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章 白玉京
无生老母在月来搀扶下缓慢走进来,几年不见,仍旧是邻家大娘的模样,也没见老,林麒几人急忙站起来行礼,无生老母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见,客气的什么?到我老婆子这里,就跟到你们自家一样,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无生老母如此说,几人却也不敢失礼,俱都行了礼这才叙话,林麒问道:“老母,和尚的话你也听到了,来的时候,想必月来姑娘也跟你说了经过,你觉得泰山顶上的天空之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无生老母道:“小和尚说的八九不离十了,那里不过是另一界罢了,你管它叫什么,它就是什么,叫天宫也好,叫灵山也罢,总之不是我们这一界。”
听无生老母的意思,想必知道天空之城到底是个什么所在,林麒忍不住道:“老母,不如告诉我们几个,否则这辈子都得惦记着此事。”
无生老母摇摇头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诗是李白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林麒不明所以,殷利亨和无相却是懂的,此诗是李白唐肃宗上元元年,滞留江夏时所作的一首长诗。
安史之乱后,李白受聘请进入永王李璘的幕府,但这一年秋天永王李璘与唐肃宗发生了冲突,李璘被消灭,李白也因“附逆作乱”而成为有罪之人,被下到浔阳大牢。后因郭子仪的担保,李白被判流徙一千里,发配到夜郎,这一年李白已经五十八岁,途经江夏时候,受到了故友江夏太守韦良宰的厚待,停留了一段时间。深秋初冬的时候继续进发夜郎,第二年正月到达四川白帝城时,朝廷大赦天下,李白才被赦免。四年后在安徽当涂病故。
全诗很长。里面包含了他一生的抑郁和悲愤,林麒莫名其妙,殷利亨给他解释了一下,林麒这才恍然。这首诗他或许不知道。却也是知道李白的。想了想,问道:“老母,你是说李白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
无生老母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无相拍手道:“八九不离十了,白玉京传说是天帝居所,不仅李白写过,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苏轼 《游罗浮山示儿子过》也写过,人间有此白玉京, 罗浮见日鸡一鸣。陆游 《夏夜》诗之四,也曾写道,不知竟是真仙未?夜夜神游白玉京。可见白玉京是有出处的,否则这三位诗词大家,严谨之下,不会写出无稽的诗词。”
林麒依旧是迷糊,问道:“老母,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何那女子说认得我?”
无生老母叹息道:“认得你,那也没什么稀奇,小和尚不是说了,天人都有五衰,你又未成真仙,流落凡世,有什么稀奇的?老身能说的就这么多,其余的,老身也不知道。”无生老母摇头说完,竟是不在说下去,问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呢,带我去看看。”
林麒知道再问下去,无生老母也不会说什么,皱眉想了想了,忽地一笑,也就想开了,不管天上的那巨大城池是个什么所在,跟他都没有半点关系,就算自己也是从那上面转世投胎下来,也已是记不得前世半点,前世渺渺后世涛涛,这一世都没活明白,又何必去管什么前世今生。何况只要将妹子治好,自然也就知道了那里是个什么所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女子被安置在月来的房间中,林麒带着无生老母进去,进了屋子就闪到一边让出路来,无生老母缓慢进来,见了那女子,轻轻一叹道:“彭莹玉那个和尚作的孽啊,弥勒佛祖在三十三天之外,又岂是他能召唤下来的?如今可好,将个好好的女子弄成了这个模样,他在蕲水战死,也是神明不保佑他了。”
几句话说的林麒一愣,半信半疑,却也不如何相信,开口道:“老母,你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无生老母上前扒了扒女子眼皮,看了看面色,又摸了摸脉,扭头问林麒:“你是不是给她吃东西了?”
林麒一愣,道:“是啊,这一年多都是我在照顾他,若是不吃东西,岂不是饿死了?”
