌,在通神化劲之后最适合作为真正的杀手,平rì里多以刀剑之神意融入掌法里面,到了实战的时候,无论是劈斩也好还是戳击也罢,不过是将平rì里的积累,与暗劲气血集中在掌沿和指尖上,抽冷爆发的技巧,把这一手双换掌练到了家,八卦掌中其他转换掌的手段,自然便无一不jīng……”
看着杨猛与宫宝田呆呆地看着宫门上的痕迹,尹福压下了喉中再次逆上来的鲜血,悄然地咽了回去,“这几页宣黄纸上写的,是你师祖临走前留给我的东西,如今便传给你,也把他交给你梁师叔,算是rì后做掌门的一个凭证,你退隐的这两年,先好好地将八卦掌的香火传承下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宫宝田转过身来,再次跪了下去,望着尹福一脸的微笑,眼中早已模糊不清,低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等到再抬头时,却见到只有杨猛几人静静地站身旁,在宫门前的刀痕剑孔前木然无语,而师傅尹福早已消失在瀛台的方向……
“如此说来,你尹师伯只剩下了两年的时间……”
看着跪在地上默然无语的宫宝田,刚刚与杨猛等人在东街会合的李存义不觉也是眼含泪光,瞅了瞅身边几十名义愤填膺的汉子,李存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高喝了一声,“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个的没有个体统,趁着天sè还早,都赶紧回去各自的门里,与掌门或师傅安排下,莫要一会城里戒严被抓了倒霉……”
话说到这里,众人才算是渐渐的定下神来,有机灵的,早已遣人回门派中传送消息,瞬间只留下二十多位分量更重的大师甚至宗师级高手,看着李存义接下来准备如何。
见弟子辈的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李存义这才从中堂上起身,向其他各派的掌门或掌权人提醒道:“咱们各门各派一向与朝廷的牵连颇深,想一下转了风向,怕是很多弟子会yīn奉阳违,各位最近不如先让衙门里的门人弟子们把耳朵放灵通些,万一朝廷那边真有什么不妥,大家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李书文一拍左手边的茶几,腾地站了起来,“光绪爷如今也算被慈禧那妖妇彻底打散了真龙之气,咱们武门里的老少爷们总还要做点实事,给咱北方武林弟子rì后谋个出路……”
李存义转身抱了抱拳,点头说道:“既然尹师兄已经放出了话,梁师弟又不在京城,咱形意八卦两门便由老夫做主,派出几名jīng英弟子,随杨猛护送那位孙大炮南下,一来算是将咱武门一脉与**党的联系再加深一些,二来借着继续传授同盟会的学员的机会,将咱北派的武艺光明正大的南传,为国术的传播做出些实事,至于在座各位自然由你们自己拿主意……”
“李师弟此言大善,如此为国为民的大事,太极门自然不能甘于人后,那南下的弟子中,便算上咱太极门一份!”
说话者,正是杨氏太极门如今的当家人杨建侯,只是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挤得难受,与杨猛上次相见时相比,这位胖乎乎的老人恐怕又胖了不少。
杨建侯平rì喜静,只是因为此次事情过于重大,这才亲自带着王茂斋和杨建侯等门人出头,至于爱绅,因为在衙门中兼着差事,所以不方便一同前来,眼见光绪真是无力回天,这位与清廷权贵关系最为深厚的太极掌门,终于也忍不住开始为门派rì后的出路做做打算了。
李书文看着杨猛与杨澄浦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别过头去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别人我便懒得去理会,倒是杨猛这小猴崽子如今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且带你师弟再去下江南,算是检查下那几个记名弟子的功夫练得如何……”
杨猛微微一愣,随后连忙笑呵呵的凑到李书文的身边,“师叔这么说话,可是跟疯猴儿见外了,上次就看到霍殿阁师弟练得一手‘神枪’,赞叹是英雄出少年,不想师叔这么舍得,竟然早早地让霍师弟出师了……”
李书文看着杨猛插科打诨,算是减少了因为宫宝田带来的悲伤气氛,心里不禁也有些佩服起这个傻孩子出身的家伙,如今竟然真的有了几分的宗师气度,“小狼长大了,总归要独自觅食,在我这身边久了,又怎么能像你出息得这么快呢?”
这话说完,中堂里大大小小的武门掌门或主事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始惦记起杨猛如今身上的差事了,“我说杨师侄啊,这个好事可不能都让你们内家三派和八极门得了去,虽说现在都不流行说北方武林,但这些个师叔可是看着你出息的,我那门下的弟子也有品行武艺都不错的,干脆便随你一同下了江南吧……”
“对,上次下去南派还有些不太爽利,这次借着护送孙大炮的机会下江南,倒要看看谁还能有啥废话……”
“我看这法子不错,自古以来便有北拳南传和南棍北上的佳话,这一次索xìng再凑上十个大拳师去上海,来他个十虎下江南!”
第一百二十五章.南昌教案(上)
南昌滕王阁,因初唐王勃的一篇《滕王阁序》而名满天下,与湖南的岳阳楼、湖北黄鹤楼一道被誉为“江南三大名楼”。
古谣有云:“藤断葫芦剪,塔圮豫章残”,意思是,如果滕王阁和绳金塔倒塌,豫章城中的人才与宝藏都将流失。
在我国古代的习俗中,人口聚居之地,是需要风水建筑来镇压灵气的,一般都选当地最高的标志xìng建筑,聚集天地之灵气,吸收rì月之jīng华,俗称:“文笔峰”。
所以,滕王阁也是古代储藏经史典籍的地方,自建成后历经宋、元、明、清历次兴废,先后修葺达28次之多,建筑规制也多有变化,最后一次重建于清同治年间。
夏天的南昌,素有小火炉之称,而到了冬天,却又因为充沛的降水和季风气候,显得格外的寒冷cháo湿。
一干北方武林的高手们,护送孙中山等人自京城一路直奔广州,为了不影响杨猛在上海的布局,以及保证孙中山的安全,众人在杨猛的安排下,再次化整为零,沿着整个长江地区至珠江三角洲一带分散隐匿,除了王天木与尚云祥及孙禄堂途中潜回上海外,杨猛、若离带着王亚樵及霍殿阁来到了南昌。
之所以来南昌,不单是因为这里与湖、广、闽三省一般民风彪悍,更是少数民族聚集之地,可谓鱼龙混杂,最适合设立地下联络站,作为与湖广闽南及南洋联系的纽带。
想法和地方选得都还算不错,可是等到几人到了南昌后,才发现众人来的时间略微有些不妥。
自《辛丑条约》签订后,西方列强的传教士便凭借侵略特权,广设教堂,大肆霸占中国百姓的田产,教会势力大有扩充,仅江西一省,天主、耶稣教堂就达三百处之多,不少地痞、流氓为称霸乡里,借势入教后,以新昌天主堂法国教士王安之为护身符,作恶多端。
其中,在棠浦一个叫罗检的恶霸,不单在当地强.jiān民女,还多次借着天主教的庇护鱼肉乡里,引发了‘官逼民反’的新昌教案,虽然最后因江召棠的威望,使得几千乡民撤寨缴械,并将祸首龚耀庭等三人带回省城公断,但因江召棠为官公允,所以商之有司后,只将三人各拟监禁三年了事。
那王安之见此事未达到其抬教抑民的目的,心中自此便对江召棠深恨不已,等他接替病故的方遂志为南昌天主教堂主教后,首先便强请江西巡抚胡廷干,释放了之前天主教和耶稣教火并仇杀的邓、葛两案犯,并将天主教的案犯藏匿于法教堂中,不单拒不交出,且与南昌知县江召棠进一步交恶。
“王安之强求知县江召棠扩大传教特权,江召棠因为本地民声鼎沸而坚拒不允,不想却在前天被王安之柬请到老贡院法国天主教堂chūn酌,持刀向其咽喉猛刺,之后又去江西巡抚衙门恶人先告状,等到胡巡抚派人赶到教堂时,江令已经横卧屋内地上,喉间伤口鲜血直冒,奄奄一息,之后延医多番抢救,这才算是苏醒过来,因口不能言,故索取纸笔,书写下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按照年前的安排,南昌这边的同盟会员,还是在上海受过培训的国术学员卢浩明,只是因为不通当地方言,所以发展的势头缓慢。
“速度慢不用担心,干革命本来就是要杀头的,那江召棠的官声一向不错,怕是南昌的民众野不会就这么罢休吧?”
作为特勤科的一哥,王亚樵如今对这种突发事件的布局及考虑,可谓是布局缜密,来之前考虑到卢浩明的语言关,还特意带了三个江西人过来。
卢浩明点了点头,有些激愤地说道:“江召棠如今奄奄一息,眼见命不久矣,对于王安之所谓的‘自杀’诬言,可谓不攻自破,江西的士族山民则是同声悲痛、群情沸腾,其中更有不少有识之士怒不可遏,从昨rì至今天下午,已有几百乡绅组织起人手,准备就此事讨回公道。”
“这帮该死的洋毛子和汉jiān,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看着义愤填膺的若离,杨猛点了点头,“洋人如此嚣张跋扈,正是因为清廷软弱无能,为今之计,唯有取得实证,唤醒民间的抵御外辱的同仇敌忾之心,也让中外所有还有良知的人,看清楚这些挂着宗教zì yóu的教士,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猪狗嘴脸……”
“院长的意思是?”
杨猛起身,拍了拍卢浩明的肩膀,笑着说道:“洋人与江召棠各执一词,国际舆论必然众说纷纭,我们去偷偷看看江召棠,最好能顺便照下几张相片,送给上海和běi jīng的报刊,也算为此事定下个论调,先争取到舆论上的优势,然后再……”
看到杨猛眼中的寒光,王亚樵兴冲冲地拍了下手,扭头对几个下属吩咐道:“你们都是南昌本地人,除了‘时迁’留下与我和院长一同去看江召棠,其余的人都赶紧回到家中,发动族人和富绅商贾,不能让那帮洋鬼子就这么置身事外,清廷不敢为江召棠出头,咱们就发动整个南昌的百姓来出头,这么昏聩腐烂的朝廷,早烂透早TM了账!”
“那姓江的还没了账,你赶紧安排下面的教民,发动江湖上的关系,找刺客送那个强项令归西,先给清廷来个死无对证,再让巡抚胡廷干没有借口继续抵制教权……”
与此同时,在老贡院法国天主教堂内,一脸憨相的主教王安之,却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如何杀人灭口,至于清廷和民众的反应,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事实上,经历了八国联军侵华事件与《辛丑条约》,清廷的地方官员们有意识地将原本与民间的矛盾,隐隐指向了列强,而这些洋教士也‘不负众望’,在国内飞扬跋扈到了极点,有着强大的军舰和枪炮做后盾,再有清廷官员奴颜卑膝的纵容,他们脑子里的理智与良知,早已就着圣经一起塞进了女人的裤裆,其所行之事,比起那些流氓恶霸出身的教民,还要令人厌恶三分。
与王安之对话的教民姓赖,叫赖匹芶,原本是南昌里的混混,因为年轻的时候抽大烟,最后搞得家破人离,谁知道在入了天主教后,反倒渐渐在街头巷尾里混出了些名堂,到了如今,不单组织了几百人的帮派,甚至还笼络了一帮穷凶极恶的山匪,用来‘维护’教区的治安。
“回主教,南昌那帮绅商学界的代表们,如今正四处组织人手满南昌散发传单,定于25rì在百花洲沈公祠召开特别大会,讨论对江召棠一事的对策,杀了江召棠事小,万一真激起了民愤,恐会殃及大人……”
比起王安之的狂妄自大,在南昌底层社会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赖匹芶,反而要清醒很多,眼见一向民风彪悍的乡民们,在同仇敌忾的乡绅纵容下四处串联起来,不觉在心里隐隐觉得有些畏惧起来。
王安之皱了皱眉,伸出了胖胖的手掌,在光秃秃的头顶上摩挲了半响,“这几年你们背着我祸害过的乡绅还少么?现在知道怕了?这穷山恶水的刁民一向吃硬不吃软,如果他们真敢来教区闹事,正好让军队有借口进南昌城好好地镇压一番,别忘了,鄱阳湖外,我们法国和英国的军舰随时都能开进来,我不就信那胡廷干敢放任那些刁民闹事……”
“民众闹事万不可取,一旦群情激奋,则恐生出巨变,引来洋人军队介入……众位义士之心召棠愧不敢当,如今只盼朝廷为召棠讨回公道……”
有着王亚樵和‘时迁’两人的金叶子开路,不到傍晚的时候,乔装改扮成江浙富商的杨猛几人,便成功地在衙役的掩护下,混进了巡抚衙门外院里面,与这位强项令碰了面,只是如今的江召棠虽然神智清醒,可状态却极不稳定。
杨猛轻轻地伸出手掌,在江召棠包扎好的伤口上虚掩了一下,从掌心发出的劲力上‘听’到那血肉模糊的喉咙,恐怕眼下的医治,真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江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有此顾虑也是难免,只是如今朝廷对洋人是一让再让,恐怕公道不一定能讨回,罪责倒十有**会扣在江大人头上……”
说到这里,杨猛看到江召棠的神情有些黯然,连忙接着说道:“为今之计,倒不如按李某所说,将江大人亲笔书写的经过,乃至大人咽喉处伤口的状况都拍照留影,托门路连夜送至上海和京城,一来可由民办报刊披露此案的真相,还江大人一个清白,二来则让朝廷上官再没有责怪大人的借口……”
江召棠双眼微微一亮,随后颤颤巍巍地持笔疾书,尽管字迹愈发潦草,可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整件事我已书写在册,伤口也有胡大人嘱咐人手拍下了照片,如今都在床下的木匣之中,但求先生设法为召棠洗清罪名便可,万万莫要再难为朝廷,至于那些缙绅与乡民,自然有胡大人……”
写到这里,江召棠的手指已经颤抖得不行,眼见呼吸愈发困难,杨猛连忙伸手在他的胸口轻轻地揉顺了几下,这才算是让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昏昏yù睡的样子。
杨猛小心翼翼的取出书柬与相片,并顺手将记录着方才那番话的纸张也收在一起,这才敬佩地抱拳为礼道:“大人如此胸怀,倒让李某汗颜,此去京沪旬rì之内定然有捷报带回,万望大人保重身体,在下告辞!”(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南昌教案(下)
1906年的2月25日,南昌百花洲畔人山人海,乡绅耋老各界民众络绎不绝地聚集于沈公祠外,召开民间的特别大会,讨论江召棠受王安之迫害之对策。
江西自古多匪患,所以此地民风一向最为彪悍,且因各村各寨都说着同根同源的方言,所以彼此极为团结乃至护短,加上江召棠在南昌的威望与民声本就极高,在如此的情形之下,再有一些经过同盟会渗透的缙绅刻意纵容,原本群情激奋的讨论大会,不觉渐渐变了味道。
上万人的情绪,经过引导并彼此酝酿发酵,从而变得愈发高涨激昂时,胡廷干等江西官员暗中安排下的绅士们这才感觉真的不妙,继而开始婉转相劝,却又无奈地发现,好像已经有些回天无力了。
那被安排好的富绅们,多是书香门第,眼见一干绅士地主乃至山寨头人们不住纵容佃户和亲友慷慨陈词,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连忙联合站起来走到祠堂中央,伸出双臂喊道:“乡亲们先平息怒火,现在彼洋人杀我贤官,我方自然理直,若按方才几位老乡所说暴动,必然又要吃亏,莫如文明抵制,由胡巡抚上报朝廷为我等做主……”。
台下众人足足过万,本来还想听听这绅士有何良策,虽知竟然搞出一套“吃亏”论,不等王亚樵等人在下面继续煽动,早已有人高声疾呼:“现已吃大亏矣,总之一个吃亏。不如先杀洋人,以报我仇!朝廷若是有种,又岂会让洋人在江西作威作福!”
