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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疲     幻之盛唐txt下载     幻之盛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九章 祥瑞与遣回

    第四百四十九章祥瑞与遣回

    “什么皇帝,明明是蝗虫,……”

    小白来我家一趟,死赖到天黑才肯走,连吃喝带拿的,卷走了一大堆,最让我心痛的是我收藏的那些兵器、炮车、船舶模型。

    “简直是黄鼠狼上门啊”

    我看着空荡荡的书房,从历朝历代文典上复原的各种甲士和仕女手办,还有花间派和品花社联合出品,最新彩色版西域风情系列的胡女写真集稿样,都被一扫而光。

    “以后现了就堵门,挂个牌子,此地有皇帝出没,小心慢行……”

    我对着小东西,咬牙切齿的说。

    “我就不信他敢天天来……”

    当然,

    小白不免和我诉苦了一大堆,比如实在羡慕我的逍遥自在,坐上这个位子比作太子监国更辛苦,之前上面还有人罩着,现在全得自己担待,不管做什么都有一大群人时刻前后左右紧盯着,就等着皇帝露出点缺失,然后有点风吹草动就争着进谏博那个忠臣的名声。既然想做个广开言路兼听兼信的皇帝,还不能名面上打击他们的热情。

    做昏君当然容易了,他只要在臣子意见中挑拣自己喜欢的做决定,或者干脆把国事交给看得顺眼的人,自己随心所欲去了。如果想做个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主君,则需要从臣子众多的意见中,辛苦的甄别挑选出最有价值和最为合适的……

    所谓长安城中,并没有秘密.这种东西,特别是生皇帝身边的事情,很快就有人知道天子秘访梁府的事情。

    当夜值守在政事堂内,号称白衣.宰相的李泌,和资格最老数次拜相,如今领班诸宰的韦见素,就难得坐在一起,闲话起来。

    “天子访邸探病似乎不合体制,.但是老相公是怎么看……”

    “他啊,是个祥瑞啊……”

    韦见素轻描淡写的说。

    “祥瑞……”

    李泌轻轻的咀嚼了这两个字。

    “对,就是祥瑞,否极泰来的大祥瑞啊”

    “对亲近他的人来说,此君就是一个大福星,想想河.北颜氏,当朝第一忠烈世家,河中梁氏、北海贺兰氏,……哪个不是名利双收,加官进爵,累累携进……”

    “对于不喜欢他的人来说,他走到哪里都是个祸害,.看看襄阳杜半城,是被大军堵着门口,逼着夺产分家的,从织造无双的薛府,到雄踞一方的永王,对了,还有大名鼎鼎的士族望太原王门,……那个沾上他后不倒霉的……回到京师才多久,就闹出中外军围攻龙武军、金吾卫的朝变”

    “以本部兵马之力,独战两道节度使加畿内外的.中枢全朝之军,并能后制人反压倒而胜取之……已经是轰动天下的奇闻了……”

    “朝廷中枢实力.大损的局面下,你真以为天下那些藩帅镇将们,都一点想法都没有么……大家都想知道作为一手创立龙武军的这位,究竟有什么神奇之能,能把兵马练成如此的强悍,”

    “不然你以为那些军制改新,在那些宿老将帅中,就真的没有多少反弹和抵制么……只是大家都暂且在观望试水,看以他之能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而已……”

    说到这里,这位老臣突然笑的满脸皱纹都折叠起来。

    “还是天子大能啊,龙武军究竟水多深,多少人想方设法探求不得,给经营的水泼不进,用一个筹办内枢密使,就让他藏着掖着多年的东西,乖乖的全交底出来,……”……

    第二天我还是磨叽到日上三竿,才迟迟的起来,因为在官方记录上,还是我继续告病假的日子,我坐在园子里的疏影里,一边在萧雪姿她们服侍下吃早饭,一边由她们空闲下的人,轮流给我念即将刊的奏事和公文。

    新天子喜欢辞章简明易语概要,不喜繁文缛节,重章华藻,因此连带那些原本习惯併六四承启繁复的学士,宰辅们,也不得不在在文辞简练上讲究起来,连带的被称为记体的简字,也一些标记符号,作为非正式的公文,在省部台院下的文办机构中流行起来,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除了一些重要的大礼要事之外,各种例常的文告,也变的白直起来,以便于各家文抄的。所以我也不用费力的亲自看,为了节省时间,干脆让女人们给我读。

    “宫内省进杨贵人为顺仪,册给宝书……”

    恩,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顺仪为九嫔之,仅排在皇后以及贵妃、淑妃、惠妃之下,这也算是转移视线的手段把,看来册后的时机还不够成熟。

    “册奉节王为嗣江王……”

    恩。第一个封嗣王的皇子,这样就在暗示什么了。

    “宗正寺卿奏进,曰,上当壮年,擅议储位,实有失臣本,史早立皇嗣者,多骨肉猜腻,兄弟相嫌,天家无宁于内,不安于外,实取祸端尔,然国事多艰,天子圣心裁断,特赐以密诏,封还于朱雀门上,以颐不患……以宰相齐聚,方可启封……储事既定,群臣毋议……”

    我眼前浮现出那位宗室老伯汉中王的模样,负责操作居然是他。小白因为未免太着急了些,我还以为他要考虑上几天才决定。

    我甚至可以想象此议一出,朝会上那些慌了神,乱了阵脚的宰相大臣们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还某些人郁闷到内伤的心情。

    至于封还与朱雀门上的东西,那可是个大大的香饵,吸引那些对皇权怀有异心,或是对储君位动机不良的牛鬼蛇神,自动现身出来,毕竟,只要皇帝键康安在,这东西就是一卷废纸。

    我轻把手从雨棠儿臀缝儿里抽出来,淋漓抹在苏夙怒放在胸襟之外的那团饱满之上,示意她把品咂吸吮有些呛声和嘴角流溢的林素昔,替换下来,又用另一只手示意,被摸的裙裳半解的萧雪姿,继续念下去。

    “秦国大长公主府上送来帖子,说是驸马独孤明生辰的小庆,邀请驸马同好会列位,大人过府饮宴……”

    绉老头轻手轻脚的递上一份精美拜帖,目不斜视的道,独孤明,我想了下,独孤家的手脚也不慢啊啊。

    磨蹭完这段香艳的早餐,轮值的杜佑才敢上前来汇报工作。

    “郭臬已经到了哪里……”

    “郭都护的行帐已经过了天水,军民,前锋已经到瓜州……”

    我点了点头,作为历史上孤悬西域,独自抗击大食吐蕃数十载的最后一任安西大都护,我对他寄予了相当大的厚望。

    郭臬带着安西特遣行营,号称军民数万,其中光是各种名目的罪犯、流囚、犯军、投机商人、无地流民、破产工匠等,约占了一大半,这些人浩浩荡荡的远戍安西之行,朝廷给的出口粮根本不敷所用,恐怕没走到一半路程就逃亡或者饿死大半了。

    如果不是我掏自己的腰包以枢密院的名义进行赞助车马衣粮,还派出随军商队协助,这只被遗忘的“大军”,还不知道要扯皮到猴年马月才能启程。

    而且这一路上的补给和协调,也全是我也只有我才能组织的起来,作为后续支持代价,郭臬到任后,将整顿军备修缮城防,不遗余力的支持我家在安西的利益,比如以安西大都护的名义,查禁清理一切伊斯兰化的渗透,暗中为那个基地组织保驾护航等等。

    “回纥军已经走了几天了……”

    说到这些自愿或者不自愿踏上漫漫千里行程的人们,我又想起另一件。

    “是第九天了……”

    事实上,宫变平定后的第二天,回纥大王子叶护派来的使者一行就已经秘密进城,看着曲江边上回纥兵的尸体飘满了水面,来人不由脸色苦涩的顿跺足起来。

    “王子让我谢谢总府大人……”

    回头到了帐子里,这位使者却如释重负的变了个颜色。

    “帝德仗着他是八箭部的头领,又是汗主帐前左护军的领军,对王子的擎制由来已久,这次竟然私下带兵进城,实在死有余辜,好容易借着这个由头,可把他落了……只可惜了两千的大好健儿,全是八箭部落的帐子兵啊”

    随后,

    回纥兵连夜拔营退走,只留下空荡荡的营地里,一百多个捆的严严实实的回纥将领,他们也是对大唐朝廷的交代,鉴于回纥的特殊身份和枢密院的立场,以及大唐天子的颜面,能够避免和大唐第一强藩交恶,又能体面的获得想要的结果,回纥兵遣返回国是必须的。

    按照约定的默契,回纥兵可以带走所有的赏赐和战利品,带不走的也可以折价存入钱庄以便将来直接在同行草原的商队中以实物提存,高适的金吾军和卫伯玉的铁拔军,将负责轮流附送,尾随其后,保持一定距离内的接触,防止回纥兵过境,可能对地方产生的滋扰。

    但是这一路上不断有回纥兵将,偷偷逃出来,带着甲马和扈从投奔唐军的营地,无他,这些都是已经在大唐置业安家娶妻生子的回纥将士,因此这一路也是许多人内矛盾和斗争,作出抉择的一路。

    过了上受降城后,金吾军大概收容了两千多回纥骑士。他们将作为归化人,成为大唐天子仪卫的一部分。这些马上健儿将编做若干个团,与仅存下来义从胡一道,分别充入重建的右龙武军、左右神策军、左右神武军,作为中郎将直属的司阶仪仗和奇兵队。

    “河北、河东、山南各道下的各军使、兵马使、讨击使、防御使的检点名录,已经上报,各州下的守捉使、团练报请的编制,也送到了……”

    杜佑又道。

    初步清理完畿内外及陇右关内两道,枢密院接着的任务,就是继续检点中外诸军,以其数目决定进一步裁汰去留,并编订相应预算和供应配额,上报皇帝,经政事堂联席会议讨论通过后,就成为事实上的成例和制度。

    “六十七万人,河东河北云中安东平卢五道还有这么多兵马么……”

    我摇了摇头,又看了下去。

    “二十三万……这还差不多。”

    我微微笑了起来,显然这个数字更加接近真实一些,畿内外检点完,也才十一万多点,要是那些藩镇还有这么多实打实的人马,哪还用忌讳朝廷,不过是漫天要价的手段而已。

    对外军的检点,主要以各军自报和朝廷派员公开点册、秘密调查相结合。可以说这也是另一种形式裁军手段,因为事实上,那些外军这些年没战事,亏空缺额的现象很是普遍,检点就是挤掉其中的水分,把资源原先分配到最需要和合适的地方,顺便还能揪出点别的什么。

    不过这个数字,对朝廷捉襟见肘的财政预算来说,还是多了点,因为不包括地方自支的守捉、团练,还有那只从李泌手中延续下来退役军人的工程部队,至少也有十几万人。这也是国家财赋中最大项的支出。

    “枢密院的新任命也下来了,”

    不出意外,朝廷以关内节度使李嗣业转任为第二位枢密副使,却让关内节度使的位置空悬,所有编额也不再补充,余部尽数编入重整五府三卫,第三位出任枢密副使的,却是丰国公、河东节度副使仆固怀恩,其子仆固炀,授云中防御使,所率铁勒族仆骨部改编为金威军。

    这样再加上兵部尚书兼任枢密副使的梁宰,一个朝中大臣,两个藩帅;一个胡帅,两名汉臣,又重新构成一个相互制约又相互配合的新格局。

    再说这三位实际都西北出身,却又体系不同的枢副,可以说与同出西北系的河东、朔方诸军关系匪浅,又与我这个筹办内枢密使,颇有交情和往来,对于中外军来说,无论是行事还是布政令,都是一个良好的润滑和缓冲,也算是朝廷煞费苦心的安排。

    妥协和权衡还是王道啊,我感叹道。

    “财赋归中……”

    我又在奏章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新朝新制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文进武退。

    就是军队一途,以逐渐回归天宝旧制为目标,原本属于节度使的部分权利,被逐步下放到驻守关防节要的各军使、兵马使身上,以提高他们对付突事件的灵活性。节度使、都督们除了作为以道为单位的大军区预备队的本镇牙兵外,就职剩下对辖区内各部驻军的指挥调防之权,但是日常考绩训做、防戍征等则还是收归兵部和枢密院。节度使、都督对军中人事的提拔任免,仅限于都尉以下,都尉以上将领,就只能向朝廷举荐和建议。

    而政务一途,原本朝廷对各州刺史的直辖,放权一部分到道一级,由新置各道都督、布政、户赋、按察、转运诸使行驶,原本河北、河东广泛实行的留州、输军、供朝的税赋三分制,在分道后,旧河北地区实际上只剩下安东和平卢两道还在实行,旧河东地区只剩下新划出来的云中道还在执行,而作为中原最精华的新河北道,新河东道,则统一交解东都洛阳,再由当地朝廷任命的转运使,进行管理和分配……

    “这是阴谋……”

    “枢相……他这是在掘我们的根基啊”

    李光弼的别庄上,一群借着探望李母病,前来的地方军中大员,七嘴八舌的正在诉苦。

    这位大器晚成,却号称中兴战功第一的右枢密今年已经54岁了,仍然像一把藏鞘的宝刀一般精爽碩毅,由于勤于骑马射猎,和军旅中延续下来的严谨生活作息习惯,因此几乎看不出多少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此刻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听着旧部的求诉。

    “检点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削减我们的衣粮,没有这些东西,再骁勇的健儿也……”

    “什么饷从公出,还要拨付贴帐,公布全军,拿我们当什么了……大帅帐下何曾受过这鸟气啊”

    “偌大河东道才给我们三个军的编制啊,还有一个乙等的……这是刻意的打压啊……”

    “难道叫我们和那些守捉、团练去争配置……”

    “我们那个不是尸山血海里博出来的功勋之军,才安逸几年……朝廷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够了……”

    李光弼突然起身,拍倒一片杯盏。

    显然优裕的生活并不能磨灭这位前元帅常年军旅生涯,令行禁止养成的不怒自威,众人虽然已经是手掌一方的大将或是藩镇,但还几乎是本能条件反射的齐刷刷低头挺身,作出一份聆听训示的模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勾当么……亏空吃饷、虚报员额,一会操就到处抓丁来凑数,”

    他信手抓起一叠邸文,摔在他们面前。

    “河东军的名下,才安定几年,就被你们搞成什么模样……这些年,在你们的亲族和部曲名下,又增加了多少新置的产业”

    “连炮弩、火器都敢卖给那些登州商贾……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长安城外的某处旅舍,静边部拓跋家的使者,也终于等到了接触的结果。

    “什么,举族百帐以上头领自缚来京请罪……”

    白苍苍的使者听到这个条件,面色痛苦的扭曲起来。

    “还有什么……”

    “所有族人要分家,弥峨川内,不许再存留百帐以上的聚落……”

    传话的中间人,用一种悲悯的表情和一种叹息的声调道

    “拓跋本家的所有成年男子,必须进入河西军劳役十年……”

    “你……”

    一个个严苛的条件下来,这位使者象被抽紧了最后一点力气一样,暴怒的几乎想要挥袖而去,

    但是随又想起那些被虏卖为奴,至今不知道在哪个偏远矿山里生死不知的同罗人的下场。就心口愤懑如溺水一样的摆摆手,咬着牙根逐字逐句的道。

    “回去说,……这些条件我们都应允了,只求给拓跋家一条活路……”

    两天之后之后,重新出踏上回程一行人,还有来自细封部落的见证人,却躺在了血泊里。使者挣扎着,试图从钉住身体的箭只上挺起身来,看着这些前来接应,却突然变脸刀枪相向的族人。

    领头的正是新族长拓跋殷德的亲信,他们拿的全是唐人才有弩机和横刀,一个个在尸体或者奄奄一息的身体上割戳出各种残忍的伤口。

    “你这个该死叛徒,出卖了我们的部落啊……”

    “虽然你是我们部落最受尊敬的人之一……”

    对方突然变了脸色,低声道。

    “少不得借你的人头一用……为了让我们族人聚集起来……”……

    河东道陕州,一出秘密的豪宅里,无数器物被打翻摔碎的声音,准时的在每天某些时刻响起。

    “还是老样子么……”

    房子临时的主人,站在房舍外面皱着眉头道。

    “大公这些日子精神很不好……”

    一个俊俏白皙的青衣小厮,尖着嗓门小心回答道。

    “老吆喝着,想喝芙蓉茶……不喝就全身不自在的很”

    “这可是内供的东西,现在宫里没有多少我们的人,你叫我们去哪儿弄……”

    来人恨恨跺脚,腹诽着转身离去后。

    “老东西,若不是为了你肚子里的东西……”

    小厮才战战兢兢的回到内室,对着躺在一对帐子和帷幕上轻轻抽搐的人体,轻声道。

    “大公,人已经走了……”

    “走了……”

    因为痛苦和错乱,纠结成一团的苍老面容,突然在眼中露出一丝清明。

第四百四十九章 祥瑞与遣回

    第四百四十九章祥瑞与遣回

    “什么皇帝,明明是蝗虫,……”

    小白来我家一趟,死赖到天黑才肯走,连吃喝带拿的,卷走了一大堆,最让我心痛的是我收藏的那些兵器、炮车、船舶模型。

    “简直是黄鼠狼上门啊”

    我看着空荡荡的书房,从历朝历代文典上复原的各种甲士和仕女手办,还有花间派和品花社联合出品,最新彩色版西域风情系列的胡女写真集稿样,都被一扫而光。

    “以后现了就堵门,挂个牌子,此地有皇帝出没,小心慢行……”

    我对着小东西,咬牙切齿的说。

    “我就不信他敢天天来……”

    当然,

    小白不免和我诉苦了一大堆,比如实在羡慕我的逍遥自在,坐上这个位子比作太子监国更辛苦,之前上面还有人罩着,现在全得自己担待,不管做什么都有一大群人时刻前后左右紧盯着,就等着皇帝露出点缺失,然后有点风吹草动就争着进谏博那个忠臣的名声。既然想做个广开言路兼听兼信的皇帝,还不能名面上打击他们的热情。

    做昏君当然容易了,他只要在臣子意见中挑拣自己喜欢的做决定,或者干脆把国事交给看得顺眼的人,自己随心所欲去了。如果想做个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主君,则需要从臣子众多的意见中,辛苦的甄别挑选出最有价值和最为合适的……

    所谓长安城中,并没有秘密.这种东西,特别是生皇帝身边的事情,很快就有人知道天子秘访梁府的事情。

    当夜值守在政事堂内,号称白衣.宰相的李泌,和资格最老数次拜相,如今领班诸宰的韦见素,就难得坐在一起,闲话起来。

    “天子访邸探病似乎不合体制,.但是老相公是怎么看……”

    “他啊,是个祥瑞啊……”

    韦见素轻描淡写的说。

    “祥瑞……”

    李泌轻轻的咀嚼了这两个字。

    “对,就是祥瑞,否极泰来的大祥瑞啊”

    “对亲近他的人来说,此君就是一个大福星,想想河.北颜氏,当朝第一忠烈世家,河中梁氏、北海贺兰氏,……哪个不是名利双收,加官进爵,累累携进……”

    “对于不喜欢他的人来说,他走到哪里都是个祸害,.看看襄阳杜半城,是被大军堵着门口,逼着夺产分家的,从织造无双的薛府,到雄踞一方的永王,对了,还有大名鼎鼎的士族望太原王门,……那个沾上他后不倒霉的……回到京师才多久,就闹出中外军围攻龙武军、金吾卫的朝变”

    “以本部兵马之力,独战两道节度使加畿内外的.中枢全朝之军,并能后制人反压倒而胜取之……已经是轰动天下的奇闻了……”

    “朝廷中枢实力.大损的局面下,你真以为天下那些藩帅镇将们,都一点想法都没有么……大家都想知道作为一手创立龙武军的这位,究竟有什么神奇之能,能把兵马练成如此的强悍,”

    “不然你以为那些军制改新,在那些宿老将帅中,就真的没有多少反弹和抵制么……只是大家都暂且在观望试水,看以他之能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而已……”

    说到这里,这位老臣突然笑的满脸皱纹都折叠起来。

    “还是天子大能啊,龙武军究竟水多深,多少人想方设法探求不得,给经营的水泼不进,用一个筹办内枢密使,就让他藏着掖着多年的东西,乖乖的全交底出来,……”……

    第二天我还是磨叽到日上三竿,才迟迟的起来,因为在官方记录上,还是我继续告病假的日子,我坐在园子里的疏影里,一边在萧雪姿她们服侍下吃早饭,一边由她们空闲下的人,轮流给我念即将刊的奏事和公文。

    新天子喜欢辞章简明易语概要,不喜繁文缛节,重章华藻,因此连带那些原本习惯併六四承启繁复的学士,宰辅们,也不得不在在文辞简练上讲究起来,连带的被称为记体的简字,也一些标记符号,作为非正式的公文,在省部台院下的文办机构中流行起来,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除了一些重要的大礼要事之外,各种例常的文告,也变的白直起来,以便于各家文抄的。所以我也不用费力的亲自看,为了节省时间,干脆让女人们给我读。

    “宫内省进杨贵人为顺仪,册给宝书……”

    恩,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顺仪为九嫔之,仅排在皇后以及贵妃、淑妃、惠妃之下,这也算是转移视线的手段把,看来册后的时机还不够成熟。

    “册奉节王为嗣江王……”

    恩。第一个封嗣王的皇子,这样就在暗示什么了。

    “宗正寺卿奏进,曰,上当壮年,擅议储位,实有失臣本,史早立皇嗣者,多骨肉猜腻,兄弟相嫌,天家无宁于内,不安于外,实取祸端尔,然国事多艰,天子圣心裁断,特赐以密诏,封还于朱雀门上,以颐不患……以宰相齐聚,方可启封……储事既定,群臣毋议……”

    我眼前浮现出那位宗室老伯汉中王的模样,负责操作居然是他。小白因为未免太着急了些,我还以为他要考虑上几天才决定。

    我甚至可以想象此议一出,朝会上那些慌了神,乱了阵脚的宰相大臣们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还某些人郁闷到内伤的心情。

    至于封还与朱雀门上的东西,那可是个大大的香饵,吸引那些对皇权怀有异心,或是对储君位动机不良的牛鬼蛇神,自动现身出来,毕竟,只要皇帝键康安在,这东西就是一卷废纸。

    我轻把手从雨棠儿臀缝儿里抽出来,淋漓抹在苏夙怒放在胸襟之外的那团饱满之上,示意她把品咂吸吮有些呛声和嘴角流溢的林素昔,替换下来,又用另一只手示意,被摸的裙裳半解的萧雪姿,继续念下去。

    “秦国大长公主府上送来帖子,说是驸马独孤明生辰的小庆,邀请驸马同好会列位,大人过府饮宴……”

    绉老头轻手轻脚的递上一份精美拜帖,目不斜视的道,独孤明,我想了下,独孤家的手脚也不慢啊啊。

    磨蹭完这段香艳的早餐,轮值的杜佑才敢上前来汇报工作。

    “郭臬已经到了哪里……”

    “郭都护的行帐已经过了天水,军民,前锋已经到瓜州……”

    我点了点头,作为历史上孤悬西域,独自抗击大食吐蕃数十载的最后一任安西大都护,我对他寄予了相当大的厚望。

    郭臬带着安西特遣行营,号称军民数万,其中光是各种名目的罪犯、流囚、犯军、投机商人、无地流民、破产工匠等,约占了一大半,这些人浩浩荡荡的远戍安西之行,朝廷给的出口粮根本不敷所用,恐怕没走到一半路程就逃亡或者饿死大半了。

    如果不是我掏自己的腰包以枢密院的名义进行赞助车马衣粮,还派出随军商队协助,这只被遗忘的“大军”,还不知道要扯皮到猴年马月才能启程。

    而且这一路上的补给和协调,也全是我也只有我才能组织的起来,作为后续支持代价,郭臬到任后,将整顿军备修缮城防,不遗余力的支持我家在安西的利益,比如以安西大都护的名义,查禁清理一切伊斯兰化的渗透,暗中为那个基地组织保驾护航等等。

    “回纥军已经走了几天了……”

    说到这些自愿或者不自愿踏上漫漫千里行程的人们,我又想起另一件。

    “是第九天了……”

    事实上,宫变平定后的第二天,回纥大王子叶护派来的使者一行就已经秘密进城,看着曲江边上回纥兵的尸体飘满了水面,来人不由脸色苦涩的顿跺足起来。

    “王子让我谢谢总府大人……”

    回头到了帐子里,这位使者却如释重负的变了个颜色。

    “帝德仗着他是八箭部的头领,又是汗主帐前左护军的领军,对王子的擎制由来已久,这次竟然私下带兵进城,实在死有余辜,好容易借着这个由头,可把他落了……只可惜了两千的大好健儿,全是八箭部落的帐子兵啊”

    随后,

    回纥兵连夜拔营退走,只留下空荡荡的营地里,一百多个捆的严严实实的回纥将领,他们也是对大唐朝廷的交代,鉴于回纥的特殊身份和枢密院的立场,以及大唐天子的颜面,能够避免和大唐第一强藩交恶,又能体面的获得想要的结果,回纥兵遣返回国是必须的。

    按照约定的默契,回纥兵可以带走所有的赏赐和战利品,带不走的也可以折价存入钱庄以便将来直接在同行草原的商队中以实物提存,高适的金吾军和卫伯玉的铁拔军,将负责轮流附送,尾随其后,保持一定距离内的接触,防止回纥兵过境,可能对地方产生的滋扰。

    但是这一路上不断有回纥兵将,偷偷逃出来,带着甲马和扈从投奔唐军的营地,无他,这些都是已经在大唐置业安家娶妻生子的回纥将士,因此这一路也是许多人内矛盾和斗争,作出抉择的一路。

    过了上受降城后,金吾军大概收容了两千多回纥骑士。他们将作为归化人,成为大唐天子仪卫的一部分。这些马上健儿将编做若干个团,与仅存下来义从胡一道,分别充入重建的右龙武军、左右神策军、左右神武军,作为中郎将直属的司阶仪仗和奇兵队。

    “河北、河东、山南各道下的各军使、兵马使、讨击使、防御使的检点名录,已经上报,各州下的守捉使、团练报请的编制,也送到了……”

    杜佑又道。

    初步清理完畿内外及陇右关内两道,枢密院接着的任务,就是继续检点中外诸军,以其数目决定进一步裁汰去留,并编订相应预算和供应配额,上报皇帝,经政事堂联席会议讨论通过后,就成为事实上的成例和制度。

    “六十七万人,河东河北云中安东平卢五道还有这么多兵马么……”

    我摇了摇头,又看了下去。

    “二十三万……这还差不多。”

    我微微笑了起来,显然这个数字更加接近真实一些,畿内外检点完,也才十一万多点,要是那些藩镇还有这么多实打实的人马,哪还用忌讳朝廷,不过是漫天要价的手段而已。

    对外军的检点,主要以各军自报和朝廷派员公开点册、秘密调查相结合。可以说这也是另一种形式裁军手段,因为事实上,那些外军这些年没战事,亏空缺额的现象很是普遍,检点就是挤掉其中的水分,把资源原先分配到最需要和合适的地方,顺便还能揪出点别的什么。

    不过这个数字,对朝廷捉襟见肘的财政预算来说,还是多了点,因为不包括地方自支的守捉、团练,还有那只从李泌手中延续下来退役军人的工程部队,至少也有十几万人。这也是国家财赋中最大项的支出。

    “枢密院的新任命也下来了,”

    不出意外,朝廷以关内节度使李嗣业转任为第二位枢密副使,却让关内节度使的位置空悬,所有编额也不再补充,余部尽数编入重整五府三卫,第三位出任枢密副使的,却是丰国公、河东节度副使仆固怀恩,其子仆固炀,授云中防御使,所率铁勒族仆骨部改编为金威军。

    这样再加上兵部尚书兼任枢密副使的梁宰,一个朝中大臣,两个藩帅;一个胡帅,两名汉臣,又重新构成一个相互制约又相互配合的新格局。

    再说这三位实际都西北出身,却又体系不同的枢副,可以说与同出西北系的河东、朔方诸军关系匪浅,又与我这个筹办内枢密使,颇有交情和往来,对于中外军来说,无论是行事还是布政令,都是一个良好的润滑和缓冲,也算是朝廷煞费苦心的安排。

    妥协和权衡还是王道啊,我感叹道。

    “财赋归中……”

    我又在奏章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新朝新制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文进武退。

    就是军队一途,以逐渐回归天宝旧制为目标,原本属于节度使的部分权利,被逐步下放到驻守关防节要的各军使、兵马使身上,以提高他们对付突事件的灵活性。节度使、都督们除了作为以道为单位的大军区预备队的本镇牙兵外,就职剩下对辖区内各部驻军的指挥调防之权,但是日常考绩训做、防戍征等则还是收归兵部和枢密院。节度使、都督对军中人事的提拔任免,仅限于都尉以下,都尉以上将领,就只能向朝廷举荐和建议。

    而政务一途,原本朝廷对各州刺史的直辖,放权一部分到道一级,由新置各道都督、布政、户赋、按察、转运诸使行驶,原本河北、河东广泛实行的留州、输军、供朝的税赋三分制,在分道后,旧河北地区实际上只剩下安东和平卢两道还在实行,旧河东地区只剩下新划出来的云中道还在执行,而作为中原最精华的新河北道,新河东道,则统一交解东都洛阳,再由当地朝廷任命的转运使,进行管理和分配……

    “这是阴谋……”

    “枢相……他这是在掘我们的根基啊”

    李光弼的别庄上,一群借着探望李母病,前来的地方军中大员,七嘴八舌的正在诉苦。

    这位大器晚成,却号称中兴战功第一的右枢密今年已经54岁了,仍然像一把藏鞘的宝刀一般精爽碩毅,由于勤于骑马射猎,和军旅中延续下来的严谨生活作息习惯,因此几乎看不出多少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此刻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听着旧部的求诉。

    “检点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削减我们的衣粮,没有这些东西,再骁勇的健儿也……”

    “什么饷从公出,还要拨付贴帐,公布全军,拿我们当什么了……大帅帐下何曾受过这鸟气啊”

    “偌大河东道才给我们三个军的编制啊,还有一个乙等的……这是刻意的打压啊……”

    “难道叫我们和那些守捉、团练去争配置……”

    “我们那个不是尸山血海里博出来的功勋之军,才安逸几年……朝廷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够了……”

    李光弼突然起身,拍倒一片杯盏。

    显然优裕的生活并不能磨灭这位前元帅常年军旅生涯,令行禁止养成的不怒自威,众人虽然已经是手掌一方的大将或是藩镇,但还几乎是本能条件反射的齐刷刷低头挺身,作出一份聆听训示的模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勾当么……亏空吃饷、虚报员额,一会操就到处抓丁来凑数,”

    他信手抓起一叠邸文,摔在他们面前。

    “河东军的名下,才安定几年,就被你们搞成什么模样……这些年,在你们的亲族和部曲名下,又增加了多少新置的产业”

    “连炮弩、火器都敢卖给那些登州商贾……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长安城外的某处旅舍,静边部拓跋家的使者,也终于等到了接触的结果。

    “什么,举族百帐以上头领自缚来京请罪……”

    白苍苍的使者听到这个条件,面色痛苦的扭曲起来。

    “还有什么……”

    “所有族人要分家,弥峨川内,不许再存留百帐以上的聚落……”

    传话的中间人,用一种悲悯的表情和一种叹息的声调道

    “拓跋本家的所有成年男子,必须进入河西军劳役十年……”

    “你……”

    一个个严苛的条件下来,这位使者象被抽紧了最后一点力气一样,暴怒的几乎想要挥袖而去,

    但是随又想起那些被虏卖为奴,至今不知道在哪个偏远矿山里生死不知的同罗人的下场。就心口愤懑如溺水一样的摆摆手,咬着牙根逐字逐句的道。

    “回去说,……这些条件我们都应允了,只求给拓跋家一条活路……”

    两天之后之后,重新出踏上回程一行人,还有来自细封部落的见证人,却躺在了血泊里。使者挣扎着,试图从钉住身体的箭只上挺起身来,看着这些前来接应,却突然变脸刀枪相向的族人。

    领头的正是新族长拓跋殷德的亲信,他们拿的全是唐人才有弩机和横刀,一个个在尸体或者奄奄一息的身体上割戳出各种残忍的伤口。

    “你这个该死叛徒,出卖了我们的部落啊……”

    “虽然你是我们部落最受尊敬的人之一……”

    对方突然变了脸色,低声道。

    “少不得借你的人头一用……为了让我们族人聚集起来……”……

    河东道陕州,一出秘密的豪宅里,无数器物被打翻摔碎的声音,准时的在每天某些时刻响起。

    “还是老样子么……”

    房子临时的主人,站在房舍外面皱着眉头道。

    “大公这些日子精神很不好……”

    一个俊俏白皙的青衣小厮,尖着嗓门小心回答道。

    “老吆喝着,想喝芙蓉茶……不喝就全身不自在的很”

    “这可是内供的东西,现在宫里没有多少我们的人,你叫我们去哪儿弄……”

    来人恨恨跺脚,腹诽着转身离去后。

    “老东西,若不是为了你肚子里的东西……”

    小厮才战战兢兢的回到内室,对着躺在一对帐子和帷幕上轻轻抽搐的人体,轻声道。

    “大公,人已经走了……”

    “走了……”

    因为痛苦和错乱,纠结成一团的苍老面容,突然在眼中露出一丝清明。

第四百五十章

    洛阳,东华门外,一群满身尘埃和疲惫的老军,站在城门边上的役所,踌躇再三。

    “鸽书度快啊,百八十里的瞬息即到,再远的话也是一天半会的光景,不过是按钱记重算,不稍东西只带口信,书信三钱一百文起,多一钱加五十文,三百里外,多一里加以一文,如果凑足一两有优惠……”