无生老母道:“你也很少吃东西,怎么不见你饿死了?”说完摇摇头道:“此女非此界中人,乃是上界人物,身体自然与我等不同,她这病,与其说是彭莹玉砸坏的,不如说是你喂坏的,她是纯阴之体,沾了五谷,也就染了凡尘,若当初你不喂她吃东西,只要月光明亮之际,搬到屋外嗮个两三年,自然也就痊愈了,染了凡尘,便不再是纯阴之体,可也就真的生了病了,老身我也没那个本事治好她。”
无生老母这等高人都说治不女子的病,林麒真的有些慌了,急忙道:“老母,你度救世人,大慈大悲,更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你若是没有办法,她岂不是没救了?还望老母可怜,给想想办法……”
林麒苦苦哀求,月来也帮忙说话,无生老母沉吟半响道:“我是治不好她,不见得别人也治不好她,此界虽是凡尘,却也有高人,总有办法的,你们也别着急,我能保她气机不绝,其它的也就不行了,林麒啊,要救这个女子,必须得以你身为引子,一个不好,怕是就会性命不保,如此你也要救她吗?”
林麒道:“老母,不管如何凶险,总是要试一试的,我这条命是她救的,大不了还给她就是了,总也不能看着她如此不死不活的模样,欠债还钱,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生老母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你将她抱到外面去,月来你去将我的包袱拿来。”
林麒上前抱起女子小心到了外面,此时已近中午,正是太阳最烈之时,女子仍是一脸死气,软软的趴在林麒怀中,不大会的功夫,无生老母挎着她那个小小的花布包袱出来,先是在女子四周撒了一把黄土,随后从身上取出一枚莲籽种在泥里,不一会儿,莲竟少顷开花。
这一手神乎其神,林麒几人都看得呆住,无声老母道:“你坐到她对面去,与她双掌相交。”
林麒听了急忙盘坐到女子对面,与她双掌相交,无生老母瞧了一眼太阳,缓缓道:“我召唤太阳精火,帮她净身,你眼前会出现幻想,记住,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松手。”林麒点头道:“老母放心,我定然不会放手。”
无生老母微微点头,不在说话,手执莲花,开始轻声念诵咒语,咒语声中,老母围着林麒和女子转圈,开始还能感觉得到,随着咒语声,无生老母竟是越来越快,几乎不见人影,与此同时,林麒双眼一阵恍惚,眼前那里还有别人,竟是仿佛置身于一处火海之中。
火海宽广,无边无际,“轰!轰!轰!轰……”火焰环绕之中,异变突起,原本平静缓慢的火焰,如同煮开的沸水一般,上下起伏。四周空气在火力爆发下,变得紧致飘忽,朦朦胧胧。这般温度下,林麒还能忍受。
女子脸庞通红,身上的衣衫散发出银色光芒,逼退周身火焰,但火海中的火力无边无际,很快她身上白衣银色光芒就弱了下来,照此下去,不用半柱香的时间便会融化消失。
林麒转头向四面看去,火海无边无际,只有这一处落脚之地,四周全部是炙热的火焰,看不见边缘,他和女子仿佛身处在火红的岩浆之中,此时的温度实在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每一刻对林麒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他舔了舔舌头,发现口中连吐沫都没有了,就在这时,火海之中一个巨大的火泡缓缓升起,无数岩浆奔流的更加快速。
“咕嘟……咕嘟……”火泡一点点显露出来,里面隐约有一蓝色的小小火焰,灵动无比,犹如一只小小的精灵。
“这是太阳精火,精火就要现身了,你要想办法抓住这精火,塞进她口中,记住你的双手不能离开她的双手,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无生老母的话清晰传进林麒耳中,但林麒却不知道无生老母身在何处,他的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火海。
眼前那巨大的火泡,在岩浆翻滚中,露出全部面容,但见一个大大的红色气泡如黄昏时的太阳,鲜红,火热,周身空气飘忽,环绕在气泡四周的火焰已不再是红色,而是白色虚无火焰,越是这种火焰温度越高,这般纯阳之火,怕是还没等触碰到,就被融化掉。