“杀洋人,报我仇!”
“杀洋人……”
王亚樵看着百花洲上一片‘杀洋人’之声震天动地,不禁在心里彻底的服了杨猛,“没想到这赣西一地的百姓,果然如院长所说,不单血性极强,且民风彪悍,如此一来。这两日准备的东西都无需再用……”
“杀。杀杀!”
随着震天的杀声响彻云端,百花洲上的百姓愈发激动起来,等到手上拿着镐耙锄铲的山民率先冲了出去后,巨大的人流不禁滚滚而动。连绵不绝地涌向了老贡院法国天主教堂……
与此同时。王安之正在教堂里面坐立不安。等待着暗杀江召棠的教民们回报,谁知却忽地见到来势凶猛的上万乡民,心中惧怕惊怒之下。连忙掏出手枪恫吓群众并连续向人群中射击,“你们这群刁民,竟然敢冲击教堂,这是杀头的大罪……”
阵阵哀嚎声中,几个百姓不觉中弹倒地,四溅的鲜血不单没有吓住最为团结的南昌人,反而进一步激发了群众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怒火,“洋鬼子又杀人了,杀了他,给江大人和兄弟们报仇!”
“杀,杀了洋毛子!”
王安之眼见群众双眼泛红,不顾生死地扑在教堂的大铁门外,上百只手掌齐抓着铁栏疯狂地晃动,甚至还有人搭起了人梯,一点点翻上了教堂的墙头,心里这才终于觉得害怕,连忙跑至堂后拎起早已准备好的桐油火料,自行在教堂后面纵起火来,以待将来讹诈清廷,然后才从后门落荒而逃。
“m的洋鬼子从后门跑了,追啊!”
王安之带着几个教民刚刚跑出后门,却不想早被远处的民众发现,眼见着近千人仍在前面疯狂地摇晃着铁门,后面的百姓连忙在远处齐声高喊。
“追啊,别让洋鬼子跑了!”
王安之等人的狼狈逃窜,让群情激奋的民众愈发有了勇气,即便是这些养尊处优的教徒先跑出老远,可也架不住体力超群的劳动人民穷追不舍,就在众人纷纷投掷石头泥块围追堵截的当口,又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山民忽地从对面跑了过来,在东、西湖孺子亭与百花洲之间的洪恩桥上,将王安之及手下几名恶棍一一抓获。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洋大人可是朝廷都不敢得罪……”
看着一个混混打扮的教民高声恐吓,混在人群中的王亚樵不觉气极反笑,努力向前急跑几步,这才从那些被这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流氓猛地镇住的人群中钻了出来,“得罪你mlgb,老子打死你个忘祖背宗的狗汉奸……”
嘴上骂得凶狠,手上更是毒辣,王亚樵看到这家伙竟然还想站起来反抗,伸腿便照着裤裆上狠狠地踢了一脚,等到众人都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他凶猛的拳头不觉也如雨点一般的砰砰落下,不等那教民惨嚎出声,转眼便被他把头上打得血肉模糊。
“外乡人都敢动手,咱赣西的汉子也不是孬种!”
尽管这南昌的方言听起来好似炒豆一般,可在鲜血的激发下,众人心里的暴虐与血性不由也纷纷爆发出来,看着王安之一边高声恫吓一边挣扎,几个拎着铁锄的老农互相递了个眼色后,不约而同地将锄头高高地举起,猛地砸向那金发碧眼的嘴脸上。
砰砰砰……
一连串的闷响过后,王安之的脑袋不觉也如摔落的鸡蛋,黄白鲜红齐流,那双憋屈到家的眼神中,至死都不相信自己会被人活活的打死。
王安之被群众活活殴毙,转手又丢进了湖中,可已经杀红了眼睛的群众仍是抑怒难消,于是“仇教”的事态不断扩大,转眼又在其他人的带领下,冲向了英国人的教堂,经过血腥的洗礼后,这些平日便争勇好斗的山民们,每当看到金发碧眼的教士,便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上的家伙……
与此同时,在江西巡抚衙门乱成一团,四处派人出兵镇压暴乱的当口,三十多个手拿斧头、钩镰枪的地痞,正在赖匹芶的带领下,趁乱冲了江召棠养病的外院。只是当他们冲进了院子之后,才发现在江召棠的房门外面,正静静地坐着一个手拿大枪的年轻人。
年轻人浓眉大眼,身高体壮,一看便是北方来的练家子,瞅了瞅有些踌躇的赖匹芶,忽地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你们虽说平日恶疾不少,但今天少爷心情好。不想吵到江大人。只要你们转头就走,或许还能逃出外面的乡民追杀……”
“不要听他乱说,咱们平日都是神父大人护着才能横行无忌,如今只要杀了那姓江的。以后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谁要是敢临阵退缩。就算老子能放过你,那王神父大人的手段,你们可是能逃得过去的?”
眼见门前只有年轻人一个。赖匹芶即便心里有些畏惧,可嘴上也不得不煽动着这些悍匪出身的家伙,等到第一个人拿着斧头冲上去的时候,整个队伍顿时陷入了一种盲目的勇气与狂热之中。
“杀!”
同时高喊出声的,当然还有一人独枪的霍殿阁,作为李书文的嫡传大弟子,他的枪术早已得了李书文的真传,眼见人群忽地蜂拥而来,不禁没有慌张,先是向后退了一步,牢牢地抵在了房门外面,然后这才翻手举枪扭臂发劲!
啪啪……
鹅蛋粗细的枪杆,如毒龙探海一般地抽在两个悍匪的脖颈和耳朵上,转眼便鼓起手臂粗细的血包,等到中间那个看起来身手略微矫健的家伙,举起一米五长的钩镰枪时,霍殿阁的右臂不觉向后一拉,将空中的枪花猛地化作一道寒光,一退一进之后,便猛地将他脖子扎了个对穿。
噗嗤!
斗大的枪花一转,被扎死在八极大枪上的尸体转眼被甩进了人堆里,等到几个平日欺压乡里的所谓‘悍匪’从地上爬起后,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被扎死扎伤了七八人,至于匪首赖匹芶,正捂着被一枪划开的肚皮,哭号着将落出来的肠子向肚子里塞去。
呃…哇……
众人心战胆寒,更有不堪者已经趴在地上吐了起来,等到霍殿阁再次腼腆地笑了笑时,刚刚还众志成城的匪帮,在那死神一般的微笑恐吓下,顿时如鸟兽散。
……
“一帮子无胆匪类,杀了你们都脏了小爷的手!”
一边是小心布局,一边是群情激奋,等到王亚樵和霍殿阁都回到藏身的宅子后,杨猛这才知道这一天里共殴毙了法国教士、教习六人,英国教士夫妇等三人,焚毁的教堂和学堂共四间,虽说可能有些迁怒于人,可在王亚樵等人发动亲族士绅的循序善诱之下,总算没有将事态扩大到无辜的教民身上。
“经此事件,不单洋人会伺机报复,恐怕清廷也会找替罪羊,卢浩明不会方言,便与我和亚樵回上海,至于‘时迁’和两位南昌本地的会员,则就地潜伏,代号‘白胜’与‘雷横’,平日彼此没有紧急情况不许单线联络,专心经营好各自的地下联络分站,不经中情局专人激活,则不得过多参与当地的军务,只要做好情报上缴工作即可……”
小心的安排好了南昌这边的事务,杨猛转头又对在一旁笑呵呵的霍殿阁说道:“这次回上海,你与卢浩明在明,亚樵与我和你嫂子在暗,之前安排了些人,听说现在都已活跃起来,你平日除了教习武艺外,还要跟着亚樵学学如何传递情报,虽说现在看似多余,但日后你去东北就能用得上……”
“嘿嘿,我可不喜欢东北那边的气候,但既然师兄说日后有大用,师弟便仔细听亚樵兄弟的就是,只是动手的时候师兄记得留个好手来给师弟练枪,莫要跟南昌这般,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匪类……”
杨猛楞了一下,随后不觉哑然失笑,“这次布的局很大,莫说一两个好手,到时候有的是日本间谍给你杀,只是你这杀性跟李师叔一般有些重了,平日里还是多练练修身养性的吞气功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四大天王
龙华寺是江南地区历史最久,规模最大的古刹之一,距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寺内的殿宇楼阁,大多是清同治、光绪年间的建筑,并保持了宋代伽蓝七堂制的格式。
寺内沿中轴线长194米,依次排列着弥勒殿、天王殿、大雄宝殿、三圣殿、方丈室和藏经楼等六个殿堂。
龙华寺与其他寺院不同先供奉弥勒佛,因为龙华寺是弥勒的人间道场,而传说当年佛祖指定弥勒为佛的接班人后,曾让弥勒去太上老君的兜率天内修行,所以龙华寺又被称为“人间兜率”。
之所以会选择龙华寺作为落脚地,是因为杨猛从东来喇嘛那一战中,对佛门密宗的佛武之道,有了不小的感悟,想从这些典籍中揣摩一二,而不去以真言密宗著称的静安寺,则是因为龙华寺的藏经阁更大更全面,收藏着各种版本的大藏经,佛教经籍及各种珍贵文物。
“这龙华寺的“镇寺三宝”,指得是明万历年间敕赐大藏经718函,范金千叶宝莲毗卢遮那佛一尊以及御赐的金玉印一枚,若非咱们早早在龙华寺里发展了会员,一般的香客很难见到这三宝的真面目。”
杨猛与若离在一起笑了笑,看着愈发干练的王亚樵,忍不住赞叹了起来,“你现在每天经手这么多情报和事务,还有时间研究这些古迹和文化,难怪越来越有进步,能想到在寺院中发展会员。你的思路已经比我开阔了……”
王亚樵嘿嘿一笑,也没有故意谦虚的客套,跟杨猛在一起,他觉得用不着,“这天王殿侧的钟楼上,悬有清光绪20年铸造的青龙铜钟,高约二米,重5吨多,如今被评为“沪上八景”之一的‘龙华晚钟’,每年农历三月三的龙华庙会。足有十多万人前来拜佛烧香。我想着这么好的机会和寺庙,如果不利用起来岂不是有些浪费……”
“哈哈,你想的很周全,想来学院那边也都在你掌握之中……”
天王殿的正中。供奉在兜率天修行的弥勒菩萨本相。头戴五佛冠。佩璎珞,面相庄严慈祥,具有五智圆满之德。人称天冠弥勒,杨猛一边轻松地说着话,一边仔细地端详着这尊少见的弥勒菩萨像。
胖胖的弥勒背后,是佛教的护法神将韦陀,所谓“顶天立地擎金杵,愿为龙华助转轮”,而在弥勒的东西两边,则分列四大护法天王。
“这四天王天,传说是三十六诸天之中,位置最低的一层天界,也是距离世间最近的一层天,乃是东方持国、南方增长、西方广目及北方多闻四大护法天王,据佛教典籍中所说,四天王天住在须弥山腰的犍陀罗山,各自率领着八大神将,守护着佛国灵山,禁止一切不得真法的凡人上山朝拜如来……”
看了半响,杨猛忽地指着象征四方天下的四大护法天王,对若离和王亚樵讲起了前世在网上所看到的帖子,但说着说着便又联想到了东来修炼的藏密十八大手印,进而将佛教中的传说与武道修行联系在了一起。
“在我眼中看来,只有抱劲成丹之人,方可算是打破四方真空并终得见真如本来,你看着四天王的手上所持之佛器,在宋代之前本是刀剑索叉,可随着佛法的演变及传承变化,如今则成了白玉琵琶、青锋宝剑、赤火天龙及翡翠宝伞……”
王亚樵看着身穿白、青、红、绿四色甲胄的四天王,双手合十地一一行礼,“院长的意思是这四种改动的佛器,恐怕是象征着通往灵山的四条捷径,只是因为后人怕断了传承,这才将这四种寓意融入在四天王天中?”