    役所的人员看着他们的脸色,很快又推荐其另一种来。

    “不然马邮也很快的,如果不是去的远的话,也不过吃顿饭的光景,而且不用等人头,马上寄马上,胜在这一路跑马接力的人多啊,只要肯花点小钱,偏僻点的地方也能到……如果是军邮还有优惠啊……跑马邮这条线的,也有不少是退下来,由两社一会安置的老军,绝对踏实可靠的……”

    看着他们犹豫的脸色,接待人员也不着急,又推荐其另一种方式来。

    “不然还有车邮,也是市面上.用得最多的急脚递,不过要凑足人头和分量才肯走,这洛阳城里一天至少那个百八十班的,量多够便宜啊,三百里内村镇,半斤东西才十文,还可以代稍财物,有官家做保,……不过只限于有役所的城邑,偏僻一些地方是不去的”

    接待人员和了口水,又指向城墙边上一大片贴告

    “再不行还有商邮,这看板上有城.里每家车行的车行程,天天有预告的,只要事先商量好价钱,可以捎带小件轻物团邮的,若是不熟,我也可以帮你们推荐几家,只要人够多,价格绝对谈的下来,要比普通车邮便宜那么三五文的……”

    最后这群老军,捏着手中汗津.津的新钱,最后一份选择了包车邮,另一部分选择了散的商邮,签了状子,按了手印,就算交割了。

    “你们是工程军的官爷把,按照成例,可以打九折的……”

    河北一路兵火连年,各路官军为了剿敌,没少做过.一些殃及池鱼或者干脆就是强行就食地方的勾当,因此名声多少有些让人害怕和嫌忌,但是只有李宰相这些年用裁汰的军人组织起的工程军,是个例外,因为他们到处修路开荒,疏浚河渠,做的都是些与民生大有裨益的事情,供给也比较足,所以口碑相对好一些。

    其中许多人并不算合格的军人,从军的经历和过.程,也不那么愉快,多半是损失惨重的官军,临时抓派增补进军中的,事实上这些人中,只有很少数人才能活下来,成为无畏善战的老卒……因此朝廷清理亢军,他们也是最先被刷下来的,对他们来说,虽然辛苦了一点,但是通过海路运来的粮食总到是管饱管够,还有不定期的咸鱼肉和海菜供给,虽然事故也会死人,但总比当初被抓差裹挟到官军里当炮灰,九死一生里博活路,更好一些。

    而对另一些年纪较大的正统出身军人来说,他.们的目标则是朝廷许诺的劳役授田上,因为他们在军中奋斗拚杀了一生,厌倦了军伍生涯,但是却又现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积蓄,孑然一身,连个晚年都不知道着落在哪里,许多人更别说依靠亲族,就算找的到,人家就未必能够忍受供养一个吃白食的老东西,因此自愿裁汰下来到工程军里做个小头目,。

    现在河东、河北.到河南,有的是大片被官方清丈出来的荒芜田地,现在都被工程团圈占围垦起来,其中不乏一些无人耕作的良田和富田,因为这些田地的选择权,是按照各营团队火为单位工役劳作的表现,优先抽签排定的,不赶这个应景儿更待何时,等别人分光了哭都来不及……

    只要咬牙坚持个三五年,第一份的十亩地契就到手了,这时候一些劳役承包的商家也会找上门来,无他,就是商量代耕分成的事情,按照田地的成色和开程度,议定好数目,写一份按手印的代书,这样在工程军中服役的日子,还可以收到一份额外的钱粮,或者是照价折算的帛布、罐头之类东西。如果不是规定五十五岁为劳役的上限,许多人还舍不得就这么回家的。

    有田有积蓄,这些人的终身和养老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各地战后有大量孤苦无依的寡妇,对这些可怜的女人来说来说,新丈夫的年龄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如果还有儿女的,就是一个新的完整家庭了,奉养余生于膝下也是有指望的……

    长安城南,新建起的军属住宅区,也迎来了第一此喜庆的日子,有人在新宅里结婚,作为士官的福利,他们将在新规划的城区内,拥有自己的小窝,主要是提供给达到结婚条件的士官和老军们,因此也造就了一段时间内的结婚热潮。

    作为新规划的城坊之一,这里将成为军人家属云集的所在,建筑规格也要比被称为“彩城”的城民安置区要高大宽敞的多,连排的砖楼之间,有现成的绿地和菜畦,公共的水房、茅厕、下水道和垃圾场一应俱全,现在楼上、楼下的木制回廊和楼顶空旷的露台,现在都排满了坐在流水席前的人。

    所有的器物和食材都是军人服务社提供的,酒和肉都是管饱管够,成筐成筐的从营地里抬过来的现成,无他,只是经历了前些日子的那么多事情,好容易稍稍松懈下来,找个由头大吃大喝的庆祝一番而已。只要是军中成员,哪怕不相识的肯出百钱凑个分子,都可以得到一个埋头吃喝,或是开怀大饮的位置。

    到处敬酒,和一群伴酒一起,被灌的满脸通红的新郎三儿,也是地道的关中人。

    与来历出身天南地北的龙武军上层不同,这一部分人却是相当的稳定,他本来是作为协助游击军的义勇,被招入军中协力的本地人士,然后从团练,新卒、变成正卒候补,又侥幸上了随军的营学,作为最早学会认字和操条号令的一批本地士兵,长安克复后直接当待了个维持地方二线驻军的小头目,随大军军一路向西鏖战河南,转战河北,最后又参加了那次回师成都的火大进军,等到他在云南城下病倒,被送回后方,已经是龙武后军里的标准混成营的一名队正了。

    随着嘴上的胡须越来越密,终身大事也摆到了眼前,由于在前些日子的那场动乱失去好些熟悉的老乡,这场婚事,也多少有些冲喜的味道。

    由于是军中的婚礼,所以也与那些民家的婚俗不同,三聘六礼的程序被简化了不少,由于他找的也是女营里的媳妇,属于两不靠,所以男方家就成了那些资源出力的老乡们,女方家则由那些身份较高的军属充任,所有的家什床笼箱柜锅碗瓢盆,都是同僚和上官随礼凑起来的,迎亲的鼓乐、仪仗、彩舆等都可以以低廉的价格租借。

    虽然取个媳妇内外花费不小,但是军中自上而下皆有补贴,居家的头面饰,衣服料子,还可以拿着兵牌向军人服务社赊购,将来再分期放还,媳妇在女营里的差事,也能拿一份钱,因此虽然时间仓促,但也心急火燎的紧张凑办起来。

    “集合……”

    突然前来的传令官,打断了流水席上的热闹喧嚣。随着一个个身影在座席前跑过,那些有军职在身的将士们,纷纷起身整齐划一的象潮水一样,成群结队的流出城坊。

    “小三……上头有令,你留下三天后归队”

    作为男方长辈的团校尉,特地嘱咐了一声。

    这也是龙武军的另一项内部举措,所有新成婚的士兵,不参加战时的征召,强制留在家中若干天,以尽量留下子嗣和香火,将来如果有个万一,母亲向改嫁,军队也可以收养这些军人后裔,让他们的姓氏和职业,继续流传下去……

    大内冷宫,一个内官用一种虚假到让人起鸡皮的笑容哀求道

    “娘娘,吧安神汤喝了吧,不要让小的难做好么……”

    脸色惨淡的露丝雅,艾艾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手颤颤的把药汤闭眼灌下去。还没等这名内官如释重负的嘘声,就见露丝雅突然呃声吧喝下的药汤全吐了他一面,不由勃然大怒

    “好你个露才人,给脸不要脸,来人帮助才人喝药……”

    两个三五大粗的宫人闻声扶夹住露丝雅单薄的身体。却见露丝雅狂呕不止,不由有些变色,小心回头道

    “才人连胆水都呕出来了……要不请人看看……”

    “花样还真多啊……”

    内官冷着脸看着捂住肚子,呕吐的直不起身的露丝雅,想了想皱眉跺脚。

    “请河太医来一下吧,……”……

    南海十数个小国来朝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新朝也是个体面事情,反正新天子登立,海内各国的使者还在路上。但是他们朝贡来的可全都是粮食,合计近百万石,这对朝廷来说,就不啻是及时雨了。

    不过这些国家全是没有听说过的新名称,什么陆海国、蒲国、安化国、坤国、虎国,五花八门。其实都是作为南海附庸的外围据点,借着这个名义,与朝廷进行交易而已。

    如今,

    在佛势国以西,建立了郎露婆斯府,下辖木龙、越老、甸白十数个羁縻州,说是州,其实就是一个城,控制的偌大乡村,现在这些岛上最富庶丰饶的地方,已经被来自南天竺和安南,以及岭南的移民所填充,本地种的佛逝人,经过这些年的杀掠,已经没有多少了。

    扩张是几代十几代人的事情,打下来是一回事,长期占领消化是另一回事,主角也没法成。商人逐利,前期的开拓必须靠他们,但是同样逐利的本性,也决定他们不可能对没有收益或者维持代价抬高的地区,感兴趣,能有一些资源开据点做前哨,已经不错了。

    对于这种特效药的了解,还是来自一个很有争议的帖子,说是在南北朝时,就有热找出对付疟疾的药方,随后被一群西医粉,给拍的死去活来,最后又变成中医是否伪科学之争,好在我手下不乏专门的人才,李想鹤的弟子们,翻了无数本医书后,终于找到东晋葛洪的一个偏方,“青蒿一握,水一升渍,绞取汁服,可治久疟”……

    骊山别墅,根据皇帝的旨意,我带着众多的女人,来这里泡温泉兼野餐。

    今天正是小暑,我正在花架下做时令菜,一大群女人给我打下手,当然对其中大多数人来说,连洗个菜,剥个葱,都未免是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某些人长这么大,也从没接触过炉灶这种东西。但是作为我家的一大传统,每到某个节气都会亲手做一桌时令菜以资纪念,因此她们哪怕给那些青葱翠白的蔬菜瓜果搞的面无人色,还是得硬着头皮勉为其难的作出一副淑良贤德的模样,最快乐的还是小丫头她们,直接捧着个寒瓜、香瓜什么的,擒狼溜熊,到处制造手忙脚乱的气氛。

    牛卷炒花,其实就是牛骨头上刮下来那些细碎的筋肉,由于富含胶质,带有少量,大火一炒就卷成花一样的形状,晶莹剔透,还有少许肉丝象花蕾一样的点缀其中,无论是凉拌冷盘,还是滚汤,是上好的食才。

    果茄饭,其实就是用爆米花的法子,将新收的龙晶米爆炒到微微咧嘴,在浇入少许蔬菜杂烩浓汤,培干吃透再加,如此反复几次直到米饭变成通明绿色,才盖上橘、桃、李、葡萄等切碎的果肉,乘热搅拌起来,吃起来颜色分明,异常酸甜爽口,对积食内燥之类天气很有效果。

    干打脯,用上好的腱子肉,和着米浆,沿着肉质的纹路,用木槌细细打成纸薄,夹上葱盐香料,一层层叠起来烘培成方块肉饼。

    还有用卤过的肠头、牛百叶、豆皮、鱼面切丝凉拌而成,号称四季羹。从城西安义坊南门里的老袍子杂碎羊汤、胡老羹、胡庖肉、手蘸羊、肚包鸡。

    主食是安东新种的稻米,虽然只能每年开冻的时节短暂的种一季,但是粒大味道厚,焖起来香啊。不过这种米安东本地一般食用不多,专供权贵豪门之家了,套取厚利了。

    甜品是八宝什锦罐头,是由夷州提供的,现在东海之地,唯一能够在一年四季大绝大部分时间提供各种果蔬瓜菜制品的也只有夷州。

    与海南不同,夷州的早期开充满了一波三折的味道,可以说是从一穷二白的蛮荒中起步的,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不但要面对多的风灾和洪水,还要对抗当地食人生番的侵袭,人口非正常死亡率一度居高不下……

    由于夷州内陆多山,因此岛上的种植产业结构,也与一马平川只有很少的山头的海南不尽相同,海南四季主要盛产各色粮食和各种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而夷州除了沿海平原的种植园和军屯农场,越往内陆,越多各种大小林场、果园、梯田,一年到头都大量出产各种个大、汁多、甜分足的瓜菜水果。甚至可以在冬季等大陆蔬菜断档的季节,通过海路向临近的福、泉、明、杭沿海各州,提供新鲜的瓜菜。

    由于地理不同,所产的禽畜也大不一样,海南主要是出产马、牛、骡、鹿之类大型牲畜,夷州则多猪羊犬兔等小型牲畜。

    突然我有所感的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叹息道,都躲到这里,还不得清净么……

    海南琼州,一艘五千料的大船,在紧密的警戒下,徐徐滑下船坞,正式下水,没有喧阗的鼓号和庆典,只有工匠们低低的欢呼雀跃,这是南海都督府,以逃回来的那艘探险海船为母本,造出的新式大船,从船体到风帆、轮舵,都是全新的设计。

    海南府,万安州,此刻正是炎热的季节,天高云淡的晴空下,万帆云集,樯辐如林,却是男孩都督府新近举办的海船竞大会,按照载重和航程,分为广州至海南府万安的一百料船赛、万安至安南都护府交州的五百料船赛、万安至林邑国归化地——皛州(南大浦)的一千料船赛、万安至北婆罗洲崇安府(沙捞越)的二千料船赛、万安至佛逝国鹿林州(巨港)的三千料船赛、万安至狮子国师子洲(科伦坡)的五千料船赛。

    初赛出身不限,有船有人即可,无论手段配装,以先达者为胜,赏格极丰,包括一条完整的两千料南海最新版的飞鱼船,南天竺的某片土地、一个万土人的海岛、某项奢侈品贸易的专营权限,南天竺海面的私掠许可状等等、以及价值一千万钱的南海金饼。

    当然,只要肯参赛,都会有收获的,每家会领到一张抽奖卷,从一些丝帛棉麻的新产品,到价值不菲的琉璃器……

    同一个时间,安南北部石龙郡的境内,十几名刚出河水里上岸,浑身伤痕累累,面黄肌瘦比土人更加衣裳褴褛的人,就这么俯在河岸上嚎啕大哭起来。

    许久,才有一个人摇晃着站起来,用最后一点力气对着捞起他们的土人道

    “送我去郡城,官人必有厚赏……”

    他叫张彪,出身广南东道石龙郡富商家庭,自小好武嗜书,年轻时因为一次酒后斗殴,重伤四人,虽经父兄多方打点免于送官,但也不得不外逃避祸,以游学为名躲到了剑南的亲戚家。

    后来海捕的公告,也到了剑南,为了万全起见,家里花钱打点门路又进了成都武学,总算安分了一段时间,以堪舆测绘科见习生的身份,参加了龙武军那次南征,随军勘探地理矿藏,南平府定鼎之后,他们这些测绘生,又留在当地继续绘制南平地理志,直到前年,才接到一个特殊任务。由数百名山林队和乌蛮健儿的护送下,沿西洱河下游的朱罗江南下,越过那些南诏治下最原始的野作蛮、波罗蛮、洞沙蛮部落的领地,沿着水系河流的分布放船南下,找出一条从南平通往安南的水路。

    但是显然他们还是低估了此行的困难,所谓的南荒三害,毒虫、蛇蚁、瘴气、瘟疫,在这一路上根本不算什么,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恶劣气候环境也不算什么,他们带了足够的药物和武装,还有大量可以沿途交换的物品,最大的麻烦却是来自沿途那些多如牛毛的土人部落,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外来者,也根本没有沟通或是交流的手段,只要一进入他们的领地,就会受到不停的袭扰,甚至要屠灭了一个又一个村落,才能获得有限的补给。

    出了银生节度使的最后一个南诏人的据点后,甚至连向导也失去了作用,至于那些在地理上标注为女王国、弥敦国的土王部落,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接触的据点。

    因此在丛林里艰难跋涉的同时,也在不停因为伤病劳累而减员,连同伴的尸体也没有空闲掩埋,不停的迷失方向走弯路,又不停的绕道,不得亲手了解一些已经无法继续前进的伤员,以避免在那些食人番的手中,遭受更大的痛苦,地图上短短的百里距离甚至要在茫茫大山中走上两三个月。

    最后失去了所有的辎重、财货、沿途物产和矿物的样品,茫莽大山里埋葬了他绝大多数的同伴,只剩下他们这十几个人,在水面上漂流直到被人捞起……

    “什么,露才人有孕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来通报的姚恩。心想这真是荒谬啊,当今圣上小白刚打算给他儿子张罗的纳才女,太上老爹那里就又要添丁加口了。这算是洗具还是杯具啊。

    “原本是给赐了安神汤,才现的……”

    我皱起眉头,什么安神汤,恐怕是那种喝了一睡不醒的东西,

    太上皇已经年近五旬过半,也真是老而弥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第一想起的是那个雨伞打熊的故事,不过再想想后世老树开花的杨教授,肃宗这些又不算是什么了。

    “又是到我府上安养待产,以观后效……”

    我看着满脸尴尬的姚恩,不由气结,我家都成什么了,你李唐皇家的居委会么,什么麻烦都往我这里丢。先是给小丫头做保姆,再是给沈夫人做表亲,现在还要帮前代皇帝搽屁股。

    “好歹是龙种啊,陛下面承太上,不想再劳废心思了……”……

    同一个时刻。

    “紧急军情……回避”

    数骑身插小旗的骑士,吹着鸣哨,踏着滚滚的烟尘,刚刚冲进长安。

第四百五十章

    洛阳,东华门外,一群满身尘埃和疲惫的老军,站在城门边上的役所,踌躇再三。

    “鸽书度快啊,百八十里的瞬息即到,再远的话也是一天半会的光景,不过是按钱记重算,不稍东西只带口信,书信三钱一百文起,多一钱加五十文,三百里外,多一里加以一文,如果凑足一两有优惠……”

    役所的人员看着他们的脸色,很快又推荐其另一种来。

    “不然马邮也很快的,如果不是去的远的话,也不过吃顿饭的光景,而且不用等人头,马上寄马上,胜在这一路跑马接力的人多啊,只要肯花点小钱,偏僻点的地方也能到……如果是军邮还有优惠啊……跑马邮这条线的,也有不少是退下来,由两社一会安置的老军,绝对踏实可靠的……”

    看着他们犹豫的脸色,接待人员也不着急,又推荐其另一种方式来。

    “不然还有车邮,也是市面上.用得最多的急脚递,不过要凑足人头和分量才肯走,这洛阳城里一天至少那个百八十班的,量多够便宜啊,三百里内村镇,半斤东西才十文,还可以代稍财物,有官家做保,……不过只限于有役所的城邑,偏僻一些地方是不去的”

    接待人员和了口水,又指向城墙边上一大片贴告

    “再不行还有商邮,这看板上有城.里每家车行的车行程,天天有预告的,只要事先商量好价钱,可以捎带小件轻物团邮的,若是不熟,我也可以帮你们推荐几家,只要人够多,价格绝对谈的下来,要比普通车邮便宜那么三五文的……”

    最后这群老军,捏着手中汗津.津的新钱,最后一份选择了包车邮,另一部分选择了散的商邮,签了状子,按了手印,就算交割了。

    “你们是工程军的官爷把,按照成例,可以打九折的……”

    河北一路兵火连年,各路官军为了剿敌,没少做过.一些殃及池鱼或者干脆就是强行就食地方的勾当,因此名声多少有些让人害怕和嫌忌,但是只有李宰相这些年用裁汰的军人组织起的工程军,是个例外,因为他们到处修路开荒,疏浚河渠,做的都是些与民生大有裨益的事情,供给也比较足,所以口碑相对好一些。

    其中许多人并不算合格的军人,从军的经历和过.程,也不那么愉快,多半是损失惨重的官军,临时抓派增补进军中的,事实上这些人中,只有很少数人才能活下来,成为无畏善战的老卒……因此朝廷清理亢军,他们也是最先被刷下来的,对他们来说,虽然辛苦了一点,但是通过海路运来的粮食总到是管饱管够,还有不定期的咸鱼肉和海菜供给,虽然事故也会死人,但总比当初被抓差裹挟到官军里当炮灰,九死一生里博活路,更好一些。

    而对另一些年纪较大的正统出身军人来说,他.们的目标则是朝廷许诺的劳役授田上,因为他们在军中奋斗拚杀了一生,厌倦了军伍生涯,但是却又现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积蓄,孑然一身,连个晚年都不知道着落在哪里,许多人更别说依靠亲族,就算找的到,人家就未必能够忍受供养一个吃白食的老东西,因此自愿裁汰下来到工程军里做个小头目,。

    现在河东、河北.到河南,有的是大片被官方清丈出来的荒芜田地,现在都被工程团圈占围垦起来,其中不乏一些无人耕作的良田和富田,因为这些田地的选择权,是按照各营团队火为单位工役劳作的表现,优先抽签排定的,不赶这个应景儿更待何时,等别人分光了哭都来不及……

    只要咬牙坚持个三五年,第一份的十亩地契就到手了,这时候一些劳役承包的商家也会找上门来,无他,就是商量代耕分成的事情,按照田地的成色和开程度,议定好数目,写一份按手印的代书,这样在工程军中服役的日子,还可以收到一份额外的钱粮,或者是照价折算的帛布、罐头之类东西。如果不是规定五十五岁为劳役的上限,许多人还舍不得就这么回家的。

    有田有积蓄,这些人的终身和养老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各地战后有大量孤苦无依的寡妇,对这些可怜的女人来说来说,新丈夫的年龄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如果还有儿女的,就是一个新的完整家庭了,奉养余生于膝下也是有指望的……

    长安城南,新建起的军属住宅区,也迎来了第一此喜庆的日子,有人在新宅里结婚,作为士官的福利,他们将在新规划的城区内,拥有自己的小窝,主要是提供给达到结婚条件的士官和老军们,因此也造就了一段时间内的结婚热潮。

    作为新规划的城坊之一,这里将成为军人家属云集的所在,建筑规格也要比被称为“彩城”的城民安置区要高大宽敞的多,连排的砖楼之间,有现成的绿地和菜畦,公共的水房、茅厕、下水道和垃圾场一应俱全,现在楼上、楼下的木制回廊和楼顶空旷的露台,现在都排满了坐在流水席前的人。

    所有的器物和食材都是军人服务社提供的,酒和肉都是管饱管够,成筐成筐的从营地里抬过来的现成,无他,只是经历了前些日子的那么多事情,好容易稍稍松懈下来,找个由头大吃大喝的庆祝一番而已。只要是军中成员,哪怕不相识的肯出百钱凑个分子,都可以得到一个埋头吃喝,或是开怀大饮的位置。

    到处敬酒,和一群伴酒一起,被灌的满脸通红的新郎三儿,也是地道的关中人。

    与来历出身天南地北的龙武军上层不同,这一部分人却是相当的稳定,他本来是作为协助游击军的义勇,被招入军中协力的本地人士,然后从团练,新卒、变成正卒候补,又侥幸上了随军的营学,作为最早学会认字和操条号令的一批本地士兵,长安克复后直接当待了个维持地方二线驻军的小头目,随大军军一路向西鏖战河南,转战河北,最后又参加了那次回师成都的火大进军,等到他在云南城下病倒,被送回后方,已经是龙武后军里的标准混成营的一名队正了。

    随着嘴上的胡须越来越密,终身大事也摆到了眼前,由于在前些日子的那场动乱失去好些熟悉的老乡,这场婚事,也多少有些冲喜的味道。

    由于是军中的婚礼,所以也与那些民家的婚俗不同,三聘六礼的程序被简化了不少,由于他找的也是女营里的媳妇,属于两不靠,所以男方家就成了那些资源出力的老乡们,女方家则由那些身份较高的军属充任,所有的家什床笼箱柜锅碗瓢盆,都是同僚和上官随礼凑起来的,迎亲的鼓乐、仪仗、彩舆等都可以以低廉的价格租借。

    虽然取个媳妇内外花费不小,但是军中自上而下皆有补贴,居家的头面饰,衣服料子,还可以拿着兵牌向军人服务社赊购,将来再分期放还,媳妇在女营里的差事,也能拿一份钱,因此虽然时间仓促,但也心急火燎的紧张凑办起来。

    “集合……”

    突然前来的传令官,打断了流水席上的热闹喧嚣。随着一个个身影在座席前跑过,那些有军职在身的将士们,纷纷起身整齐划一的象潮水一样,成群结队的流出城坊。

    “小三……上头有令,你留下三天后归队”

    作为男方长辈的团校尉,特地嘱咐了一声。

    这也是龙武军的另一项内部举措,所有新成婚的士兵,不参加战时的征召,强制留在家中若干天,以尽量留下子嗣和香火,将来如果有个万一,母亲向改嫁,军队也可以收养这些军人后裔,让他们的姓氏和职业,继续流传下去……

    大内冷宫,一个内官用一种虚假到让人起鸡皮的笑容哀求道

    “娘娘,吧安神汤喝了吧,不要让小的难做好么……”

    脸色惨淡的露丝雅,艾艾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手颤颤的把药汤闭眼灌下去。还没等这名内官如释重负的嘘声,就见露丝雅突然呃声吧喝下的药汤全吐了他一面,不由勃然大怒

    “好你个露才人,给脸不要脸,来人帮助才人喝药……”

    两个三五大粗的宫人闻声扶夹住露丝雅单薄的身体。却见露丝雅狂呕不止,不由有些变色,小心回头道

    “才人连胆水都呕出来了……要不请人看看……”

    “花样还真多啊……”

    内官冷着脸看着捂住肚子,呕吐的直不起身的露丝雅,想了想皱眉跺脚。

    “请河太医来一下吧,……”……

    南海十数个小国来朝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新朝也是个体面事情,反正新天子登立,海内各国的使者还在路上。但是他们朝贡来的可全都是粮食,合计近百万石,这对朝廷来说,就不啻是及时雨了。

    不过这些国家全是没有听说过的新名称,什么陆海国、蒲国、安化国、坤国、虎国,五花八门。其实都是作为南海附庸的外围据点,借着这个名义,与朝廷进行交易而已。

    如今,

    在佛势国以西,建立了郎露婆斯府,下辖木龙、越老、甸白十数个羁縻州,说是州,其实就是一个城,控制的偌大乡村,现在这些岛上最富庶丰饶的地方,已经被来自南天竺和安南,以及岭南的移民所填充,本地种的佛逝人,经过这些年的杀掠,已经没有多少了。

    扩张是几代十几代人的事情,打下来是一回事,长期占领消化是另一回事,主角也没法成。商人逐利,前期的开拓必须靠他们,但是同样逐利的本性,也决定他们不可能对没有收益或者维持代价抬高的地区,感兴趣,能有一些资源开据点做前哨,已经不错了。

    对于这种特效药的了解,还是来自一个很有争议的帖子,说是在南北朝时,就有热找出对付疟疾的药方,随后被一群西医粉,给拍的死去活来,最后又变成中医是否伪科学之争,好在我手下不乏专门的人才,李想鹤的弟子们,翻了无数本医书后,终于找到东晋葛洪的一个偏方,“青蒿一握,水一升渍,绞取汁服,可治久疟”……

    骊山别墅,根据皇帝的旨意,我带着众多的女人,来这里泡温泉兼野餐。

    今天正是小暑,我正在花架下做时令菜,一大群女人给我打下手,当然对其中大多数人来说,连洗个菜,剥个葱,都未免是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某些人长这么大,也从没接触过炉灶这种东西。但是作为我家的一大传统,每到某个节气都会亲手做一桌时令菜以资纪念,因此她们哪怕给那些青葱翠白的蔬菜瓜果搞的面无人色,还是得硬着头皮勉为其难的作出一副淑良贤德的模样,最快乐的还是小丫头她们,直接捧着个寒瓜、香瓜什么的,擒狼溜熊,到处制造手忙脚乱的气氛。

    牛卷炒花,其实就是牛骨头上刮下来那些细碎的筋肉,由于富含胶质,带有少量,大火一炒就卷成花一样的形状,晶莹剔透,还有少许肉丝象花蕾一样的点缀其中,无论是凉拌冷盘,还是滚汤,是上好的食才。

    果茄饭,其实就是用爆米花的法子,将新收的龙晶米爆炒到微微咧嘴,在浇入少许蔬菜杂烩浓汤,培干吃透再加,如此反复几次直到米饭变成通明绿色,才盖上橘、桃、李、葡萄等切碎的果肉,乘热搅拌起来,吃起来颜色分明,异常酸甜爽口,对积食内燥之类天气很有效果。

    干打脯,用上好的腱子肉,和着米浆,沿着肉质的纹路,用木槌细细打成纸薄,夹上葱盐香料,一层层叠起来烘培成方块肉饼。

    还有用卤过的肠头、牛百叶、豆皮、鱼面切丝凉拌而成,号称四季羹。从城西安义坊南门里的老袍子杂碎羊汤、胡老羹、胡庖肉、手蘸羊、肚包鸡。

    主食是安东新种的稻米,虽然只能每年开冻的时节短暂的种一季,但是粒大味道厚,焖起来香啊。不过这种米安东本地一般食用不多,专供权贵豪门之家了,套取厚利了。

    甜品是八宝什锦罐头,是由夷州提供的,现在东海之地,唯一能够在一年四季大绝大部分时间提供各种果蔬瓜菜制品的也只有夷州。

    与海南不同,夷州的早期开充满了一波三折的味道,可以说是从一穷二白的蛮荒中起步的,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不但要面对多的风灾和洪水,还要对抗当地食人生番的侵袭,人口非正常死亡率一度居高不下……

    由于夷州内陆多山,因此岛上的种植产业结构,也与一马平川只有很少的山头的海南不尽相同,海南四季主要盛产各色粮食和各种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而夷州除了沿海平原的种植园和军屯农场,越往内陆,越多各种大小林场、果园、梯田,一年到头都大量出产各种个大、汁多、甜分足的瓜菜水果。甚至可以在冬季等大陆蔬菜断档的季节,通过海路向临近的福、泉、明、杭沿海各州,提供新鲜的瓜菜。

    由于地理不同,所产的禽畜也大不一样,海南主要是出产马、牛、骡、鹿之类大型牲畜,夷州则多猪羊犬兔等小型牲畜。

    突然我有所感的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叹息道,都躲到这里,还不得清净么……

    海南琼州,一艘五千料的大船,在紧密的警戒下,徐徐滑下船坞,正式下水,没有喧阗的鼓号和庆典,只有工匠们低低的欢呼雀跃,这是南海都督府,以逃回来的那艘探险海船为母本,造出的新式大船,从船体到风帆、轮舵,都是全新的设计。

    海南府,万安州,此刻正是炎热的季节,天高云淡的晴空下,万帆云集,樯辐如林,却是男孩都督府新近举办的海船竞大会,按照载重和航程,分为广州至海南府万安的一百料船赛、万安至安南都护府交州的五百料船赛、万安至林邑国归化地——皛州(南大浦)的一千料船赛、万安至北婆罗洲崇安府(沙捞越)的二千料船赛、万安至佛逝国鹿林州(巨港)的三千料船赛、万安至狮子国师子洲(科伦坡)的五千料船赛。

    初赛出身不限,有船有人即可,无论手段配装,以先达者为胜,赏格极丰,包括一条完整的两千料南海最新版的飞鱼船,南天竺的某片土地、一个万土人的海岛、某项奢侈品贸易的专营权限,南天竺海面的私掠许可状等等、以及价值一千万钱的南海金饼。

    当然,只要肯参赛,都会有收获的,每家会领到一张抽奖卷,从一些丝帛棉麻的新产品,到价值不菲的琉璃器……

    同一个时间,安南北部石龙郡的境内,十几名刚出河水里上岸,浑身伤痕累累,面黄肌瘦比土人更加衣裳褴褛的人,就这么俯在河岸上嚎啕大哭起来。

    许久,才有一个人摇晃着站起来,用最后一点力气对着捞起他们的土人道

    “送我去郡城,官人必有厚赏……”

    他叫张彪,出身广南东道石龙郡富商家庭,自小好武嗜书,年轻时因为一次酒后斗殴,重伤四人,虽经父兄多方打点免于送官,但也不得不外逃避祸,以游学为名躲到了剑南的亲戚家。

    后来海捕的公告,也到了剑南,为了万全起见,家里花钱打点门路又进了成都武学,总算安分了一段时间,以堪舆测绘科见习生的身份,参加了龙武军那次南征,随军勘探地理矿藏,南平府定鼎之后,他们这些测绘生,又留在当地继续绘制南平地理志,直到前年,才接到一个特殊任务。由数百名山林队和乌蛮健儿的护送下,沿西洱河下游的朱罗江南下,越过那些南诏治下最原始的野作蛮、波罗蛮、洞沙蛮部落的领地,沿着水系河流的分布放船南下,找出一条从南平通往安南的水路。

    但是显然他们还是低估了此行的困难,所谓的南荒三害,毒虫、蛇蚁、瘴气、瘟疫,在这一路上根本不算什么,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恶劣气候环境也不算什么,他们带了足够的药物和武装,还有大量可以沿途交换的物品,最大的麻烦却是来自沿途那些多如牛毛的土人部落,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外来者,也根本没有沟通或是交流的手段,只要一进入他们的领地,就会受到不停的袭扰,甚至要屠灭了一个又一个村落,才能获得有限的补给。

    出了银生节度使的最后一个南诏人的据点后,甚至连向导也失去了作用,至于那些在地理上标注为女王国、弥敦国的土王部落,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接触的据点。