“呱!”一声鸟鸣,火泡猛然迸裂开来,炙热到极处的气息迎面而来,林麒被这无匹炙热的火力冲击的全身一僵,还不知该作何反应,便见一只幽蓝色小鸟带着毁灭天地的炙热气息,冲天而起,这小鸟跟麻雀仿佛,全身上下幽幽蓝蓝,仿佛不是实体,而是幻化出来的精灵,但这小鸟冲天之际,却能看的清清楚楚它竟然有三只脚。
林麒脑海猛然一声巨响,恍惚中见那蓝色的小鸟朝着自己猛然飞下。
此时他双掌与女子双掌想对,想动也动弹不得,炙热的火气包卷住他的身躯,这时太阳精火幻化的鸟儿已然到了他面前,绝境中,林麒脸色涨红,心中一横,身体猛然向上一挺,张开大嘴,竟是将那精火吞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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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一章 走火入魔
无生老母用秘术采摘了太阳精火,林麒身在其中,四周都幻化做火海,别人眼里却是看不到任何异象,只能看见林麒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身躯抖动不停,眼见着他难以支撑下去,忍不住都朝无生老母看去,这会老母脚步也缓慢了下来,额头上汗水淋漓,神情更是凝重无比,无相想要开口询问,刚喂了一声就被身边的月来打断,沉声道:“老母正在作法,不要打扰。”
无相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他不懂得这些道法秘术,只能是愣愣的看着,周颠和殷利亨却是懂的,两人背对林麒,守住前后,为无生老母和林麒护法,此时虽然已是晚春,却也还没到夏天,但这四周丈许之地却是热力蒸腾,天上耀眼的太阳在热力之下都变得朦胧起来。
火精被林麒吞下,火热气息“轰!”然在他内腑炸开,身体猛然膨胀起来,奇经八脉被火热灵气撑得伸缩不已,剧烈的疼痛犹如千刀万剐般撕裂林麒每一寸神经,,只是瞬间就眼前一黑,差点失去知觉。
林麒知道不好,就要吐出火精,耳边却传来无生老母声音:“火精纯阳之力,女子承受不住,必须要你再体内冲刷几遍,减少纯阳火煞,在喂与女子吞下,才能有效。”
林麒强忍住火精的焚烧,暗暗导引,开通奇经,就会感到周身经络气血通畅,精力充沛。开通奇经八脉法,乃是性命双修功法之要程。历代。历派祖师奉为绝秘,在各丹经、道书中均无泄露。凡人有此八脉,俱属阴神闭而不开,惟神仙以阳气冲开,故能得道,八脉者先天之根,一气之祖。”
被无生老母用秘术采摘下来的太阳火精,乃是天地间至阳至火的神物,这般巨大火性灵力,被他吞进腹中。原本身体也承受不住。但他丹田内的阴阳果太过神异,所以林麒还能保持清醒,没有瞬间化为飞灰。
林麒丹田内那颗阴阳果,正在丹田内滴溜溜旋转。火精猛然进入。强大的火力冲击下。阴阳果猛然散开,化成一道道纯阳纯阴灵气。阴阳果疯狂旋转,将火热之气消减大半。竟然还生出一股吸引之力来,想要将火精融入阴阳果中,火精挣扎,想要挣脱阴阳图的束缚,散发出的火力强大无比。
强大无比的火力从林麒的会阴穴沿督脉快速冲击尾闾,夹脊,玉枕至百会,然后沿任脉走祖窍,绛宫,至生死窍微停。再由生死窍提起至气穴处分开至背后两侧上升至两肩窝。然后由两肩窝分开双行走两臂外侧阳维脉,过两手中指至两手劳宫穴。
从劳宫穴走两臂内侧阴维脉到胸前双乳稍上处,直下至带脉沿气穴归并一处回到会阴穴。火力由会阴穴直上走冲脉上升于心下一寸二分的绛宫穴。由绛宫下降至生死窍分开双走两腿外侧阳跷脉至涌泉穴。从两涌泉上升走两腿内侧阴跷脉至会阴穴合并升至气穴。再由气穴下降至生死窍定住。会阴穴又为生死窍。
古曰:“生我之门死我户,几个醒来几个悟”八脉起于会阴穴,又归于生死窍,故耳丹家将生死窍视为八脉之总根。火精鼓荡起来的火性灵力何其猛烈,快速无比的在林麒奇经八脉中往来穿梭,不断洗刷,灌注进去。
几十个来回后,林麒已是没了知觉,而这时丹田内火精挣扎之下,阴阳果吸力也是越来越强,火精散发出的火性灵力,渐渐变得弱小,这般下去,火精难免被阴阳果全部吞噬,火精没有神智,不在挣扎,反而收缩起来将林麒身体内的所有火性灵力全部聚集过来。