杨猛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站在增长天王前面的王亚樵,忽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种猜想是否是对的,但从你无意中一直站在这宝剑下方,恐怕你日后的证道之路,与这干戈血光却是逃不开干系……”
若离看着杨猛随口调侃,本觉得极不可信,可当她抬头看见手持琵琶,身穿白玉甲胄的持国天王脸上时,不觉从那凶神恶煞的面目中,看到了一丝慈祥与宁静,“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便是与这位以禅音渡人的天王有缘,但到底就是有缘,还是因为我自由学过古琴这等乐器,从而激发心中的共鸣呢?”
杨猛点了点头,又漫无边际地说道:“我本也不信这些神鬼之说,可自从十五岁脑子开窍那日后,便感觉冥冥中一切怕是真有注定的机缘,你学过乐器便该从‘音’字入手寻找你的上进之路,而我此生本想着独善其身,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仍是要守护着些什么,而我又来自北方,或许我的抱丹之路,便真与这位多闻天王有些莫名的渊源或者联系……”
说话之间,三人不觉已经走到了三圣殿,王亚樵看着若离在大势至菩萨面前跪拜祈福,这才低声地对杨猛说道:“‘仇教’行动后,洋人对王安之的死反应很大,如今英法的军舰已于鄱阳湖上严阵以待……”
杨猛看着若离眯着眼睛跪在大殿内的阳光之中,心里一阵感慨,“江召棠呢?”
“据时迁传回来的消息,前天便因伤重医治无效去世了……”
看着杨猛神色有些黯然,王亚樵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按照您的吩咐,南昌的官绅一致要求胡廷干,延请中外双方对江召棠的尸首进行了验尸,据南昌的忤作查验,皆供据“洗冤录”,确系被人杀死,并非自刎。”
杨猛坐在观世音菩萨的像前,沉默了半响,然后才对王亚樵说道:“亚樵,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求所有的特工乃至军官都要学习国术?”
“强身救国,杀敌御洋!”
杨猛:“按说眼下这个枪炮横行的时代。国术在正面战场上必然没落,但在很多敌后乃至暗夜中的战场上,国术却依然可以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往往一次暗杀或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就能挽回成千上万条性命,或许今时今日这作用还没有我说得这么明显,但在日后连年的乱世中,必将发挥着难以想象的作用!”
王亚樵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亚樵明白,例如这次在南昌。没有霍殿阁师叔的暗中保护。可能江召棠就无法把第一手的证据交给我们,而没有国术学员的千里奔袭,也无法从英法的封锁下,将东西送回上海乃至京城……”
杨猛转过头。轻轻地站了起来。拍了拍王亚樵的肩膀。“我本想教你暗劲之后的功夫,但你的基础有些薄弱,怕是难以成就一代宗师。但国术本是一柄双刃利器,绝非只有用在杀戮上一条路可走……”
王亚樵静静地看着杨猛,而杨猛却忽地停下不说,向外走出三圣殿后,这才在殿外重新开口,“高手比武,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你的心思反应都是上上之选,唯独身体的反应有一点迟钝,所以不如将心思用在特勤和情报上面。”
又走出了二十多米,眼见就要踏进藏经阁,杨猛又说道:“有时看似很小的一件事或一份情报,却能比正面战场上杀敌一百,更能唤醒国人心中的热血,将江召棠那些手迹和相片分批次送给上海《时报》和北京《京话日报》,另外再多洗几份,送给东京那边的《民报》和《新民丛报》,至于其他国家的媒体,找些青帮的马子故作神秘,高价卖给那些洋记者……”
十四天后,也就是1906年3月17日,上海《时报》刊登江召棠被刺后的照片以及部分手迹。
二十九天后,1906年的3月29日,北京《京话日报》第570号刊登了江召棠遗体颈部以上遇害部位血肉模糊的特写照片,而这被认为是中国报纸刊登新闻照片的第一次。
同时,上海《时报》自4月份起连续报道江令被害案,揭露王安之行凶杀人的凶残面目,五月中旬,该报登出江召棠笔迹照片一张。
占据了半个版面的相片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江召棠写着的文字,“竟是逼我自刎,我怕痛,不致死。他有三人,两拉手腕,一在颈上割有两下”,又又一排小字云:“痛二次,方知加割两次,欲我死无对证。”用不容争辩的事实,戳穿了所谓江系自杀的谎言,使王安之杀害南昌县令江召棠的真相昭然若揭。
法驻京公使吕班,派三等参赞端贵为代表,与清廷所委直隶津海关道梁敦彦,同往南昌查办,等端贵抵赣后,歪曲事实,硬是不承认江令为被王安之所刺,只是提出惩凶、革官、赔款等无理要求。
面对媒体的铁证和洋人的无理要求,清政府仍是奴颜卑膝媚外求和,完全顺从帝国主义的摆布,不单逮捕“闹教”群众七、八十人,还将龚栋等六人正法,十三人监禁,十二人罚作苦工,又将保护教堂不力的江西巡抚胡廷干撤职,布政使周浩查办,按察使余肇康交部议处。
6月20日,由清朝外务部出面,与法国公使签订了《南昌教案善后合同》,赔款白银四十五万两,以此来息事宁人,并定以“本年正月二十九日,南昌县知县江召棠到天主堂,与法教士王安之商议旧案,彼此意见不合,以至江令愤急自刎。
乃因该令自刎之举,传有毁谤法教士之讹,以致出有二月初三日暴动之事,中国国家已将有罪之人惩办”之语,致使弥祸定乱、救民保民而为国捐躯的江召棠蒙受奇冤。
连番旨意和令民众齿寒的举措之后,不单国内百姓一阵高声哗然,就连原本还对清廷抱有一线幻想和希望的缙绅地主阶级,终于也在这种难以理解的软弱下渐渐地死了心。
打不过不可怕,可怕的是连打的勇气都没有。
又过了些日子,江西民间渐渐传出江召棠本是多闻天王降世的传闻,说他因护持万民而遭魑魅魍魉兵解驾万民伞回归佛国,清廷已经腐朽至根部,再无中兴之可能,就连佛门四大天王也一一弃之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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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恍然大悟的王亚樵
1906年的春夏之间,长江中下游的淫雨连绵,足足下了一个月。
两江两湖之地,顿成一片汪洋,尤其是湖南各地堤岸溃决,洪水横流,造成4万多人死亡,40多万人受灾的惨况。
一向被称为鱼米之乡的杭州城内,在洪水围城之后,也出现了大规模抢砸米店的风潮,等到洪水渐退,无数灾民不觉向涌入了上海。
“灾民的安置工作如何了?”
看着在龙华寺中潜心翻阅佛经的杨猛,王亚樵发现两人之前的距离感越来越大,直至杨猛这句话说出口后,才好似又从虚无的空间中回到了现实,“租界那边的洋人为了不让灾民进入租界,最近开始了戒严,有一个叫红字十会的组织,在距离租界外几百米的南市那边,设立了粥棚和简易的医疗所……”
看着杨猛皱了皱眉头,王亚樵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咱们也派出了这两届的女学员,组织了临时的卫生所和粥棚,其中有几个很有在医护工作上的天赋,据说已被上海名医陈莲舫看中了,说是想让她们去中西女子医学堂,学习正规的医护工作……”
杨猛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笑道:“这课是好事儿,尽可能多的将第一届的女学员安排进去,听说中西女子医学堂是陈莲舫和李平书合办的,只要用心学,自然就能升入南市上海医院工作……”
王亚樵点了点头,觉得杨猛脸上的人气也愈发多了起来。“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那李平书如今统管城厢内外总工程局并出任总董,不但负责上海城厢内外道路、路灯管理权,设立和资助小学堂等教育事业,同时还统一咱中国人做巡警以维持地方治安,阻止租界继续扩张,我已经安排进去了两名文科班和两名武科班的老人……”
看着杨猛目光清澈如水,王亚樵心里愈发有了底,接着说道:“至于青帮最近崛起的大佬陈其美,听青衣姐说已经去了日本,在那边加入了同盟总会,这几天正发愁是否要安排几个人手……”
“陈其美?”
杨猛拍了拍久坐的双腿。忽地站了起来。看着王亚樵有些惊愕的表情,这才忽地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不要紧张,这是我最近从佛经中感悟到的佛门目打之术。一旦与所谓的禅音结合起来。会对人的精神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向前随意走了几步。来到了藏经阁外面的栏杆上,杨猛凭眺着佛塔下的龙华寺,忽然有些兴奋地拍了拍脑袋。“我想起来了,这人有大用,最好由你亲自去与他下面的人手接洽,让青衣派王振男跟着你去走走,打着红楼的旗号,顺便将黄金荣和青帮那边的关系,好好地利用起来,……”
说到这里,杨猛不禁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接着说道:“对了,给天津的农劲荪发电报,就说时机已到,让他安排霍师兄下个月来上海……”
“院长是想……”
“那个李平书一向提倡上海地方自治,对巡警系统的着手,便证明他对未来的形势把握得很清晰,至于陈其美,对于帮会和上海武馆应该很有一套,且与李平书一向关系很近,你通过这个人,就能以青帮打手的名义,借着王振男的名头,一点点混进上海工程总局的核心层……”
看着王亚樵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杨猛这才想起自己貌似利用了脑海中的记忆,提前作弊的嫌疑,难怪这手下第一强将,都无法理解为何在陈其美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
“反正你先听我的没错,霍师兄早在同盟会里备了案,相信陈其美回上海以后,还是会主动选择与霍师兄合作,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尚师兄几人在学院外面找地方,开一个国术馆吧……”
说完这些话,杨猛刚刚兴奋的表情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有些腼腆地对着王亚樵笑了笑,“情绪稍微一激动,便扰乱了整个心境,我还得好好去看看大藏经,你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这几天先忙活那边和学院,有什么事儿就找你嫂子……”
王亚樵傻傻地点了点头,忽然感觉当杨猛一坐在蒲团上后,脸上的神情顿时恢复了刚刚进来时看到的状态,藏经阁内几盏油灯闪烁,比外面未免显得昏暗了许多,可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杨猛的身上如今除了一种遥远的距离感外,竟然还隐隐在佛灯下面映现出一丝多闻天王般的光辉,所不同的是,如今的杨猛手中,并没有那翡翠玉伞而已……
王亚樵用力的摇了摇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平复了有些混乱的呼吸,想到杨猛之前所说的,已经感悟到了能影响人精神状态的目打,这才算是彻底的在心里信服了,“原来这佛经真的对武艺有如此大的影响……”
想到自己如今可能仍在被影响之中,王亚樵连忙转身快步地走出了门,等到接连跑下几层楼后,这才算是终于神清气爽起来,只是不等他在心里赞叹,却又看见了守在藏经阁外,在佛塔最下面的静室内静坐,轻抚着一架古琴的若离。
昏黄的油灯与香烛排列成巨大的方阵,使得静室内的光线恍如日光明亮,只是那一朵朵闪动的灯火跳跃,又使得若离的身上好似金光点点。
“今天算是真开了眼,武艺练到了这种境界,恐怕才算是开始真正的修行……”
若离静静地盘坐在蒲团上,葱白的双手好似凝脂,轻轻地按在琴弦上面。
她并没有真正的弹奏,只是将十指极为缓慢地在琴弦上滑动,偶尔即便是以无名指轻轻勾动了琴弦,也不会发出一丝一点的声响。
王亚樵不懂得琴技。也不明白若离此刻到底是在弹琴还是纯粹的抚弦,但他却能看到若离静如止水的脸上,同样闪烁着与杨猛一般令人看不明白的神韵,只是比起杨猛摄人魂魄的眼神,若离此刻的状态显然更加让人觉得详和宁静,那若隐若现的神韵看起来有些眼熟,好似天王殿中手持白玉琵琶的东方持国天王。
“这师傅师母练武练入了神,莫不是开始琢磨黄老之道,准备寻仙问道了……”
一向讲究实干精神的王亚樵,在接连看见这般无法理解的状态后。心里不觉也开始产生了一丝的疑惑。只是想到前几天若离教给自己的太极拳,还没有完全领会,心里不觉又有些灰心,“师傅说我在武艺上的悟性不够。成不了宗师级的高手。我还有些不太服气。如今看来,别说宗师,就连大拳师恐怕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成……”
“你如果这么想。那恐怕一辈子都真要止步不前了……”
王亚樵有些惶恐的抬起了头,却看见刚刚精心抚琴的若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你今年20岁,你师父比你也只大一岁而已,我在东北遇见他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连个暗劲都发不利索……”
比起杨猛的遥不可及,若离对于王亚樵这时候的状态可谓轻车熟路,寥寥几句话便让王亚樵觉得心里又有了盼头,只是还不等他高兴起来,若离的话风一转,又开始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你在武艺一道上的悟性,也确实比你师父差了不少,但这个是与你缜密多疑的天性有关,任谁都没有办法,除非……”
虽说王亚樵一向喜欢借助刺刀甚至手枪,但对于武技一道的执念,却仍是不轻,等他听到若离的这句话,心里不由一动,有些兴奋地追问道:“除非什么?”