    因此在丛林里艰难跋涉的同时,也在不停因为伤病劳累而减员,连同伴的尸体也没有空闲掩埋,不停的迷失方向走弯路,又不停的绕道,不得亲手了解一些已经无法继续前进的伤员,以避免在那些食人番的手中,遭受更大的痛苦,地图上短短的百里距离甚至要在茫茫大山中走上两三个月。

    最后失去了所有的辎重、财货、沿途物产和矿物的样品,茫莽大山里埋葬了他绝大多数的同伴,只剩下他们这十几个人,在水面上漂流直到被人捞起……

    “什么,露才人有孕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来通报的姚恩。心想这真是荒谬啊,当今圣上小白刚打算给他儿子张罗的纳才女,太上老爹那里就又要添丁加口了。这算是洗具还是杯具啊。

    “原本是给赐了安神汤,才现的……”

    我皱起眉头,什么安神汤,恐怕是那种喝了一睡不醒的东西,

    太上皇已经年近五旬过半,也真是老而弥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第一想起的是那个雨伞打熊的故事,不过再想想后世老树开花的杨教授,肃宗这些又不算是什么了。

    “又是到我府上安养待产,以观后效……”

    我看着满脸尴尬的姚恩,不由气结,我家都成什么了,你李唐皇家的居委会么,什么麻烦都往我这里丢。先是给小丫头做保姆,再是给沈夫人做表亲,现在还要帮前代皇帝搽屁股。

    “好歹是龙种啊,陛下面承太上,不想再劳废心思了……”……

    同一个时刻。

    “紧急军情……回避”

    数骑身插小旗的骑士,吹着鸣哨,踏着滚滚的烟尘,刚刚冲进长安。

第四百五十一章 好消息坏消息

    第四百五十一章好消息坏消息

    “起来……起来……”

    泡了一晚上上温泉,也胡天胡地的折腾了一晚上的我,被小东西骑在身上,重新摇醒。

    “搞什么……”

    我左右拥抱的正不亦乐乎,很不满意的嘟囔道,又把推到一边的采薇和阿雯给揽了回来。

    小东西哼哼了两声,又掏出一个盒子,推露出一线,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顿时惊的她们睡意全无,肉光光的抱着裙子什么,惊声尖叫滚到一边抱成一团。

    “靠,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么一闹,我的睡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今天是七夕啊……”

    “唔……”

    我摇了摇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才想起古时还有这个节日,以及关于小东西手上那只蜘蛛的典故。

    可惜我那个时代所谓中国版的情人节,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在论坛上酸溜溜嘲讽那些情侣又找到一个为彼此大放血加推倒的理由了。

    “这是小杨抓的……够威猛吧”

    小东西眯眼看着花容失色,.瑟瑟抖的采薇和阿雯,如果不是没穿衣裙,她两几乎要落荒而逃,笑嘻嘻的道。

    “也不用找只这么吓人的……吧”

    我摸着脑门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瀑布汗说,

    “月月当然要最大的……”

    “这东西能结网么……”

    我满肚子狐疑的望着那只巴掌.大貌似捕鸟蛛的东西说。

    “可以的,一定可以借一张大大的网……”

    小东西满脸认真的说道。

    “能不能告诉我,月月都许了什么愿把……”

    我看的可人,忍不住按住她的脸蛋儿,揉了揉。

    “不行……”

    小东西突然脸红了起来,象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大叫着跳下床榻,飞奔而去。

    恩今天是七夕日,

    也是天上牵牛星与织女星相会的日子,又称双星.会,乞子和乞巧为主,故也称为巧节、乞巧节、女儿节等。与三月三以民间相亲为主要活动的“前女儿节”,以祈愿为主的乞巧节,又被称为“后女儿节”,在本朝的上层影响更大。

    宫中甚至建有专门高达百尺的乞巧楼,在楼上陈.设瓜果酒炙,祭牵牛星与织女星,赐嫔妃九孔针,五色线,在月光下最快穿过者,为巧手。往年的开元天子和杨太真还在在这个时刻临幸华清宫,陈瓜果、插鲜花,设酒肴与庭中,月下共赏,举办各种游戏活动,其中最有意思就是“蛛丝捕巧”这个节目。

    令宫人女史们,各捉蜘蛛闭于小盒,至晓开视其.网疏密,以决定吉兆之侯,以网越密者越容易心想事成。是以古人有诗云“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娥乞巧忙”。看来小东西也寄以了相当高的期待值啊。

    虽然我没有这.个概念,但是显然其他人都已经在忙活着准备了。连宫里已经一大早,就派人送来赏赐牙牌、香扇、瓜果、炙肉等,各地的庄子里也送来的时鲜香花活牲,不过现在还是白天,准备的东西,只有晚上才能用。

    既然早起来,又睡不着,干脆带着家人一行上山去野餐。今天天气也不错,是游骊山的好日子,上次带军队来的匆忙,只在废墟里集体泡了次露天温泉,这次重修温泉宫后,还是第一回来。

    骊山由东西绣岭组成,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骊山实在不高,也没有太险要奇骏的起伏。由于战火之后缺少修缮,荒废至今,能够游览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地方,和一些自然的景观而已

    比如汤泉宫所处的山顶上,御赐封赦的老君殿,西绣岭第二峰上,为历史传说中的女蜗而建的“老母殿”。西绣岭第一峰上的烽火台什么的。

    据说历史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典故就生在这里。当然只有一堆看起来轮廓比教平整的石堆,让人大失所望。

    过了烽火台后往东即到东绣岭上,剑悬瀑布千尺的“石瓮寺”。因寺的西面岩石受流水冲击而形似瓮,故得名“石瓮寺”。据传,该寺建于唐开元年间,用造华清宫所剩的材料予以修建的。不过我是个社会主义中国成长起来的无神论者,对破败冷清的寺庙,没有太大兴趣。

    石瓮水潭处攀援西行,什么鸡上架、秤锤石、饮鹿槽、翠荫亭、三元洞,说实话对见多了名山大川奇秀的我来说,这些需要仔细意会的东西,也就一般般的感觉,倒是小丫头、雨儿、小苹果她们,却是依旧饶有兴致的到处留书题刻。

    本来胜景还有东绣岭的牡丹沟,这里属于北苑的一部分,皇家曾在此开辟牡丹园,由当时精通园艺的花师宋单父培植花种而得名,不过战火之后,此地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

    最后的野餐,还是回到了比较完好的老君殿,重修起来的主建筑降圣阁里,有整块白玉玄远皇帝(老子)像,不过颜色有些异样,手部的颜色也不太一致,那是由于乱兵搬不动巨大的玉像,干脆把双手手凿下带走,后来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玉料,所以只要先用别玉再补了一套,像身也在放的大火中被烧裂熏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你传说中的老祖宗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了眼,虔心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祷告的阿蛮、云容,又看了看正在支使少年亲事们,堆砌炉灶陈置碳盘的初晴,特意提醒道。

    “长的真不好看……”

    小东西撇撇舌头,又去对付碳架上的烤鹿尾。

    野餐完毕,最后我还是被拉去了拜了一回老母殿。

    前些日子刚举办过“骊山老母女媒节”、又称“善嗣会”、“传子会”、“禅子会”。传女娲氏炼石补天拯救人类,定婚嫁人嗣。女媒节即是几千年来流传在此地的原始风俗遗迹。会期四方祈子求福者,约定俗成,不远千里而来求神问卜、还愿献礼,形成一个巨大的庙市。

    现在还可以看到半截老母宫前各种献花、或献果、献油、献面或赠衣、赠钱或挂匾、竖碑堆砌累累,虽然我不可置否,但是我那些女人们却有极大的热忱,我也不好打击她们,干脆走出来看风景。

    从老母宫后远眺山下,可以看到整个骊山宫城的基本轮廓,贞观十八年唐太宗在骊山建汤泉宫,至天宝年间,已经改扩建为会昌城,又称昭应县,除了华清宫的宫殿群,还有百官行署,王公大臣的别墅庄舍,朝元殿、长生殿、集灵台、斗鸡殿、宜春亭等建筑。

    虽然被兵火毁弃大半,但依旧可以看出全盛时的依稀光景,其中的核心,是规模最大的莲花汤、海棠汤、太子汤、尚食汤和星辰汤等几眼露天汤泉,以及拱卫在周围的中小汤泉和各种附属建筑,分别为皇帝、贵妃、太子、大臣所用。

    当然最有名的,还是在集灵台东的长生殿,当然它在历史上因为一部长恨歌而被人铭记,据说这里纪念唐明皇与杨贵妃爱情的休闲避暑之地。

    我却看见几骑背着急递小旗的讯骑,冲进会昌城内……

    “枢密院兵科安东特遣站急奏……”

    把她们留在山上,我先回来,就看见前来报信的迅骑。

    除了兼任兵部尚书的枢密副使梁宰之外,李嗣业负责的西北路,仆固怀恩负责的东北路,我以内枢密兼领的西南路和东南路,再加上底下一群的底下枢密知事,枢密直为辅佐,构成本朝的日常战备值班体系。

    不过李嗣业年事已高,正在抱病中,仆固怀恩还在前来赴职路上,事实上所有东北、西北路的文牍,都是直接批转过来的。

    “渤海国龙泉京内乱,国人、贵姓夜犯东极宫,杀太上大门艺、国主大钦茂、及都利行、大钦茂、大成庆、胡雅、郎雅、大义信、大琳以下宗室、大臣二十六口,立宗室大元义为新国主、新王弃上京龙泉府(今黑龙江宁安),迁东京龙原府(今吉林珲春),改大兴年号为正历。”

    显然,渤海朝廷内部,有人试图招抚史逆,阴为藩属,被安东军的特遣队袭夺了证据,公开揭露后,朝廷震怒,以河东军进据鸭绿府,以安东讨击军进逼长岭府,问罪于渤海,

    渤海举国户口约三百万,以粟末、白山二部兼并铁利、安车骨等靺鞨各部为主体民族,并有高句丽、汉、突厥、契丹、室韦等族。高句丽遗族、汉人的聚落村邑以外,大部分还处在氏族社会,其中的突厥、契丹、室韦等别种小部,面对史军的攻势纷纷或逃或降伏,作为王国支柱之一,主要分布在扶余府和中京显德府的白山部损失最为惨重,大唐的问罪,也成为压垮内外交困的渤海国最后一根稻草。

    “安东奏进院报,渤海国使者进献方物鹰、马、海豹皮、乾文鱼、玛瑙杯、昆布、人参、朝霞绸、鱼牙绸、牛黄、金银、佛像、白附子、虎皮等……自请去震国号,复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恢复朝贡、朝觐、贺正、质侍诸礼……”

    “渤海既然生变乱,那叛贼也应该有所反应吧……”

    我打断来人开口道

    “史逆残部突然西出在望建河(今额尔古纳河),号称马步五万,攻破室韦五部之一大室韦部,并牛羊人口奴隶十数万……蒙兀室韦、落坦室韦不能抗,纷纷弃走……部分族人携牛马已经逃入松漠都督府,平卢节度留后陈回光奏请容留之……”

    “岭西室韦、山北室韦、黄头室韦、小室韦、婆莴室韦、讷北支室韦等其他四族三十姓室韦的莫贺弗(酋),已经会盟于俱伦泊(呼伦湖),请援朝廷……”

    蒙兀室韦,这个名字一下抓住了我的耳朵,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蒙兀室韦可是后世蒙古部落的起源啊,居然逃进要求内附,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看来历史向偏移的方向又前进了一步。

    “朝廷有什么对策么……”

    “正在内庭商榷……”

    “果然还是商榷啊……”

    我心中叹息道,朝廷也要投鼠忌器啊。

    许多新制度,龙武军早期只在内部实行,所以令行禁止,问题还不是很明显,一被放大到诸道,问题就凸现出来了。

    比如,虽然说内兵轮边,是一项很好的制度,在关津要冲上以少量北军、部分卫军,以及地方军队共同值守相互制约,也是有利军队稳定的妙手,但是操作上却又许多麻烦。

    先是轮戍的频率,军队调动是要消耗行军打战一样的钱粮,特别是远戍,距离越长,支出的越多,如果朝廷拨付不足,就要沿途地方来弥补,很容易变成劳民伤财。

    因此就朝廷来说,最好是轮戍换防的频率和周期越长越好。但是就将士来说,长期在一个地方,特别在边荒苦寒之地久了,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逃兵和士气低落。而在富庶的地方,会被地方上利益体系所同化和边缘化,府兵的崩坏,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本朝构成中外军队的府卫边禁四大系统,人事、指挥、后勤、兵备体系也不尽相同,协调组织起来极其繁琐。

    府兵相对最简单,重建后的府兵,现在只是一种正规军之外的预备役体系,自身有军屯点为依托,只要提供定期会操的钱粮和一些淘汰的军械,就可以比较好的维持;

    卫军是国家中军的主力,钱粮兵备主要出自司农寺、左藏库、兵部、枢密院、卫尉寺等好几个部分;

    北军拱卫宫闱待遇最好,日常所需除了兵部这些部门外,还有来自中宫和内库的补贴和赏赐。不过这两大体系,在重建之后并没有满编,压力还不算大。

    边军中的戍军也比较容易处理,作为耕战一体的世袭军户制,他们可以从屯守的土地和边市中,获得相对自给自足的比例,剩余部分才由朝廷输边不足,再加上要民对外族时不时的侵扰,可以说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平时只要提供足够军械和兵员的补充,就可以维持在一个基本的运作水准。

    真正麻烦的,是做外那些二线预备的镇军,他们很多前身都是奉命内调勤王的边戍军,经过拉锯的战争和无节制的封赏,膨胀到一个相当可观的规模。他们才是裁军的主力。

    “是时府库无蓄积,朝廷专以官爵赏功,诸将出征,皆给空名告身,自开府、特进、列卿、大将军,下至中郎、郎将,听临事注名。其后又听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异姓王者。诸军但以职任相统摄,不复计官爵高下。及清渠之败,复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轻而货重,大将军告身一通,才易一醉。凡应募入军者,一切衣金紫,至有朝士僮仆衣金紫,称大官,而执贱役者。名器之滥,至是而极焉。”

    他们通过战时体制下的就近就食财赋输军,占用了地方大量的产出和资源,但大多数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却没能表现出与其庞大规模相称的战斗力,保全实力、排挤友军到结党营私、鱼肉地方官民,各种事迹倒是层出不穷……因此战后那些大小藩镇的节度、经略、防御使们也成为朝廷最先开刀的对象。

    但是以李泌之能,也不敢把这些军人直接扫地出门,赶回家去自谋出路,而是效法龙武军的模式,搞了个工程军为过度,把这些前军人的锐气和戒惧慢慢消磨掉,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屡屡受到那些抵制和反对者的暗杀,几次险死还生。

    逃到境外,本为无根飘萍的史部,居然经年剿杀不灭,还能屡屡攻城略地,休养生息,再回头祸于境内,大规模裁汰后,剩下俄朔方、河东诸军,未尝没有养贼自重的嫌疑。以出身朔方体系的重臣仆固怀恩,为值守东北路的枢密副使,未尝没有督促和监视的意味。

    用分道来分化他们的山头,提拔新生力量,来削弱他们的控制和影响,用检点来来限制他们的规模,费尽心机的把地方财赋、刑名、司法、民政诸权,从这些自收自支的军头手中逐渐收括回来。

    “那西北路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另一位身插小旗的迅骑,又问道。

    按照本朝铜鱼木契的符信体制,军国机要,传信符者,以给垂驿,通制命。东方诸州给青龙符,南方诸州硃雀符,西方诸州驺虞(白虎)符,北方诸州玄武符,皆左四右三。左者进内,右者付外,行军所亦给之。他腰上挂的半边,正是代表西方传讯的驺虞符。

    “拓揭军战败了……”

    “什么……”

    “拓揭军已经找到残余拓跋党项的藏身所,围堵在山中即将竟功,不想河西西路奴刺等部突然反乱截断了粮路,抢焚了后续的辎重,那些附从进剿的藩落大乱,主将尉迟胜不能制……最后只有数千人逃回静边城……固守请援……”

    “那枢密院的特遣队和教导团呢……”

    “一并失陷在山中,还没有消息……”

    “该死……”

    我看了眼山顶山兴高采烈下来的女人们,看来这次温泉之旅的休假又泡汤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好消息坏消息

    第四百五十一章好消息坏消息

    “起来……起来……”

    泡了一晚上上温泉,也胡天胡地的折腾了一晚上的我,被小东西骑在身上,重新摇醒。

    “搞什么……”

    我左右拥抱的正不亦乐乎,很不满意的嘟囔道,又把推到一边的采薇和阿雯给揽了回来。

    小东西哼哼了两声,又掏出一个盒子,推露出一线,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顿时惊的她们睡意全无,肉光光的抱着裙子什么,惊声尖叫滚到一边抱成一团。

    “靠,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么一闹,我的睡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今天是七夕啊……”

    “唔……”

    我摇了摇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才想起古时还有这个节日,以及关于小东西手上那只蜘蛛的典故。

    可惜我那个时代所谓中国版的情人节,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在论坛上酸溜溜嘲讽那些情侣又找到一个为彼此大放血加推倒的理由了。

    “这是小杨抓的……够威猛吧”

    小东西眯眼看着花容失色,.瑟瑟抖的采薇和阿雯,如果不是没穿衣裙,她两几乎要落荒而逃,笑嘻嘻的道。

    “也不用找只这么吓人的……吧”

    我摸着脑门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瀑布汗说,

    “月月当然要最大的……”

    “这东西能结网么……”

    我满肚子狐疑的望着那只巴掌.大貌似捕鸟蛛的东西说。

    “可以的,一定可以借一张大大的网……”

    小东西满脸认真的说道。

    “能不能告诉我,月月都许了什么愿把……”

    我看的可人,忍不住按住她的脸蛋儿,揉了揉。

    “不行……”

    小东西突然脸红了起来,象踩.到尾巴的猫儿一样,大叫着跳下床榻,飞奔而去。

    恩今天是七夕日,

    也是天上牵牛星与织女星相会的日子,又称双星.会,乞子和乞巧为主,故也称为巧节、乞巧节、女儿节等。与三月三以民间相亲为主要活动的“前女儿节”,以祈愿为主的乞巧节,又被称为“后女儿节”,在本朝的上层影响更大。

    宫中甚至建有专门高达百尺的乞巧楼,在楼上陈.设瓜果酒炙,祭牵牛星与织女星,赐嫔妃九孔针,五色线,在月光下最快穿过者,为巧手。往年的开元天子和杨太真还在在这个时刻临幸华清宫,陈瓜果、插鲜花,设酒肴与庭中,月下共赏,举办各种游戏活动,其中最有意思就是“蛛丝捕巧”这个节目。

    令宫人女史们,各捉蜘蛛闭于小盒,至晓开视其.网疏密,以决定吉兆之侯,以网越密者越容易心想事成。是以古人有诗云“阑珊星斗缀珠光,七夕宫娥乞巧忙”。看来小东西也寄以了相当高的期待值啊。

    虽然我没有这.个概念,但是显然其他人都已经在忙活着准备了。连宫里已经一大早,就派人送来赏赐牙牌、香扇、瓜果、炙肉等,各地的庄子里也送来的时鲜香花活牲,不过现在还是白天,准备的东西,只有晚上才能用。

    既然早起来,又睡不着,干脆带着家人一行上山去野餐。今天天气也不错,是游骊山的好日子,上次带军队来的匆忙,只在废墟里集体泡了次露天温泉,这次重修温泉宫后,还是第一回来。

    骊山由东西绣岭组成,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骊山实在不高,也没有太险要奇骏的起伏。由于战火之后缺少修缮,荒废至今,能够游览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地方,和一些自然的景观而已

    比如汤泉宫所处的山顶上,御赐封赦的老君殿,西绣岭第二峰上,为历史传说中的女蜗而建的“老母殿”。西绣岭第一峰上的烽火台什么的。

    据说历史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典故就生在这里。当然只有一堆看起来轮廓比教平整的石堆,让人大失所望。

    过了烽火台后往东即到东绣岭上,剑悬瀑布千尺的“石瓮寺”。因寺的西面岩石受流水冲击而形似瓮,故得名“石瓮寺”。据传,该寺建于唐开元年间,用造华清宫所剩的材料予以修建的。不过我是个社会主义中国成长起来的无神论者,对破败冷清的寺庙,没有太大兴趣。

    石瓮水潭处攀援西行,什么鸡上架、秤锤石、饮鹿槽、翠荫亭、三元洞,说实话对见多了名山大川奇秀的我来说,这些需要仔细意会的东西,也就一般般的感觉,倒是小丫头、雨儿、小苹果她们,却是依旧饶有兴致的到处留书题刻。

    本来胜景还有东绣岭的牡丹沟,这里属于北苑的一部分,皇家曾在此开辟牡丹园,由当时精通园艺的花师宋单父培植花种而得名,不过战火之后,此地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

    最后的野餐,还是回到了比较完好的老君殿,重修起来的主建筑降圣阁里,有整块白玉玄远皇帝(老子)像,不过颜色有些异样,手部的颜色也不太一致,那是由于乱兵搬不动巨大的玉像,干脆把双手手凿下带走,后来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玉料,所以只要先用别玉再补了一套,像身也在放的大火中被烧裂熏黑,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是你传说中的老祖宗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了眼,虔心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祷告的阿蛮、云容,又看了看正在支使少年亲事们,堆砌炉灶陈置碳盘的初晴,特意提醒道。

    “长的真不好看……”

    小东西撇撇舌头,又去对付碳架上的烤鹿尾。

    野餐完毕,最后我还是被拉去了拜了一回老母殿。

    前些日子刚举办过“骊山老母女媒节”、又称“善嗣会”、“传子会”、“禅子会”。传女娲氏炼石补天拯救人类,定婚嫁人嗣。女媒节即是几千年来流传在此地的原始风俗遗迹。会期四方祈子求福者,约定俗成,不远千里而来求神问卜、还愿献礼,形成一个巨大的庙市。

    现在还可以看到半截老母宫前各种献花、或献果、献油、献面或赠衣、赠钱或挂匾、竖碑堆砌累累,虽然我不可置否,但是我那些女人们却有极大的热忱,我也不好打击她们,干脆走出来看风景。

    从老母宫后远眺山下,可以看到整个骊山宫城的基本轮廓,贞观十八年唐太宗在骊山建汤泉宫,至天宝年间,已经改扩建为会昌城,又称昭应县,除了华清宫的宫殿群,还有百官行署,王公大臣的别墅庄舍,朝元殿、长生殿、集灵台、斗鸡殿、宜春亭等建筑。

    虽然被兵火毁弃大半,但依旧可以看出全盛时的依稀光景,其中的核心,是规模最大的莲花汤、海棠汤、太子汤、尚食汤和星辰汤等几眼露天汤泉,以及拱卫在周围的中小汤泉和各种附属建筑,分别为皇帝、贵妃、太子、大臣所用。

    当然最有名的,还是在集灵台东的长生殿,当然它在历史上因为一部长恨歌而被人铭记,据说这里纪念唐明皇与杨贵妃爱情的休闲避暑之地。

    我却看见几骑背着急递小旗的讯骑,冲进会昌城内……

    “枢密院兵科安东特遣站急奏……”

    把她们留在山上,我先回来,就看见前来报信的迅骑。

    除了兼任兵部尚书的枢密副使梁宰之外,李嗣业负责的西北路,仆固怀恩负责的东北路,我以内枢密兼领的西南路和东南路,再加上底下一群的底下枢密知事,枢密直为辅佐,构成本朝的日常战备值班体系。

    不过李嗣业年事已高,正在抱病中,仆固怀恩还在前来赴职路上,事实上所有东北、西北路的文牍,都是直接批转过来的。

    “渤海国龙泉京内乱,国人、贵姓夜犯东极宫,杀太上大门艺、国主大钦茂、及都利行、大钦茂、大成庆、胡雅、郎雅、大义信、大琳以下宗室、大臣二十六口,立宗室大元义为新国主、新王弃上京龙泉府(今黑龙江宁安),迁东京龙原府(今吉林珲春),改大兴年号为正历。”

    显然,渤海朝廷内部,有人试图招抚史逆,阴为藩属,被安东军的特遣队袭夺了证据,公开揭露后,朝廷震怒,以河东军进据鸭绿府,以安东讨击军进逼长岭府,问罪于渤海,

    渤海举国户口约三百万,以粟末、白山二部兼并铁利、安车骨等靺鞨各部为主体民族,并有高句丽、汉、突厥、契丹、室韦等族。高句丽遗族、汉人的聚落村邑以外,大部分还处在氏族社会,其中的突厥、契丹、室韦等别种小部,面对史军的攻势纷纷或逃或降伏,作为王国支柱之一,主要分布在扶余府和中京显德府的白山部损失最为惨重,大唐的问罪,也成为压垮内外交困的渤海国最后一根稻草。

    “安东奏进院报,渤海国使者进献方物鹰、马、海豹皮、乾文鱼、玛瑙杯、昆布、人参、朝霞绸、鱼牙绸、牛黄、金银、佛像、白附子、虎皮等……自请去震国号,复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恢复朝贡、朝觐、贺正、质侍诸礼……”

    “渤海既然生变乱,那叛贼也应该有所反应吧……”

    我打断来人开口道

    “史逆残部突然西出在望建河(今额尔古纳河),号称马步五万,攻破室韦五部之一大室韦部,并牛羊人口奴隶十数万……蒙兀室韦、落坦室韦不能抗,纷纷弃走……部分族人携牛马已经逃入松漠都督府,平卢节度留后陈回光奏请容留之……”

    “岭西室韦、山北室韦、黄头室韦、小室韦、婆莴室韦、讷北支室韦等其他四族三十姓室韦的莫贺弗(酋),已经会盟于俱伦泊(呼伦湖),请援朝廷……”

    蒙兀室韦,这个名字一下抓住了我的耳朵,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蒙兀室韦可是后世蒙古部落的起源啊,居然逃进要求内附,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看来历史向偏移的方向又前进了一步。

    “朝廷有什么对策么……”

    “正在内庭商榷……”

    “果然还是商榷啊……”

    我心中叹息道,朝廷也要投鼠忌器啊。

    许多新制度,龙武军早期只在内部实行,所以令行禁止,问题还不是很明显,一被放大到诸道,问题就凸现出来了。

    比如,虽然说内兵轮边,是一项很好的制度,在关津要冲上以少量北军、部分卫军,以及地方军队共同值守相互制约,也是有利军队稳定的妙手,但是操作上却又许多麻烦。

    先是轮戍的频率,军队调动是要消耗行军打战一样的钱粮,特别是远戍,距离越长,支出的越多,如果朝廷拨付不足,就要沿途地方来弥补,很容易变成劳民伤财。

    因此就朝廷来说,最好是轮戍换防的频率和周期越长越好。但是就将士来说,长期在一个地方,特别在边荒苦寒之地久了,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逃兵和士气低落。而在富庶的地方,会被地方上利益体系所同化和边缘化,府兵的崩坏,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本朝构成中外军队的府卫边禁四大系统,人事、指挥、后勤、兵备体系也不尽相同,协调组织起来极其繁琐。

    府兵相对最简单,重建后的府兵,现在只是一种正规军之外的预备役体系,自身有军屯点为依托,只要提供定期会操的钱粮和一些淘汰的军械,就可以比较好的维持;

    卫军是国家中军的主力,钱粮兵备主要出自司农寺、左藏库、兵部、枢密院、卫尉寺等好几个部分;

    北军拱卫宫闱待遇最好,日常所需除了兵部这些部门外,还有来自中宫和内库的补贴和赏赐。不过这两大体系,在重建之后并没有满编,压力还不算大。

    边军中的戍军也比较容易处理,作为耕战一体的世袭军户制,他们可以从屯守的土地和边市中,获得相对自给自足的比例,剩余部分才由朝廷输边不足,再加上要民对外族时不时的侵扰,可以说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平时只要提供足够军械和兵员的补充,就可以维持在一个基本的运作水准。

    真正麻烦的,是做外那些二线预备的镇军,他们很多前身都是奉命内调勤王的边戍军,经过拉锯的战争和无节制的封赏,膨胀到一个相当可观的规模。他们才是裁军的主力。

    “是时府库无蓄积,朝廷专以官爵赏功,诸将出征,皆给空名告身,自开府、特进、列卿、大将军,下至中郎、郎将,听临事注名。其后又听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异姓王者。诸军但以职任相统摄,不复计官爵高下。及清渠之败,复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轻而货重,大将军告身一通,才易一醉。凡应募入军者,一切衣金紫,至有朝士僮仆衣金紫,称大官,而执贱役者。名器之滥,至是而极焉。”

    他们通过战时体制下的就近就食财赋输军,占用了地方大量的产出和资源,但大多数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却没能表现出与其庞大规模相称的战斗力,保全实力、排挤友军到结党营私、鱼肉地方官民,各种事迹倒是层出不穷……因此战后那些大小藩镇的节度、经略、防御使们也成为朝廷最先开刀的对象。

    但是以李泌之能,也不敢把这些军人直接扫地出门,赶回家去自谋出路,而是效法龙武军的模式,搞了个工程军为过度,把这些前军人的锐气和戒惧慢慢消磨掉,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屡屡受到那些抵制和反对者的暗杀,几次险死还生。

    逃到境外,本为无根飘萍的史部,居然经年剿杀不灭,还能屡屡攻城略地,休养生息,再回头祸于境内,大规模裁汰后,剩下俄朔方、河东诸军,未尝没有养贼自重的嫌疑。以出身朔方体系的重臣仆固怀恩,为值守东北路的枢密副使,未尝没有督促和监视的意味。

    用分道来分化他们的山头,提拔新生力量,来削弱他们的控制和影响,用检点来来限制他们的规模,费尽心机的把地方财赋、刑名、司法、民政诸权,从这些自收自支的军头手中逐渐收括回来。

    “那西北路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另一位身插小旗的迅骑,又问道。

    按照本朝铜鱼木契的符信体制,军国机要,传信符者,以给垂驿,通制命。东方诸州给青龙符,南方诸州硃雀符,西方诸州驺虞(白虎)符,北方诸州玄武符,皆左四右三。左者进内,右者付外,行军所亦给之。他腰上挂的半边,正是代表西方传讯的驺虞符。

    “拓揭军战败了……”

    “什么……”

    “拓揭军已经找到残余拓跋党项的藏身所,围堵在山中即将竟功,不想河西西路奴刺等部突然反乱截断了粮路,抢焚了后续的辎重,那些附从进剿的藩落大乱,主将尉迟胜不能制……最后只有数千人逃回静边城……固守请援……”

    “那枢密院的特遣队和教导团呢……”

    “一并失陷在山中,还没有消息……”

    “该死……”

    我看了眼山顶山兴高采烈下来的女人们,看来这次温泉之旅的休假又泡汤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间序(上)

    南伊拉克,巴士拉以西的运河区,苇荡飘摇,昔日帆影如林,划桨如织繁茂的运河河道,充满了寂寥冷清的味道,,河岸上被杀死的尸体,聚集着大量的兀鹫和乌鸦。从沼泽中开辟出来的大片良田,随着崩坏的堤坝,被倒灌的河水变成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泽国。

    鹮鹤等水鸟正在用长足才在泡的稀烂的土地里,寻找还没彻底烂掉的作物根茎和昆虫。可以预计,很长一段时间内,作为伊拉克南部的产粮区,将会陷入歉收和灾荒的前景。

    作为南伊拉克地区的首府,昔日波斯湾最大的贸易集散地,宗教与学术中心,巴士拉城,还没能从满目疮痍中恢复过来,

    因此现下停泊在港口中的,更多的是来自波斯湾对岸,相对轻巧短程的单层或是双重浆船,较大型的商船反而很难看见了。商品也从名目繁多价值昂贵的奢侈品和工艺品,变成日渐单调的大宗谷物、矿石、木材等基本原料,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政府指定的利润微薄承包项目。

    甚至连通过海路获得半岛南端的物产,也变成了一种奢望,取而代之的是,短期内迅速复兴的陆上驼队,他们需要不辞劳苦的穿过半岛最大的沙漠地带,同时祈求那些生活在沙漠中的传统贝贾人不至于太过残酷,虽然他们已经是帝国的臣民并接受了圣教的信仰,却没有放弃自己放牧兼职劫掠的传统,就算要对官府申诉自己权利的主张,那起码也要当事人能活着从沙漠中走出来再说。

    只有一些通过陆路来自诸如印度、吐火罗斯坦的外国产品,还在市面上断断续续的流通着,而最时常见诸港口的奴隶贸易对象,也从黝黑的皮肤变成了较白的人种。

    因为黑奴大暴动造成当地基础劳力的匮乏,让巴士拉及附近地区很多产业都陷入瘫痪中,但是非洲贩奴的航线已经变得困难重重,为了补充新血,这些南部沿海地区的官员得到了某种授意,开始从波斯湾东岸的边远地区,比如胡泽斯坦行省、法里斯行省、克尔曼行省、莫克兰(俾路支)行省等那些非穆斯林的市镇村庄,谋取所需要的奴隶来源,而当地一些驻军的将领也得到了某种鼓励,在边境大肆掳掠人口的。

    由于外海的军事封锁和疯狂的劫掠,许多外国商人都对阿拉伯半岛周边的航路,望而生畏,宁愿在非洲或是安息海岸的港口,将货物提前出手,也不愿意承当往来波斯湾人财两失的巨大风险。只有少量熟悉当地的船只,可以借助夜晚和海流的掩护,冒险输送进来一些紧缺的商品,以谋取暴利。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艘大海船都是及其显目的,连带这段日子整天聚集在港口的货棚下,懒洋洋晒太阳的各色商栈伙计,也变得格外振奋起来