若离抿着嘴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古琴说:“你师父那日说过,他的机缘和命数应该在于多闻天王,而我则因为在古琴上的造诣,更倾向于持国天王……”
“对对,师父还说我若想证道,需得如增长天王在干戈血腥中……”
若离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轻声地说道:“若是剑法,你师父在教你混合国术的时候,便将武当派的飞鸟穿林剑融入其中,可我看你在剑法上的天赋,也只是中人之资……”
王亚樵愣了一下,又有些不死心地嘟囔着,“师娘的意思是我在武艺上就只能……”
“笨蛋,剑术和拳术也不行,难道你就不会总结出一条,最适合你自己的技击方式么?”
“自己的技击方式?”
若离点了点头,伸手在琴弦上轻轻地勾动了一下,却发出了轰然的声响,听起来好似冬季里的雷声,震得王亚樵整个人为之一愣,“你师父从密宗大手印中发现了道艺的真谛,这才来龙华寺寻找他自己的武道,我以琴声触碰到了入灵山的捷径,这才发现音乐比语言乃至武艺,更能激发我自己的心灵,从而产生精神上的共鸣与入神状态,那你可从任何一件事物中,感受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投入状态……”
王亚樵看着若离闪动着智慧与希冀的目光,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寻思了良久之后,这才忽然睁眼笑道:“我记得上次在天津,杀那个大太监张伟的时候,好想感受到一股特别舒坦的滋味或者说是快感……”
…………
若离尴尬地沉默了半天,有些无奈地轻轻坐下,“那也不能总整天杀人……体会……”
王亚樵嘿嘿一笑,双手合十地对着若离行了个礼,转身走向塔门,只是在临出门的瞬间,才头也不回地说道:“比起师傅师母这般正面击杀对手的武艺,我更喜欢偷袭时,那种瞬间致人于死地的手段甚至武器,如果说要找一种最适合我自己的方式,那么我想师母说得对,不是拳术也不是剑术,而是不择手段瞬间致死的路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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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西洋拳手莱恩
1906年上海的夏天,可谓人满为患,就连原本处于郊区的细柳街,如今也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曾经的贫民窟,因为上海梨园艺术学院的兴起,生活渐渐变得有些富足起来,等到上海国术馆和南市中西医院骨科分院相继开业后,这里的人口密度也渐渐开始向南市一样迅速提升起来。
西北拉面馆的生意如今也愈发火爆起来,如今除了船越强夫这个唯一的厨师外,又雇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个年过四十的胖子竟然因为几碗拉面,从南面涌进上海的难民中,讨了一个漂亮的寡妇做媳妇。
女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无儿无女,不单长得白皙秀丽,难得身材也是肩丰臀满,短短的一个多月,便成了这细柳街里的名人,因为在平日卖拉面的时候,总会在家境贫困的学生碗里多加几片牛头肉,所以渐渐地被上艺学院里的学生和国术馆里的学徒们亲切的称为‘拉面西施’。
船越晴子的家乡,来自现在的冲绳岛以前的琉球,她也是最喜欢吃拉面的人,可因为天生的谨慎或者是别的缘故,她只会让姐妹们偶尔帮她带一碗回寝室。
她自己从未去过那家拉面馆,哪怕是这两次传递情报,也是严格按照从不与接头人碰面的要求做的。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位杨猛教官离开了上海后,她便愈发觉得在自己周围。总有某个人在暗处监视着自己,因为这一点,她的活动范围也愈发小了起来,除了与寝室里的姐妹们出门习练体操和曲艺,她几乎是足不出户。
她的小心,并没有白费,起码在高杭几人暗中审核了几次后,都没有真正怀疑到她的身上。
在这一点上,宗方美美子的潜伏可谓完全失败。
因为青衣的‘特殊照顾’,再加上在日本便学过简单的医护急救。这个以童颜**为掩护的女人。如今已经被高杭彻底监控起来,并十分小心地安排进了骨科分院工作,同期的那些姐妹们,仍在中西女人医学堂内学习基础护理课。并几乎都与她渐渐失去了联系。可她却为自己拥有的自由。而感到无比的兴奋。
当然,让她郁闷的是,这里每天接触到的人。基本都是那些患者和灾民,即便偶尔那几位国术大师会来这里坐堂,可也很少与她说话,美美子最想去看看的,还是刚刚开馆不久的上海第一国术馆。
拥有着尚云祥、孙禄堂、王茂斋、梁振蒲四位北派内家拳宗师,上海第一国术馆如今在上海,可谓是风头无两,不说江浙一带的习武之人终日云集此处,就连租界里的一些西洋人,都有很多慕名而来学拳。
要是搁在以往,北方十虎南下传艺授拳,那可是能搅动南北武林大战的盛事,但自从南北宗师共同认可了杨猛的‘国术论’,并不约而同地终日穿着那套白色的国术服后,南北武林间的交流,也渐渐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频繁和友好。
当然,想一战成名,来上海国术馆挑战踢馆的年轻拳师们,在国术馆起初开业那些天,人数也算得上是人头涌动,只是当四位宗师一一轻松战胜了对手,并极为礼貌地当场露出了两手绝活时,这种毫无顾忌的越级挑战,顿时又呈现出一面倒变化,甚至在一天之后,就变得寥寥无几了。
除了今天这位金发碧眼的英国拳手。
与其他身材魁梧肌肉粗壮的洋人大力士,或是爆发力惊人的西洋拳击手不同的是,这位身材略显瘦削的英国拳手,其筋骨皮膜看起来,显然更贴近中华武人那种纯粹以拳术拉扯出来的内劲。
接连与国术馆内的弟子们战了三场,都以英国拳手的胜利而告终,如今不得不让尚云祥亲自出马,准备给这个打法极为怪异,但对于国术馆来说却又十分熟悉的西洋拳手,一次真正的教训。
尚云祥看着西洋拳手再次在拳台上击倒了对手后,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状态,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头疼。
这个拳手的拳术,可谓手脚并用,显然更贴近于后世的散打套路,又或者说,压根就是杨猛所创立的无限制格斗流的混合国术,只是在很多拳术转换衔接的地方,略显得有些生硬和粗糙。
拳手的身体素质极佳,难得的是,他并没有如他的同胞一样,将精力完全侧重于肌肉与力量的锻炼上,所以即便他没有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强悍肌肉,但却拥有了极为恐怖的灵活性与柔韧性。
在这个年代,这种在西方可谓标新立异的全散手拳术,是无法得到那些拳击手们的承认,但在很多眼光毒辣的西方格斗家眼中,这个拳手的拳术,无疑更适合放在生死搏杀的角斗场上。
拳手在台上轻轻的跳动了几下,活动活动了因为连战而胜造成的肌肉僵硬。
他的拳术已经超出了拳击的范畴,其在腿法上的应用,虽然技巧略显粗糙,但那几种一看便是经过大量练习后的基础腿法,糅合了更倾向无限制格斗国术的实战打法后,又具备了一种套路不具备的威胁和杀伤力,其个体战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只依靠身体素质的欧式打法。
拳手看着一点点走上拳台的尚云祥,不觉皱了皱眉,“我说过了,我不是来踢馆的,我来找杨二蛋!”
尚云祥同样皱了皱眉,心想若不是看他的拳路颇有几分杨猛的影子,恐怕自己早已下场将其打出门外了,只是面对这种刚通暗劲的洋拳手,如果他真的下场,日后传出去,岂不会让人对国术馆笑掉大牙。“我也已经说过两遍了,我们这里没有叫杨二蛋的人!”
拳手有些气愤地活动了下脖子,发出了阵阵嘎嘎振动的清脆骨响,随后有些赌气地坐在了拳台上,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不可能,他可是义和拳时的拳匪,连这些打不过我的笨蛋,都能在第一国术馆里教拳,我的师傅不可能默默无闻……”
尚云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用手搭在了拳台上的粗索。努力和颜悦色地问洋拳手道:“你确定你的师傅的名字叫杨二蛋?他今年多大年纪。长相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洋拳手嘴巴一张,显然被尚云祥问得愣了一下,然后忽地想起依照自己那个小师傅的品性,名字恐怕真就很可能是假的。这么一来。刚刚还有些气愤不已的拳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他比我小一岁。应该是20岁了,以前总让我叫他傻二,精短的黑头发,比我瘦了好多……”
尚云祥的眼睛微微一动,有些恍然地笑了起来,“原来还真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你是在庚子拳乱的时候……呃也就是6年前认识的你傻二吧,你叫什么名字……”
洋拳手看着人到中年,身体发福而显得矮矮胖胖的尚云祥,嘿嘿的一笑:“看来你这人还真认识我师傅,我叫莱恩,是1900年与傻二在京城中认识的,只是后来他打断了赖斯的膝盖后,却不知为何不辞而别……”
“你师傅的真名可不是杨二蛋,至于叫什么等你见到他自己问,不过按照我们中国武门的规矩,你可算不得是他的嫡传弟子,最多也不过是个记名弟子,如果想要见他,先跟我叫声大师伯来听听……”
莱恩用手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渍,看着一脸怪笑的尚云祥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随后用那双碧玺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尚云祥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已经这么老了,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跑得起来,就想着讨我的便宜做什么大师伯,不如你先打赢了我再说,ok……”
尚云祥摇了摇头,低声地说了一句,“就看你这蛮夷心性,让你做个记名弟子都有些过了……”
尚云祥向前走了几步,轻轻的伸出了一只手,“我也觉得让你叫我师伯有些不妥,只是你毕竟跟杨猛学过拳术,为了日后不让你在武门中搞出笑话,我就勉为其难的替你师傅管教管教你……”
看着莱恩不解地看着自己,尚云祥的手指勾了勾,“我便站在这里,由得你打,若是脚下移动或用了两只手,便算是我输了,回头马上找人将你那个师傅找来,如果你输了,那你就从哪来回哪去!”
莱恩认真的看了看尚云祥如小山般的身躯,忽地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虽然还没有动手,但从心里却已经有些失了锐气,“我不太懂你说的话,但我能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喜欢你!”
话音没落,莱恩的左腿便如长鞭般抽向了尚云祥的脑袋,尽管这招看起来破绽极多,可在强横的爆发力与训练过几千次的本能速度下,猛地在空气中踢出强烈的气爆声。
啪!
令台下众人惊讶的是,那看似凶悍到了极点的一腿,竟然便这么被尚云祥单手一抖便接了下来,等到莱恩左腿较劲想拉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脖子在尚云祥的手中纹丝不动!
“你就学了这么点皮毛,就敢出来四处招摇了么?”
莱恩双眼微微一缩,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我答应过傻二不许用他教的拳法杀中国人,要不然我便直接用拳……”
尚云祥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欣慰,“看来你还没有倾尽全力,能记得杨猛说过的话,算他还有点识人之明,你放心打,我若是伤在你手下,你师傅只会高兴,不会怪你!”
说着话,尚云祥已经将莱恩的小腿放了下来,仍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站桩,对着他勾了勾手。
揉了揉火辣的脚踝,莱恩的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先是在拳台上小心地踮脚连跳了几下,随后上身开始一点点摇晃起来,好似蝴蝶一般在拳台上翩翩起舞,只是从他不住打出刺拳试探距离的手法上看,他正向尚云祥的侧面一点点逼近。
“蝴蝶步,摆身法,组合拳!这洋鬼子真的学过混合国术!”
国术馆中平日里学员众多,在几位大师的名头之下,就连上艺学院里那些武科班毕业的高手,没事的时候也会在这里互相切磋交流,如今看到莱恩的拳路虽然跟自己等人学到的略有差异,但总体的风格显然是同出一门。
尚云祥的眼睛闪亮,显然看到莱恩的武技最厉害的还要数他的拳术,与现在这些学到无限流国术的学员不同的是,这个人的拳路中,隐隐还有几分南拳拳打卧牛之地的味道,“师弟那时候好像刚刚学拳不久,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想法,难怪师傅说他是天生的拳术大家!”
密如雨点的直拳和刺拳,参杂着左右晃动的摆拳与勾拳组合,使得莱恩双拳中爆发出的力量好似潮水一般,最为难得的是,偶尔夹杂的膝撞和肩打,让他的实战能力甚至还要在很多国术学员之上。
啪啪啪……
尚云祥也不反击,只是用一只单臂不断的封堵着莱恩的拳击,往往没等拳头上的劲力发透,便被他的横拳和崩肘连连打歪,偶尔一记长拳崩打而出,便让莱恩极为憋闷的连退几步。
作为通神入化的拳术大师,尚云祥此刻的眼光对于莱恩这种菜鸟来说,便好似最锋利的刀剑,每每都直击在他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关口,等到莱恩口中不住狂吼发声,在疯狂的拳打双耳的同时,又使用起肘击撩阴锤腹的手法时,尚云祥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砰!
一声巨大的震响,让整个国术馆里为之一静,通体原木搭建的拳台在尚云祥铁脚一跺之下,便好似巨大的战鼓被擂响一般,发出了沉闷的雷声。
旁观的人只是觉得有些惊动,而站在拳台上的莱恩却在拳台震荡的时候,瞬间失去了重心,眼见身体一颤便丢掉了攻击节奏,向前踉跄了两步,却见一只斗大的手掌猛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随后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好似风筝一般飞了拳台。
砰!
幸运的是,尚云祥显然只是用了长拳弹劲按在了她的脸上,并没有对莱恩发力击打造成真正的伤害。
可即便如此,当莱恩的屁股实实撑撑地摔到地上时,莱恩仍是觉得双腿顿时麻木不堪,顺势躺在了地上,“哎哟……屁股……碎了……”
哄!
整个国术馆顿时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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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师傅,您罚我吧
上海开埠以后,同时也伴随着机器丝织业的兴起,黄佐卿,杨信之,吴少卿,章荣初等许多湖州商人,纷纷在上海投资设厂,开设了一大批缫丝,丝织和纺织企业,与当时的几大外资丝织企业抗衡,为民族丝织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黄佐卿,算是上海缫丝工业的开拓者,也是后来上海丝织业的巨头。
跟黄佐卿一样被称为丝绸工业拓荒者的,还有“海上画派”的领袖任伯年的女婿,湖州人吴少卿。
吴少卿早年曾做过上海成顺泰丝栈的大股东兼经理,甲午年前后向丝厂发展,后来经营着上海最大的丝厂-瑞纶丝厂。
有了这些杰出的湖州大商人,本就喜欢抱团的江浙人,为了帮助越来越多的湖州老乡在上海求学,谋生和发展,在清光绪二十六年,由湖州商人沈联芳,杨信之和书画大师吴昌硕等倡议策划,在湖州人聚居的闸北区,建设了湖州会馆。
湖州会馆不仅是旅沪湖州人聚会、议事和暂住的地方,也是辛亥革命前夕同盟会中部总会的机关所在地之一,更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上海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的前敌指挥所之一。
而在有了杨猛出现后的1906年,同盟会中部总会如今已经向以上艺学院为掩护的中情局一点点靠拢。
当然,除了黄兴与宋教仁经常出没于此,统一筹划长江流域的革命起义外。同盟会中部的诸多江浙干事们,仍喜欢将开会地点放在更隐蔽的湖州会馆内。
之所以会提起湖州商人,是因为在这个时期,那些外商乃至买办背后的资本家们,还是十分喜欢看见这些竞争对手的垮台。
所以,当柳生千兵流组织了几名日本女间谍,渗透入吴少卿旗下的上海第一丝厂-瑞纶丝厂,通过陷害和诬陷等手段,准备煽动上千名丝织女工罢工时,船越晴子和另外两名二期女学员也在青衣的提前安排下。早早地混进了丝厂内部。
能够煽动女工集体罢工并陷入愤怒的。除了薪水的问题以外,当然便只有贞操这个中国人最为避讳的问题了。
问题是,几个日本女间谍并不在乎这个,所以。当她们拉下脸来。生生诬陷吴少卿乃至几个高层管理人员对她们施暴时。轻松地便获得了大多数女工的同情,同时也通过适当的鼓吹与煽动,使得罢工的声浪与愤怒一点点爆发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罢工问题了,而是想趁着吴少卿年迈多病,一举夺下或干脆就将瑞纶丝厂整个赶尽杀绝。
幸运的是,那些女间谍来到厂里的时日不长,煽动罢工的行动又过于仓促,所以难免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而这一点恰恰就被更为专业的船越晴子发现了。
这已经不知算是上艺学院与日清贸易研究所第几次交手了,拥有着国内最为专业的一批精兵猛将,上艺学院的辐射范围也已经越来越广,若非是人种间的肤色问题,恐怕他们的脚步已经渗透进了英法俄等租界之中。
之前的那些次交手的结果,船越晴子大概也知道个一二,而眼下这个难得机会,到底又该如何选择呢?
船越晴子只犹豫了不到三秒钟,便做出了倒向上艺学院的决定,这么做的坏处是,千兵流大人精心准备的行动乃至后手,可能都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全盘失败,甚至就连这几个同病相怜的女间谍,也必然会遭到青衣的清洗。
但好处同样也很多,第一可以让自己自然而然地崭露头角,从而进一步取得青衣的信任,第二,解除或者是暂时降低某个隐藏在暗处,一直监视着自己的某个人的怀疑,从而为自己进入上艺学院真正的核心层铺路,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她在那些女间谍中,看到了宗方美美子的小妹妹,宗方美智子……
所以,就在吴少卿等人焦头烂额的关键时刻,船越晴子忽然挺身而出,“这是我在这位工友寝室里找到的……”
几张写着‘煽动’、‘陷害’、‘罢工’等敏感字眼的废纸片,还有一枚只有日本人才用的手里剑,被船越晴子高高地举在手中,瞬间将一面倒的声浪,敲打得灰飞烟灭。
贞操问题至关重要,但当这种敏感的问题,忽然涉及到了中国人最为痛恨的日本人身上时,问题顿时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上千名女工看着那个形状古怪,但却明显不是什么好来路的东西,悄然闭上了刚刚还歇斯底里的嘴巴,并有些心虚的就地坐了下去,忽地将几个藏在人群中煽动的女间谍们,孤零零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措手不及的反将一军,令几个女间谍不觉恼羞成怒,无论几人的真面目是否被揭穿,精心准备的罢工运动就因为这枚小小的手里剑毁了,至于这东西到底是谁的,船越晴子又是如何得到的,则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口揉贼!”
行动功败垂成,几个女间谍忽地用日语高喊着‘杀了他’,随后冲向了台上的吴少卿,只是在另外两名上艺学院女学员举枪便射的同时,刚刚还好似被惊吓得双手捂着耳朵的船越晴子,也忽然对冲到身边的宗方美智子出了手。
经过快一年的锻炼与磨砺,船越晴子已经成功地将唐手中几大杀招的发力手段,完美地融入了杨猛改良后的‘体操’之中,当然在她的努力钻研下,这几招被杨猛影藏起来的暗手之杀伤力,甚至还在船越晴子最擅长的唐手之上。
所以,当窥伺着她的宗方美智子准备顺手给她一刀时。船越晴子却好似何仙姑一般横空出世,尽管身体看起来有些摇摇晃晃,但当她那看似软踏踏的一拳打在宗方美智子的喉结时,一声清脆的骨碎喉裂的响声,顿时再次打破了厂房中的喧闹。
嘎!
巨大的厂房在突如其来的枪声下变得一片寂静,而船越晴子却极为冷静地进步出拳,以醉拳的凤眼啄连连击打在陷入窒息状态的宗方美智子太阳穴上,等到那年轻的少女口鼻喷血地倒在地上时,她又在众人敬畏的眼神中,猛地在美智子身上掏出了一把小太刀。这种明显带有日本色彩的凶器。“她们都是日本人,是间谍!”
吴少卿脸上有些复杂,本来就有些难受的心脏愈发有些负荷不了,“这几个丫头想必就是青衣科长前两天跟我说的特工。想不到一个个年纪不大。却都是手黑的狠角色……”
尽管在心里有些惧怕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可在面子上吴少卿还是要为船越晴子说那人遮掩一二的,“亏得有这三位女侠机警,这才识破了日本人的阴谋。诸位工友们请扪心自问一下,少卿办厂这么多年,可曾做过什么任何类似冒犯女工友的坏事,这些被你们痛骂的主管们,可有任何人敢对你们毛手毛脚?”
前有三个杀神鹤立鸡群,顷刻间夺人性命,后又有位高权重的衣食父母情真意切的质问,人群中再次没有了声音,一场巨大的风暴就此也算是消弭于无形之中……
所以,当船越晴子极为低调的与两名女学员站在青衣的面前时,那股一直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一点点的消失了。
船越晴子心里微微地松了口气,可身上的肌肉却不敢有丝毫的变化,因为她从这段被监视的日子,深深体会到了对手的可怕与奸诈,她仍保持着以往的沉默寡言,以及对青衣的那种奇怪的依赖感。
于是,当青衣再看她的时候,目光显然柔和了许多,其中甚至还隐隐藏着一丝的歉意。
如此大的牺牲与临危不动的机智表现,不单获得了青衣的信任,同时还给予了合理的回报。
所以,当那个叫莱恩的英国人从拳台上高飞出去,被尚云祥轻松摔落在地时,船越晴子省略了中西女子医学堂深造的步骤,直接进入了上海第一国术馆,并成了一名尚云祥门下爱武术爱老师的女学徒。
跟着尚云祥学艺,可不是任何学员都能得到的殊荣,何况,船越晴子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表现得天衣无缝,总能凭借着自己的优势,找到通过尚云祥与杨猛认识的机会。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啪!
一记愤而出拳的白皙拳头,不轻不重却又恰到好处的打在了莱恩刚刚抬起头的眼窝上,将一个尊师重道,却又不擅言谈只懂行动的傻学徒的性格,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就连挨了她这一拳的莱恩,也因为船越晴子脸上气鼓鼓的可爱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别打了,师伯,我错了,我给您赔礼了……”
傻乎乎地举在半空的左拳,因为尚云祥忽然投过来的凌厉目光瞬间凝滞,但船越晴子倔强的表情和有些不甘的放手动作,却赢得了尚云祥真心的怜惜,“好一个心思淳朴的好苗子,难怪青衣会特意嘱咐我多照顾照顾这孩子,看那出手时的样子,虽然还有些笨拙,但却已经有点摸到了劈拳的精髓了……”
“傻孩子,他是你师叔的记名弟子,也算是你的师弟,你咋说打就打呢?”
虽然听着好似责怪,但其中蕴含得疼爱,却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看着尚云祥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船越晴子脸上丝毫得意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噗通地跪在了地上,双目微红地弱弱说了句:“我错了,师傅,您罚我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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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见众生
莱恩到底没有见到杨猛,按照尚云祥的话说,杨猛如今仍在京城,如果他要等杨猛回来,一个月也说不准。
“我想跟师伯学形意拳……”
感受到了尚云祥对自己的善意,莱恩决定就此留在上海,这个已经成长为青年的英国人,对中国神奇的武术已经陷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
同样陷入‘痴迷’状态的,还有船越晴子。
尽管就此一来,她对国术馆涉外的事务参与得愈发少了,但她深深相信只要功夫练成了,自然就能真正融入这些武人之中,甚至成为新生代的核心。
这才是潜伏的最高境界,先要完全地融入不分彼此,日后才有更多的机会、希望甚至权柄。
何况,尚云祥手上使出的拳术,无论是技巧上还是破坏力,都已经超出了她所见的两位唐手宗师的功夫。
这是一次新生的机会,所以,船越晴子自觉地将自己转入了死间和无间的状态。
她与日清贸易研究所主动断了联系,因为她需要长时间的沉淀与隐藏。
为此,她甚至萌发了怎么才能将宗方美美子暗中杀死的念头。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全力学习形意拳的精髓。
有着唐手及醉八仙的基础,船越晴子在基础功夫上的进步神速,短短的一个月,便将三体式桩法与五行拳练得有模有样,本着齐头并进的想法。爱才的尚云祥又特意选择了蛇形,来为船越晴子的形意拳奠基。
因为船越晴子的骨骼虽然已经长成,但身体的柔韧性却是出奇的好,所以即便是刚刚学会蛇形,却已经渐渐能与莱恩打得难分难解。
当然,这是在莱恩压制着实力的情况下。
仔细琢磨过莱恩的拳路,看在他还算质朴的心性,尚云祥觉得传他一路奔放狂野的马形也不足为过,特别是臀肌与腿法的锻炼方法,极为适合莱恩这种崇尚上肢格斗技巧的西方人。并极大地填补了他在技击视角上的空白。当然,这么一来,莱恩需要磨砺和锻炼的地方也极多。
“你又偷懒,师傅说了。一天压腿最少两小时。给我分开……”
“啊……”
莱恩苦着脸。顾不得浑身的抽疼,在船越晴子的淫威之下,硬着头皮以大劈叉的姿态固定在地上。尽管偶尔有些扯蛋的酸痛传来,却总好过船越晴子上前帮忙时的‘蛋碎’之惨烈。
“轻舟师姐,为什么你对我总有敌意,我们现在可是同门了……”
船越晴子轻松地一个大劈叉坐在地上,看了看这个从不知人心险恶的英国青年,心里不免有些自得,为了取得尚云祥乃至这些武人的认可,她特意编造出一个受洋人迫害家破人亡的凄惨身世,同时还在日常的生活中处处表现得敌视洋人,没想到最先看出来的,竟然是这个傻乎乎的英国人。
“哼,若不是看在杨师叔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现在不努力,怎么能练好形意拳……”
莱恩挠了挠头,知道轻舟说的话才是正理,只是心里却总觉得这般拉扯筋骨也不知有什么用。
“以你汉语的水平,想明白形意十二大形的精髓怕是很难,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杨师叔至今也不过只学了猴形和马形,便成了南北武林中最年轻的拳术宗师,你只要用心学好我师傅专门为你分拆出来的马形基础,将来如果感悟了马形发劲的关窍,起码在洋人之中能够再无敌手……”
这句话说得或许有些过了,但却是船越晴子内心真实的想法,自打跟随尚云祥认真学习国术的这一个月来,她越学便越发觉得这内家拳术的博大精深,单说这形意蛇形,便绝不在唐手宗师东恩纳宽量的鹤身发劲之下。
莱恩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这个发劲,就是师伯随手将我打下拳台的力量技巧么?对实力有很大的提高么?”