    船体帆揽上烟熏火燎和箭石破坏的痕迹,代表了这只船的主人是付出了如何的勇气和代价。因此以靠岸,就被各种小船围住,不吝赞美和言辞的代表们,高喊这自己代表的商号和所需的货物。

    “茶叶两百二十桶,”

    “素纹的下等薄丝绸三百箱……”

    “赛里斯瓷器一百六十篓,主要是盘子……”

    站在船首上得,穿着暴发户一般的丝绸袍子,包头缠巾镶宝石的前昆仑奴夜叉营军士阿菩,

    贸易活动的衰败,让港口中的商人都是怨声载道,虽然他们同样是虔诚的穆斯林,但是往来各地的见识和阅历,让他们比那些内陆居民多了冒险和变通的主张,他们宁愿多付出一些代价,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货物,白白霉烂在库房里。但是那些神出鬼没的袭击者却丝毫没有停手或是进行交涉的意愿。

    但是当地的商人势力还是不放弃各种寻求交涉的途径,在这种情况下,随着少量冒险冲入波斯湾的贸易海船,一条特殊的情报线路,在当地简单而迅速建立起来。

    阿菩的任务,正在寻找在当地的暴动者,并对其进行评估,以决定对策……

    哈希米叶城中,

    而刚刚养好身体的叶海雅,在短暂的宫廷觐见之后,就不得不放下他一向关注的海军,带着一只军队前往大不里士就任阿塞拜疆全权总督,及古希斯坦、古米斯、泰伯利斯坦、竹尔占、亚美尼亚行省和边疆区的长官。

    一方面是因为巴士拉发生的奴隶暴动,已经从南伊拉克运河地区蔓延到了整个幼发拉底河下游的农业区,虽然获得了那些船只的样本,但是因为严重缺乏工匠和劳力,王国海军的复兴事业变得遥遥无期。

    另一方面是阿塞拜疆局势的持续恶化,泰伯里斯坦的叛乱者,已经冲出特马文德山脉,洗劫了伊拉克行省重镇摩苏尔东北的几座城市,当地桀骜不驯的库尔德人山地部落招降纳叛,大有与南下的亚美尼亚暴动分子合流的趋势。

    原本的亚美尼亚总督阿布德.阿勒.加巴尔因为处置不力,在召见的官邸中忧急死去,更加重了局势的恶化。为了统和这些地区分散的阿拉比亚人堡寨和军事力量,必须由一个血统高贵而资历丰富的人来总揽大局,他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另一方面,作为领军丧失掉整只王朝海军的罪名,不但让身为父亲的首席大臣承担了相当的压力,纷纷而起的谣言和诋毁,也让这位死里逃生的英雄,蒙上一层阴郁的颜色。

    在哈里发身后的随从中,总是有国家侩子手的一席之地,他终日携带着丝绸的革囊,随时准备遵从上位者的命令,将任何违逆君王意愿的人处刑,然后放在哈里发宝座旁。

    而这次觐见他也见到了那个让人厌恶的人,如果因为在军事准备中表现不力,被处刑的将领和官员头颅,已经在宝座旁放到了两位数。如果亚美尼亚的局势没能像哈里发预期的方向转变的话,或许这些装着透露的革囊,不介意再多上他一个。

    随他一起上任的,还有东方行省带兵归来的另一位王子,呼罗珊近卫统领之一的马赫迪,也是一种变相的督促和警示。

    不要被周边的纷乱的所迷惑,对这个王朝来说,虽然巨大的版图内号称有二十四个行省,但是除去边疆形那些同自治的藩属和仅仅提供兵役和贡赋的世袭地方贵族,还有那些手握大权的全权总督,只要能把握住阿拉比亚人居多的九大核心行省,阿巴斯王朝的根基,就是难以动摇的存在。

    父亲的话语,还历历在耳旁。

    这位年老的首席大臣,为了哈里发的亲征,已经筹集了四百五十万的迪尔汗军费和约二十万只驮畜,上百万磅的谷物,肉畜蔬菜果类布匹等军需。但这还不够,为了这场曼苏尔期待中的宿命之战,还有更多的物资和人员从其他地区源源不绝的被召集过来……

    大马士革东北部平原,沃野被践踏城纷扬的尘土,葱茂的丛林被砍伐,变成营帐城载和大型器械,而原本沙漠边缘逃散一空的绿洲城市泰德穆尔,已经被一只突然穿过叙利亚大沙海的阿巴斯王朝军队重新占领,

    率领这只全部由骆驼和马匹组成的前哨部队的,曼苏尔大君的族弟,伊萨。穆萨亲王,早年曾经镇压阿里派的叛乱,并替这个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他也一度是曼苏尔钦定的第一继位人,不过在皇太子麦海亚安全长大成年后,哈里发就亲自解除了臣民对他的拥戴宣誓。

    鉴于前代大埃米尔,曼苏尔大君的叔父阿布杜拉亲王和名将阿布穆斯林功高震主的下场,在麦海迪皇太子开始协助处理政务后,这位宿将就几乎放弃了大部分职权和部曲,以低调和恭谦著称的态度,长年居住在哈里发赐予的宅邸里,很少参加朝会和各种社交活动,几乎连划分在自己名下的领地都很少回去。

    因此在王朝遭遇强大敌人入侵后,曼苏尔大君也终于重新启用了这位资重的亲族。现在他也是与拉赫曼对峙的前线军队主将,依靠忠诚的向导沿着沙漠内陆的边沿艰苦行军,几乎避开了拉赫曼军队的眼线和探子,因此一出手就夺取了这个前沿的支撑点。

    被鲜血浸透的土地和城塞中,阿拉比亚人的后裔,聚集在两只不同颜色的新月旗下厮杀着,箭矢穿透了甲衣弯刀劈开了**,长剑痛饮着鲜血,长矛在身躯中折断,斧锤将骨肉捣烂。

    来自非洲马格里布的柏柏尔人,与来自南也门的柏柏尔部族,在马背上驰骋对射,骆驼骑兵和马背骑士高喊着各自的方言纠缠在一起,然后轰然倒下,

    这只是无数前哨战中,最常见的一幕而已,在他们的身后,更大规模的战争阴云在这片土地上酝酿着,就如哈里发所预料的,在拉赫曼占据上风的一连串军事行动的鼓舞下,当地叙利亚人和黎巴嫩人中的对曼苏尔心怀不满的异己份子,终于象凿破地壳的潜流一般涌现出来,再加上一些抄掠成性的贝贾人部落,他们大量的投奔聚集在拉赫曼军队被武装起来,壮大成十数万人的规模。

    想到这里,他紧紧捏了一下拳头,大量投奔的追随者固然造成了巨大的声势,但也对拉赫曼的军队造成巨大的负担,而拉赫曼毕竟是渡海远来的,携带的辎重补给毕竟有限,光靠大马士革及周边的产出和积存,是支持不了太久的。

    作为大马士革财务官的阿里。山诺,虽然贪墨残暴,颇不得人心,在守城处置上几乎一无是处,但是他临死前,却做了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将城中储积物资的仓库撒满椰子油和棕油,在破城的时候点火烧掉大半。

    只要拖下去,更加迫切渴望决战的恐怕就是那位古莱氏族之鹰吧。大君已经有打烂舍弃整个地区作为代价来消灭整个宿命之地的决心。这只偏师的作用就是在这里牵制住拉赫曼的军队,为曼苏尔大君期待的决战,创造足够的战机。

    丢盔弃甲的人潮,在加固的城塞下,再次败退回来之后,

    “该我们上了……”

    一个千人队的唐人弩士,也在正在整理装备,排成进攻的队形。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同伴的祝福声消逝在风中,缓缓步入战场,。

    他们的使命,通过参与战斗,获取与阿拔斯王朝主力作战的第一手资料。

    在更远的南方

    麦地那的失陷,很快变成涌动的暗流,虽然那些满载而归的劫掠者,已经退出一片惨败的城市,但是新的不安苗头却在附近地区蔓延起来,以救护圣地为名的聚集而来部族军队和志愿者,在城市废墟中举行了规模盛大的集会,各位东方有名望的长老和伊玛目们在穆圣的陵墓前嚎啕大哭和宣誓,并杀死一些放弃值守潜逃的官员,而用自己选出的代表取而代之。

    作为穆圣直系后裔及其庞大家族聚居的地区,麦地那也是纯血主义的什叶派的大本营,随着穆圣的直系后代穆罕默德和易卜拉欣被杀,家族财产被没收,在来自中央残酷和严密的监视和镇压下麦地那不在成为阿巴斯王朝统治者的问题。但是显然海上而来的袭掠再次打破了这个禁锢和枷锁。

    愈演愈烈的海盗登陆袭击事件,让半岛西海岸的众多膏腴地区,损失了大量财富和人口,也让阿巴斯王朝在当地统治秩序彻底崩坏,麦地那的失陷让其他城市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为了自救城市中的人们纷纷武装起来,并雇佣来自内陆的贝贾人部落,作为城市的守卫,巡逻在道路上。

    沉寂已久的什叶派中激进主张阿里派的成员,也重新占据空虚的麦地那城,名正言顺的将自己武装起来,号召附近所有的南方阿拉比亚人和贝贾人武装,聚集在先知的旗帜下对侵犯和亵渎圣地的敌人进行复仇。

    而作为一个庞大国家的统治者,广阔的疆土和大片的荒漠戈壁,造成了漫长道路和通讯上的延迟,特别是在位于耶路撒冷到大马士革之间的前朝复辟军,长期封锁南方通路之后,曼苏尔知道获知相关的消息,已经一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派出一只偏师,避开拉赫曼军队的活动区,穿过约旦河以东的大内夫得沙漠和西海岸的山脉,象征性的收复麦地那圣城。

    但是这只三千名骑兵组成的军队穿越高地中的锡尔汉河谷后,在麦地那东南的塔伊夫城,受到了所谓盗匪的伏击和围攻,因为有传闻说,他们是带着哈里发雷霆之怒而来的,麦地那附近城市所有人将因为救护不力,受到严厉的追究和清算……

    罗马城中,新组建的第二海上军团,正由长官西维尔授于紫色花冠的军团旗和徽标,不过由于塞里斯步兵使用的黑白条纹熊战旗,和塞拉斯海上力量所使用的血红巨蟹旗,他们也被称为熊怪军团和红蟹之舰队。

    为了表彰他们在野蛮人的入侵中,及时保护了圣地罗马城,在来自君士坦丁堡的示意下,教廷的枢机主教会议几乎是捏着鼻子通过,为这只几乎泉是东方异族为主的军队,加上了圣城守卫者的名衔。

    另一方面,在皇帝的默许和纵容下,更多被清理出军队的保罗派和聂波利斯派的信徒,被调拨和补充道这只新军团中去,让异端来保护这些自诩为正统的教廷,不可谓不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为了供养一只强大的军队,以同时对应东西方和来自帝国内部的威胁,拜占庭历代皇帝不断的改革变迁出一套相对周密的军事和后勤体系。

    拜占庭最基本军事单位为十六人步兵小队,指挥称领队,由一名十夫长、一名伍长、一名伍副和一名“压阵者”(ouraghos)协助。每四个十六人队组成一个翼型队(中队、百人团)。其中重步兵通常由四分之三的枪兵(sk和四分之一的弓箭手组成,轻步兵和弓箭手小队则由单一兵种组成。

    骑兵的最小单位为小队,在战场上,骑兵十人队通常排成两个五人队,四名军校装备骑枪,十夫长和五夫长在前头,两名枪骑兵随后,四名弓骑兵再次,四夫长和压阵者殿后。

    标准的步兵组织单位包含256人大队(16个十六人队),标准的骑兵组织单位包含300人联队(六个五十人团),若干个步兵和骑兵联队,最终构成一个军团级作战单位。

    普通军团士兵每月薪水1米斯马(72分之一磅重的金币),即每年六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磅金。此外军区所属农兵则有所属土地的土产收入,土地产值至少每年两磅金,军区骑兵和海员四磅金。一般情况下,军区农兵薪水每三年一付,甚至4-6年一付。

    此外,士兵在军事行动中可以得到补以及给偶尔会给的奖金,以及部分战利品,而伤残人员可以得到一笔抚恤金,阵亡士兵的寡妻有时可以得到一次性的补偿金(在九世纪时是五磅金)。

    十夫长每年薪水黄金一磅(72诺米斯马金币),中队长两磅,步骑兵联队指挥官三磅,五等军区将军五磅,四等军区将军十磅,三等军区将军二十磅,二等军区将军三十磅,一等军区将军四十磅。

    这些仅仅是安纳托利亚等,与皇帝关系更加密切的小亚细亚诸行省东部战区的标准,西位于部欧洲战区的军官可能工资更低一些,他们的薪金更多是取自当地税赋而非国家财政。

    但是为了犒赏这只多能善战的赛里斯雇佣军,身在北方统辖大军与查理曼对峙的司令官利奥,以共治皇帝的权利,下令对赛里斯联队按照东部士兵的标准进行发饷,并将军官和头目的薪金水平,提升到了三等军区的标准,以当负起更多的作战职责。

    如果可能的话,他将借助塞里斯人在海上的力量,在法兰克人的占领区,进行一次以牙还牙的登陆突袭,这也是海上军团所最擅长的作战方式,目标也选好了,法兰克王国保护下的南方最大港口自治城市——马赛。

    塞里斯人在欧洲最大的停泊补给地威尼斯河口沼泽地区,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在欧洲的最大贸易点,由于这里最接近欧洲的中心位置,虽然他们的同胞在为拜占庭人作战,但不妨碍他们利用独特的地理位置和附近的任何人做生意,无论是拜占庭行省公民,还是境内伦巴第人、哥特人、色累斯人,或是境外的斯拉夫人、日耳曼人、乃至阿拉比亚人或是法兰克人的代理人。

    而在这个时代,后世炙手可热的热那亚人,佛罗伦萨、那不勒斯等意大利商业城邦政权还没能崛起,而威尼斯人的祖先,本地基督徒难民的后裔——多黎人,则成了塞里斯人船队的陆地附庸,常年在近海讨生活的海边之民,成为港口劳工和商船水手的补充来源。

    通过克里特岛、罗德岛、塞浦路斯,撒丁岛、马耳他、突尼斯,亚历山大等的一系列港口租界,追逐着利益流动的气息,将地中海贸易的点线串联在一起,交织成一张财富流通的大网。

    作为马赛人的竞争对手,撒丁岛和莫纳克的腓尼基人后裔,已经秘密向帝国宣誓输诚,将在登陆地点和情报上提供足够的支持……

    在马米科尼扬家族为首的亚美尼亚贵族武装,大局进军阿塞拜疆,围困首府大不里士的同时,活动在南亚美尼亚平原地区的众多暴动武装中最大的一只,也刚刚攻破阿巴斯人退守的重镇乌米耶,逼近叙利亚西北部的阿米达要塞。

    这是一只特殊背景军队,来自拜占庭北部和东方疆域的色雷斯人、保加尔人,可萨人,阿瓦尔人,伊苏利亚人,摩拉维亚,乃至土生土长的亚美尼亚人等各个民族组成,。

    按照罗马的模式进行编制,补给则来自附近的军区和战争的虏获,但是薪金和伤亡抚恤,则有北方的游牧贸易政权,可萨汗国负责。

    作为这只武装集团的首领,前“寂静之风”军团骑兵联队长官的米什拉,是一个瓦拉几亚人,也是斯拉夫人种中最罗马化的一只,因此他们生活的地区也被称为罗马尼亚。

    伊苏利亚王朝的皇帝们崛起于安纳托利亚,因此与帝国位于亚洲部分的军区渊源更加密切一些,对吸纳异族人成为帝国的战斗力,乃至成为军队中坚的军官阶层,抱有更加宽容的态度。

    因此在成就了君士坦丁五世皇帝“保加尔屠夫”之名的,多瑙河畔苏塞达瓦和诺瓦埃之战,利索色利亚之战等一系列战斗中。

    有过出众表现的米什拉,也从军团附庸的瓦拉几联队,被选进了特拉比松军区的候补军官团,又按照异地就任升迁的原则,辗转到了位于小亚细亚行省东部的亚美尼亚军区。

    但是他们却被风尘仆仆突然而至的信使,拦在距离阿米尔城不远的地区。

    “奉皇帝的诏令,小亚细亚军区所属军团和边防军,不得擅自介入异教徒的战争,”

    “行省直属特别派遣部队,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就地归建,等待帝国与阿拔斯人谈判的结果……”

    临时树立起来的营帐中,

    “为什么……这是让罗马的荣耀,重新降临这片土地的最好时机啊……我们距离摩苏尔只有不到三百里了。”

    米什拉大声对着前来传达命令的旧日同袍大吼道,他几乎难以想象,这是君士坦丁那位伟大的皇帝,保加利亚屠夫,异教徒的征服者所作出的决定

    “你要我们抛弃这些心向罗马的追随者么……”

    阿米达城塞子公元前一世纪开始,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无数的罗马人、波斯人、阿拉比亚人倒在这座城塞下,只要夺回这座流血之城,将美索不达米亚大平原与安纳托利亚的各条线路贯通起来,就可以获得来自拜占庭境内源源不绝的兵员和物资,进而将整个大亚美尼亚,变成防御和侵攻阿巴斯王朝核心腹地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战略前线。

    因为支援对可萨人战争的缘故,阿巴斯王朝位于西部边境的要塞兵力被大幅的抽调,按照约定小亚细亚军区会提供军事进攻的姿态,以转移边境守军的注意,为这只突然西进的奇兵创造机会。

    “你要知道一件事情……”

    传达完命令,来人耐心的解释道。

    “作为这次联合行事最大的支持者之一,可萨人已经撤回了在亚美尼亚大部分雇佣军和金钱上得支持……”

    “他们的汗王已经病倒了,为了巨额的赔款和未来王位继承的去向,他们无暇顾及……”

    “而对阿拉比亚人的战争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们试图通过塞里斯人出身的王后,从东方获得援助……以确保他们在阿拉斯罕草原上岌岌可危的战线”

    “单凭罗马在小亚细亚行省的力量,不足以支持一场长期的战争……”

    “帝国眼下的敌人,是企图进入意大利的法兰克人……既然可萨人已经放弃,罗马也不希望树立更多的敌人……”

    “作为罗马的恩德,皇帝讲允许这些首领和他们的家眷们,在潘菲利亚、本都、卡帕多细亚、科马吉尼诸省区获得庇护……”

    “但是皇帝的恩德和耐心是有限的,希望能斟酌好你的名单……”

    数个月后,许多人在眼泪和不舍中的回头中,离开家乡和世代的土地,他们亲眷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长蜿蜒长龙,越过险峻的托罗斯山脉,进入日耳曼吉尼亚,借助罗马人建筑的边防要塞群,才能摆脱阿拉比亚统治者对他们及其家庭的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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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间序(下)

    布哈拉城中,一处建筑斜角的阴影中。

    年轻的赛特,将手笼在袖管里,紧握武器的冰冷手柄,让他有些突兀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一些,重新望着街道中那顶藤条和柳枝编成的轻便软轿。

    黑色的毛毡覆顶,青色的帷幕遮住四壁,由十名仅穿小马甲的赤膊粗壮奴隶抬起,轿子子后面是一串装满钱币、丝绸和香料的大车,那是禁城官邸举办的贵族会议上,筹集来得礼品和犒赏。

    “用手和口传播圣训,用剑捍卫真主之道”

    用金线绣着先知谏言的黑底白月纹旗下,前呼后应的随从和卫士环绕拱卫着这一行,他们穿着黑色缀金花的大袍或绣着花卉的褐色大氅,人人披挂闪亮的锁甲和刀剑,头戴圆瓣盔,一部分人手持长枪和柳条圆盾,另一部分人背负着弓箭,骑兵们都马矛和弯刀挂在鞍架上,哪怕在人烟最密集的闹市区或是僻静的街道,也总是警惕顾盼着左右。

    显然城中的大部分居民都已经习惯了这个排场,在那些骑士空挥的啪啪作响的皮鞭降临之前,都恭谦而敬畏的退让鞠身在道路两侧。

    穿过热闹的城中集市,通往城外军营的门楼,已经清晰可见,但是有些明显是占道的摊位和遮棚,让街道变得拥挤和狭窄起来。

    披甲的骑手们在不耐放的队长指挥下,上前很快驱赶和拆除出宽敞的通道,但是显然某些人手忙脚乱中出了差池,街道旁一大片拆除过半的棚顶,呼的一下突然倒了下来,将那些骑手和货物一起盖了进去。

    更多的骑士赶忙下马驱前去帮助自己的同袍,挥舞马刀将这些蓬布割裂开来,一名浓眉大眼的士兵,用力拉起一名倒霉的同伴,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对方脸色煞白,腰眼上插着一柄短刀。

    然后才嗅到血腥和油脂的气味,才发现白色的蓬布正在被血水染红,而这些货物都被浇上了油脂,然后是大声报警中的火光冲天,将他们都卷了进去

    街道旁的小巷,也被其中推出的大车所堵塞,并点火燃烧,灼热的墙壁将出少部分骑兵外的大部分人拦截在这一段长长的街道中。

    发现前方冒出的浓烟和惨叫声,这些总督护卫也反映及时迅速,很快退后聚集成一个严密防护的队形,可惜街道的格局限制了他们,平顶土胚楼房的高处,落下一连串物体,虽然很快被用盾牌挡开,却落在地上迸裂燃烧起来,将这些密集排列在一起,躲闪不及的卫士沾染灼烧的惨叫连连。

    “是石油精……”

    而作为掩体的,那些装着丝绸和香料的大车,成为最好的引火物,其中一些特殊的成分也开始散发出来。砒霜、辣椒制成的毒烟成分,随着燃烧形成刺鼻的灰烟,迅速蔓延至整个狭促的街道,将大部分卫队和侍从,都笼罩在其中,辛辣的毒烟顿时将人类仅存的感观破坏殆尽。

    然后是房顶冒出成排的弓箭手,众多弩弓攒射和惨叫的声音……

    但布哈拉毕竟是阿拔斯王朝经营多年,反复清洗和移民之后,设立里的东方首府,无论是城中的驻军,还是穆斯林人口,都是别处无法比拟的,随着街区中笔直的烟柱直插云霄,

    匆匆从内城和城门外的军营,就进赶来增援的军队,却听到了城头上告警的号角,出现在天边一只以白为主要色调的军队,以少量骑兵为首,正在疯狂的气势冲向城门。

    “是白衣叛乱者……”

    城头的士兵撕裂的声音叫出来。

    虽然还距离的很远,但是那种大举扑卷的气势,让这些地方守备部队大多数人容颜失色,城门口,为了逃入城中而拥挤践踏的人群,像是沸腾的滚水一样堆在了一起……

    三天之后,

    外乌浒河省的全权总督阿布,达乌德,被刺杀于布哈拉的街头,蒙面先知的军队在内应配合下,攻陷了最大城市布哈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地区及周边行省,……

    呼罗珊总督及东方总管卡赫塔,在送往巴格达的紧急公文上说道,

    “我们已经失去了外乌浒河和粟特诸行省,花拉子模地区的统治也变得岌岌可危,首府卡斯城中的逃亡浪潮,已经波及到了呼罗珊本省境内,。

    我还必须考虑到呼罗珊南方设拉子等省区的态度,他们正在受到来自吐火罗地区频繁侵掠,王朝的权威和影响,似乎已经在那片地区被严重削弱。

    道路的阻绝,也让旁遮普和信德地区的那些印度王公,对王朝失去了恭敬之心和信念,例行的贡税和物产输送,已经停止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靠近传统佛教徒的聚居地巴里黑,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骚乱,在距离木鹿南部的地区内,居然同时有三只暴民的武装在活动。

    大地产者向我抱怨土地的连年歉收和农奴逃亡,谷物和肉畜的减产;手工艺人组织,工坊业主和则向我抱怨是,各行业物产原料来源的萎缩,需求销路的凋敝。连那些本地和外来的商业行会代表,也在抱怨市面如何的不景气;

    赛里斯的丝绸、瓷器,印度和马来群岛的香料、矿物、染料、蔗糖,中亚的宝石,东非的象牙、金砂,北欧和罗斯的蜂蜜、黄蜡、毛皮和木材等都传统国内商人经营的大宗商品,正在市面上消失中。

    而当地发达繁荣的纺织业、采矿业、玻璃业、珠宝业和其他为商业贸易,提供了丰富产品种类的传统手工业生产也在日渐萧条。

    而当地的“瓦克夫”,(寺院领地)和“伊克塔”(贵族采邑),却在抱怨他们治下的户口是如何穷苦,财政上又是如何的经营不善,那些穷困潦倒的人家,甚至难以凑集出一幅用来服兵役的行头装备。似乎我只能从“穆尔克”(允许交易的私人土地)中召集志愿军。

    一些清真寺,甚至截留了大部分原本用作扶持穷苦信徒的济贫税,而用作大兴土木和浮华富丽的装饰上,而这些财富是用来传播真主的福德的,我已经予以严厉的训斥和取缔,将之回归到理因的正轨之上。

    从呼罗珊的首府,到最近一座向敌人降服的城市,也只有不到一百法里桑的距离。(1法尔桑按6.24公里算,100法尔桑就是大约624公里)

    我需要在沙布尔和赫拉特之间构筑新的防线,沙漠和热风将是我们最好的屏障,来去如风的当地游牧部族将拖住那些入侵者的脚步,为我们创造打击敌人的机会。”

    “呼罗珊的军队已经大部组建完成,但我还需要时间,但是那些不断流窜的叛乱者并没有给予我喘息的机会,因此我恳求伟大的哈里发,获得“沙瓦非”(王室领地)的协助,并允许我做出一些牺牲和承诺……”……

    夹道欢迎的撒马尔罕人,男子具穿带绿花纹饰的白袍,尖顶虚帽,手抱乐器,女子身穿五颜六色地裹身窄腰大摆褶裙,小辫盘头用金银碎网箍住,自发的在街旁歌舞弹唱载道,看起来相当的喧嚣热闹。而作为居民代表须发发白的年长者,手捧大盘装的瓜类干果和盛满血红美酒的金叵罗,头戴毡边高帽的商人代表怀托着璀璨的珠宝礼物,奉送在每个经过的路口。

    除了低调躲在家里的部分穆斯林外,佛教徒,沃教徒、摩尼教徒乃至景教徒,都纷纷穿上节日的礼服,公然出现在街头焚香倨案,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欢迎新来征服者。

    如果不知情的话,倒也会为其表现出来的热忱所感动。这其实是撒马尔罕人乃至河中民族的生存方式,并在历史上重演过多次,只是这次欢迎的对象,从黑色新月战旗,变成了火红的安西军旗和白底紫边的金吾青龙旗。

    但至少这些唐人的军队,是以相对和平的方式进入撒马尔罕,听到布哈拉失陷的消息,这些犹疑不定的撒马尔罕贵族们,迅速一边倒的妥协,接受了唐人提出的大部分条件,

    “你不予,我自取……”这是唐人最后的通牒,然后是筹集劳军的物资,并在诸多古老历史的家族中,选出一个新的藩主,负责与唐人交涉的事宜。古老的仪仗和礼仪也被从仓库的尘土里翻找出来,

    至于城中驻守的数千名阿拉比亚军队,早已经丢下武器和旗帜,以及能够证明身份的袍服一哄而散,逃进沙漠和乡村,相当部分阿拉比亚任命官吏也纷纷逃出城外,由贵族私兵和大户人家的护卫,接替了街市巡逻和门禁守卫的职责。

    当然这一刻,他们都摇身一变成了大唐康居都督府名下的军府和团练兵。虽然撒马尔罕城外,还有不少阿拔斯王朝的残余,一些较远的城邑依旧存在不安定的因素,另一些有权势的人早早在纷乱中逃回了自己的领地和城堡,撒马尔罕的贵族们也不见得都想表面上那么齐心。

    但丝毫不妨碍留在城中的上层人物,对外来者的示好和巴结,大量庆典所需的物资被搬出囤积的库房,散发到街道上。

    作为先导,骑在马背上进入撒马尔罕充满异域风情的穹尖顶高大门楼的,金吾卫中郎将,拓揭军使尚可孤,也是深有感触。

    取得了小史国的铁岭雄关,越过位于绵连山脉丘陵之间的米国后,(阿姆河)河西的地势豁然变得一马平川起来,这一路千里绵延的沃野良田,人烟稠密,村落相连,商路通达,河流纵横,乃是不下于号称“岭西粮仓”拔那汗,甚至更有至的河中乐土。

    眼中所见尽是是一座又一座相距不远的连绵城邑,通过纵横的河流支系和河沟灌渠,大城联遍小城,小城连接市镇,市镇联结者众多村落,很难想象这片土地供养的人口,能够以这种密集的方式堆簇在广大的地域中。

    他也担负着重建康居都督府的任务,但这次不再仅仅是名义上的授给和象征性的纳贡,好包括驻军、税赋、征发丁役,城市管理等一系列权益,毕竟康国(撒马尔罕地区)境内有名有号的大城三十,小城堡寨三百余,其中首府萨末建城(撒马尔罕城)人口为河中第一,若能得以善用,可为长久之基业……

    叶永星又升职了,原本安远府别将职衔和银单月军章,还没捂热,就转迁为(阿姆河)河南府折冲都尉,勋受归德中候,成为安西都护府名下127路府兵之一的主官。

    虽然这一百二十七路军府,大都并非实授,而是安西军民聚居和屯守的据点、关要组成的所谓“营田军府”,或是由突骑师等边傍部众,或是诸如拔那汗等藩属国兵编成的“羁縻军府”。

    叶永星所受的也就是这种没有实额战兵的寄名都尉,但跳过别将这个资序堪磨最大的坎,从数量不菲中下层军官真正进入被称为“将”的阶层。

    事实上他匆忙安置好自己的小女人,就带着残存的部属,继续出发了,一路漫长而艰苦辛苦的征战,不断的攻拔一座又一座天竺人据守的城寨,将女人和财物挑选出来,将男子编为阵前军奴,去冲击那些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地方武装。

    经过了这些炮灰一波流的洗礼,那些用村社、宗族和信仰为纽带聚集起来,只有短兵木矛为主的地方抵抗者,在武装到牙齿的唐人生力军面前,剩下的战斗力和意志就像沙滩上得堡垒一样脆弱。

    而那些自以为坚固的城寨,在热气球短暂升空的导引下,并没能在唐军的攻坚器械面前坚持多久,虽然只是一些便于拆装携带的弹射器和旋风炮之类的轻型器械,但是往往作为打击引导和警戒的热气球一升起,那些见所未闻如此事物的天竺军民,就在瘟疫般迅速蔓延的恐慌和惊吓中,争相拥踏弃城夺路而逃。

    能够浮空投掷火罐和发射弓弩的热气球,也被当成史诗《罗摩衍那》传说中大神罗摩的战车,带来雷霆和火焰的天神之怒,而被随军的那些天竺军奴和仆兵所膜拜礼敬。

    这种以战养战,不计后果破坏性掠夺的战术,很快就打开了局面,取得了巨大的突破和战果。唐军所受到多面侵供的劣势,变成四面开花的反攻进军。甚至只要一只兵种搭配合理的小部队,就能通过裹挟和驱赶那些天竺百姓,组织起一波颇为可观的攻势。

    接到后方传召的时候,他正在参加那场针对婆罗门种山顶据点的围攻中,

    用婆罗门众最厌恶的贱种姓为攻山前驱,果然引得那些贵种姓方寸大乱,成功吸引了山上信众的注意,以最擅长攀援的为奇兵,缘壁登顶,然后待夜冲入大肆砍杀放火,最终攻破了这个当地婆罗门众最大的据点,所获极丰,金银珍宝满殿堂,仓储积存不计其数,折价钱粮可以为军需数年之用。

    这数千名司祭,教长及其最坚定的信众都一战尽没后,原本因为婆罗门众之争,在唐人占领区内紧张的气氛为之一肃,原本预期中的可能四处纷起的抵抗和反乱,并没有如期出现,而是那些仅存的别派婆罗门众,纷纷派出代表和礼物,向犍陀罗军州低头示好。

    随着唐军的破竹之势,从西域招揽来的那些高僧大德,和当地涌现出来残存佛教势力结合在一起,正在逐渐形成新统治秩序内的信仰和精神支柱,在这种情况下,婆罗门教的存在就成了鸡肋。

    而叶永兴,也随押送俘虏和战利品的队伍重新回到富楼沙,才知道是行台指名的会见。

    但是用了过了三天紧赶慢赶的疲惫旅程,满头雾水终于抵达拔那汗国西健城行台复命的他,报告完一系列军情后,却没被获准回家探亲,而是接到一个哭笑不得的“重要任务”。

    他将作为巡回讲演宣传的成员,讲述天竺所见所闻,宣扬大唐武功,以招徕屯民,募集军债等一系列活动。因为他身为土生土长西京人,有一点学识的底子,形象和体貌尚可,言辞清明,经历也很有代表性,至于在军队中的资序和年龄等问题,反而不那么要紧。

    因为,除了《归化人置至令》外,枢密院和政事堂又联署了新的制书,特准安西都护府就地发行军债,以补不足。特地推出这么一个拥有耳熟能详故事的人,来作为宣传的代言之一。

    同时通过安西驿路和定期商队发行的文抄《安西抄略》,也开始刊载各地的风土人情和自汉以来中土历代开拓西域的武功故事。

    安西虽大,但是高原山地荒漠戈壁草原冻土等各种复杂地形横更其中,境内真正适宜垦拓的土地其实不多,而且大半分布在那些藩属臣部之中,乃是世代繁衍的有主之地,因此安西人口增殖后,常常会有田土供养不足的问题,但是天竺就不同了。因此相比单纯追逐武功的金吾军,安西都护府更在意的是足以长久经营的传世基业……