船越晴子看了看一脸向往的莱恩,忽然在心里一动,“或许拿他来做一下实验也不错……”
船越晴子双腿紧绷,足尖与臀肌默默发力,使得双腿自然而然地向内回收并一点点站起,“师傅说过,你跟杨师叔学得是混合国术,侵略性和杀伤力都已经足够,但唯独在内家拳术的发劲吞气上,仍是处於一片空白,若是你将来能跟师叔学得形意拳中的马形发劲,实力应该比现在最少高出一倍……”
说话之间,船越晴子已经小心翼翼地吞了一口气在腹中,随后浑身摇晃着在空气中连连出拳,其四指犹如毒蛇吐信,刁钻轻灵地伸缩戳动,偶尔拳力发透的时候,还会在空气中发出嘶嘶的拳声……
“我学拳时间太短,加上蛇形本便不是以爆发力著称的拳术,所以只能偶尔打出一点明劲的味道,而你如今拳脚发力凶猛蛮横,按照武门的评价,已算达到了明劲巅峰的水准,但对于暗劲发力及气血推动的知识,因为文化上的差异,使得你丝毫没有头绪,唯有现在努力修行,才会令我师傅或杨师叔将这种只有嫡传弟子才能修习的拳术精髓传给你……”
“很好,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个来月,轻舟你的见识和感悟便到了如此的地步,这么看来,恐怕还是青衣更加懂你……”
莱恩双腿微微一绷,扭头向拍着手走进后院的尚云祥看去,虽然看起来仍是那副胖乎乎的身形,可经过船越晴子的‘点化’后,他已经能够隐隐感受到尚云祥身上,沉敛浓郁的气血或者说是那股气场。
船越晴子脸上有些忐忑,不知尚云祥忽然提起青衣到底是福是祸。只是等到尚云祥继续说了两句后,心里这才觉得惊喜过外。
“后天上午,由上海工总局总董事李平书发起,在张园成立上海医务总会,邀请咱们国术馆的几位宗师前去壮大声势,并一同研究“中西医术”,我手头还有点事情放不下,想让你带着莱恩一同前去,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见到你杨师叔……”
“我师傅也会到场么?”
看着莱恩一脸兴奋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尚云祥不禁笑着点了点头。“你师傅可是跟王五爷专门学过武门医术,且对武门秘药的研究早在其他门派之前,被李平书聘为荣誉副会长,所以定然会回上海参加这次省会。只是最近上海各方势力暗潮迭起。为了防止你师傅的行踪泄露。这才只告诉了你们两个……”
“陷阱!”
船越晴子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青衣那诡计多端的娇容,再联想到杨猛之前的种种布置。不觉在心里愈发肯定这大概又是两人联手设下了的暗局,或许是为了铲除敌对势力,或许干脆就是为日清贸易研究所量身而定……
“莱恩的武艺大有进步,可轻舟这三脚猫去医务总会还不知能做什么,师傅就知道偷懒,偏偏让轻舟浪费时间,人家还想好好琢磨下蛇形刁手的关窍呢……”
“哦?你已经摸索到了刁手了?”
尚云祥眉头一动,显然从这个女弟子身上再次感到一丝惊喜,只是习武多年,心性早已沉静如水,在微微波动了一下后,便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状态,“闭门造车是练不成真正的拳术的,你该出去走走,反正也不远,你看你师叔,从小就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这才能在二十多岁,便将功夫练得通神入化,在这一点上,我都自愧不如!”
莱恩吐了吐舌头,“没想到,当年面黄肌瘦的傻二,如今已经成了师伯一样的武术宗师,不知道在宗师之上,可还有什么职称?”
尚云祥和船越晴子哑然一笑,随后由船越晴子为莱恩解释道:“在中国,只有拳术和发劲都达到明乎其神,一叶不能加身的境界,并且独创出属于自己一脉的拳术和理论,才能够称为宗师,再上一层,便只有抱劲成丹的等佛之人,放在古代,便是所谓的陆地真仙、无漏神体了……”
莱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船越晴子,忽然发现原来越学越觉得自己才是井底之蛙,这中国人的武术修行,竟然能够到达传说中圣子圣灵的地步,“这不是神话故事中才有的东西么?”
尚云祥摆了摆手,决定亲自提点下这个洋师侄,“神话传说本就是古人从现实中的野史和轶事中演化甚至杜撰而来,两者之间还是有一点点联系的,何况到了抱丹境界之后,一举一动一思一定都非常人所能想象的,说是超人或半神之境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尚云祥转身向外走去,只是走出了几步之后,又忍不住提醒莱恩和船越晴子道:“你师傅之前经历得事情太多,如今又忽然放下所有包袱潜心修行参悟玄机,虽然同是化劲通神,但看他如今又开始研究医理,恐怕对人体内藏天地之说,已经超过了我……”
船越晴子与莱恩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却见尚云祥在临踏出后院之前,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解释了一嘴:“武门三层境界,也被称为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如今他既然出关,必然是已看破了自身天地秘藏,开始琢磨如何才能见众生……所以这次见他,可能是你们的机缘,也可能是你们日后的魔障,如何抉择或者说是如何才能不被自己心中贪欲所误导,便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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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有个少年叫李刚
昏暗的车厢摇摇晃晃,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若非车窗透进来的暖风,吹散了车厢中弄弄的汗味儿。
霍元甲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却仍是面色不改地站在拥挤的过道上。
他的座位上如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尽管已经瞌睡得不行,可因为脚下那竹笼里的两只鸡鸭,连打盹都不放心。
换做前面车厢,如老人这般带着家禽上火车的,别说是座位,恐怕不赶到车厢外的连接处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京汉铁路刚通车三个月,可却已经给沿途的城乡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霍元甲双手下垂,就这般站在摇摆不定的火车上,如果有识货的武门中人在此,恐怕早已为他惊人的下盘功夫所倾倒,只是这一次,因为杨猛在电报中的交代,霍元甲并没有带上两个徒弟,而是极为低调的只身南下。
距离霍元甲不远的车座上,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半大少年,看样子只有十**岁,尽管身上的衣服看着与旁边的乡民相仿,可他眯缝着的双眼中却不时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没办法,如果正眼盯着霍元甲的话,不用3秒钟大概就会被他感应到,少年压低了头顶的帽檐,装作酣睡的乘客。
霍元甲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这边,但在他的心里,却对这个少年的举动一清二楚,想到这少年锲而不舍的韧劲,便觉得有些头疼。但在他的心里,不知怎么却也隐隐觉得有些敬佩。
少年的名字叫李刚,父亲叫李真,是河北界面的一个独脚大盗,不单常年游走在江湖路上劫道绑票,且为人心狠手辣,动辄便撕票杀人,可谓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
在前文书说过,这行走江湖的无论是劫道的还是响马,遇见一些走葛念的或是老江湖的镖局,都是要对一对切口,彼此留点面子和台阶。最不济的。也不能谋了财还要害人家性命。
像李真这种人,遇见本事不行的,自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可如果遇见真正行走江湖的大行家。自然也是容不下他。
好死不死。霍元甲的父亲霍恩第。便是天津有名的大镖师,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与李真相遇,几番对盘和捞底都说不通的情况下。终于惹得霍恩第大发雷霆,与李真激战了十几个回合后,一招腋下藏刀斩八方摘了他的项上人头。
让人想不到的是,李刚的母亲李陈氏当时就与李刚远远地躲在路边,亲眼见到丈夫被霍恩第一刀枭首后,不单没有声张,反而带着李刚趴在草丛中一声不吭,直到霍恩第等人走后,才出来给李真收尸,并将李刚记住仇人的名字和模样。
5年之后,与母亲隐居山林的李刚功夫突飞猛进,李陈氏这才在某一晚悬梁殉夫,留书让李刚孤身去天津静海的小南河霍家寻仇。
霍氏一门十兄弟,九个都是已经成名的迷踪拳拳师,可楞没一个是这头裹白绫的少年对手,眼见李刚将大哥霍元武打倒之后还不算完,硬是冲进霍家内宅要杀老父霍恩第,之前从来没在人前露过武艺的老四霍元甲终于忍不住出手,并三脚便把李刚踢得吐血而逃。
此后,霍元甲在天津可谓一夜成名,起初还只是以大刀王五传给他的谭腿和刀术著称,等到后来被父亲以家规所限,拜入霍家门墙学习了迷踪拳后,更是打出了‘黄面虎’和‘力王’的赫赫威名。
可惜,即便是霍元甲如今生命远播,也没能让李刚放弃复仇,等到霍恩第逝世以后,他便又将报仇的目标,锁定在了霍元甲这个大敌的身上。
所以,当霍元甲只身南下的时候,身后仍跟着这么一根尾巴。
李刚的性情坚忍,出手又极为迅疾狠辣,学得是京津一带流传最为广泛的燕青翻,虽说功力火候照井残生还差了很远,可在他的同龄人之中,霍元甲还真就没见过能挡住他头三拳的人物。
让霍元甲头疼的是,这小家伙是非观念单薄,出手从不留情,为了不让他逃走后迁怒于自己的九个兄弟,即便是已经打赢过他许多次,霍元甲也不敢真下狠手伤他。
这是一个奇怪而又不公平的君子协定。
如果杨猛在这里,一定会惊呼历史的惯性果然不是尼玛盖的,这分明就与后世的某狗血剧情,有了百分之八十五的相似度。
更加狗血的是,又一个不开眼的家伙找上了李刚的麻烦,而看样子,李刚很可能会下重手。
京汉铁路是起初是清政府专修,可后来因为资金难以为继,被迫以借款的形式抵押给了比利时以及它背后的法国和俄国。
所以,在这条铁路上的乘警,多是法国人和俄国人,而对于他们这些唯利是图的洋人来说,像李刚这种不单明目张胆地逃票,甚至还堂而皇之地坐在座位上的‘黄皮猪’,简直就是无法容忍。
在怒骂了几声看到李刚没钱交付罚款后,一向自认为很讲礼仪卡奴斯基终于爆发了,抽起腿上的警棍,就要照着李刚的头部打去。
李刚的双目微微一张,五指猛地一紧一崩,本能地打向了卡奴斯基高耸的鼻子,可一双忽然出现的手掌,忽然将他的拳头和硬木做的警棍,都牢牢地抓在了手上。
“对不起,我的侄子不懂事,车票在我这里……”
人高马大的霍元甲,急切间两个踏步便冲过了五六米的距离,只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如银元的魅力大。
感受着这汉子塞进兜里沉甸甸的银元作响,卡奴斯基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尊敬的客人。请看好您的侄子和您的票,不要再到处乱走……”
“给您添麻烦了……”
霍元甲小心的抱拳赔笑,却还得小心提防着身后的李刚对自己突然出手,心里不知怎么,也觉得自己这次好像有些傻过了头。
然而,不等他后悔出手帮助李刚,一件更让他后悔的事情便发生了。
砰!
斜身让过霍元甲,大摇大摆地走向车厢外的卡奴斯基在经过李刚身边时,这个一直隐忍不发的少年忽然动了手,由于不是对霍元甲直接出手。已经小心到了极点的霍元甲。也根本来不及拦下他这全力爆发的一拳。
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卡奴斯基的面门上,顿时鲜血四溅。
没有经过格斗训练的乘警,即便身高接近一米九,也承受不住李刚这可开碑断石的拳头。
于是。他十分倒霉也极为快速的晕了过去。留下的。是满车厢的惊愕与霍元甲的愤怒,“你在做什么?”
“你刚说过我是你侄子,我打了他。你也会有麻烦,虽然不知道你南下做什么,可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找点事儿!”