    我很奇怪一件事情,他们的骑兵防护很好,但是却很少给战马披甲,但后来见到的事情证明我错了,他们根本不需要一只如罗马一样少而精锐的重骑兵,他们有数量及其庞大的披甲骑兵,足以让任何敌人胆寒。

    在那位大人的邀请下,我见到过一整个骑兵方阵的队列表演,他们甚至可以用长枪的末梢,用一只兔子按照鼓点进行接力游戏,而不伤害到皮毛,当我询问这是不是代表这个国家最好的骑兵联队,却在哄笑声中被善意的告知,他们并不是一只军队。

    这些人不过是从一百个以上的地方骑兵联队里选拔出来的代表,如果有需要这个国家还可以迅速组建起另外一百个甚至更多的骑兵联队。

    他们不但有数以千万计的官营牧场和民间蓄养户,还有成千上万自带马匹武器的外族部落,愿意为塞里斯皇帝的命令去冲锋陷阵,他们的人民崇尚一种成群结队骑马进行的战斗游戏,有人人家甚至为此专门建立一支马队以参加竞技。

    这也让我对这个国家的战争潜力有了一个最直观的感触,他们甚至还有专门的军事教育机构,显然这个国家最不缺乏合格士兵和优秀军官的来源……

    每年前来首都述职军官代表,足以组成一个军团,虽然其中很多人看起来都缺乏实战的经验,但是对这个庞大的国家来说,这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常态……

    显然他分不清楚那些荫补、实授、考拔、累迁的区别,也分不清楚勋职、散职、寄名和职事的差别。

    这让我感到庆幸又有些悲哀,庆幸的是塞利斯人并不是罗马的邻居,而显然那些艾穆哈人是不幸的,但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与这个国家相邻的只偶一个边远的军区。

    这个军区与首都相隔的实在太远,中间横亘大片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荒原山林沼泽,最好的信使来回也要走上个把月,而这个军区在对抗艾穆哈人的同时,还担负有对周边数十个小国和地方政权,宣示宗主权的职责,并保护他们不受到北方那些游牧民族的侵扰。

    但由于地理上的阻隔,让来自国家中枢的援助并不能总是及时到达,

    那位大人的家乡就位于这个军区,并致力于改变这种状况,与可萨人的大陆贸易通道,和对高原王朝的征服,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所服务的。

    每当我提及在海上所见到的那只庞大的船队,大多数与我们接触的塞利斯人,都会轻描淡写的发出类似恩或是哈的声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所见到的种种,不过是这个国家庞大军事系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而已。

    上帝保佑,他们可是穿过了好几个大陆,直航到了君士坦丁啊,唯有让我庆幸的是,我们和塞利斯人都有相互的需要,而试图世代把持大陆贸易的艾穆哈人,显然成了应该被踢开的绊脚石。

    《洋流之彼方,小马略,阿什维克回忆录》……

    里海边上巴库港,在海风轻抚,白浪荡漾中,布哈拉人康纳罗布也终于完成了在亚美尼亚的使命,乘坐着满载货物的船只,从阿塞拜疆的西海岸出发。

    同行的还有十几只大海船,这也是他最后一个任务,将亚美尼亚人的使者和援助,十几船军械和物资,送到里海南岸的泰伯里斯坦地方独立政权。

    可萨人已经决定停止对亚美尼亚的后续投入,罗马人也在撤回自己的力量,留下当地的那只可萨背景的雇佣军就变得孤立无援,但他们内部却产生了不同的见解,除了一小半,剩下来的人决定分成两批,一批将北上投入马克米扬家族的麾下继续作战,另一批则投奔东边的泰伯里斯坦。

    不过这已经和康纳罗布没有太大的关系。

    经过了漫长的旅程和冒险,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而机密的事件之后,他迫不及待的想结束这次自我放逐,回到那个塞里斯美少年楚白的身边,虽然这一路旅途中,他不乏女人的籍慰,在亚美尼亚更是受到殷勤的款待,但是每次欢愉之后,总是会更加怀念这位善解人意的东方美少年的身体和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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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进幕

    大唐通政司,刚刚吃过公用的廊下餐的官员佐僚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公事房外的堂下,交换着朝野地方消息

    “奏记……”

    “段秀实转任左神武军都虞候;”

    “张思俭出为漬西马军使,同城傍巡防使;”

    “路嗣恭为贺兰经略使;巡山北转运判官”

    “潘柘失为西海军使,同羌塘州刺史;”

    “土突承晖为庭州副都督,领金满、轮台、蒲类、西海营田使;”

    “曹全豹为瓜沙防御使,河西长史”

    “连李司总(想鹤)一大年纪,也跑去安西凑什么热闹,巡边军医药事……还真想得出来”

    一个声音咕哝了一下,却是刚刚从宰相之首的位子上领了少傅头衔退下来的颜真卿,、

    相比另一位退休的元老韦见素,虽然满头的花白,但是他看起来还是相当的精神硕毅。

    “看来梁枢府,是铁了心想做他的班定远,霍姚嫖,卫骠骑名垂千古了……”

    他对着前来请辞,即将前往安西赴任的侄儿颜泉明,沉容敛然如是道

    “由他去吧,反正他折腾的那些城傍番军又不是内戍,而是外防……现下国朝这个底子,就算是弄成李贰师(广利)一般的故事,也不过是边藓之患。”

    “现今检点朝中各军,多有缺额,唯有龙武所部,尚算齐全……可你知道为什么”

    “请叔父明示之……”

    颜泉明已经将近四十出头,在这位老叔面前,上仍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做出尽然受教之的摸样。

    “大唐中外军并天下二十四道兵马,鲜有不吃空饷的人马,能只吃一两成,就是难的精干劲旅了,唯一不吃空饷的龙武诸军,乃是有自给的营生,家大业大的连朝廷诸公也不免无可奈何。”

    “但你以为天子在意的真是那些吃空饷的军额么,为天子者更要考虑朝中兵备的权衡,忠良亲疏远近。京军守御都城,真正能遇上战事的机会很少,只要通过轮边存留少量精干之士,作为有备无患就足以。”

    “在这种情形下,继续维持这么一只足以自用精锐重兵,未必符合体制相权之道,本朝天子亲厚龙武将士,遂得多沿袭其旧制,尚不做大易,但不代表就可长此以往,若是下任天子呢,还有这种宠近相容的胸怀么。”

    “是以连这位号称不务正业的枢府大人也要考虑未雨绸缪之道,将其一众精兵良将,发遣于外任,一得其用,不致荒废武功,二者也是积累资历尔,谋取边功,三者西北各路虽残破,但厚有商旅之利,可据守把持要害。四者,自减弱羽翼于朝中,遣置边远,示以忠良。”

    “若不欲在朝中勘磨资历,想建功门楣,走这个路子倒也不错……”

    说到这里,颜真卿难得露出一个宽释的笑容

    “吾生出将入相,人臣之大成,未过如此……”

    “唯虑者你这兄长的最后一点骨血,既然你有心投报边疆……吾也不会太过阻却之”

    “若是书礼颜氏,能出一个投笔从戎的班定远,也不错……”……

    这就是北天竺么,望着绵连的山麓边缘和广袤延伸的绿野,头戴圆边铁盔的教导军射生郎将,左都虞候鱼同,狠狠的灌了一口壶中的酒水,觉得甲衣里在秋阳下蒸腾出来的汗水,没多久已经被当地独有的山风给吹干了。

    终于走出来了,他转头望着身后同样疲惫不堪,满是风尘颜色的庞大队伍,

    前方推车挽马带着军需品前来迎接的队伍,也出现在大路上,他们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了,虽然有多少欢呼雀跃的声音,却手脚麻利而,将鱼贯而来的将士们按照营团,就地分置,供给醒神暖身的热汤和炊饼。大群被驱赶而来的牛羊也被宰杀,变成烤架上焦香的大肉片,或是浓滚滚的肉汤。

    几乎附近城邑和屯庄的男女老幼都被军府聚集起来,为远道而来的国中援军提供协力,这不知道是第几路了,但绝对是规模最大的一路。因此就算全力以赴,也要分好几批,才让全军都供应齐全。

    只是其中一部分人,在唐军的序列中被格外的警惕监视着和保持距离,至少有两个营的将士,衣不卸甲,手不离刀弓的围拢在他们周围,这些人铠甲行装看起来都十分陈旧,并且缺少维护和修补,但是久经沙场见惯杀戮的那种凶悍之气,却是低眉顺眼到麻木的表情和徒手,所不能掩盖的。

    因此这一路过来不是那么的太平,虽然之前在争夺西域诸国的控制权中,安西军民不乏与吐蕃人交手的经历,但这是成建制吐蕃人第一次大规模进入安西的腹地,还是没少引起当地沿途的骚乱和紧张,虽然他们是作为拓羯藩军的徒手补充营身份而来的。

    达扎路恭统帅下侵入关中的吐蕃将士,在连番大战之后至少有数万人做了唐军俘虏,河西两路战线全面大溃决后,十几万各族将士连带大举迁入的军民附庸人口至被留在了低地河西的境内。

    其中最彪悍附有战斗经验被专门挑选出来,打磨性子组成了新的敢死校节军,参与对吐蕃本土的攻略;随着吐蕃势力在青唐乃至孙波如的全面溃退,又获得了将近十余万以青壮为主的吐蕃遗民;然后以河西行台和安西都护府联合征讨那些附从西域小国,从其国中又收降吐蕃军民数万。

    因为战败投降被俘等原由,留在大唐境内的吐蕃军民累计多达数十万计,如此规模庞大的敌国人口,反而变成各地最头疼的一**烦。

    就算将他们全数打散发遣到各地军庄、边地去充当劳役军奴,也需要一大笔迁移和安置投入,而且周期漫长,因此到现今为止,仍有大量被就地编管吐蕃俘奴,在河西陇右境内充当简单的粗重劳役,并没少生出事端,也处死了不少人。

    但随着枢密院开始经略安西大策划的展开,也有人想起来这些吐蕃人来,把他们其中最精壮并没有家室的挑选出来,编练成一只特殊的藩军,远远发戍到常常足够缺乏兵员和劳力安西去,显然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因此他这只从长安出发时数千规模的人马,经过这一路关内、北原、河西、陇右诸多的不断增补和输送,在穿越瓜州以西的大沙漠前,已经变成五六万人的规模。

    说实话,带着这么大一票,实在是一件充满风险和挑战性的事情,哪怕他们是徒手的,好在这些吐蕃人经过一栾川失败和编管劳役的打磨,似乎已经认命了,在迁徙过程中,虽然不乏逃亡被托在马后晒死的,但大多数吐蕃人,都表现出了高原民族坚韧不拔的另一面。

    在穿过沙漠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十人一串的拖着体力不支倒下的同伴,踩着灼热而松软的沙土继续前进。

    这次随他一路南下吐火罗乃至经过一路留驻,到达北天竺的至少还有十几个千人队,这也算是继王玄策借兵的一百多年后,吐蕃人再次踏上天竺这片土地……

    乌浒河,唐人又称乌浒水,来源于粟特语对河的称呼,是中亚流程最长、水量最大的内陆河,源于帕米尔高原东南部海拔4900米的高山冰川,其中又汇入了瓦赫基尔河、帕米尔河、瓦赫什河等支流后,到咸海南岸出海长流出一条长达1,415公里的河洲带。

    成为呼罗珊和河中的天然分界线,也将大片的沙海分割成克孜勒库姆沙漠和卡拉库姆沙漠两大地域。

    被称为阿德马人的民族,世代居住于此,在沿河绿洲上耕作,在沙漠边缘放牧,此刻流域最大的沿岸城市阿姆(今土库曼巴德),聚集了大批逃亡至此的难民,而在河流转弯的缓冲区和浅水区,大量满载的渡船往来不绝,仍然有大量人群滞留在对岸。

    他们都是来自布哈拉地区,以及更东方的逃亡者,其中有大量的阿拉比亚人,也有别族皈依的穆斯林,更有那些世代投靠阿拉比亚人而获得利益的当地贵族和商人,以及他们的附庸。

    因为攻陷了布哈拉后,蒙面先知的白衣军,很快掀起屠戮的狂潮,最初只是那些阿拉比亚王公贵族官吏富豪商人,以及为虎作伥的当地人。随即事情就开始脱出轨道,在宗教和民族仇恨趋势下,有人开始吧怒火和仇怨发泄到了那些阿拉比亚平民身上,然后是其他民族穆斯林,接着蔓延到了城中有产者的家庭,他们被冠以阿巴斯王朝胁从者的身份,举家驱赶或是拖出宅邸,戏耍凌虐之后杀掉,城中的赤贫者和被释放的罪犯也加入了抢劫和杀戮的骚乱。

    然后变成各个民族和各色教徒之间自保和反报复的无序杀戮,最后能够遵从白衣先知推出城外重新集结的军队大概只有八千人,依靠这支力量,重新进城平定了纷乱的局势之后,见到这宛如人间地狱的一幕。

    “这一切都是我的轻疏之罪啊”

    连白衣先知也吐血昏倒前,留下这么一句话,但仇恨和不安的种子已经埋下了。

    布哈拉城之乱,最终有成千上万的家庭受到伤害,大量的店铺和宅邸被付之一炬,损失的财富和人口难以计数。

    但这并不是结束,被驱散的白衣军冲出城外,继续在的布哈拉其他地区肆虐,他们以搜捕阿巴斯王朝残余和庇护者为由,冲进田主和富人的庄院和堡寨,鞭笞和殴打男人,**女性,将财物抢掠一空。那些隐藏在乡间的阿巴斯溃军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富饶肥沃的布哈拉平原绿洲,一时间变成了乱兵和盗匪横行的乐园。

    于是也掀起了一轮轮以布哈拉城为中心,纷纷向东南的撒马尔罕,向阿姆河西岸的呼罗珊,沿着绿洲边缘大规模的逃亡浪潮。

    虽然号称流域河洲地带最大的城市,但是作为河口贸易枢纽的阿姆城城墙低矮,而且年久失修,城中只有三千名呼罗珊卫兵,以及城外军营的五千名各部族士兵,他们的任务是巡守乌浒河流域每一个适合强渡的滩头和渡口,在在发现敌人后,伺机进行阻截和拖延。

    奉呼罗珊总督及东方诸省管领者的命令,虽然没有在这里,放置太多的兵力,却留下了大量沿河的临时哨所和烽燧。

    因为流民太多,因此只有缴纳了足够保证金的人才被允许进入城市,其他的人就只好在城外搭起连绵的帐篷区,反倒是城中的商贩纷纷出来,推车挽马的兜售各种高价的食物和酒水,各种生活用品。

    尘土飞扬中,一只打着兽皮旗帜的部族军队正在接近城市,

    他们是什么人,奉命来增援的乌古斯突厥人么,城门前的守军赶忙派人高喊着迎上前去接洽。

    回答他们是穿喉的弓箭,高举的刀剑和加速的冲刺,兽皮旗被抛弃掉,白色的狼纹鹘旗被高举起来,他们是新近出现在安西的回纥人。

    在追袭北方游牧部落乌古斯人的过程中,已经攻陷了西北方阿姆河下游,咸海南岸广袤的图兰低地的克尔基城,征服了在下游沼泽区内种植和渔猎的居民,并派兵沿河南下。

    循着混乱践踏的人群,少量冲进城门内的骑兵,砍到驱散了试图推合大门的守兵,砍断绳缆和支柱,制止了紧急下落的门珊,然后把点火的油瓶丢在台阶和建筑上,阻止了奔跑下来增援的守军。更多的骑士越过尘土和烟火笼罩的城门,在当地居民哭喊声中,冲杀践踏出一条通往城中的血肉通道。

    而在他们来自的西北方,

    曾经号称丰腴富足的乌浒河下游三角洲平原,古代的花刺子模(唐称火寻国)地区,已经变成了回纥、突骑施、葛逻禄,甚至是降服的乌古斯游牧骑兵肆虐的乐园。

    随着军势逼近敌国统治的腹地,征西行营的方略也发生了变化,步伐也变得更加放大,从原本对待“尤慕中华之地”的军事威迫加优抚之的手段,变成了“尽量就食,广取地方”。

    随着招讨行营大军在复立的康居都督府(撒马尔罕)境内,停下脚步就地休整,广委军士官吏接受地方无主产业,计量户口田赋商税,清剿残余,巩固地方的同时,这些胡骑附藩作为大军前驱,从北方继续发动新的攻略。

    而代价就是“凡敌国之土,子女财帛羊畜,任自取之”,唯田土,物产、城邸由唐军本阵,随后差遣接管。

    事实上尾随着这些胡族烧掠国的痕迹,一只由唐人、拔那汗、河西藩兵组成步卒为主的占领军,已经穿过沙漠边缘,进入上述地区了。

    远在木鹿城中,

    听到阿姆城失陷,敌人已经踏进呼罗珊本省境内的消息,并没能对呼罗珊总督卡塔赫造成多少影响,哪怕是南方赫拉特和巴里黑地区都受到吐火罗人的入侵,而无法向首府提供足够的财税粮食和兵员,也未能动摇他的决心。

    因为通过他殚精竭虑的奴隶,在木鹿城所在西呼罗珊平原上,已经聚集起六万名各族士兵,其中大多数武装齐全,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是有过不少战斗经验的士兵。

    如果总督大人有需要的话,当地的伊玛目们将会发出保卫信仰的圣战呼吁,还有更多的穆斯林男性被武装起来,加入到军队中,作为呼罗珊首府,及东方各行省的统治中心,虽然这些年有些疲于应付,但无论是粮食还是军械的储备,都是令人安心的。

    而在他外交手段和军事威逼的交替下,呼罗珊境内那些暴动武装,也已经有数只在信仰和部族长老的保证下接受了招抚,将作为奇兵投入到对入侵者的战斗中去。

    其他的暴民武装则在金钱和政治许诺下,绝不插手这场抵抗外族入侵的战争,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占据了布哈拉的那只白衣军。

    虽然被人摆了一道,并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但如果他们能够成为阻隔那些塞里斯军队的,也不介意暂时宽恕他们对帝国造成的损害,承认他们占有布哈拉的既成事实,并给予相应的政治权益和地位。

    总督的秘密使者已经重新出发了,另一方面白衣军中,也并不象表面上那样一心一意,特别在占领了一座大城市后。

    作为以防万一的后手,总督大人通过有计划的投奔行动,在白衣军中也有了自己的内线,他们武器精良和经验丰富,很容易就获得了头目的位置。

    由于广袤的克孜勒库姆沙漠的天然阻隔,这位呼罗珊总督将防御的重点,放在了更南方的乌浒河上游,一条支流带着湿润的水汽,横贯沙漠而向西进入首府大小木鹿城所在,水草丰茂肥沃富饶的西呼罗珊平原,这也是历代以来商旅和行人穿越这片河内沙漠的最佳捷径,同时也可以大规模军事调集提供所需的足够干净水源。

    沿着这条支流在沙漠中滋润出来的狭窄绿洲,分布着少量聚居点和驿站在花费了大量金钱和人工之后,被挖出来的河泥和粘土就地改造成一处处大小堡垒。

    作为保险措施,城垒外的泉眼和水源都被填埋,不能填埋的则用死畜污染掉。

    如果敌人要想在这条绿洲通道上发起进攻,那必然付出足够的代价,先攻克这一个个严防死守的据点,而河流绿洲本身的狭促,却限制了可以投入的兵力,再加上当地生活在绿洲边缘的沙漠民族骑兵,作为袭扰的机动力量,这将会是一次相当艰难的进军。

    待到敌人一路攻拔到西呼罗珊平原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他们将面对的是整好以暇,严正以待的呼罗珊军队,在熟悉的战场进行迎头痛击,这或许会变成象二十年前恒罗斯一样的经典之战。

    一旦作为进攻最主要的推动力量在呼罗珊本省受到重挫,那些乘势而起的地方势力,也将缺乏足够和阿巴斯王朝对抗到底的决心……

    康国者,古称飒秣建国。昔日《大唐西域记》载:“周千六七百里,东西长,南北狭?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今撒马尔罕)。”极险固,多居人。异方宝货,多聚于此。土地沃壤稼穑备植,林树蓊郁,花果滋茂,多出善马。机巧之技,特工诸国。气序和畅,风俗猛烈。凡诸胡国,此为其中,进止威仪,近远取则。其王豪勇,邻国承命,兵马强盛,多是赭羯。赭羯之人,其性猛烈,视死如归,战无前敌。(“赭羯”突厥语“战士”之意)”。为昭武之首。

    然昔昭武各姓,今皆为大食所侵并,而多不存其国,王失其贵种,而僭越者横暴其土,今蒙王师临,争相报投,乃请以其地复置军州以定人心。

    选地方贤望为刺史,宿族乡老为长史司马别驾,以宏教化,承上命;余众杂佐官吏,添为国中差遣。又置守捉、团练事留屯官军一部,分领军府数处,募地方良键为官军辅从,以安西将士充其佐领,行巡防捕盗之务。

    计有石州(塔什干)、米州(今乌兹别克朱马巴扎尔)、东安州(乌兹别克布哈拉东北)、西安州(今乌兹别克布哈拉西)、中安州(今乌兹别克布哈拉)、何州(乌兹别克撒马尔罕西北)、史州(乌兹别克沙赫里夏勃兹)、火寻州(花拉子模),东曹州(今撒马尔罕东南乌拉秋别),西曹州(今撒马尔罕西北伊什特罕)。

    《敦煌秘藏,河中经略奏扎残片》

    奉犍陀罗军州令,选吐火罗将士中肤色形貌近当地者,以富楼沙行商为导引,入西南境窥探敌情。

    接战诸国已纷乱不堪,灭国五六,计有达迦湿弥罗国、那仆底国、辰那罗多国、乌刺尸国、坦叉始罗国(巴基斯坦东北境至克什米尔),乃效法伐那楼故,分置城主,定贡赋丁役,聚流人往拓之;其中坦叉始罗国故地有枪杖手而善用结阵,那仆底国多山猎民而有善射士,可以钱粮往募之。

    残蚕其土者有三:苏伽蜜多罗国、婆苏蜜多罗国、苏利耶提婆国,赖因丧师丧土,各城主相攻,国中纷乱无暇;唯路远而犍陀罗军州难以偏顾。

    余存国两者皆惶不可终日,有乌伏那国(巴基斯坦之斯瓦特地区)国人众杀国主而厚宝奉于王师,乞止寇不掠。又有磔迦国(今巴基斯坦旁遮普西南),仗路远国险,户口最盛,乞师于西面,备拒王师。

    时有天竺大国波罗提婆(普拉蒂尔哈王国)来使,许以通商往来之利,又互馈珍宝物产,乃放归之,遣使送国,

    《印度地区出土文书节选:犍陀罗州藩国善后处置札》

    我们走出高地列国后,又穿过绵连的盐沼芦荡和山地丘陵,一些牲畜开始生病而另一些被野兽咬伤,不得不被宰杀掉,然后忽然有一天早晨起来,一望无垠的平原,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熟悉的远方群山边缘和轮廓放佛一下子彻底消失了,只有极其宽广的地平线,在日出刺破的雾霭中慢慢展现开来。

    追寻着日落的方向,我们一直走了了九日夜,穿过无数的村邑集镇,终于在一条大河边上,被拦下了脚步,当地人告诉我们,这里叫班吉娜德,梵语中的五河汇聚之地,我们的行程仅仅是这片大地的一小部分而已。

    富饶而肥沃的土地,充沛的河水和灌溉设施,温暖湿润的气候,葱茂的果园和田野,拥挤的畜栏和满山满谷的牧群,让一年四季总是不缺乏各种收获的物产。

    这是上天赐予大唐军民的福地,我们已经到了百年前护法戒日王的故地,传说中四季温饱无虞的人间胜地,虽寺院珈蓝丛立,但僧尼几乎绝迹。

    发达的道路,也让东北高地上正在发生的战事,传到了这里,都在传说,昔日“超脱大乘天”(唐玄奘)的国人,带着经卷和刀剑前来光复地上佛国了,在征战高地列国中,用雷与火惩戒了那些外道之徒。

    再放船南下,舟而循水数日,过十九城,言正在开战,死籍累累而多疫,乃止于行,转还。

    《天竺往行纪,白话重译本》作者:唐,元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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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接幕

    布哈拉城中,乱兵肆虐之后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见鬼了……”

    赛特带着两个穿着宽松不合身的男装大袍,脸上抹着烟灰的女子,谨慎的走街串巷,避开一一股流窜在街道上暴徒和乱兵们。

    因为最终还是没能舍得放弃她们,带着几名跟班赶上了阿拉比亚人家被破门而入的最后阶段,仆人和侍女被打倒拖出门去,或拖出门去。主仆两个虽然穿上男装,躲在柳条大箱里,却依旧没有逃过被考逼者的指认。

    总算在衣裙撕破造成更大的悔恨之前,救兵从天而降,带着尘土和怒火砸在暴行者的身上,侵入者全部杀死后,在赛特怀里哭个稀里哗啦之后的小姐,在家园被侵掠一空的情况下,表现出了足够的坚强和决断,于是赛特的预备计划也没能派上用场。

    但他们回到街道上时,却发现由于没能按照计划及时冲出城去,被困住了,大街上上尽是狂欢作乐的暴民和乱兵。经过了一个夜晚心惊肉跳的遁藏和纷乱之后,在天明之后,城中也因为彻夜的暴行而陷入疲倦和困殆的情况下稍稍消停,于是他们重新踏上逃亡之路。

    偶尔有成群结队从小巷里跑出来的武装暴徒,看到他这一行铮亮的刀枪和衣袍上的血迹,跃跃欲试的表情也会变成视而不见的漠然。

    突然失控的军队,原本的计划彻底的打乱,作为内应引进来的不是同盟,而是一群暴徒和疯子,着足以让那些主张的贵族们后悔的改弦更张,事实上经过这场动乱后,他已经和组织失去了联系。

    但他不后悔,难得这么顺从自己的真实心意一次,更何况他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

    很多贵族和大户的宅子被有计划的打破,然后遭到屠戮,赛特在其中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虽然蒙面先知的白衣军已经被赶出城外,并带着残余的士兵退往北方,但是城中的混乱还在继续,没有强力介入和镇压下,各族的人民们,因为暴行的惯性和仇恨的驱使,仍然在城市中制造者后续的死亡和混乱。

    就算远在撒马尔罕的唐军将来降临这片土地,也要面临一片残破和宗教民族之间被挑起的诸多麻烦,如果这是敌人的阴谋,那它的目的至少部分达到了。

    一边想着转过一个集市的转角,却听到身后的惊呼声,酸臭的汗味和男人们的喘息声弥漫在空气中,一群人聚在街道的阴影里,在人群中惊鸿一见的是女人赤果身体和白皙的大腿,随着男人粗野的动作而毫无生气的弹动着。

    他们纷纷转过声来,

    该死,因为遏制不止呕吐的动作,她们脸上的蒙巾被短暂的掀开,虽然有尘灰的掩盖,但是她们典型阿拉比亚女子的精美相貌,还是引来这些觊觎者。

    “交出你的俘虏……”

    人群走出中一位貌似为首领的人,漫不经心的提起松脱的下胯

    “作为补偿,你可以在我的战利品中挑选任何可以拿得动的东西”

    随着首领的发话,这些人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手中拿着刀剑和棍棒,尽是乌黑干枯的血渍,

    他们充满威胁和暴虐的表情,紧紧躲靠在赛特身后的女子,身体也不禁颤抖起来,伸手摸向绑在大腿上的小刀,却被赛特按住。

    按在柔腻纤长大腿的温软肌肤上,耳边是女孩儿紧蹙和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让赛特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对左右使了个眼色,甩身上前恶狠狠的道

    “你能拿出什么样的代价……”

    听到这句话,暴民首领像一只鬣狗般咧嘴笑了起来,对他作出一个请让的姿态。人群分开,露出堆在街角的一堆物品,几个毫无生气只剩下基本呼吸的女人,就这么目光呆滞的躺在地上。

    在看似毫无防备的错身而过的那一刻,暴民首领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刚抬起拔刀的手,就发现雪亮的光芒闪过,手肘以下都失去了感觉,背心被巨力捣打的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关在地上又被拖起来,直愣愣看着自己不断喷血的断肢,才大声的嚎叫起来。

    “下一个……”

    反刀掩脖挟制着新冒出第四位暴民首领的赛特,狠狠呸了一声,但这些暴徒们似乎影响不大,一些人犹豫观望着,另一些人却怒吼着继续冲上前来。

    半响之后,赛特一行人只能借助狭窄街道的掩护,且战且走,暂时甩开了追击者,但他们也重新失去了方向,这时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伤。

    赛特身上也中了两刀,那是为了掩护两个小女人,阿尔斯家的花朵儿,也终于手上沾血了,用护身的匕首,刺进一名暴徒的后劲。显然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让这位阿拉比亚书香门第的小姐儿,距离圣典中关于女性言行礼教标准典范的大家闺秀越来越远了。

    小雀儿哭泣着用裙角的棉布,替众人包扎伤口,随着嘈杂声再次迫近,骑着驴骡等代步的牲畜,闹哄哄的沿着大街追过来。

    赛特有些充满歉意的看了眼几名正在望伤口上撒止血白药的同伴,如果不是自己的坚持,也不会吧他们陷入这般境地,得到的却是释然的笑意。

    突然一阵箭雨,袭掠了这伙暴徒,像死鱼一样的带着血迹,挣扎的翻到在地上,看到这一幕,赛特一行的反而表情一下松弛了下来。

    这种如雨点拨打树叶一般哗哗声,只有某种特定的弓弩才拥有的。大群穿着商队护卫袍子的武装人员,从建筑中涌出来,将这些惊慌失措的暴徒砍劈刺倒,如流泻的潮水一般败逃一空……

    赛特这才站在房巷后高喊道

    “汉道昌……”

    对方惊诧了一下,随之有人回应道

    “胡无人……”

    对上口号后,赛特一行人这才走出街道,与这些人会合在一起,他们正在将尸体和受伤的俘虏拖走,只留下一地血迹和残破的街道。

    “宇文赛特,果然是你……”

    一处房顶上,走出一个安息人打扮的男子,又看了眼赛特身后的女人,满是大胡子的脸上露出暧昧难明的笑容。

    “纵云?,你们怎么还在城中”

    “那是我的任务……”

    名为纵云的男子

    “叙旧等下再说,赶紧过来吧,说不得还有几波人闯过来……”

    随即他们被引入建筑中,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别有小天地的街区,里面三五成群或站或坐,或游曳在街道上,跨刀背弓的武装人员,怕没有数百人。

    里头可以看出,是好几所大宅院的花园和后院,都被推倒,和街中的小广场连成一片,四周高大重叠的围墙和多层平房,将几条街巷分割的支离破碎而曲折幽深,变成易守难攻的地形。只要有一架大车都可以有效的封锁住。

    小广场中心的大水池旁,坐满了一些衣袍华丽,却看起来相当仓促凌乱的人,男女老幼皆有,其中甚至有几个赛特见过的熟面孔,显然是这些都是城中幸存的贵族和大户人家。

    他带来的主仆两,也被安置在这里,那些人甚至很有眼色的给她们让出一个好位置

    “使者大人?”