嘟嘟……
俩人怒目相向,车厢外却已是一阵阵警笛儿疯响,几个乘警远远地从其他车厢赶了过来,看着他们抽出手枪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果见到地上这人的惨状,恐怕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何况李刚说的对,这地上的那个一旦醒过来,必然会将自己和李刚认做是一伙的。
所以,在两个法国人即将冲进车厢之前,霍元甲只能选择跳车。
幸运的是,这个时代的火车,无论是速度还是安全系数,都没有后世的动车那么恐怖,所以当霍元甲在地上滚了一圈,悄然站定之后,身上竟然一点伤痕都没留下,只是当他回头,看见紧随自己之后跳下火车的李刚时,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李刚身上一点行李都没有,即便是刚刚站稳,也远远地防备着霍元甲,等到看着火车渐渐驶出了视线而霍元甲也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这么远远地坐在了地上,大大方方地看着霍元甲,一点都没有远遁的想法。
霍元甲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决定趁天色还早抓紧赶路,免得因为与李刚怄气,再错过了宿头和后面的火车,到时候恐怕就真的赶不上上海医务总会成立的大日子了……
上海医务总会,乃是李平书和名医陈莲舫合力促成。
李平书如今在上海,可谓是要风得风,但在位陈莲舫的面前,仍要持晚辈礼,言行间极为客气。
陈莲舫,清末上海杏林第一圣手。
曾被盛宣怀、张之洞保荐,5次应诏进宫为光绪、慈禧治病,后任御医值御药房事,封为三品刑部荣禄大夫,颁赐“恩荣五召”堂额。
其行医救民的足迹,遍及江、浙、皖、鄂、湘、直、粤诸省,老年后辞官设诊于上海,出任上海广仁堂医务总裁,但最让他值得后人敬仰的是,与李平书一同创办了“上海医会”,中医女子学校,为清末的医护工作乃至整个中医教育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卓越贡献。
老人如今可谓功成名就,之所以会成立这么个机构,除了为中医学的传承后继有人外,还因为西医对于一些急症和外科手术方面,确实也有独到之处。
但在老人心里还有个秘密,就连他的儿子都不知道。
这些年因为要调和一些独门秘制的丹药,必须由陈莲舫亲手修合煎熬,以致于他的身上,已经感染了积年的药毒,到了古稀之年后,这种积年的药毒已经到了中医无法根治的地步,若非老人也修习着道门养生的吞气法门,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所以,在上海医务总会成立的盛典上,陈莲舫不单邀请了上海乃至国内外著名的中西医及药理学家,就连如杨猛这般能独立制作武门秘药的武术宗师,还有半生肺病缠身,又在天津怀庆堂做了十几年大掌柜的黄面虎霍元甲,也都在老人家的邀请之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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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燕青翻
杨猛记得后世有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
话有些粗俗,但却高度概括了‘人的立场决定人的思想及态度’这个观点。
在他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曾经沉迷于各种拳术的真传打法,例如若离最初传给他的太极动势,都提倡重意不重形。
可当他如今静下心来,在龙华寺钻研了三个多月的佛经后,终于发现了所谓的拳架及套路真正的作用,其中最令他觉得惊讶的,便是后世流传下来的杨氏太极小架和陈氏太极老架一路,这两套纯粹以养生为主的健身太极拳。
清末时期的太极拳,以太极拳意为重,无论什么样的拳架和套路,只要是以太极拳意发劲打出的拳术,都可以称为太极拳,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李瑞东和孙禄堂创立的李氏太极和孙氏太极。
这样的拳术说是太极拳,虽然没有错,但只是以太极拳的神意发劲,至于拳路乃至动势,则可能糅合了形意、八卦乃至炮锤和长拳等拳架。
而后世流传的杨氏小架和陈家老架一路,则是纯纯的太极拳路再配合太极拳意。
因为实战性的不足,使得杨猛曾一度将这两路拳术弃之如敝屣,也因为他的灵魂是从后世而来,自然会与后世之人一样,觉得这两套拳术,纯粹是养生健身招揽门徒所用的花架子。
“中看更中用!”
当他拳术通神入化,开始寻求一条能抱劲成丹的新路时。这才发现这两套拳架里蕴含得东西,实则不单大有深意,且对他这般层次的高手来说,才是真正能促进人体进化的拳术。
但凡习武之人,即便是通神入化的拳法宗师,也会因为初学拳术或争斗时,在练法和打法上有一定的偏重与强力发劲,从而对身体内的筋络血脉乃至骨骼都回造成极其细微的暗伤,这也是为何很多武艺通神的宗师,到了六十岁以后。同样也会渐渐地拿捏不住体内的气血。身体开始一点点衰败的缘故。
杨氏小架,在流传之初的时候,曾经有人说是杨露禅晚年才创出的拳术,虽然后来越来越多的武门中人觉得这套拳术实战性极差。渐渐将其抛之脑后。可其流传的范围之广。简直比清末轰动大江南北的梅花拳还要可怕。
杨猛想要抱劲成丹不知还要多少年,但有了武当秘传的日炼之法在手,他对人体乃至动物身体的了解。已经算得上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等到翻阅了大量佛经典籍之后,他又渐渐总结出来一个结论,“若想抱劲化丹,需得先解决气血满而自溢,不断白白浪费的问题……”
这样就需要考虑月练时气血暴走的变化,以及日炼时骨骼为何会有滋养的感觉。
想通了这一点,便能找到如何刺激骨髓气血,怎么修复体内细微暗伤,从而将气血一点点收敛起来,最后凝成一团的方法。
考虑问题的高度不同,视角与思维自然也就不同。
“杨家小架和陈家老架一路这两套拳术,之所以特殊强调虚灵顶劲的重要性,从根本上看,压根就是发现了日炼之法的关窍,以日光滋润配合行拳吞气,纯粹地修复体内气血骨髓,进而踏上抱劲成丹之路的两套养生不老拳术啊……”
与若离一同研究了一个多月,杨猛又在连续经历了几次阴历十五才有的‘月练’之后,才忽然理解当初为何岳峰一见这套拳术,竟然会那么激动的原因,感情即便是这个时候,还没人能将这两套长生拳术全完演化出来。
想到岳峰,夫妻两人不由对视一笑,虽说仇还是要报,可如果岳峰不来主动招惹的话,两人如今已经渐渐没有了当初那股子急迫的念头了,不过既然想起来了,不如便找个机会解决了也好。
于是,杨猛理所当然与若离一同出关了。
拳术练到了这个境界,已经不必拿着架子正经八百的日夜苦练。
这就像太极拳中的虚灵顶劲要义及形意拳的二十四决,只要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身体血脉之中,就能使得日常的行走坐卧,统统变成了修行。
何况,找到了虚灵顶劲与日炼修行之间的联系,每日在行走坐卧中滋养气血筋络,便好似无时无刻不再练拳一样。
道家与佛门所谓的出世入世,大概便是这个道理了。
所以,当杨猛夫妇身穿白色国术服,如同一对神仙眷侣飘然而至,神色淡然地出现在上海医务总会成立会场中时,整个会场中的中外医生,乃至应邀而来的武术宗师们,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这不过是百日没见,却恍然好似沧桑百年,难怪世人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师弟这段时间静心闭关参禅,却不亚于在仙山洞天中修行了一年,真是可敬可佩!”
除了尚云祥外,上海第一国术馆内其他几位宗师也都已经到了场,但其中若说眼力最毒者,自然是要数晚年时才将形意、八卦与太极三大内家拳糅合为一,最终创立出了孙氏太极拳派的孙禄堂。
杨猛淡然一笑,上前抱了抱拳,给孙禄堂、王茂斋和梁振蒲三位师兄师叔见礼,只是当他看到跟在孙禄堂身后的莱恩与船越晴子时,不免又觉得有些惊愕不已,“这两位看起来有些面生,难道就是?”
孙禄堂哈哈一笑,在杨猛的肩头轻轻滴锤了一拳,挪揄他道:“就你最知道躲清闲,却留了个洋徒弟让云祥来给你收尾,至于这个小丫头,如今算得上是你大师兄的亲传弟子,名叫轻舟,说起来,还是你们上艺学院里出来的苦孩子……”
“莱恩?轻舟?”
杨猛有些惊讶,但随后便从莱恩脸上依稀的特征。认出了正是几年前救过自己的英国少年,只是如今看起来,显然已经算得上是名优秀的拳师了。至于叫轻舟这个女孩,既然是上艺学院出来的,那必然是经过青衣小心审查与培养的好苗子。
“oh,my god!傻二是你么?你现在竟然长得这么强壮雄伟,难怪他们都说你现在的武艺已经通神入化……”
对于莱恩,杨猛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没有他当年的庇护,别说这通神入化的拳术宗师,恐怕连自己当年能否活着逃出京城。恐怕都是个问题。
何况。正是在莱恩的帮助下,牛叔才有能力去挽救更多国人的性命。
“呵呵这个体形高大与否,可不代表着功夫练得厉害,我也没有想到。你到了现在。对中国的国术仍然这么感兴趣。这些天跟着我大师兄,都学到了什么功夫?”
“马形拳!”
与杨猛久别重逢,莱恩也说不出的高兴。只是当他有些卖弄似的就地演练起来,展示着马踏连踢与鞭腿弹打等实战技巧,如何与散手拳击结合的时候,忽地从他身后面传来一阵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伴随着有些阴阳怪气的明褒暗讽。
“早就听说杨猛先生提倡兼容并蓄,让中国的国术南北并济海纳百川,不想却连我们外国人的技击手段也都没有嫌弃,只是不知我们是否有机会学到杨猛先生所说的国术,更不知这已经学到的拳术中,是你们拳术中的精粹还是皮毛,可有一点日炼的精髓……”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扭头向莱恩身后看去,只见一个脸庞瘦削,穿着宽大的黑色和服,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柄太刀的日本人,带着几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发型却统一极为**的日本浪人,拍着手掌皮笑肉不笑地向这边走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要以至诚之心学武习艺,自然便能体会到中国国术之精髓,而暗藏祸心虚情假意者,即便再怎么苦苦修行,恐怕最后也只能学到些皮毛甚至旁门左道而沾沾自喜……”
虽然不认识眼前这几个日本人,可杨猛从身后若离紧绷的双手中,便感觉到她对领头之人的敌意。
“当日在虹口区,日清研究所外的长街中,以暗器偷袭我们夫妇之的刺客……便是你吧?”
柳生千兵流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显然没有预料到只是简单的两句话,竟然也会被若离通过声音认出了自己,“在下柳生千兵流,刚到中国没有几日,却是不知道杨夫人在说什么,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若离双手先是绷紧,随后又渐渐地松弛了下来,看着有些错愕的柳生千兵流,不觉极为自信地笑了起来……
“那日你在偷袭时,虽然只发出过一声冷笑,可惜我对声音本就极为敏感,加上最近每天习练的功夫都与音乐有关,所以才能这么肯定的听出是你,你若不承认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相公也早就说过,你们日本人,天生便是最虚伪和阴险狡诈的劣等民族,所谓山不转水转,你我日后,总会有再狭路相逢的时候……”
“八嘎,你们这些东亚病夫,竟然敢侮辱我们大和民族……”
“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在我眼里,不过是几头披着衣服的猪头而已……”
一道听起来有些顽虐,但却十分认真的声音,从刚刚叫骂的浪人身后不远处响起,引得众人不约而同地向会场的入口看去。
“霍师兄,你可是来得有些晚了……”
杨猛转过头,正好看见风尘仆仆的霍元甲,有些狼狈又有些疲倦地走进了会场,而刚刚说话的人,却是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大约20岁左右,小眼睛、短发,身高虽然只有一米七五,但其看不算魁梧的身体,却呈现出极为难得的虎背熊腰之形,除了刚刚那句话外,就连步履眉宇间,也透露出一股极为悍勇的杀气!
“元甲路上有事耽搁,这才姗姗来迟,还望各位兄弟多多体谅!”
“虚伪!”
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年轻人对霍元甲,也没有任何好气,等他走到刚刚怒喝的日本人面前时,这才略显暴虐与急躁地地盯着那日本人咧了咧嘴,“东亚病夫不是你们日本人的名字么?怎么还拿出来四处招摇,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打死你!”
“八嘎,你地良心死啦死啦地,我要与你决斗……”
“霍师兄,这位是……”
霍元甲看着一进会场,便刻意招摇给自己找麻烦的李刚,不觉对着杨猛苦笑了一下,“这个回头再跟你说,眼前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解决,想打就打吧,想来这位和服先生,也早就想试探下我们上海第一国术馆的实力了吧?”
柳生千兵流双眼微微地眯缝起来,看着手下和那年轻人针尖对麦芒在对峙起来,忽地拍掌笑了起来,“这位小兄弟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杨先生也不愧是宗师风范,如此柳生便让他们两个打上一场,算是为大家解解闷!”
“拳脚无眼,一旦动手自然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们日本人最喜欢借机生事,不签下生死状,我是不会让这孩子出战的……”
“哦?杨先生便这么有信心?”
“或许我是在虚张声势也不一定!”