    对方看到他似乎有些惊喜,主动招呼道

    “你们的胡马特呢……”

    赛特忍不住走上前去,发问道

    “这就是我们的胡马特啊……”

    人群左右分开,露出一名年幼的女子,容颜与之前见过的那位有些依稀相似,正在大口啃胡麻饼,

    什么,赛特不由瞳孔缩了一下,那名少女看到赛特有些惊诧,又有些不知所措,被他直愣愣的表情看的嘴巴扁扁的,有些想哭的样子

    随即李睿的召唤,让赛特暂时摆脱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困守在这里,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总不是法子……”

    李睿开门见山道。

    “在这里,你要比我熟稔的多,看看能不能冲出一条前往西门的路子……”

    “我们现在手上有多少人马……”

    军情如火急,赛特也不矫情,

    “大概有七八百人吧,都是以商队护卫之类的名头混进来待机行事的,其中一半有甲,此外还有两百多名城中武师护卫之类……“

    李睿解释道

    “这又是什么……”

    赛特想了想,一眼看到角落里成捆的旗帜。

    “准备在响应王师用的……以区分身份”

    “为什么不吧西门夺下来呢……”

    赛特突然下了某个决心一般断然道

    “你是说……”

    李睿忽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随即在一阵厮杀和尘烟之后,布哈拉城的西门,突然升起了一面硕大血红的战旗,然后更多的旗帜被逐一插在了城墙上

    “快快,给我卖力跑……”

    所有能被找到的骑乘驼畜,都被骑了起来,每人拿着一杆旗帜,后面拖着大把的树枝,在城外的反复奔跑起来,虽然杂乱无章,但是掀起的烟尘滚滚,看起来就如一只让人胆寒的大军。

    “唐军进城了,”

    人们奔走相告之。

    这像是一个可怕的魔咒,看见那些飘舞在城门只上的血红战旗,城中再次掀起一次逃亡狂潮,大批背着包袱,赶着骡马的人群从其他几个城门夺路而出,头也不回的逃向其他方向,甚至没有人敢转回来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躲起来的残余贵族,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冒出来,自发的聚集起来的嚎啕大哭的出城,迎接着远道而来的所谓“唐军”,虽然惊讶这只“唐军先锋”人数这么少,装备也不齐全,但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大批前来寻求庇护的成年男子被武装起来,开始对街道进行象征性巡逻。

    城中杀戮和破坏事件,在唐军到来的肃杀气氛和恐慌惊惧中,迅速消弭而无形。等到第三天,闻讯急行军越过布哈拉与撒马尔罕之间四百里河洲走廊的一只越骑营,惊讶的发现飘摇在布哈拉城头上,边缘看起来不规则山寨版的安西血红战旗(事后加紧赶制的),而陷入目瞪口呆中……

    随着唱朝内官用尖亢的嗓门,在盘磬云板的礼乐声中,飘出含元殿的高大廊柱。

    又是留朝内议,大多数官员如潮水一般流逝过高耸的云阶,除了宏伟的宫门后,就分流到了各个省台部寺监院的司署衙门,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得到内揭者监的通传,穿过重宇楼台的诸大殿,被引入侧后的勤政楼。

    列位宰相、枢密,大眼瞪小眼,面面相窥,连同站在庭下的侍御、学士们,也有些茫然,事前并没有得到枢密风声,难道是天子额外追加的议题。

    光是这个事件本身,就足以引起众多的猜测和谣言,难道朝中有些新的变故发生的兆头。

    “今个儿召齐诸公,却是内枢密之请……”

    随着御座上的天子小白,话语轻飘飘的落下。

    众人顿时将目光聚齐到了某个经常空缺的座位上,一个穿着紫袍的人,用满不在乎的表情,回应着各色质询和试探的眼光。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经常找各种借口,和荒诞的理由,百般推脱逃避上朝的瀛洲公,居然会主动发起朝议。

    虽然这是身为枢密院三首座的特权,但这位一贯没有怎么行驶过,突然提起来还是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此番,专议犍陀罗州及诸都督府事勾管陈辖添置事……”

    负责陈案的秘书少监宇文若尘开嗓道

    “等等,犍陀罗州……本朝天下军州郡县数千,似乎未尝有其名属”

    时任礼部尚书,同种书门下平章事,姑臧县伯的宰相李揆突然开声道

    “过去是没有,现在已经有了……”

    我看了眼他,继续轻描淡写的道

    “难道是新拓之土……”

    一贯很少说话的右枢密使李光弼闷声道,由于左枢密郭子仪基本不视事,枢密院中,也只有他能压我一头。

    “为什么朝中未尝有闻……”

    李揆继续迫问道

    “因为,这是安西都护府从万里之遥送回来的奏请……已经在路上走了三个月了”

    回答他的却是兼领通政司左使的宇文若尘。

    “同抵的,还有请置大月氏都督府、条支都督府、贵霜都督府、循州都督府、大宛都督府、鸟飞州都督府等;并劫法州、南谧州等诸郡制,官人佐僚军民管领事……”

    “……”

    李揆动了动嘴角,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说话期间,新调职到枢密院的贾耽,已经走了进来,在堂下布置好的沙盘上,为天子和诸位宰臣、枢密,做起了最直观的演示,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物产风土户口丁役的说明,列位宰臣、枢密偶尔也会提出个别问题,不过都勉强应对过去了。

    能够为国家多开疆土固然是好事,但是这多出来的军额和官吏缺选,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增加军额,就是要征发更多的丁员,增加更多钱粮军械的投入,这对好容易开源节流有所好转略有盈余的国家财政,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我一贯和第五岐有所渊源和默契,估计他就是第一个跳起来骂娘的。

    而作为最好的说服力,则是安西送回朝中缴获自异域的金珠珍宝,光各色金银器物,就有十余万件,足重数万斤。其中少量最值钱最精美,常人用起来未免有些僭越的,被陈列于堂上炫光琳琅,顿时连最挑剔的李揆,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缴获的财货远不止这些,不过这东西,只有个宣扬的尺度问题,少了不足以引起朝廷的重视,多了难免引起某些人的贪念,要不择手段乱伸手。

    事实上,除了可以就地自用的物资外,还有大量战获的贵重财货通过分布在西域的钱庄,折价变成一张张兑票,然后在关内、山南、剑南的飞钱票号兑现,低价买进大宗的物资,再委托大商家千里代运,输送回安西最南端的交河城,另行分配。

    于是列位宰相在细节上权衡来权衡去,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安西距京数千里而输给艰难,所费巨靡,新拓之疆土,大部分田土户口所出,足留自用。惟需确保诸都督府军州,年贡朝赋不绝尔。

    此外就是选人的问题,新府州郡县,若要纳入大唐管辖,必然要差遣得力干员,而不是一味依赖地方选拔。

    朝中待选熬资历的人固然不少,但是放弃京畿的繁华,去那边苦僻远之地任事,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是在座列位代表的朝中各派势力,也不会轻易的将自己心腹班底,支使到大老远鞭长莫及的地方去,

    诸位宰相,相互刻意的推诿,做足了一番姿态,象征性的推出一批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人选后,回转了一圈,不出意料还是落在我一手创办的两学三附身上,象武备、百工、吏目等附属学堂的毕业生,只要肯去安西充边,最少都是个吏身,还可以视留在当地的年资,酌情转流内官品。

    “此外,就是诸军民将士功赏的问题。”

    宇文若尘再次提出下一个议题。

    听到这个说法,负责度支、财计宰相第五岐和兵部尚书梁宰再次一起竖起耳朵来,

    因为随同公文一起送还的诸多将士的军功请赏封赐。

    《唐六典》卷二“考功郎中”条记载,考状“京官九月三十日已前校定,外官去京一千五百里内,八月三十日已前校定,……七千里内,三月三十日已前校定。……外官朝集使送簿,限十月二十五日已前到京”。

    象北庭所在的西州,离京师五千三百六十七里,正属于外官去京七千里内者,其官吏考状应在三月三十日前校定,安西都护府所在的龟兹镇,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则隔年续送,。

    对于愿意长期扎根地方的边军将士,朝廷的赏格会优加一等,考课叙功也会宽松的多。

    但由于距离朝廷中枢是在太远的缘故,赏赐勋职和爵级的比例较大,升迁起来也不算麻烦。更何况这次是一大批人同时叙功考课,其中既有安西军民官吏,也有五府三卫背身子弟,也有十六卫,乃至河西客军、藩军的将士,在朝中也是牵涉诸多。

    朝廷好容易得太平了几年,又风调雨顺国库有些底子,绝计不会那么轻易投到所谓的边疆去,在具体赏赐财货和官职标准这一点上,列位宰相们死死咬住了这点,连第五岐和李泌也不例外,而另外几位枢密则是不可置否,于是我倒是成了独力难支的一位。

    当然,真正的大头,其实并不在于我在内朝会上,拍桌子瞪眼子,给他们争取来的多少数量的封赏,而是在于终于获得皇帝小白及宰相们勉强通过一个备选方案的许可。

    “以其地,赏其功”和“准就地置代官,世代屯守其地。”

    也就是用开疆所获得田土,来酬赏普通将士之功,其地所出十年不税,为永业田。

    所谓代官,即代朝廷管领地域之官,最小为屯乡之置,最大为城主之属,不在正班内,同流外九品,也不用考课,只要都护府及行营,在新拓就地就地续任,兼领辖内营田财赋丁役诸司职,只要不犯大过,可以作为世业之职,传给子孙。

    有世袭的土地作为羁縻的话,屯守边疆的事情,会变得容易许多。

    很快城中就会传遍了,一下子新多出数百个从九品到正四品的职官空缺,足够成为一件轰动性的事情,虽然其中大多数都在数千里上万里之外边远之域。

    从宫中回来,却看见薛景仙送过来一封密信

    “这是安西转递回来的鹞子书,从交河城放出,折转瓜州、凉州、云阳粮院所三次,大致前后用了七天……”

    “只有四个字,鱼肠进毕……”

    这只是早年在剑南就开始前期准备和布局的,名为“汉道昌”的庞大计划推行过程中,衍生出来新的一环而已,所谓“鱼肠”项目,单表的是一系列战略情报,指向性的误导,为了确保其可信度,其中大部分常规情况都是接近正式向的,只有一些影响最终判断的关键性的节点上,被人为的制造出偏差。

    随着名为“胡无人”的针对吐蕃、回纥以及内藩党项、契丹等民族的前期计划,逐渐达到大部分目的,龙武军在历次行动中积累下来的庞大资源,也逐渐被转到更遥远的“汉道昌”上去。很多相关项目预案,因此被重启和重新规划……

    呼罗珊总督,卡塔赫,也在阅读一封从塞里斯人境内送出来的情报,由于安西都护府和派遣军都建立了专门查奸捕谍的特殊部队,又在诸国中哪些亲附大唐的百姓中广募眼线,所以阿巴斯王朝在东方的情报刺探活动越来越不容易。

    但这封情报不一样,乃是几个月前从塞里斯人首都长安被带出来,历经无数的艰难险阻,穿过重重的大漠草原戈壁高山,以及塞里斯人严密的查访,为了确保重要的信息不落在敌人手中,其中大多数是使用古老的腓尼基文字书写成日记片段,而一些关键的内容是由信使进行记忆的,

    “我们的使团是在六年前,再次来到长安,并受到相当规格的款待,似乎并没有受到那场恒罗斯之战的影响,我们甚至觐见了皇帝,对我们愿意提供的援助,表达了好感……”

    “,突然一夜之间,我们在长安乃至大唐多年建立的情报网络,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无论是商人学者还是经师,都遭到针对性的抓捕和拷打,许多奉命来到唐国,数代生活在当地的阿拉比亚人,也未能幸免。

    然后是使团的驻地突然遭到唐人军队的包围和搜查,一些人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理由是从事了与使团身份不符的恶行。剩下的人也受到了严密的看管和监视。从厨子到马夫,每一个为使团服务的人都似乎都到了暗中的胁迫和威逼,基金是为了获得我们的日常言行。

    只有在这个国家君王生辰庆典之类的节日期间,我们才会得到稍稍宽松的对待这种情况直到去年才得以好转。

    这个国家刚刚打败了那个名为吐蕃的高地王朝,并成功的毁灭了它对大部分国土和人口的统治,将残余的势力驱赶到贫瘠的山中。

    要知道,他们的骁勇而可怕的高地战士,曾经让我们试图进入乌浒河上游地区的军队印象深刻,要知道南方那些山地国家,全是受到其保护的附庸政权。麦蒙苏丹的时代

    然后我见到了可萨人的使团,那是一只规模庞大的队伍,他们甚至迎娶了一位唐国的公主,作为新的王后,

    然后来自海上的罗马人,也出现在了唐人的宫廷中,受到相当高规格的接待和会见,他们甚至得到单独觐见皇帝的特许,罗马人的军官和卫队,甚至被邀请参加这个国家例行的大规模军事演练。

    我无法不做悲观的想到,穆斯林世界的敌人,似乎在我们周围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许从多年前开始,一个针对王朝的敌对同盟正在,或者已经初步成型了……

    我无法在等待下去了,必须让我们的同胞知道这个情况,在王朝遭到更大的损失之前

    我已经花费了大半年的准备,并,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藏在缝合的死马肚子里,运到我们的同情者经营的屠宰场,才从哪些唐人严密的监控中,脱逃出来,

    我在逃亡的过程中,来自底米利特的异域商人,诺基亚公提供了大量的帮助,正是因为这位可贵同胞的协助,我才得以用帮工和脚夫的身份,躲过一次次的关卡和临检搜查。

    然后我不得不割伤了自己的脸,又像安息奴仆一样的起居饮食。”

    对卡塔赫总督大人来说,这是一份极其重要的战略情报,可惜到达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对王朝还具有巨大的价值,但对呼罗珊为首的东部诸行省战事,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甚至可能有极其负面的影响。

    显而易见的,可萨人的战线和塞里斯人的军区,达成了某种呼应和默契,如果这在加上西疆的罗马人,这将会使灾难性的结果,如果是对三个大国同时开战的后果,就算是雄才大略如曼苏尔大君,也会斟酌再三的。

    如果能早一些时候到达,就可以采取更加主动一些策略,而不用在风起动乱中疲于奔命,坐失良机,慢慢丧失一点点在河外诸行省布局的战略优势,而只能退守到呼罗珊首府附近的平原进行决战。

    对侵入呼罗珊的塞里斯军队派出交涉代表,然后派人将这份整理好的情报甲级送到八个大区,自有睿智的首席大臣斟酌处理,至于那名使者。

    他刚在休息室里喝了一杯加料的的葡萄酒,尸体已经发冷,为了东部保卫战的需要,只能作出一些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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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暇余

    安居国(埃及)南有大河,极宽且深,每年泛滥至,所过皆沃野,而谷麦丰熟两获,溯河而上,有十数国而物产丰捻,舶往厚取其利,

    河畔皆林田,多果木而阡陌纵横,有巨像、石殿,仿然如生,供养多兽首神,壁雕彩画为古记事,虽废弃于莽草,然妍丽莫名,

    远方有巨冢,土人雕削方石堆为山,号帝王陵,小者方圆百丈,大者数千,以金板覆为顶,虽多有剥蚀,然宏伟莫名,

    三十七日达安素国外藩莎玛部,许为通商事,……

    “瀛洲好杂学,亲做白戏本,尝与主诸尚妾做倡优戏,曰之:排演”

    《梁祖本纪,起居杂秩》

    “土豆饼,八宝芋泥,地瓜糕,玉米烧麦,栗子饽饽……”

    又是悠闲的一天,我打着哈欠,将脑袋枕在尉迟瑶宏伟的胸怀里,厮摩着大团柔腻的肌肤,感受着耳畔的心跳和体息,琢磨着今天中午的菜单,这样下去的骨头都会变懒了。

    风中飘扬着金属叮铃的声响

    随着历年战事结束和善后的逐渐走上正轨,既然有大把的时间和闲暇,于是我家就成了层出不穷新奇事物和生活品味风尚的发源地。

    因此,

    几名少年亲事正在我家大群侍儿的围观下,将几架新造出来不同样式的玩意儿,骑着满园子跑,不时翻到或是避之不及撞在花木树丛中,就惹得一阵大呼小叫的。

    那就是我新鼓倒出来的玩具——原始的自行车,虽然说是自行车,但是距离后世的自行车相去甚远,轮毂是硬性焊接的铁条,用的是杜仲胶的硬胎面,而非充气复式橡胶,传动的机构是铸铁钢轴齿轮珠套组合的刚性结构,缓冲性和舒适性都很差,除了那个三向土制弹簧的坐垫。

    不过对古人来说,就是难得的玩具了,虽然这东西由于本身工艺的限制,对道路要求很高,一般情况下只能在城市内相对平坦的石板或是碎石路上,到了城外颠簸一点的路况,没多久就会因为连接件金属疲劳而散架。

    说到底还是属于有钱人才玩的起的贵重玩具,每架实验车的成本大概有七八十缗,顶得上中等人家的两三月之家用,不过如果能大批生产,市场潜力也不会差。

    “头一批先送到宫中去好了……”

    我想了想,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这个午后难得的清静。

    “小白狼溺水啦……”

    随着这声呼喊,庭院里活动的女孩子们呼啦啦聚拢过去,围住刚被打捞起来的浑身湿漉漉正在滴水的落水狗或者说落水狼。

    雪白的皮毛凌乱的贴在直挺挺的身上,肚子胀的鼓鼓的,稍微一动就有哗啦声,眼看有进气没出气了。

    “这是怎地回事……”

    缎花黑底白裙的初晴皱起眉头,自有一种让人敬畏的味道。

    “刚才白狼大人,还在惯常追着西贝猫儿玩,追着追着怎么就跑到湖水里去了……”一个声音怯生生的回答道

    “贝儿……”

    有人这才想起还有一只猫在水里,赶忙呼喊起来。

    就听见咪唔一声,就见毛色斑斓的西贝猫,像一团绒球般姿态优美的在水面划动着,轻松送爬上岸来,伸伸四肢,舔舔尾巴,抖了抖皮毛,才走了过来,探爪踩了踩小白狼哗哗有声的圆胀肚皮,姿态优雅蹬着一跃而过,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仰头昂尾不屑一顾的扬长而去。

    “太丢脸了狗狗居然不会划水……”

    “我怎么觉得,被一只猫给鄙视了……”

    “辣椒水,芥末,浓姜汁,……”

    小丫头信**出几个名称,就见原本一副死挺挺模样的小白狼,顿然猛然抽搐了几下。

    “有效果了,用加倍的分量……”

    “不好啦……”

    “灌的都吐出来了……”

    “那就灌肠……”

    “拿火钳来……”

    “大家一起压住……”

    “和我喊一二三……”

    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久久回荡在广阔的府邸中……

    “雍国府上,又进献什么东西么,……”

    皇帝小白有些烦恼的揉揉眉心道。

    “阿闻你也得顾着点,别什么东西就献进来,象牙塔,鲸骨浮屠什么的,还可以说供养先皇后,……珍珠裳,天方神油什么的,简直就是幸进了”

    有个亲近的妹子,不是弄点新花样进宫,有时候也是一种麻烦,出于女人的天性,为了有限的使用和分配权,那些嫔妃尚宫女史宫人们少不得要纷扰上一阵子,而且臣下的献礼,作为富有四海的天子也要给相应的回赐。

    “大家说的是……”

    老内侍闻季,只是做唯唯诺诺道

    虽然这种行为,很容易被说成是幸进之嫌,但是以天子亲妹的名义拿出,那些御史们也没法幸进到哪里去。

    “这次是新车式,踏轮而走,代步如飞……”

    作为大内的公公们,却是欢迎的很,因为只要献进宫的东西,明天很快会变成长安乃至外郡风闻流行的事物,作为近水楼台的公公们,从来不会缺乏好处的。

    虽然作为顶级的大公公们,更本看不上这点收益,但也不会去刻意妨碍底下人,不用背什么骂名,谋取好处的机会。

    “好了,就交由你处置了……”

    没想到就是这一个命令,居然让大内的那些公公们,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批量使用自行车的人群,然后又通过内宫赏赠和臣下公卿贵戚命妇的内揭见闻,所谓的自走轮车,就如自动供水器和水循环空调一般,迅速在长安城中的公卿富户中蔓延开来,然后是城中巡街的城管,也被配上了一批。

    再后来,摇着叮咚作响的铃铛,递送公文和小件物品的递脚车、官衙杂役,成为皇城大内的一道风景……

    犍陀罗军州的土地上,荒废的田野夹杂着一些收割过的地面,被烧毁的城寨还在啊余烟袅袅,大量驼畜和马匹交错往来于道路上,把道路两旁的野草和田埂都踩的光秃秃的。

    可以看到,在这些马匹后,用绳子拖着一串串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天竺土人,他们将沿着道路被带到沿途废弃村邑中建立的大小劳役营,在当地的安西、吐火罗、拔那汗移民青壮棍棒皮鞭的监督下,进行军事化编管和集体劳作。

    当然偏远地区,就顾之不及了,只能定期才偶往征税一二。尽管如此,通过移民填户和捕亡流人,还是轻易增得二三十万口编户,虽然其中不**孺。

    在一座搜掠过的村庄前

    穿着竹条和铁片编制的铠甲天竺人娑维,正用柳条鞭,从驱赶成一团的当地村民中,挑选着可以补充的青壮人员。

    被选中的人,在一片哭喊声和拉扯中,被娑维的手下拖到另一边,有人奋起跳进树丛中想逃跑,却被附近巡曳在道路上的吐火罗人组成的山地骑兵,血肉模糊的拖在马后面,重新丢回在地面上,这次哭喊声依旧,却没有人再试图帮助那个只剩一口气的逃跑者。

    剩下的人像牲口一样的被掰开嘴巴查看牙齿,捏腿和手臂的肌肉,检查手掌的细节,并用竹枪拍打腿弯和腋下,强迫做出一些跳跃和翻滚的动作。

    完成这些基本检查,娑维这才脸色缓和下来一些。又对剩下的人用当地土话喊了一通,

    他出身首陀罗中地位偏下的一个种姓,世代以驯兽为业,专门为附近的藩主喂养大象,连成为一名士兵都不允许的,而饲养驯服大象无疑是一个危险的职业,这种巨大的野兽被驯服的过程中,总是伴随着血泪斑斑的故事,但相比下那些需要从事繁重劳役并其他下种姓户口,他们又是幸运的多,因为与大象亲近的家族渊源,他们的村庄得被免除大多数赋税和徭役。

    但是这些北方人的到来,打破了他世代根深蒂固的观念,大批的男子在对抗这些北方人的战斗中,被俘虏成为军奴,他也是其中之一,然后伐北一根交互来的竹枪就被驱赶上战场,对着昔日的同胞进行杂乱无序的冲锋。

    从死人堆里被刨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浑身是血的他,居然只受了并不严重的皮肉伤,于是被列为可回收再用的资源,重新编入。

    然后那些北方人捕获了几只游荡的大象,在俘虏中进行悬赏招募,于是他做了尝试并成功了,于是从普通炮灰和劳力里获得了解脱,穿上了能遮蔽大半身体的布衣,拿着鞭子和曲刃剑骑在大象上,拥有一群拿着竹枪和藤牌的跟班,拉着辎重大车,威风凛凛的行走在道路上,接受那些曾经同胞和族人惊惧和畏服的眼光。

    挑选好军奴后,

    由娑维领头下,他们这些士兵用自己的方式,开始对那些能够发出雷与火的神之武装进行礼拜,并祈求保佑。

    如果他们作战不够拼命有所推诿,这些神遣就会落在他们头上。但只要他们够卖力,这些雷火就会变成对方的噩梦,和大开杀戮的狂欢前兆。

    只要经过战场三次能活着回来,就可以脱离普通军奴的身份,而成为他们的管理者,继续作战以获得从食物到财物的奖赏,甚至可以睡婆罗门的女人,作为示范,这对那些想改变自己肮脏血统的下种姓来说,却是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此甚至有人合伙,用拼命换来的战利品,包下一个婆罗门妇女使用权,并立誓约定,在未来的岁月中,这名高种姓贵女诞下的子女,将付出多寡的按照排序,轮流分配到个人名下而不分彼此的进行抚养,确保后代都流淌有贵种的血脉。

    这时,一位西域血统的僧侣握着念珠骑马走上前,这些人赶忙虔诚的跪倒在地,逐一接受摸顶赐福,在额头上涂上供奉国菩萨的油膏,由于这些北方人和当地佛教徒不遗余力的宣扬。

    无论是如何卑下的贱咋种姓,只要奉从佛法加入神圣的万字军,为远道而来解救天竺百姓与水火,拯救佛门发源地的大唐王师出力,就能超脱出世为奴畜的贱籍往生,今世获得赎免为良籍之民。

    而作为万字军的标志,就是一面黑色倒转万字轮旗,意味从只要愿意舍弃贱种之身,在护法圣战中经过现世轮回的考验,可用往生天人道为贵种之身。

    于是地近波罗婆提国巴哈利尔王朝的高地西端的诸多藩国,发现自己国中的奴婢贱籍,竟然发生了大举逃亡的狂潮,遂由遣使来质地之,最终酿成新一轮的战端。

    在诸多雷火的帮助下,这一路攻打下去,几乎是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先后征服了由水神(阿帕斯)后裔统治的高地诸国,将其变成一个个单独纳贡的城主和藩领;又击败了分布在广大盐泽丘陵中的云神(帕冈尼耶)后裔诸王,获得了大量的土地,财富和人口。为了控制这些地区,更多的军奴营被组建起来,补充到万字军中去,而娑维这样拥有一定战场经历的人,将派上更多的用场,甚至允许他们从地方自行挑选可用的人手。

    只要打下这座丘陵诸国中最西端的唯奴国,富饶的信德河中游低地诸国,和更加肥美的班吉那德大平原,就想没有遮掩的妇女一般,袒露在高地军团的刀锋面前。

    经历了见识过了那些北方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诸多神奇事物后,这位曾经以一口稻米为毕生志愿的首陀罗,已经可以预计到自己的将来,或许可以做一个比村子里让人羡慕的世系头人,更加显赫和尊贵的小城藩主……

    我们的结论,可以从某些地方志的社会层面上得到间接印证。

    在中晚唐的数百年间,西南和西北各地开发的矿山中,总是充斥着各种民族和肤色的矿奴,虽然因为技术的落后和劳动环境的恶劣,事故和过劳死造成的伤亡宗是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上,但只要大唐外藩的征战没有停息,他们就永远不用当心劳力的廉价来源。

    《大唐帝国兴亡史……》

    随着唐人军队一起过来的,还有大唐及其附庸国家部族的商人们,他们带着大量的金钱和货物乘虚而入,以低廉价格大量购并那些残破的产业,或是用固定产业为担保,放贷给那些遭受重大损失的当地人,迅速在当地打开局面,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那些曾经被阿拉比亚贵族和官吏们大量占有的产业和土地,则换了新主人,被唐人的军队所接管和重新丈量,除了部分距离交通要道不远处或是城市附近的产业为军队自留外,其余都被以相对低廉而优惠的措施,租种给了那些响应唐军而移民过来来的外来户口,只要他们愿意宣誓归化和效忠。

    于是我们的乡民,一夜之间发现乡野田间的道路上,多了许多不同口音和肤色的新邻居。等到来年开春,大部分荒废的田亩上已经种满了繁茂的油料、糖类,谷物和唐人带来的新作物幼苗。

    城外重建的市场上重新充盈着不同国度的各种货物,他们甚至似乎毫不担心不远的呼罗珊地区正在的战事。因为花剌子模的易手,代表着河中诸国,与西北的可萨王国的商路,重新变得畅通无阻。

    而对于这一片让人目不暇接的新变化,我们甚至连质疑的立场和对策都没有,因为我们其中最有威望和权势的一群人都在布哈拉城的动乱中,遭到了惨痛的损失,而那些唐军是在用惩膺暴徒的理由,对地方残余的反抗势力上进行追缴和清算。

    《河中汉化考。消失的栗末民族》……

    遥远的地中海北岸。

    古老的马赛港,已经在烈火和浓烟中,被烧成白地,押送着一位城市伯爵为首的法兰克俘虏,众多满载货物的海船只离开前,袭掠者还不忘把剩下的残破不堪的船,不论大小都填满石头沉在港湾的水道里,这样作为法兰克王国最重要的贸易港马赛之一,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无法恢复它的基本职能。

    而随船而来的海上军团另一只奇兵,则在沿着海岸深入法兰克王国的内陆地区,那里有法兰克军统帅查理曼,囤积和转运粮草物资的重要据点。由于沿用了罗马帝国流传下来的行政区划和部分军事体制,法兰克人也习惯将后方输送的辎重军需,依托海岸线便利的航运条件来进行设置。这样既给了海上第一军团一个机会。

    只是这次类似于以牙还牙的反报复作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战斗,将会成为军事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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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继序

    无数带着烟尾的黑点掠过天空,其中部分扫落在一艘挂着鹫尾花旗帜的大型三排大桨帆船上,就像是扭坏的破布一样,喷溅着碎片和断肢在海面上撕裂开来。

    通过奋力划桨,在海面上笨拙的转向的法兰克战船,并没有逃离被抵近射击的厄运,烧红的蜂窝煤球和油瓶,在甲板和帆揽上碎裂喷溅,火花四散,点燃一切可以燃烧的物品,并在蹲伏在船舷后的人群中,激起大片的惨叫声,为了逃脱厄运,那些焦头烂额的武装人员,不断被推挤下海。

    在几艘庞然大物带领下,联合舰队分成几个箭头,利用上风的位置,强行插入法兰克的追击舰队中,将大多数船只打散分割开来,不停喷吐着带来死亡的箭石和火雨。

    法兰克人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更加灵活的在海面上按照各自的作战习惯聚成小团,像最近的敌人扑去,严整的队列,从来就不是这些法兰克船的作战风格。

    但是一旦逼近敌人,进行撞角接舷战的期望,变成了他们最可怕的噩梦,塞里斯船高耸的舷墙,成了他们难以攀越的障碍,舞动的拍杆和大叉,让大多数用来登弦的搭钩踏板变成可笑的玩具。

    而藏在水线附近的铜壳船底和藏在庞大船体内的众多水密隔舱,也让敌人同归于尽的撞角战术,大多数时候徒劳无功。

    作为马赛的袭击者,惊叹与法兰克王国在沿海的孱弱和空虚,继续蹂躏着普罗旺斯、尼斯等高卢沿海省份城市,他们抢劫城市财物,将居民掠走卖为奴隶,然后把城市付之一炬。

    因此法兰克人好不容易组成一支足够庞大的战船,追击这马赛港劫掠者而来的时候,却在西意大利热那亚的海岸上,遭到了拜占庭亚得里亚海舰队和塞里斯船团来自两个方向的反猎杀。

    法兰克人的海军,比起继承了罗马大部分均是遗产的拜占庭更加不堪,作为一个内陆崛起的野蛮人后裔政权,他们甚至没有常备的舰队,或者只有临时组成的舰队,平时既充当商船,也扮演海盗的角色。

    他们多数没有远洋的航行能力,而只能在近岸向狼群一样守获过往的猎物,为此法兰克王国沿海的当权者,甚至重金请来肆虐在北欧到西欧沿海的海上游民——维京人。

    这个年代刚刚崛起北欧海岸的维京人雇佣军,与其说是彪悍的海盗,不如说是强大的陆战士兵,这些干弦低矮的快船,能够航行相当远的距离,也擅长近距离的搏杀,上了岸也是彪悍的战士,甚至可以骑马进行突击,这种多能的战术无数次让他们的敌人饮恨海上。

    体型较小的拜占庭战舰,被他们靠上之后,往往就会变成一场充满惨叫的屠杀,就算是一些较大的战舰,在不小心被好几只维京长船勾住后,也不得不点火弃船。

    但在与塞里斯船团的作战中,他们的优势根本没有得到多少发挥的机会,远程攻击手段上的匮乏就成为他们的短板,弓箭和用来投掷的战斧,是他们最有利的武器。但是要想呈抛物线砸到高大船舷后塞里斯人,就要听天由命了。反而是塞里斯人可以居高临下的将一切能够找到的燃烧物和重物,丢在他们头上,将这些被称为海上短脖子的无畏战士,烧砸的嗷嗷叫。

    一旦在宽阔的海面上重新被拉开距离,他们就变成毫无反手之力的靶子,一次次进攻被点燃成一团团火炬,或是撞翻后,剩下的维京长船,精疲力竭的桨手兼士兵们,连逃亡的力气都没有了,许多人在被烧烤死或是被射死的绝望中,顺理成章放下了武器,或是跳进海里。

    “凯撒一定会高兴的看到,他们的大竞技场里,出现这些北欧蛮子……”

    望着甲板上这些头戴牛角盔,矮小粗壮,赤luo着上身,**蹲挤在一起的俘虏们,海上军团司令的书记官西奥多,笑的合不拢嘴,对塞里斯船团的首脑道。

    于是唐人在地中海船团贩卖的奴隶名录中,又多了一个新的民族,维京矮子蛮。

    与此同时,高卢东部城市瓦斯朗,被沿河而上的某只罗马军队攻陷的消息,

    越过阿尔卑斯山脉送到了北意大利的都灵城堡,又经过米兰城的伯爵领,被送到了波河平原,刚刚越过帕尔马河畔残败的城市,向费拉拉进军的法兰克大军总帅查理曼军中。

    这位身经百战而总是执领胜利旗帜的王子殿下,只是叹息了一声,将铁手套脱了下来,宣布就地建立防线,进行撤军的准备。

    失去了囤积在瓦斯郎的大量物资,对占据了富庶的北意大利平原远征军来说,其实并影响有限,但是后方内陆领地被敌人突袭的消息,对于法兰克军的大量部族军队来说,这已经足以发生大规模的动摇……

    长安城中,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大老早就被小东西,从左怀右抱的温软缠绕中,叫起来。

    怎么了”

    我睡眼惺忪的任由阿雯和初晴,摆弄着身体,洗漱净面梳头结发,船上熏香过的衣服,绣着紫丁花和苏木香的味道,慢慢的清醒过来

    “难道要入朝内揭么……还是有比赛啊……”

    “今个儿是殿下的生辰诞啊……”

    初晴凑在我耳旁道

    由于我家的大多数女人,都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故事,平时遇到节庆,也没有什么可以祭拜的。

    因此按照我定下的惯例,但凡是遇到她们生日的那一天,她们都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当然仅限她们本身有关的。

    “我要去四海里,听说那里蜀凤街,又出了好些新花样……”

    已经换好一身男装的,小丫头仅仅挽着我的手如是道

    “好好,今天都由你罢……”

    我满口答应着,让人备车驾和准备行头。到了我这个地位,想要和普通人一般逛逛街,都属于很奢侈的事情,不过幸好我和小丫头都是不讲常理的人,所以还有很多乐趣,不过就哭了那些负责安全保卫的人,要煞费苦心的周到,又不能影响出游的性致。

    最好的办法就是事前蹲点,沿途易装跟随,折腾了大半会儿,总算出发了。

    四海里,其实原名叫广平里,位于东市边上的安邑坊,属于战后大部分重建的街区之一,被拆去了传统高大的坊墙,变成一个可以方便出入的新区,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些新区总是人气一直不旺,所以我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幕后的各大商家出钱,举办一些特色的展览会之类的东西,

    象安邑坊自从举办过半官方性质的“一品厨”京师厨艺大赛后,这里就变成天下二十四道,六大都护府境内地方菜色精粹,在京城的代表所在。

    因为但凡是能获奖或是入围的菜色和主厨,都会获得在当地一块靠街的地皮和铺面,当然他们不会死心眼只在长安里经营这一道菜,很快各色招牌的酒楼食肆就随之拔地而起,各色攀附经营的产业也随之见缝插针。

    每年地方上,但凡有流行的食材和做法,会通过各道会馆定期进京的商业行为,自发的出现在京城中,而相同地域不同风味的菜馆食肆,多半按照乡情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许多处充满地域特色和风味的街巷。

    比如正街旁专营口味辛辣的剑南菜的巷子和小街,就被称为蜀凤街,其中又分成东川西川北川,汉中、广元、巴州等等不同地域的细微口味差别,也是呆过剑南的小丫头,对某些饮食念念不忘的所在。

    当然这也是爱好美食和享受生活的我的一点私心,现在终于开花结果,形成了相当的规模。

    打包叫到家里来迟固然是很方便,但是不免就失去很多乐趣。

    作为蜀风街,其中最大的特色,就是店门前摆放的大三香:既花椒、茱萸、和大小姜,现在又加上了名为辣椒的青黄色小米椒。其中既有盆盛的生货和袋装的干货,也有用坛子装的腌制、剁瓣、醋泡、油炒之类的再加工品。

    任人随取品尝后再决定是否购置,许多喜辣的老饕,直接抓着几根,有滋有味的啃嚼着。

    远远就可以闻到空气中的辛香呛辣,吱吱作响的翻炒烹煮声响,终日不绝于耳,蒸腾的烟气,将各色招牌旗幡熏的油腻腻的,大白天里可以看到门面里腾动的火焰,让吹在身上微凉的秋意,也变得火辣辣起来。

    “茄汁鱼泥……”

    “蒜辣子鸡……”

    “油辣蟹花……”

    “三扒辣羹……”

    看着竖在门前的这一道道招牌菜名,我咽了口口水,也许今天会很繁忙的……

    里海海滨的河口城市——伊提尔城中,市民们刚刚自发举行了盛大的提灯游行的庆祝狂欢,一些宗教场所和富有人家,甚至在门口发放免费得食物和饮料,作为国教的希伯来人抬着宰杀的公牛,和举着金质圆十字架的基督徒们,混杂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行走在街道上。

    街头上满是喝的醉醺醺的人,连ji女都穿的花枝招展走上街头,混杂在人群中乘机揽客,这是她们在正街上唯一不会被驱赶的少数日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庆祝南方塞里斯人进入呼罗珊的消息,这也意味着,阿拉比亚人在里海东部势力的全面退缩,这样沙克尔等城市以南的岌岌可危的南方战线,算是彻底保住了,大量被临时征募武装起来的青壮男子,也可以被解散回家,赶在下雪前与家人团聚。

    而花剌子模的易手,意味着通过河中作为中转,无论是来自东方的塞里斯国度,还是南方吐火罗、印度诸国的贸易和物产,将会成为一条新的坦途。而阿拉比亚人在大陆贸易公路上的地理优势,将被敌对的势力所孤立起来。

    虽然这是塞里斯人在河中取得的胜利,但从某些人来说,这又是希伯来民族的一次金钱战争的胜利,通过对金钱和外交上的运用,他们支持了罗马的利奥皇帝,在那场传统派占据优势的皇位争夺中成为赢家,也促成了可萨汗国与拜占庭的缔结婚姻和军事同盟。现在有加上了东方的塞里斯人,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欢欣鼓舞呢。

    通过借款和预支赊给物资的方式,西伯来人的同胞们,也将在塞里斯人的战果中,分上一杯羹。

    相比街巷中充斥的欢喜人群,作为沙洲岛屿上的王宫中,气氛则要凝重的多,汗王病情愈加严重的消息,让里面的人与外界的气氛,彻底隔绝开来。

    带着狐尾帽的卫士,站满每一个入口和柱廊下,任何经过的人将受到重重严格的盘查。

    库兰将军带着王国主力残余部队,回到都城的消息,也在这里酝酿城另一种奇怪的氛围,前往后宫探视的大臣、官吏代表、宗教人员,和部族首领们络绎不绝,每天都有内容迥异的传闻流传出来,让王族中,几个距离可汗一脉血缘最近的家族,平添几分躁动和不安。

    至于未成年的几位王子,反而成为被遗忘的存在。因为相比战死在阿拉斯罕草原的王太子,他们母方的血系,都太过卑微。主持日常国政会议的大伯克,反而态度暧昧,让人无所适从。战败固然让大量贵族家庭,痛失年轻子弟,也让制定大政方略的大伯克的权威,再次受到质疑和压力。

    战后的可萨汗国依旧是事务繁多千头万绪,

    然后还有数千名在战争中被俘虏的将士,将通过泰伯里斯坦的安息起义军的协助,从海上回国。此外,作为战争中没有被打散建制的,塞里斯公主卫队冠名的三只部族为单位的雇佣军,也得到准许前往伊提尔郊区过冬,并就地接受检阅和奖赏。

    临阵脱逃的部族和附庸,也将受到王国重组后军队的惩罚,这些懦夫和叛徒的血,将成为磨砺士兵的磨刀石。

    在这种气氛中,作为往后的代表,宦官马前卒,带着好几封效忠书,也秘密回到了宫廷中……

    兴都库什山北麓巴尔赫河灌溉的绿洲中,呼罗珊省的东南重镇巴里黑,曾经是大月氏王朝西北最大的城市和商业枢纽,遍布古代佛教寺院被外来穆斯林所捣毁而留下的遗迹,正在重新恢复秩序。

    兴建不过数十年的清真寺纷纷被推倒,显露出用砸烂面部的佛像和石雕堆砌城的地基,而被清理的地基下,则是被成千上万被杀害的佛教徒尸骨堆满的坑洞,通过大量法器遗物,可以上溯到现今巴里黑城中许多人家的祖先。

    于是被时间遗忘的仇恨和伤痛再次被煽动起来,变成当地居民自发对穆斯林的大规模报复行动。

    当地什叶派的穆斯林,整聚集在最后的圣地“马扎里沙里夫”,——穆圣女婿阿里的神圣陵园周围,做最后的抵抗,他们手持所有能找到的武器,甚至是赤手空拳的与进犯的吐火罗部族军队进行搏斗。

    在巴里黑地区的西南方,中亚、南亚同西南亚各地区交通、贸易的枢纽重镇,赫里河中游右岸的赫拉特城,也正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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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申斥

    第六百三十五章申斥

    木鹿城的遥远北方,科佩特山脉以东,肥沃的呼罗珊中部大平原的,延伸到这里变成了稀疏的大片草原,一条干枯的河床从这里向东伸进浩瀚的大沙漠中,河床的上游来自沙漠另一端的阿姆河流域。

    这条带着大量水源的支流自东向西流进广阔的沙海后,被灼热的阳光蒸腾了大量水汽,又从沙土中冲刷出大量的矿物质,在沿途荒漠中淤积出一串串连片只能长矮丛芦苇水草的盐碱沼泽,最终在距离西部草原一百多里的地方彻底消失,只剩下光秃秃的河床。

    只有在面年春季冰川融雪,阿姆河水量最充沛的时候,这条河床才会季节性的短暂复苏过来,相比另一条水源充沛南方支流,这里环境恶劣的无以交加,而且由于每年季节性的汛流都会在末端冲出新的河道,让曾经经过的人无所适从,因此被称为沙漠中的隐秘小道。

    只有一些为了逃避诸多课税或是经营违禁品的当地走私贩子,或许会利用熟悉的环境,沿着干枯的河床,避开军队巡逻,而利用沙漠边缘地带进入呼罗珊,因为他们富有在河床地表下找出残余蓄水沙土层的经验,可以以最短最有效率的方式,冒险越过一座座沙丘……

    这也是他们巡防的地区,他们带着弯尖皮帽子,穿着亚麻的袍子,手里挽着短弓,马鞍上挂着箭壶、短矛,索套和月牙刀。

    他们是在科佩特山脉东麓草原地带游牧的部族人,远方沙漠反射的灼热阳光,和窒热干燥的空气,让他们的皮肤变得粗粝而介于黄黑色之间。

    只有一面浅浅月纹的兽皮旗帜,标示着他们作为草原人的身份,这是一名十夫长率领的巡逻队,作为副手五夫长举着旗帜紧跟在他身后。突然草色稀疏的沙海边缘,一点点痕迹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在风沙中褴褛蹒跚的一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沙暴,头巾和遮面上满是灰黄的沙砾,就像是一个个蠕动的土人一般。看见这些巡逻队,顿时惊慌起来,牵着骆驼重新掉头,向沙漠中跑去。

    十夫长不由怒吼一声,⑨名骑手精神大振的拍马急追上前,汇集成了一只箭头,眼看越追越近,十夫长狞笑的抄弓搭射,对准了深陷在沙里的人影,突然身体一震失去了准头,天旋地转的纷飞出去,昏头昏脑的重重栽在沙丘中。

    等他摇摇晃晃被巨大的力量拖着的站起来,看到的是七八匹倒成一片的马和哀号得人体,剩下没有落马试图转头逃离的两人人,也没能摆脱厄运。

    那是从黄沙中爆跃起数人,刀光如雪的刷拉拉,将猝不及防的骑手,斩落马下,片刻之后,战马的悲鸣和惨叫的人声,很快被沙漠恒古以来的风声所淹没,漫卷的黄沙,连人带马的战斗痕迹一起轻易覆盖掉,短时间内是难以被发现了。

    一名袭击者,将一只洛阳铲般的细长事务,重重插在地上,拔出一坨颜色灰白的沙土,掂在嘴里尝尝,

    “不错,正是河泥的积土,看成色还是这两年的,再打深一些或许有水……”

    用木片围边,随着挖开的沙土颜色越来越深,一丝丝的水汽,慢慢冲深坑中渗透出来变成浑浊的浆泥。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李睿一边抖着衣甲缝隙里的沙土,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对着同行的赛特闷声道,对方用手沾着泥水滋润着干裂的嘴唇。

    “这么一条传说中死路,我们居然闯了过来……”

    随后他们找到了这只巡逻队的出发营地,短暂的蹲守和突袭,从当地的十几个帐篷里获得进一步的补充。

    第三天后,这只穿越沙漠的小部队已经聚集失散的同伴,达到了三百多人,在假扮的巡逻队引导下,继续向西行进,越是靠近山脉水草越发的丰茂。

    一路侦查道路水源和人口的分布情况,在第七个遇到的村庄购买补给的时候,被一整队路过的黑袍的呼罗珊士兵,发现了卯端,战斗不可避免的

    马背上数十只齐射的弓弩,顿时将扑卷而来的黑云削掉一小半,剩下的人短暂的停顿和惊乱后,散的更开,分成两翼包抄过来。

    孔武有力的日耳曼人雪绒花,把双手大剑从马肚子里抽出来,用沙子抹掉身上减到的血肉。从马尸中跳起,挥舞如圆月流水一般,转瞬即逝的斩向门面。

    大声嚎叫的沿着额头被斩开一条浅浅血痕后,终于被另一柄银色大剑所架住。

    “薇达,你是薇达……”

    高擎大剑的赛特,却是一反常态高声叫出声来。

    蒙着头脸的大食黑袍战士,继续挥刀猛然强攻的动作,不由顿了一下露出个破绽被扑个正着,大袍被撕裂扯开,露出被压在锁链甲下的是凹凸有致的身材……

    虽然是秋风凛然,拔那汗国重镇,西健城外,北归轮休的军士成群结队的穿流在市集中。

    轮换回拔那汗境内的唐军将士,通过斩获、分红,以及军功赏,个个多少小有身家,因此让宁远国内乃至安西各色商家的服务贩售事业,格外兴旺红火起来。很多人驱车挽马,带着大量货物和金钱,赶来做唐军将士的生意,最好赚的还是皮肉生意,本钱简单投入少见效快。

    因此原本荒芜的道路旁,开始出现一座座各种流动商贩食肆酒铺聚集而成,并充斥着各色涂抹脂粉女子的临时营地。很多安西境内的部族人,也带着作为本钱牛马牲畜皮货,没有本钱的就带着自己的老婆女儿姐妹,加入这场淘金的大业中去。

    一时间,用来招揽生意,各种腔调结结巴巴的唐话,充斥在唐军将是可能出现的任何地区。让这些藩胡聚居的地方,呈现出一种类似小中华的假象。

    虽然过了正餐的时间。

    某处平顶土楼酒肆里,满是会餐的人头,走过一层嘈杂喧闹的大堂,二层用简单的柳条墙和布幔一隔,就是一个个雅座小间。

    小间里,安西军、金吾军,河西军、藩军服色的军人,在褐色的粗毛毡上围坐成一圈,抵足在矮桌大案前,挂着摇曳的风灯。大口的喝着坛装火辣辣烈性烧酒,锅子里炖着整只不足岁的小羊,花椒、高良姜等各色佐味料的香气充斥在空气中。

    “天竺那地方也有霜雪,却是湿寒的冻人彻骨,……还是北方干爽利落,连胡蛮婆娘身段摸起来也顺手的多,”

    一个面皮被酒精刺激的熏红的军士,把着捞勺吱吱有声的喝着浓汁羊汤,被烫的龇牙咧嘴,却是满足的表情,大大咧咧道。

    “那些天竺佬的女人,却是又黑又粗的多……也就摸黑还能凑合”

    另一名安西军服色的军士,接口道。

    他老练的用匕箸从滚热的锅子里眼疾手快的挑起一块炖脱骨的酥羊肉,带着颤动的汤水,甩在店家无限供应的荷叶大饼上合切大段的葱白卷起来,咬的汁水淋漓,大呼痛快,才又道。

    “平地上的天竺土人孱弱庸懦居多,打战不也不甚拼命,若没城寨掩身,只要冲两三次,就散了伙……”

    “只要给一什槊兵配几名弩手,我就能给你圈回八百十号人……”

    “倒是那些山民和林中人,很有些彪悍之士,他们跑的快,箭也射的又快又准,还喜欢上毒饵,蹲伏起来就很不好找……剿起来老**烦”

    “所以我们都是用粮草财帛做饵,成伙引出来,穿上厚甲大盾,步骑围起来杀……”

    “不怕辛苦,多杀上几波,把人头用扦子插在路旁,做头墙和路标,数量多了,这些土蛮也气弱了……”

    “有人跑出山林来哀告,请求敛回尸身,然后举族出来请降,青壮编为军前效死……得土蛮山健、射手数营……”

    在他们上层,另一个用毛毯和帷帐装饰起来,更精致的雅座里,一帮文官属吏摸样的人员,也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前谈论另一件事情。不过菜色就要丰富的多了,居然还有一些干果蜜饯之类的餐点

    “都府内有意效法于滇国故事……但是节度衙下,却主张沿袭高昌、龟兹顾例,很有些争执啊”

    “于滇国,这些藩胡儿倒是想的美,保留小朝、国兵诸制度,只置军府,那儿郎们拼死流血博取的优势什么……”

    “不过高昌乃是力拒王师的不臣之国,放在萨末建是否太过了……”

    “萨末建(撒马尔罕)要想请藩,使者前往长安再回来,起码也是后年的事情了,这是河外诸事,估计都成定局了……”

    说着说着,他们话题就转到了另一件事上,一向支持安西开拓经营的内枢密大人,居然破天荒走朝廷的正式体制,发来了申斥。

    这还是康居城光复说起,

    进据康居城(布哈拉)前后,作为唐军西进最得力的推动者,北方可萨人已经通过草原商路,陆续送来六万磅的黄金和约价值两万镑金子的货物,又从当地仓库中,起获了一百七十万迪尔汗(银币)的各色财物,通过查抄和变卖那些大食贵姓占据的产业,预期可以继续获得数百万迪尔汗的一揽子收益。

    此外,废除天课、土课、信仰课、战争课、人头课等大食人制定的一切繁杂捐税后,撒马尔罕城中士民愿意在商税之外,每年再贡纳三十万迪尔汗,其他大小城池依照人口产出,因循此例。

    布哈拉地区虽然已经残破而且还在动荡中,但康居城中残余的贵族和商家,也愿意承当起每年十八万迪尔汗的份额。并许诺,只要地方恢复平静,商路畅通,他们将会吧这个数字再翻上一番。

    这河中诸国,皆人烟稠密的膏腴之地,虽然因为压榨和动乱,稍显残破,但是多年经营建设积累的底子在那里,因此行营北路的兵马,只要略微整理地方,就已经粮俱足,很快休整完毕,再次大规模征发附近的城傍、番军、义从为补备,加上国中的援军,行营兵马再次扩充到五万多人。

    购置了大批骆驼和习惯沙漠中旅行的吐火罗马,还有大批可以随军迁徙的肉畜。正是磨刀霍霍更向西。

    南方的形势也不错,虽然屡有波折,通过就近征发募集城傍、藩军和义从,经略北天竺的行营南路兵马,也达到了两万余人,再加上安西派遣的府兵和武装屯户,也可以全力动员起四万名自备武器并受过初步军事训练的青壮,再加上就地裹挟的数万天竺军奴,其中万字军大约有一万多名。

    通过在北天竺犍陀罗州列国的搜掠,除却路上的折损,当年输送回拔那汗境内的粮秣,就达到了二十多万石。

    预期来年的输出,不及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却是稳定下来的进益,而且随着大唐军民及归化百姓在当地屯垦的扩大,这个岁入的增长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除了人口稍嫌不足外,安西都护府境内的储积是前所未有的充裕。但是都护府内部,也因此产生了不同的声音。

    安西四镇,最远者去国九千里,到了拔那汗等河内列藩,已经是万里之遥,而吞下了河中九姓之地,最远之地已经是距离长安一万四千里了,

    因此在否继续西进,行营和都府,却似乎有不同的主张啊,毕竟行营乃是客军,博取了再多的功业财货,终是要回师国中,但是留下的局面,却需都府来一并承当。

    而都府这些年好容易恢复了些元气,又大大开拓了这些地方,正是全力经营消化的良机,却要不断抽出人力物力来配合行营的进军,自然有些勉强了。

    因此安西都护府想经营好现下这个局面和基业,对继续西拓,却是兴趣不大了,毕竟有高帅的前例在那里,成为这些稳健派或者说保守派主要的依据。

    最后官司送到朝中,内枢密大人亲自发来训斥,尔辈军民,欲使眼前安逸,还是子孙后世安享太平。

    斯大食不比外域诸国,地大民众,多彪悍无畏之辈,兵甲众而善征战,信异教而勇死轻生,若不能一鼓作气打痛,重创其军,夺其势,据其城,扼其险要,……

    待收拾了国中的内患外乱,重整举国之力,卷土重来的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河外诸国,皆如草覆,唯强则事,只要能进兵大破之,则外藩争相从之,皆可用。这是千载难逢,天赐大唐将士博取功业的良机。因此经略西域,如逆水行舟,有进无退……

    “这是在有违体统啊……”

    长安皇城大内,通政司中,也有人对着这封署名通书,大大抱怨道

    “这哪里是内枢密使的职分,简直都是外枢密了,安东,安南,北塞,南平、安西北庭,哪有他不插手的地方啊”。

    “又是改土归化,变羁縻为归化,又是捕奴屯田,开矿营造,又是筑堡建城,修路挖渠,又是使人深入蛮荒,以通商旅之利,又是数万十几万填户屯守……是以国中好商贾之利者,皆风闻云从,相逐与边塞,眼见九夷四边,都不得安宁。”

    “马枢副,又是怎么想的,这枢密院西北厅上下就这么任由他肆意妄为么……”

    “好了不要说怪话了,上位之事,还是少杯葛的好,再说九夷四边不得安宁,总比朝廷中枢不得安宁,要诸害取其轻吧。这位可不是寻常人。”

    终于有人听得不耐,出来制止。

    “你再看看这封……”

    “奏上开府瀛洲侯,纵容门下邑司贩奴取利,致使番外百姓,骨肉流离,……”

    有人错愕了一下。

    “何御史是不是犯糊涂,这满天下公卿富贵人家,有几个没有用过番外奴的,”

    “这掳卖新罗俾之事,新罗国中不是回回有人来申诉么,不也是无果而终么。”

    “你以为这新罗王家真的在乎些许沿海子女被掳的勾当么,人家在乎的是这些私卖的新罗俾,让国中官卖的没法卖出个好行情来。”

    “南海训奴价钱不贵,量又足,要多少有多少,补充的也快,操使起来生死有命,法司不涉,食用的少,还不用给钱,比用本国的奴婢寄口,要省心的多,现在岭南闽中两浙诸道的百姓士绅,荆南、剑南、南平诸道的府兵军庄,田里劳作的都是这种藩奴。”

    “你真要全部取缔释还,那还不天下哗然,群情汹汹……”

    “所以说,这未必不过是何铁嘴,哗众取宠,博取取名声和上听的手段而已,就算天子不纠,多少也会留下印象,给朝野一个不阿敢言的直名。”

    不管别人的喧嚣纷闹,自有人给我搽屁股,粉墨登场在朝野上串下跳的出头申讨。

    秋风飒飒,满眼的金黄中,沐休日我举家驱车出游去了扶风县的法门寺,这是政治任务。

    因为皇帝小白为还生母章敬皇后吴氏之愿,重修了战火中被破坏的四层木制的阿育王塔,赐名“护国真身宝塔”。按照身份和品级,随行的公卿王候纷纷捐纳重金,以铸铜涂金为瓦。

    重新供奉在里头的舍利,还是我家捐献出来的,据说是来自南海婆罗浮屠的释迦摩尼,因为数量不少,在此之前是给我家小女孩儿们当琉璃弹子玩的。

    相比饶有趣味的的小丫头他们,满地的朱紫华冠伞盖中,我懒得凑这个热闹,以身体不适为由蹲在香房里看内参摘要,主要是安西的战事和体系内一些正在发生的事情。

    比如发改委的新统计数据,近年来虽然产量节节攀升,但是牛乳、鸡子、骨排、粗纺布等农副产品的价位确实一路高涨,而在这背后的初步调查的结果却是,近来婴儿出生浪潮的大爆发,让这些相关需求的物资供应再次变的价格高涨起来。

    其实这种趋势很多年前,就应该出现了,通过这么多年来,对新作物和新农艺的推广带来的增产增收,先进生产工艺和管理制度带来的效益,这些因素相互作用在一起足以在社会局部产生巨大的变化,但由于战乱和动荡,加上朝局变化和还未成熟的体系内外的一连串挑战和变故,这些变化所带来的红利被大大的抵消,反而不是那么明显。

    因此一直拖延到了近几年,天下持续太平后,才真正转化成量变积累成质变的大爆发。这几年的所谓婴儿出生浪潮,只是充足供应的农产品和副业配给,良好的卫生环境和医疗条件的副产物而已

    同样也是大集体下先进的管理制度和卫生条件,让军屯庄户人家相比普通百姓家,在同样的物质水准下能够养活更多的后代,没有人会嫌子女多的,于是尽可能的拼命生养。

    可以预计等到一二十年后,这些体系内的子弟都长大成人,达到一个可观的数字,关于他们在体系内安置和就业等出路问题问题,将成为当权者的一个大问题,不过我通过在边疆的经营,已经给他们开拓出一条充满前景的路子,未来如何就的看他们怎样把这条道路走下去了。

    安西的事情,则是来自几分当地开办的文抄,这也是幕后推动文化影响项目之一,不然以对造纸也印刷技术的把持,这非常费纸的行业,是不会轻易出现在哪里的。

    青莲先生于宁远国,募钱千万创办第四所正明学馆,诸事仿春秋稷下宫故事,广募国中名师,列藩贤望资学之士常驻其中,为地方士人百姓,讲解典籍精要,阐明经正义,文学春秋;

    又募地方通译文字人才置书楼,以诸梵语番文翻译海内著作,广而宣印之;又建大讲堂并听场,可纳数千,号称有教无类,无论贵贱藩汉,皆可往听。

    乃定明辨堂制度,凡秋后首月为学假,无论僧俗教派,凡有大德智慧者,皆可自请往中,阐述心得感想,体悟大道。

    宁远国主率亲往奉迎,给河畔庄地十倾,为学产以供日用,公卿士民皆有献纳,时有地方公卿部姓藩汉子弟,争相长追随青莲先生左右,林听教诲,遂有好事者效法上古先贤故事,号称青莲门下八百徒众。

    然后是西健城,开大浮屠法会持续半月,以庆祝北天竺佛法光复,并商讨佛门复兴善后处置事宜,与会大德、僧徒、信众数以万计,多数自远方奔走而至,远者来自千里之外的回纥和青唐,堪称一时盛世。

    凡北天竺新据之地,得婆罗门道场并废弃珈蓝地,约数百所,皆需大毅力虔诚之士往,前往主持。遂当场募得捐纳金帛,多达数十万缗,以充犍陀罗军州佛事。又有一众西域列国的大寺,愿意出资认管无主珈蓝所,差遣僧员拓为下院分寺,每所得数百缗至数千缗上万缗担保钱不等。

    安息王孙李思远,也迎来了藏在当地亚述人和库尔德人中胡拉米叶派的使者,来人与大多数当地土人并无区别,只是披上代表祭祀的圣衫和圣带。

    圣衫用白麻布缝合,前后两面象征过去和未来,含追思祖先、嘉惠子孙之意。圣带代表正确的方向,用72支羊毛线织成,长度能围腰3圈,72支象征《阿维斯陀.耶斯那》的72章,3圈指善思、善语和善行,圣衫和圣带要终身佩用,以示不忘。

    “听说尊主从小是在遥远的东方长大,不知道对王朝复兴之后,宗教政策怎么看……”

    这位拥有浓密胡须和山壑一般沧桑容颜的使者,开门见山道

    按照波斯萨珊王朝的传统,每一代国王都兼教主,自称阿胡拉.玛兹达的祭司长、灵魂的救世主等。

    这位横空出世的起义军首领,自称是撒珊王族的后裔,在对抗阿拉比亚人的保证中,取得了一个有一个难以置信的胜利,也让他的名声和威望,传扬到更加广大和遥远的地区去,这对那些波斯遗民来说,似乎是一种让人欢欣鼓舞的事实

    作为古代波斯境内现存拜火教信徒中,最主要也是最坚定的反抗力量胡拉米叶派势力,却产生另一种担忧,因为这位王者之裔统领下的祭祀和经师,讲经人和祷告者,却是来自东方的体系,(他们拥有大唐授予的各级官衔,并接受祠部萨宝府的专门管理)。

    “听说你们还,崇拜一个艾穆哈人阿布,并将他作为至高神的地上行者”

    李思远并不回答他,反而问之。

    “那是某个支派孙巴德的主张……与大多数火者的意愿无关……”

    使者迟疑了一下说道

    “那我也可以这样回答你……我立誓追随祖先的道路,用火与剑创立一个充满包容的秩序”

    李思远好不迟疑的回答道

    “阿胡拉.马兹达的信徒……将会按照他们表现,得到优渥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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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进逼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在地中海沿岸作战么”

    赛特询问着眼前,古代阿拉比亚英雄的家族,凯利宾瓦力德之后裔,

    “你的亲卫队呢……”

    “还不是因为你和你的同伴啊,……”

    女人有些愤愤的等了他一眼,似乎对当年没能留下他而有所怨念。

    “同伴,麦尔斯还没回国么……”

    赛特有些惊讶道

    “你逃走后不久,作为法兰克人的代表,迈尔斯在和平城(巴格达)得到哈里发的召见和礼遇……”

    说道这里,女人冷笑了起来。

    “如果你去哈希米叶城的话,或许还可以见到这位宫廷顾问,而我和我的部下们,却被强制解散,回到家乡……”

    “看来阿巴斯人显然对英雄的后裔,并没有太多的敬意,不然也不会把你重新派上战场,并只给了一个奈基卜(百夫长)的头衔……”

    听她说了这么多话,赛特叹息道。

    听到这句话,薇达的表情有些黯然,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辩解的话来。

    作为前朝在海军和骑兵队中孚有众望,盛产勇士的军事贵族后裔,受到新王朝猜忌和监督使用是无法避免的,到了她这一代,家族的产业和战士被国家接管,只有一些最忠心的部曲,还在一招传统追随她,继续在军队中维持一个小小的团队。

    但是在那位安达卢西亚的拉赫曼卷土重来的时候,他们连低调的呆在家乡做平民都成了一种奢望,被编入地方志愿兵前往东方,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是呼罗珊的卡塔赫大人力排众议,重新启用了我和我的部下,让我们成为呼罗珊行省,新组建军队的领兵官……”

    女人有些自暴自弃的回答道。

    在穆斯林的世界中,让一个女人来领兵,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因此民族宗教问题纷乱的她受到的挑战和压力,也是无比纷繁的。大多数时候不得不用铠甲披风和面巾,来掩藏自己的性别特征,并强迫自己忽略身为女性的一面。

    但是看到这张可恶男人的熟悉面孔之后,本以为依靠信仰和宣誓,坚实如堤坝的心防壁垒,再次崩决开来。更可笑的是,他似乎成了站在敌对的一方。

    “我想知道你为那些塞里斯人作战的理由……”

    于是好容易暂时解决了俘虏问题的赛特被新的麻烦所困扰,比如一堆象跟屁虫一样人前人后献殷勤的家伙。

    “那个,宇文兄弟啊,你能不能传点心得啊……”

    “赛特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缘……”

    “那个从京城长安,千里迢迢跑到安西军前,来做家族买卖的王思月是怎么回事……”

    “慧荣大师的侄孙女陈瑞莲,不是托付给你了么……”

    “还有梵衍那的小女王……人家可是说要为你终身不嫁的”

    “更别说你在康居城(布哈拉)里保下的那对大食女子……仅仅是救命恩人那么简单么……”

    “闭嘴……”

    这种状况直到除外探查的李睿回来,才被严厉的制止了。

    “准备进木鹿城打探……”

    “宇文兄,你的人都是番外,要多烦劳了……”……

    我正在参观法门寺。

    法门寺,始建于建于东汉末年恒灵年间,距今约有流百多年历史,有“关中塔庙始祖”之称。

    当然我还是对这地方的了解,还是来自后世考古界对于法门寺佛塔地宫的大发现,以及一连串相关的影视节目,甚至有人专门拍了了部电视剧《法门寺猜想》。

    据说当初只是供奉舍利所建的阿育王塔而已,北魏年间扩建成寺,经过北周、隋,乃至本朝的高祖、太宗、高宗、武后、中宗多次开塔瞻仰,由于每次瞻仰都要敕建重修一次。

    因此如今,占地规模极大,号称瑰琳宫二十四院,有释迦院、弥陀院、濡湿院、罗汉院、塔会院、祝寿院、净光院、毗卢院、千僧院、十王院、天王院、上尘院、三圣院、圆通院、新兴院、修造院、经藏院、戒坛院、净十院、妙严院、五会院、北禅院、南禅院、西禅院各有职能。

    沿着山门、宝塔、大殿的中轴线左右分列,以阿育王塔为中心分成田字形的四大片,每片区域又分八院,俨如缩小的长安格局。

    与同时代其他大多数寺院不同,大唐佛门佛门大小乘的华严、法相、律宗、净土、天台、唯识、禅宗、密宗八大宗数十小宗,其中皆有驻留和道场。

    如弥陀院、净土院为净土宗供养地,华严宗的供养地毗卢院;专弘禅宗的北禅院、南禅院、西禅院,甚至还有专门供养讲弘小乘佛法的罗汉院,象随我回国的莲花生,也一度在驻锡其中的天王院,坐曼陀罗坛城山,为密教译经说法。

    其中的经藏院号称天下佛门九经十二部大藏法的总院,此外除了佛门,法门寺还有道家的五会院和儒门的三圣院一席之地。

    现今不过大部分都只剩垣瓦荒废与杂草中。由于里头历代施舍的金银供物珍宝法器不计其数,因此在长安沦陷后,也遭到了兵火的劫掠,庙堂多毁,佛祗蒙尘。进过这些年重整,也就恢复了小部分旧观而已。

    象天子及诸王妃主行驾,就行宿在最大的释迦院,诸宗室国戚在弥陀院,随行宰相公卿于净光院和毗卢院。

    但仅仅是这一部分,也叹为观止,

    远望楼宇重阁,宝刹高耸,骶尾飞翘,拱栏灿烂,四门八窗,门列力士,窗饰狮象,阶玺层彩,气象俨然,其中最显目的,还是新筑的“护国真身宝塔”,塔顶的金色宝珠和九重相轮在天光下熠熠灿然。

    四方四角飞檐的护国真身宝塔,与其说是宝塔,不如说是层叠而上的佛殿大堂,光是每层的大柱就有二十四根,围绕中心大柱有盘阶而上,每层都供用三大佛和不计其数的菩萨金刚力士天女,用华丽繁复的藻井和壁雕环绕着,据说佛前的莲台上,每片莲叶都刻着金银钱供养人的姓名,多达数千人,据说多半是历代的宫女。

    且不论皇帝小白,是真的梦见生母,还是觉得天下太平了,可以有点积累和闲余,搞搞大型宗教活动,秀秀天下安定的中兴气象。好歹先章敬皇后当年也算是小丫头的半个母亲,虽然我骨子里是个社会主义红旗下无神论主义的五毛宅男,这点面子是不能不给的,于是原本因为体积和重量,只能修到四层的阿育王塔,被我名下的工程军用水泥灰浆等新建造工艺,一气加筑到八层,总算从原本的四方高楼变得有点塔的摸样。