众人的目光,渐渐转到了杨猛与柳生千兵流的身上,却看到两人在简单的对话之后,又极为默契地对视一笑,随后便招来几名中外名医做公证,为场上两人写下了生死状,并一一签字画押!
“那小鬼子下盘极稳,一身功夫大概都在手上,我看你身形虽然轻灵,但筋络骨骼中蕴含的爆发力,应该稳稳地在他之上,一旦他开拳抢攻,你只需以快步环绕侧击,就能避开他的手刀杀招连打,记得,他的罩门在喉咙,你只有一拳的机会一击必杀,否则恐怕那小鬼子就要制止比斗了……”
看着站在身边自言自语的杨猛,一向不服人的李刚心里顿时一阵别扭,“你与那小鬼子不过初见,你便敢肯定我能打死他?他的拳路你又是如何得知?”
杨猛看着一脸倔强的少年,忽地玩味地笑了起来,“你我今日也是初次见面,彼此连姓名都未曾通报,但你走路时如鸟落蛇行,上身筋肉如蛟龙游动,你敢说你练得不是戳脚翻子拳里的燕青翻子,我便自认看走眼,下去制止这场生死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双腿如剪锁喉扣脸
中华武林一向有“南拳”、“北腿”之分。
其中‘北腿’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并非内家三拳或外家杀拳八极拳,而是戳脚翻子拳,其对拳脚及身体上的训练及实战技法,可谓是“北腿”一脉最具代表性的优秀拳种,例如隐藏在上艺学院之中,如今文武科班学员的国术教头井残生,便曾是凶名显著的翻子拳王。
燕青翻子拳,则是戳脚翻子拳里的经典拳法,盛行于京津河北一带。
该拳法与戳脚翻子拳的区别在于身法上的灵动,加上腿法上的舒展与实战技巧,可谓“拳出如猛虎咆哮,身行似蛟龙蛇行”,内外兼修、攻防结合的一套实战拳术。
李刚年轻虽轻,但却因为复仇的动力,在山林间磨砺修行多年,在他行走站立的时候,便会散发出那种钢柔相济灵活多变的身法。
以杨猛通神入化后的眼力,自然不会看错,而李刚这人的性子,显然也不会赖皮否认。
所以,当李刚与那日本浪人开战之后,他便极为聪明地选择了杨猛的战术。
燕青翻子提倡手脚并用,其中又以腿功和身法见长,素来享有“燕青翻子拳中王”的美誉,等到李刚这一动手,更是将其龙腾虎跃般的身法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短短的三连击打弓步崩拳,直指李刚的头脸胸肩,脚下的腿法虽然看似缓慢直接,但对于李刚的威胁。却比繁复的拳掌攻击还要大,往往一腿一脚踢出,便会在空气中,发出沉闷的轰响与轻微的震荡。
啪啪四拳对轰,李刚飞拳如雨,连连击打在对手的小臂与腕部,消弭掉对手劈脸斩肩的杀招,但从手上传来的暗劲来看,对手的发力技巧显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层次。
这种人,大多是经受过正统武术传承的。
湖城琉山身上的气势不住拔升。渐渐地愈发有些惊人。重如千钧的拳脚发劲虽然没有李刚的迅疾刁钻,可在那股巨大的爆发力驱使下,一招招看似简单野蛮的拳脚轰击,却让李刚渐渐放弃了正面硬的想法。
湖城琉山的身材略显粗壮。但一对手臂上的功夫。却是暗劲精通的层次。曾经一连劈断十几根牛角,而双臂丝毫无损,尤其擅长直进掌突劈斩式。开拳不过短短的十几秒钟,可却已经打出了一往直前有进无退的凶猛与血勇,无论李刚身形如何变幻,他都只是一心一意地连步奔踏,以长枪般的手臂,连连弓步突刺打向李刚的头、眼、耳、心等要害。
“嘿嗖嘿嗖!”
湖城琉山口中吐气发声,与空气中爆发的阵阵裂响几乎连成了一片,而这种连绵紧张的攻击节奏,让强如李刚这等好手,也愈发不敢正面硬碰他的劈掌手刀,刚刚试探性的几次搭手与鞭腿攻击,尽管接连击歪了湖城琉山的三连步追打,但手脚上传来巨大的冲击力,却让李刚的腿脚渐渐感觉有些发麻肿胀……
“很凶悍也很蛮横的外家横练打法!”
李刚脚下腾转横挪,脑中却在飞速地运转,尽管心里对杨猛仍有些不太服气,可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试探起他所说的战术,不断地避开湖城琉山的正面攻击,努力将身法与步法的落点,死死地定在湖城琉山的侧身位,只是偶尔退无可退的时候,才飞速地与他四拳相击见招拆招,“这个叫‘湖城琉山’的唐手拳师,不单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其深厚的弓打掌枪技巧,已经深得福州湖城流唐手道的真传……”
湖城流唐手,始创于琉球蔡肇功,发扬于三代宗家蔡以正,后更名为湖城以正,是活跃于琉球国第二尚氏王朝末期的武道宗师,也是一名亲清派的人物、脫清人。
1848年,16岁的蔡以正随父蔡昌伟、兄蔡大禎前往中国,学习儒术、兵法和战阵武术,并拜紫禁城内的北派武官石千山为师,学习实战大枪术、与弓箭弓身杀技法,直至学了二十年,才算艺成回归琉球。
到了1879年,琉球被日本吞并,改名为冲绳县后,更名为湖城以正的蔡以正借着保护请愿使的身份与机会,同神山庸忠等共13琉球志士一同前往中国的福州,希望清朝官方同日本进一步交涉,恢复琉球国的国统。
当然,这时的清政府,已经毫无跟日本据理力争的勇气,更不要说与日本冲突,只为了恢复在他们眼中可有可无的琉球国祚。
于是,在久候没有回音的情况下,蔡以正又护送向德宏、林世功、蔡大鼎、李文達等使节前往北京交涉,可惜多方活动之后,仍然复国未果,最后只得灰心失望地一同回到福州。
尽管蔡以正最终沒有回到琉球,而是在福州的柔远驿开设了自己的唐手道场,传授他习练了三十多年,并加以融会贯通的拳枪手刀技法,但他在回归琉球生活的那些年中,也同样将湖城流的唐手传承了下去,并通过以同样目的躲避到福州的上地完文、东恩纳宽量等唐手宗师,将湖城流的名声一点点流传回琉球。
湖城琉山,算是在琉球被吞并后,第一批成长起来的武斗家,尽管他也曾在福州的唐手道场受训几年,但因家族的关系以及从小受到的日式武士道教育影响,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当做一个日本人了,甚至在很多时候,他比普通的日本人还要更为在意个人的武勇、名声乃至所谓大和民族的荣誉。
这是一个奇怪的民族融合现象,但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却是屡见不鲜层出不穷。
李刚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对手是个极为注重实战的唐手拳师,且行拳发劲都极其凶猛无匹,只是在他接连试探了几次之后,才发现湖城琉山的步法确如杨猛所说的那般,主要以上肢的枪术拳法为主,且步法一经施展,典型的有进无退。
这种刚猛直入的唐手打法,正体现了湖城流脱枪为拳,化步为弓的战阵杀气与神意,只是在李刚忽然变幻了打法。以灵活得过分的身法不住扰乱他的出拳。又不停地从侧面连连出击干扰的战术,使得原本气势如火的湖城琉山,渐渐地失去了他凶猛无匹的战斗节奏,甚至一点点的手忙脚乱起来。
呼呼……
错身而进。低踢腰腿。只是为了干扰湖城琉山的节奏。
啪啪……
拳脚相击。贴身膝打,却又不过只是掩人耳目。
交手不过短短的两分钟,可湖城琉山却已失去了先手。进而被李刚奇怪的打法搞得团团乱转,每次看准身形出拳发劲,却总是被李刚侧身侧击地手法,打得无处发力。
唐手最大的弊端,便是转身上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不单杨猛懂得,就连其他宗师如今也都看得明明白白。
这与南拳的拳打卧牛之地是完全不同的节奏。
湖城琉山的节奏乱了,所以距离败北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李刚的眼睛极为毒辣,特别是发现了湖城琉山的下盘过于稳健后,更是将燕青翻子拳打得是纵横八面。
之所以用纵横八面这个词来形容,是因为燕青翻子拳号称有十八趟连环脚,前八趟为八大开,后十趟为一条龙,而这八开十龙的腿法一旦施展开,其在打法上简直就如暴雨狂风。
砰砰砰砰……
湖城琉山不住的向后退却,从起初的侧面受制,到如今的全面崩溃,这种巨大的落差,让这个矮壮的唐手拳师简直无法接受。
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即便他已将双拳化作两扇铁门,却仍无法完全抵挡住李刚神出鬼没的戳脚与弹腿连踢,等到他认识到形势危急的时刻,双臂不觉已经被李刚踢得渐渐有些麻木不仁。
“我……”
李刚双眼微微一缩,一记快如闪电的鞭腿便踢在了湖城琉山的肩窝上,生生将他认输求饶的话语踢了回去,等到柳生千兵流渐渐意识到不好,准备上前阻止的时候,却忽地看见一身白衣的杨猛瞬间出现在眼前。
“你想做什么?”
柳生千兵流向后狂退了一步,却见杨猛只是嘿嘿一笑,指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拳如急电穿行,脚似铁爪流星,刚刚踢在湖城琉山肩头的一脚,借着他向后撤步举臂的势头,极为自然地在空中一转一弹,随后便如灵猴般在他的脖颈上一扣一拉,将湖城琉山的身体向内拉了回来,不等湖城琉山稳住身架,那脚又似灵蛇一般在他腹部轻轻一点……
弹腿、扣拉外加腹部点弹,李刚刚刚发透的力气,再次借势向前窜行,这一次,没有了正面强硬的对抗,他的脚法也从灵活变得凶悍起来。
右腿拉弹崩脆,左脚则如毒龙飞钻,等到湖城琉山意识到不好,双臂外护,并以双肘紧紧护住面门的时候,那只瞬间飞至的左脚已经踏在了他的胯骨上,随即整个人又翻身而起……
啊!
湖城琉山腰上一塌,浑身顿时好似被抽了筋一般,只是在他痛呼急叫,将身形向后方弹出的时候,李刚整个人已经犹如鲤鱼翻腾,身体倒立在半空的追击过来。
砰砰四拳相交,却因为湖城琉山的后继乏力,让李刚酝酿已久的翻子拳如雨点般地连击在肋骨、腋下及肩窝上,将原本如封似闭的双肘护脸,打得是酸麻难耐,并本能地向外一分,使得那惊恐的面门四敞大开。
咔的一声脆响,倒立翻腾又变成了正身膝撞,只是在李刚膝盖刚刚顶到湖城琉山胸口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再次为众人演绎了一番,什么才是惊神而动身如飞燕,脚踢三路扣拿连环。
膝撞贴身胸靠,紧跟着便是蹬脚踏胯双拳打肩,等到湖城琉山双臂一软,身体自发向后仰起的时候,李刚快如鬼魅的身形转眼已经缠坐在他的肩头,发动了最后一打——双腿如剪锁喉扣脸!
呀!
湖城琉山惊恐的尖叫,在李刚双拳灌耳好似惊雷的一响中戛然而止,随后便觉得脖颈间猛地一痛,视线随着李刚双腿在空中旋转了360度,猛地转了一圈后便漆黑一片……
柳生千兵流双目圆睁,看着自己刚刚请来的打手,极为凄惨地被人用双腿把脑袋生生地拧了一个圈,心里不觉一阵阵绞痛和心闷,只是等他看见杨猛那一副笑脸中隐藏得杀意时,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的吼了起来,“你竟然真敢杀了我们大和民族的……”
“怎么?硬打不过,便不准备要脸了?”
柳生千兵流有些错愕同时也有些惊惧地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十多岁的年轻人,忽地如高山一般巍峨扑面,心里曾经的骄傲与狂热顿时烟飞云散,“呵呵,不愧是杀人不眨眼的疯猴,记住今天你带给我们大和民族的耻辱……”
杨猛偏了偏头,仔细地看了看柳生千兵流有些陌生的脸庞,忽地又笑了起来,“我记得了,在杭州,便是你为那暗柳生收的尸,原来你的易容术也不怎样,本身也是千人一名的暗柳生,如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还记得我师傅宋唯一让你转告给柳生家的话么?”
随着杨猛脸上笑容乍起,一句句的话语顿时好似魔音入耳,让措不及防的柳生千兵流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迟钝迷茫起来,“我现在叫柳生千兵流,是日清……”
话说了一半,意志一向坚定的柳生千兵流便忽地从迷茫中醒悟过来,随后更加畏惧地向后又退了几步,瞬间掏出腰间的太刀,遥遥地指向了杨猛的鼻尖,“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这算是武艺还是催眠术,为什么会这样?”
杨猛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显然对自己研究的目打禅音表现不是十分满意,“告诉你你也不懂,猴子永远是猴子,想明白仙猿在做什么,要先学得聪明一点,如果不准备继续挑战我们的话,那就滚远一点,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你,而是陈老先生……”
“无妨无妨,早听闻国术一道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所谓医武殊途同归,不知小杨先生可否赏脸,去那边聊聊武门秘药一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