    不过作为长安宗教界的幕后赞助人之一,我还真是没怎么来过这地方,

    前次路过这里是引兵克服关中的时候,这里还是破破烂烂的满地疮痍,经过了官军和叛贼的反复拉锯,把里头大点的梁柱都拆走去做他用了,因此远远所见不免让人大失所望。

    由于是皇帝来还愿,所以剩下的日子要由个宗戚、公卿轮流供养好几天,然后再举行大型法会说经,最后有前来的各宗各派的高僧大德资学之士,轮流做文题记勒碑才算了事。所以我再不情愿,也得在这里带上一阵子。

    我家的女人们也各有选择,当然传中能送子多嗣的佛子菩萨被告求贡献的最多。小丫头还按照她幼时母亲的形象,让人雕了一座千眼千臂观音化身像,作为某种寄托。

    走了一圈,我又回到了二十四院之一的“濡湿院”(浴室院),里号称可供千人同时沐浴净身,房舍连云,屋宇成片。

    现在这里的大小光头们都被清理出去,变成充满娇声软语的私家重地。走到这里,我的护卫和亲事、扈从都留在了外头,自有我顺着帷帐围起来的障道,越往里走就穿的越少,高鬓云裳霓裙的宫装变成了宽松的居家裙装,又变成轻薄的,到了第五重帷帐,行走的侍儿们都想在温暖的室内一般,穿着小衣下裳,套着晶莹如纱的帷子略作遮掩而已。

    水气氤氲的,最后在曼陀罗纹和宝箱花浮雕的大池子里,小女孩儿,象条鱼一样的游来游去。

    “喂喂,……佛门净地”

    我有些无奈的说。

    “你好歹给点面子吧……”

    “佛门里才好玩啊……”

    小东西格格笑出声来,还把小苹果拉过来,突然扯掉她遮掩的东西,粉红娇嫩的身子,展露在我面前。

    “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就胆怯退缩了……”

    在宝相庄严的佛门圣地,借着沐浴之际,作着闺房之事,看起来也是深得其乐,特别是在四壁的金刚力士菩萨天女的彩绘浮雕的注目下,然人特别有干劲。

    “下一个是谁……”

    片刻之后,我放下小苹果酥软无力的腿儿,对着簇拥在周围星眸迷离的小女孩儿道。

    再次放开伏在我怀里轻轻抽搐的哝哝,却发觉她哀哀叫了声的身体突然再次僵直了起来,却是小东西在身后,把手指也伸了进去。

    呀,突然一声惊呼,却是满脸羞红的贺兰蓉蓉,褥裙半截的站在池子边,却被小东西眼疾手快的扯着裙子,扑通一声栽进汤池子里。

    待她全身**的站起来,却已经在我从背后抓住。

    “不要动,就这样,让我来……”

    我抱着如鱼儿一般在怀里打摆的贺兰蓉蓉,撩起湿漉漉的裙裾,就这温暖的汤水一起刺入体内,然后激烈的荡漾起来。

    然后又有人回来了,于是汤池子又增加新的观众和参与者……

    在长安

    我见到的是一个足矣容纳数万人的大竞技场,比君士坦丁堡里皇帝亲自出自修建的角斗场更大。

    相比血腥而狂热的角斗,塞里斯人的竞技活动无疑是以种类繁多而周密著称,既有马上和徒步的战斗,也有展示个人武勇或是依靠集体协作的大规模运动,于是我恍然大悟。

    当罗马人因为教会的压力,而在数百年前彻底禁止了一切与奥林匹亚竞技活动相关的事物后,我居然在遥远的东方,看到古典奥林匹亚的复兴,或者说是历史巧合一般的再现。

    他们同样拥有摔跤、拳击、赛马、角斗,武装赛跑和马拉松,以及类似五项全能的综合体能比赛。

    他们没有标枪和投石比赛,却有着多种形式射箭运动,他们没有战车比赛,却有着速度和体能极限赛马,他们的勇士更喜欢与狂暴公牛进行贴身的角斗,并允许妇女和儿童到场,并在比赛中为之疯狂叫喊和喧哗,胜利者按照团体和哦是个人,被赐予丰厚的财物和代表头衔特殊奖杯,并获得皇帝给予的官职和身份。

    但是相比古代个人展示意味浓重的奥林匹克竞技,无论是骑在马背上,用长杆追逐击打小球的活动,还是穿着厚厚防护的人成群结队冲撞在一起,争相将一个球体冲进对方防线的比赛,无不是充斥着塞利斯人对战争哲学的日常体悟。

    在这里我甚至感受这些运动更像是骑兵集团冲锋和步兵阵地防御的预演。更别说他们可以成群结队的骑在马背上精准的射中活动的目标,这一点他们似乎与君士坦丁近卫骑兵军的创始人查士丁尼皇帝,有异曲同工的军事思维。

    相比喜欢热闹繁华的君士坦丁人,塞里斯人同样喜欢通过宏大而富华的宗教活动来证明自己的虔诚,各种教派的活动场所,遍布这座城市,数量之多,以至于塞里斯人的官方,在政府中成立专门的机构,以进行分类管理。

    而他们的皇帝,似乎没有固定或者说明确的信仰,而是用一种兼容的态度来对待本土两大教派和众多外来信仰,对他们的赏赐也是采取轮流的方式,各种信仰的顾问时常充斥在他的宫廷中。

    只有特别的节日,或是重要的历史纪念日,这位君王才会离开他的宫廷,前往某处由皇家赞助的宗教场所,那是一场何其壮观的盛事,光是随行的贵族和大臣,就足够组成一支军队,更别说她们数量更加众多的眷属,和护卫她们的军队。

    塞里斯人特色的多神教偶像崇拜在这里被发挥到了极致,数量众多无比高大的造像,被皇室、官府、信徒供奉的金银器物和珍贵珠宝装点的无比璀璨,而且他们崇尚建造更多更大,更加华丽精美的神像,有金子和银子做的、也有铜铁和木雕泥塑的,并将之作为虔诚与修行的象征。其中的精美和逼真,让人想起了希腊城邦和共和国的古典时代。

    这也让经历了声响破坏运动和保罗拍穷人暴动之后,使团中大多数成员有些不适应。

    不幸的是作为外国人,无论你是罗马派还是君士坦丁正统派,要想在这个国度保持自己的宗教习惯,必须向官府申报,将自己归入涅波利斯派的名下,因为这是官方唯一认可的天主教会。

    《洋流之彼方,小马略,阿什维克回忆录》……

    呼罗珊人视为生命之源和母亲河的乌浒河,还在大漠中继续流淌,滋养着数千里的土地和人口。

    一只只旗帜军队沿河排开,正在浅浅的河滩中洗马和取水,大量附近募集而来的民夫正在掘壕取土,堆筑出一个个临时的营垒。战争的气息如火如荼的蔓延在整个呼罗珊地区

    进攻布哈拉不利的蒙面先知,带着他残余的军队和大量财富和战利品,在唐军的前锋进入前,就急冲冲的推出布哈拉地区后,越过阿姆河上游沙布里赫,进入呼罗珊南方锡吉斯坦,在当地招兵买马重复旧观,逼近设拉子地区,威胁呼罗珊南方的俾路支省份。

    撒马尔罕城中,随着驻军一起到来的,新冒出来众多所谓唐人风味的食肆,让撒马尔罕人大开眼界,此刻正是中午最繁忙的时光。

    大碗的三鲜烩子被放在托盘上端上来,虽然只是干发得虾皮,水泡的菇干,再加上大罐装的杂碎肉炖汤,撒上类似面疙瘩的饼碎,做成半干不干的面食,对远离故乡的人来说,却是无比亲切的中土饮食了。

    因此早早就被各色食客坐的满满,其中甚至有很多撒马尔罕本地人和外来胡人客商,所不同的是他们还会额外要求加一些塞里斯国内,才特有的佐味和酒类。

    店铺靠墙的一角,几名风尘仆仆的安西客商正在一边稀溜溜的大快朵颐,一边旁若无人高谈阔论着

    “你去了一趟国中回来,怎么反倒变得孤陋寡闻了……”

    “这又是怎么说……”

    “他们都是去争往天竺贩粮输军的买卖啊……”

    “天竺贩粮的生意有这么好做么,康国、安国、宁远、石国这些地方不都是富产谷畜么……”

    “那是你不晓事,这些地方都是一年一熟的多,而天竺则是一年两熟三熟的季节,因此谷米极贱,只要错开秋后,从天竺运到河中,总比当地的还便宜啊……”

    “而且贩运军输,当然不会只运粮食了,天竺地沃饶物产也多,还可以捎带贩运些当地的土产,也是一笔赚头啊,沿途关卡不税,而且还有军中的护送,那些地方藩众也不敢侵扰,沿途也能和他们做生意,来去都是赚头啊。”

    “不由他们不急啊,谷米在加上其他输送的杂项,一年才二三十万石的军额去得晚了就没有了,”

    “此外官府还在地方大募匠人夫役,准备在天竺大开矿冶、工场,还售卖产业份子,一份子只要数缗到十缗,五年还本,每年终还可从产出中分利,……”

    “不过拿下大商家收买起来,看中的可不是份子钱这点小利,而是把买份子当做了对官府和军中示好的路子。”

    “再说天竺农畜皆盛,只是碍于水土无法远运贮藏,但是行营从国朝带来了一种特殊制罐的技艺,可使谷肉瓜菜封藏一年半载,而无霉坏之虞。”

    “只要各色工场一开,用的是当地极贱的奴工,这罐中的生意,只怕是细水长流,越发做的大了。”

    “他们如此示好,不过想抢这个前景买卖的先手而已……”

    北天竺,坦叉始罗城(今伊斯兰堡附近),这座在《大唐西域记》中,被称为“地称活壤、稼穑殷盛。泉流多,花果茂。气序和畅。崇敬三宝”的大城,如今成为键陀罗军州前进重镇和驻地。

    依旧火辣辣的秋阳中,各种肤色的赤膊士兵,正在挥汗如雨的操练着。他们都是教导军射生郎将,神武左都虞候鱼同亲率安东兵、渤海兵、靺鞨兵、吐蕃兵等五千余人,抵达天竺后,除去伤病掉队者,还余四千三百八十一人,相比来自寒冷干燥的安西军和金吾军,他们将更适合在当地潮雨林多的山地和平原地带作战。

    于是原犍陀罗州守捉使胡狼将,如愿以偿的卸任这个缺乏挑战性的临时职事,带着轮换休整的将士启程北归,不出意外的话,他将调任新筹建康居都督府,不用再和那些孱弱的天竺土兵纠缠,可以去和真正劲敌——大食人作战。

    城外被清理出来临时大校场,正在测试一种新式火器,可以手抱行军的火巢弩,一只长大匣子,二十五支火药箭,无需上弦,燃线急发,依次如蝗鱼飞,虽然准头不好指望,但是扇形**出去,对近距离的冲锋还是很有压制效果。

    平日行军,就用防水的油布包裹起来,无论是士兵背负还是马驮皆可,总算弥补了在山地密林中火器投射的不足……

    大部分婆罗门阶层,必须被消灭,仅存的也必须接受大唐的改造,以符合大唐统治的思想倾向,重新阐释教义典籍和神话传说,以达到婆罗门与复兴佛门的共存共融。僭以神名,凌驾于世俗政权之上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异端,允许当地爱国宗教团体采取火刑等手段,以正本清源的大义,从思想和**上被消灭和净化。

    王裔以外的,刹帝利阶层允许被有选择的保留,其中率先向大唐降伏矢忠者,可以作为合作者的典范,在典范政权中拥有一席之地,但不允许任何专领一方的存在,刹帝利藩主、城主、邑领,头人,必须搭配以唐人为主的辅佐官属,而且必须加以密切的监控和监督。

    作为农夫、士兵、商人、贫民、和手工匠人为主的大部分“犬舍”阶层,则短期内被允许维持大多数现状而不做太大的改变,只要他们能继续想大唐效忠,并承担足够的赋税徭役。

    数量庞大的首陀罗,将是我们编管劳役和发动地方的着力重点,只要随军立下战功,或是对大唐做出足够的贡献,我们可以为他们脱籍为良民和归化人,并补充到地方维持部队和下层执行人员中,以奖赏勤劳奋进。

    对于四等之外,那些不可接触的贱民,也可以参照首陀罗的例子,这些流动的人口,是我们所必须限制的,大多数情况下可以采取抓捕和集中编管的形式,但是尽量避免将他们与其他阶层大规模的安置在一起,理论上采取异地遣置的方式。

    《唐代殖民考之天竺方略初稿(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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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初接

    河中刚刚经过战火的土地上,一只小队伍行走在一处偏远市镇的瓦砾中。

    这是一个战斗什的标准配备,一色灰蓝内贴毛毡的帆布紧身衣裤,可以提供一定对箭防护,四名穿锁子甲背心铁网披肩战裙的槊手,三名穿镶贴皮甲或是纸甲的射生兵,两名穿半身鳞甲背大牌的刀斧手,再加上连身明光甲佩长剑,带着军号和小旗的十长本人。

    每人都有一条可以防水保暖的夹绒铺盖卷,装着口粮水壶饭盒火石药膏索具等杂碎家什的大背包,多用途的匕箸被绑在裤腿触手可及的地方。

    除了个人的武装外,他们还会多带四五张快弓或是连弩,多余的箭壶,几把把斧头和锤棍、短枪以满足战斗什备换的需要。这些东西都和他们的营帐炊伙用具一起,放在配备的六至八只驮畜身上。

    依靠这些装备,他们可以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在陌生的战区保持八到十天的活动能力,如果能就地取得补给,则这个时间还能顺延下去。

    如果有需要,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加强,比如为了满足强行军或是短途奔袭的需要给他们每人增加一匹代步的骡马,外加两驮补充体力的压缩口粮和草料。如果是长距离行进,则每人会有两匹以上备轮换的马,数驮口粮草料和两名专职照管骡马的武装军夫。

    如果是按照就地进攻或者防御的需求,他们会得到更多的弩弓,乃至油瓶、火弹、震天雷之类投掷性的火器甚至是皮炮,火巢车、旋风炮、弹射器、发火箭等发射性火器。

    这次他们就带了两条猎犬和一名训犬的吐蕃人,追索着一伙败兵,进入这里的。

    布哈拉作为大食国外乌浒河省的核心地区,大食人还是在这片地区下过一番功夫的,因此就算唐人入主康居城后,在距离部分城市较远的地方,局势还是有些混沌不明,流窜的盗匪和乱兵威胁着当地的商旅,甚至有人打起自立自治的旗号,试图与外来者讨价还价。

    还有一些逃散的大食军队残余和那些地方上穆斯林结合起来,用恐吓和谣言裹挟了相当部分当地人,变成潜在的第三股势力,他们不敢正面对抗唐军的兵锋,却在在偏远的乡村中坚决抵制来自布哈拉城的任何命令。在他们的背后,据说来自木鹿城的奸细和探子的手笔。

    因为作为征服者的唐军,需要善后处理的事情还真不少。

    因此最初的策略是,占住大路,放开两边;以移民和屯军据点,控制交通干道周边三十四里内为警戒区,确保主要通道的安全就足以,其他地方暂时维持现状。

    然后再以这些据点为支撑,慢慢经略地方,因此这种武装巡游的小队,搭配若干倍藩兵,义从,逐片区域清理向外拓展的镇压部队,变成一种常态。

    破破烂烂堆满垃圾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两条瘦骨嶙峋相互砒牙的野狗在翻找着什么,看见这一行人马,顿时呜呜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只有空荡荡的行进声,在凌乱的街道中回响。呼呼有声低头寻觅的猎犬突然停了下来,这像是一个信号。

    敌人像是被水淹的蚂蚁窝一般,哄的一下从街头巷尾的间隙中涌了出来。大多数人都是棍棒或是削尖的,只有少数人有刀剑,在某种激烈语言的煽动下,嚎叫着扑下这支小队。

    小队的槊手,不慌不忙的半跪放低矛尖,斜斜指向最近的方向,装好的箭匣被按上弩槽,这时射生兵手里的快弓已经开始发威了,几个叫喊最凶的领头人呗射翻在地,丢过来的石块和杂七杂八的投掷物,也将大牌砸得咚咚响。

    一名刀斧手头盔突然歪了下,流出一条血线,却无动于衷的继续,装填着手上的弩弓,那种一板一眼如条件反射般的战术动作,冷静而沉默的让人有些无法呼吸。

    赫赫的刺杀声,呼呼的剁砍和咻咻的弩弓入肉声,似乎没能吓退这些占据数量优势的敌人,哪怕他们的尸体在这个唐人小队周围倒成一圈……

    皮炮乒的一声冒出一股灰烟,在焦灼的味道中,房上嘭的溅起一大蓬沙土,几个哀叫的人体栽倒滚落下来,流淌的血水将墙壁浸城粉色。

    小小的军阵中唯一一只皮炮已经被丢在地上,三只长匣子一般的东西被从背囊中取出来,

    刺耳的嗤嗤声中,唐军的军阵刹那间被燃烧的白眼所淹没,那些暴徒不由顿了下,却发现白烟中,拉出数十条细丝般的白线,斜斜的钻进人群中,激起一片惨叫声。

    将枪尖上贯穿的人体摔在地上,这些暴徒已经惊恐的退却了,成片倒在地上的人体中,还有人在呻吟,他们身体流出的血水,在坑坑洼洼的地面汇集城了一个小血泊。几乎是零比三四十的伤亡交换,这些曾经是蒙面先知军队中有过多次战斗经验的成员,也不禁畏惧退缩了。

    这时远远听到鸣镝的吐火罗蕃骑,也冲了过来,沿着街道篼尾将这些暴徒冲杀的七零八落。

    阿姆河畔的浒罗城,这座流域绿洲中的第三大城,其实只是一个木制的围珊的大市镇。

    如黑云一样涌动着从金黄沙丘上奔流而下的骑兵,更多的骆驼骑兵紧随而下,在驼峰间直起身用短弓抛射着箭雨,将城寨低矮的木栅,拍打的咄咄作响。

    这是一只穿过河流走廊,对阿姆河畔的唐军,发起试探性进攻的大食军队。

    更多皮炮的轰鸣声和火巢车的白烟,像是平地上蒸腾起得一条长长的白云,将一头撞入的骑兵黑潮猛然顿了一顿,然后白云中黑色的身影,大片的栽倒,喷溅的血花,让还没来得及被吹散的白烟,染上了点点快快的粉红色。

    用火药管发射的巢箭,虽然大多数没能射透这些士兵的环甲和链甲,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和骆驼,却没有这种运气,这些缺少防护的可怜动物,不是哀鸣的栽倒在地,就是痛苦嘶叫着本身转身,和更多的同类撞在一起。

    于是呼罗珊军队最引以为豪的骆驼射手配合轻骑的快攻浪潮,在战场中拥踏挤撞成一团,然后唐军的少量投掷燃烧弹,也开始发威,随着爆溅在骑兵上空的火团和炎雨,骑兵的浪潮开始崩溃消散。

    在少量具装骑兵的引领下,大量部族骑兵也如出闸的洪水一般,从两翼咆哮的插向敌人的身后。在各族士兵的奋勇追杀下。

    倒拖着旗帜向沙漠深处败逃的呼罗珊残兵,在黄沙中用人和马得尸体拖拉出一条血路,虽然这只是一次对唐军本阵失败的突袭,却最终变成一场教科书般的样板战争,这也是让奉命从附近赶来增援的河中各族军队,震撼而惊惧的一幕……

    安西长史杨干,刚刚忙完一整天的公务,正待唤过自己的胡姬出身的小妾给揉揉肩背。

    这名两眼水汪汪的满是春意的妾侍,是从一名叫做诺基亚的番外豪商手中买来的女奴,虽然语言有些不通,但是精通服侍人的技艺,让他很是满意。

    这是这种红袖添香,温软在怀的惬意,并没能维持多久,就有人进来通传。

    听着鼓噪在门外的喧嚣声,杨干有些头疼的捏捏前额,还是把自己已经情动的小妾赶下去,对着面前的军册名帐叹了口气。

    北衙的龙武军、神武军、神策军,枢密院直属的教导军,南衙的金吾卫、武卫,骁卫,地方上河西军的玉门军、豆卢军,青唐都护府的退浑军、湟源军,北庭的伊吾军,各种番号如走马灯一般的出现在安西境内。

    还有各色城傍、附藩、拓揭、义从、军奴背景的回纥人、吐蕃人、西羌众,青海部,吐谷浑人,契丹人、党项人,靺鞨人、奚人、室韦人。那位大人搜罗来的援军固然是源源不绝,但是其中藩汉杂沉族类繁多的,也让管领他们变成一件极其纷繁复杂的要务。

    光是打散重编分派,就占据了一向政务简凡的安西上下大部分的精力和时间。

    由于都护郭昕和重建的啧西军使李元忠,都已经移镇更西边的碎叶(比什凯克附近),日常事务实际都由这位长史署理。

    “我要更多的唐人……哪怕是老弱妇孺”

    “没有唐人,那些城傍、熟藩、绛户也好……”

    “不要老塞过来那些半吊子的归化人,他们多半两汉话都说不好……”

    这也是安西治下,各地驻屯镇将军尉们,最常见的抱怨和呼声。但是这次他们派出的代表,却一反常态的聚集在了龟兹镇的本城,因为传闻国中将差遣来新一批后援。

    工程军,整整两个军的建制啊。清一色的唐人,虽然免不了老弱病残,好歹都是正宗汉家男儿,比那些拿来应急凑数的归化人,要稳妥可靠多了。

    年纪大,也意味着他们在国中基本没什么牵挂,是真心到安西来安家了,只要到了当地找藩女一配,就是几千上万家新军户家庭。松开胯子生一生,十年二十年又是一代人,数万口军户边屯子弟了。

    虽然让他们这一路走过来,至少要花费十几万缗,到了安西安置他们和配齐日用家什,也要好几万缗的投入。

    河北工程军的前身,其实是宰相李泌,为了安置那些被大刀阔斧裁汰下来的十几万诸军将士,除了老弱伤病,实在不适合军中生涯的,也有大量的军中刺头,或是犯了事的麻烦人物。

    当时河北地方不靖,乱兵盗匪横行于野,官府正在重建起地方秩序,为了避免这些裁汰将士,流落地方自生自灭衣食无靠,变成新的动乱根源,于是以工程军的名义,以相对军队较少的代价,继续维持着队他们的编管。待到天下诸事以定,再慢慢放还归遣。

    后来他们就变成中原重建,最大的一只建设力量,又经过历次放归和归建府兵。

    其中部分人逐渐掌握营造建设的技艺和经验并习惯这种生活,被保留下来成为官名正编的工程军,另一部分表现出勤恳可靠的将士,被分流到度支宰相的名下,组成专职转运的漕军。

    但随着天下太平,地方建设的需求也逐渐减少,继续维持这么一大批规模的三线部队,变成政事堂中宰相们的一大负担,因此,在度支宰相第五岐的牵头和秉笔宰相李泌的默许下,经过一番利益交换,完成了一套官僚体内复杂的调拨程序。

    大概有三万至四万左右的前工程军人员,由枢密院名义接手,进而以营边为名充四方戍防,当然能够被挑选出来充边的,都是些因为战乱家人离散,国中已经没有依靠和牵挂的老军卒。

    其中大部分被差遣往安西,所有的行装、安身钱,差遣费,路费口粮,皆有枢密院名下所出,其中大半是龙武军以实物垫付,再通过西北路发行的军债慢慢收回。

    “来了……”

    风尘扑扑中,漫长的队伍终于出现在城外的驿站前,早有准备的当地军民早已一拥而上,端汤送水的忙的不亦乐乎。

    他们头戴的是藤盔,穿的是耐磨的水纺粗布,腰里有布带,身上有口袋,插着锹镐铲钳之类吃饭的家什。每人背着柳条箱和一条毡毯。防身的武器师一柄可以接长得双面斧,部分人还有藤甲护胸和蔽膝。

    这些藤甲的工艺乃是来自南诏,南诏灭亡后,那些善治工艺的土著匠户,都被唐军大规模的收罗出来,整村整族的迁往内地。其中就包括这些善造藤甲的部族百姓。在唐人的编管下,继续以传统手艺为生,不过他们需求最大的客户,却是来自南海。相比沉重易锈蚀的铁甲,这些可以防水的藤甲更符合海上战斗的需求。所以他们到了新家园,依旧过的颇为滋润。

    为了武装这批西进的工程军,特地从剑南的积存中,拨付了数千领过来……

    从法门寺回来后,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手脚还有些飘忽。没办法别人都在清心寡欲的斋戒奉礼中,我确实在她们求子心切的热忱中,享受香艳而辛苦的三天。

    然后是长安两学的三年一次的联席年会召开,偌大的礼堂中,上千名学子士官济济一堂,却没有多少嘈杂的声音。因为,我正在给他们讲课,关于过去,现状和未来展望的命题。

    因为龙武军所处的这种状况,可以用一段后世被喊烂掉的口号的形容,就是三个代表,没错就是三个代表。

    代表最先进的生产力,意味着可以养活更多的口民,将更多的人力资源解放出来,从事更高端和更细化的社会分工,并在阶级金字塔中产生足够衣食无忧并有闲余的人,可以将精力投入到思想哲学科学文艺等各个领域的创新事业中去。

    所谓动荡不安大多数人朝不保夕的乱世,要想产生足够的文明成果,简直就是一种奢望,人类社会的大多数成就都是取得于蓬勃发展的上升时期取得的。

    代表最先进的科学文化的发展方向,也意味着始终占据着文明发展的高端和上游,并将之转化成对生产力的增益和对外的辐射影响。通过先进文化的流传和,产生诸多的此生文明,让众多处于发展下游的外来民族,在文化交流和对比中自发的抛弃落后的传统,而自发的学习和效法更先进的文化元素,以达到融合外来民族或是将之隐性消灭的效果。

    野蛮残酷落后的东西,在文化碰撞中的自然淘汰。西夏契丹民族的消失,某种程度上印证了这种文明淘汰,而拒绝改变的元蒙残余,逃到草原上,就只能重新退化成满身污垢的牧人。

    从某些方面说,宗教也代表了部分文化的载体。伊斯兰教历史最开明包容的时期,也是阿拉伯帝国最强大的时期,远远领先于同时代欧洲的大部分国家,以至于后来的文艺复兴还要从阿拉伯世界反哺古代希腊罗马的文化。

    我在边疆的经营,佛门也是不可或缺的助力之一,所以我家门下很早就与长安城中的各教宗派都有所联系。

    现在在西域和天竺,混得最好的是净土宗,因为人家门槛低,只要能口念阿弥陀佛,就能往生极乐,因此被广大社会底层接受的很快。

    而在军中最后欢迎却是律宗,因为讲究重研习及传持戒律,不重享受而重持行,很有些苦修士的味道,因此往往能够不吃劳苦的随军征战,或是深入那些蛮荒远僻之地开辟道场。

    而禅宗则胜在僧众的数量够多,有专门修持武艺,随军作战的武僧,走到哪里护持到哪里,为了坚定以外道法护持佛业的决心,其中大部分人都拜的是斗战胜佛。

    没错就是斗战胜佛,就是根据传奇小说剧本《大唐玄奘西游传奇》,而出现的本土原创人物,不过作为玄奘的法脉,法相宗的普如等人我饿了政治上的需要,可以根据天竺神猴哈努曼的渊源,凭空考证出这么一号外道护法成佛的存在。

    至于最后一条,代表封建王朝最广大统治阶层的根本利益,这一点反而很简单,这也意味着稳定的统治秩序,和自我更新换代的持续改良,来延续王朝的生命力。

    而龙武军集团为首的军事背景利益阶层,在安西和其他地方的开拓,也可以说是这种全面并进的一种缩影和印证。这种状况只要能持续三代之后,这些地方充斥唐人的后代或许有所困难,但是让这些地方崇尚讲汉语,用汉家衣冠文字,却是可以预期的。

    从某些方面说,

    这也是一种价值观的输出,我的国家比你们都强大,我的文化比你们都先进,我有足够庞大并受过教育的人口基数,于是我的子民行走的地方,我们民族经过实践和历史积淀的价值观,就会自然而然在当地形成道德至高点和思想舆论领域的优势,这就是普世价值的真正意义。

    普世价值不在于他本身的口号如何的华丽,又是如何正确博爱,如何逻辑周密,而在于背后推行的国家民族,是否足够强大的实力,是否在社会发展大多数领域占据优势,要知道数千年下来,中国周边的国家民族,无论是曾经敌对的还是已经顺服的,都是饱受中华文明价值观的熏陶,这或许也可以看做有中国特色的普世价值吧。

    又好比罗马帝国虽然最终被野蛮人所毁灭,但是长期积累下的文明成就,让罗马的遗民前赴后继的试图重现昔日的辉煌,即便是那些罗马帝国的毁灭者也深受影响,抛弃自己民族的传统和特征,崇尚罗马有关的任何事物,并为了罗马继承者的名号而争斗不休,这可以说也是一种普世价值的变相再延续。

    “知道你们将来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么……”

    这些学员中很大一部分人的去向都已经确定,不甘心在政治格局已经固化的国中坐熬资历,就只有去边疆博取功名和晋身的机会。

    “大多是穷山恶水,荒原大漠的不毛之地,不是冰霜雪雨,就是暑热湿障,只有最坚韧的人才能活下来……”

    “到处充斥着对外来人充满排斥和敌意的蛮人藩族……”

    “愿为大唐永戍边疆,以己身报效朝廷?为大唐开疆拓土,鼎立万世基业而不惜此身?……”

    “错了,我不需要这些繁复华丽的空洞口号,我只需要能够甘于艰苦寂寞,利用有生之年,能在大唐边疆做点事情的人……”

    “我倒情愿你们说是去升官发财扬名立万,谋取更好的前程给后世子孙赚下家业和门荫,什么开疆拓土,扬国威于域外什么的,就顺便做做好了。”

    说道这里,人群中倒是如大海微澜一般掀起一阵低低的浅笑声。

    “也许你们其中的某些人会死掉,有些人会失踪,就算埋骨他乡也没有人知道你的所在,还有些人会留下终身的残疾和伤痛,……”

    “但我至少给你们一个机会,努力超越我的机会,……”

    “十一年前,我从外域越过大漠的热海恶风,循着玄奘大师的路线,回到国中的时候……”

    “说实话,我只是一心想继承师长遗愿,来故土寻根,顺便开一间风味食馆,既能谋生也能满足爱好足矣,”

    “不想却逢国难,阴差阳错成了哥舒元帅帐下的一小卒”

    “然后我现在贵为枢密,汲列武臣首班,与宰相并肩,坐论国事,又尚公主,受邑南海,门人部曲亲众数以千万计,富贵不可言,”

    “所以说人生际遇,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东西……我还是那句话”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这个时代上最壮丽的事业——”

    我顿了一下,才改口过来

    “为大唐崛起而奋斗,为大唐的荣光笼罩在所有人类能够踏迹之处,而永世传扬付出过一己之力……”

    “这样一句不改的刊载在文钞上,真的一点都没问题么……”

    穹顶会场之外,薛景仙身边一名从事,望着阶下正在翘首以盼等待消息的,一干各家文钞采风笔手,有些迟疑的低声问道

    “这种话本身就是发人醒馈,再怎么修饰有用么……”

    薛景仙面容无波的轻描淡写道。

    “反正就是要说给朝中的某些人听的……”

    “当今是个有为天子啊……”

    薛景仙叹了口气。

    有为天子的意思有多重,一方面就是这位天子任人任事,敢于放开手脚,另一方面天子要想大有作为,就意味巩固的皇权之下,就不会容许太过专大的存在。

    同时也意味着,只要宰臣不换太大的错误,朝局会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况下,对武臣出身的人来说,朝中寰转和迁调的空间,也相当有限的,更别说还要和大量科举、门荫、清望出身的争夺政治资源。

    虽然有大力支持,但是两学出身的学院派,想要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力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这个策略,未免避重就轻走边功的路子,在受到关注和竞争较少的外围边角之地,把相对僵持的棋局重新做活的妙招。

    毕竟指望自己这位满脑子都是奇思妙想的主公,耐下性子去做一个循规蹈矩有板有眼的青史名臣,还不如改弦更张做一个同样能够名垂千古的佞臣弄臣,更加容易一些。

    就算是王莽周公,也需要时势造就,既然不能求进于内,就自取于外。

    在这一点,梁氏门下五大长史基本共同点是一致的,却也各有想法和分工,象薛景仙仍然走幕后全局的路子,崔光远更注重朝野中的得失,郑元和则从封疆大吏的身份外部使力,魏放进继续谋求军中的前程,温哲还是习惯在公主府名下的体系内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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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梦想与勇气,权力与欲望交织的时代,这是一个如火如荼动荡与转折的大世界,欧亚大6三大帝国的风云变换,一个古老帝国盛极转衰,一个年轻帝国走向全盛,一个新生帝国崛起,经过刚改朝换代的黑衣大食帝国,拜占庭王朝的分裂与动荡,没落中酝酿着天主教与东正教分裂的种子。伊比里亚半岛穆斯林进攻高卢,唐与大食争夺大西域的昭武战争,法兰克矮子丕平建加洛林王朝,迎回出逃的教皇,以罗马为宗教都的献地运动,以火与剑的手段从精神和肉体上消灭其他信仰的异教徒。
小时候学历史,英雄豪杰,胜败兴衰,或热血沸腾,或扼腕叹息,种种恨不得投身其中。现在回头看来有无数英雄有辉煌的经历,却也有太多遗憾,偶然与必然因果循环造就了历史。却无不显示历史的残酷和不可抗拒性。但同时也现在历史许多时候的可能,也许,只要,或者、如果有一个“偶然”生,就可以改变一连串将要生的必然。
莫名其妙出现天宝年末的梁笑就是这样一个“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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