如此一来,阴阳果和火精谁也奈何不得谁,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林麒丹田内,阴阳果占据丹田最下方,微微旋转,而在阴阳果上,悬着一个小小的火精,火精收缩火力,滴溜溜旋转不停,用来抗拒阴阳图的吸力,最后形成一个指甲般大小的火团。
火团形成的一瞬间,火海猛然就暴怒了起来,火海之中巨浪翻滚,猛然轰的一声大响,凝聚起来的火力自下而上轰在林麒身体上。林麒无知无觉,就觉得自己要被这股巨大火力轰得向上而起之际,却在这时,无生老母声音再次响起:“快,快将火精喂入女子口中。”
林麒闷哼一声,心中暗暗叫苦,此时的他生不如死,炙热的气息竟是比在黄河地宫下面还要烈上几分,若不是他曾经承受过寒热之苦,真就无法忍受,耳听得无生老母声音,不敢怠慢,急忙导引体内真气逼迫火精向上。
火团一点点向上,过一处,林麒便感觉那一处再没了感觉,变得空空荡荡,像是被焚烧了干净,他强守住心头一点清明,仍是引导者火精,这也就是有大毅力之人,若是个毅力稍微差点了,怕是早就放弃了,而他的体内也无法容纳火精,最后就是个身死魂灭的下场。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麒恍惚感觉就像是一辈子那么长,火精终于被他逼到了口中,林麒睁开双眼,那女子仍旧是一副死气沉沉,耷拉着头,寂然不动,双掌与自己双掌相交,林麒的头脑有些模糊,却也知道再不将口中的火精喂入女子口中,就要前功尽弃,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顾忌?林麒双臂微微一弯,向后缩了缩,女子突然倒进他的怀中。
林麒双掌仍与他相交,却是对准女子樱桃小口猛然亲了下去,用舌头拨开她柔软冰冷的双唇,将火精吐入她的口中,眼见这一幕,无相急忙扭头,念了声阿弥陀佛,月来却是啊的惊呼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闪烁异样光芒。
林麒将火精喂入女子空中,心头一松,却也在这时,轰然一声他体内残存的太阳精火火力在阴阳果散发的寒热二气反击之下,猛然炸裂开,林麒冲天而起,身上蒸腾起巨大的炙热火力,这巨大的火力掩盖住太阳的光芒,令守在一旁的月来吓了一跳,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但见空气扭曲之中,林麒在空中飘飘沉沉,起起伏伏……
这股火力来的太过猛烈,谁也不敢顶其锋芒,既然身形急速后退,刚躲开火焰,身后砰!一声响,林麒带着漫天火气从天而降。
这情形太过诡异,所有人张开嘴惊讶看着,就见林麒摔倒在地上并未就此停住,反而向上弹起,落下,然后又弹起……林麒没有半点反应,像是死了一般。任由围绕在他身体四周的火焰折腾。
“砰!砰!……”林麒被这巨大坠落之力震醒,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这种火焰炙烤的疼痛,犹如地狱烈火在烤炙着灵魂,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下去,剧烈的疼痛令他心智丧失,弹起,落下之间,他全身充斥火力,身在空中猛然一个转身,这一下双脚朝下“轰!”的一声落地,坚硬的土地被他大力踩下,竟然露出一个巨大的火坑来。
林麒神智昏迷,双眼变成火焰红色,瞬也不瞬的望着眼前那个白色的人影。
月来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个思念了几年的男子,但见他的衣衫已经破烂的不成了样子,一头漆黑的长发飘散开来,双眼迷茫,全身上下热气蒸腾,周围寒气更是被热气蒸发,形成道道蒸气,将他笼罩起来,迷迷茫茫中这男子竟似从云中走出来的。望之,恍若从远古走出来的火神。
眼前白色的身影在林麒眼中慢慢放大,依稀多年前黄河边小房子里黑狐的影子。
“是你,是你……”林麒的喊声沙哑难听,通红的双眼满是仇恨,月来心中一颤,刚要靠近,却听无生老母叹息道:“这孩子身上火毒发作,要走火入魔了,你不要靠近他,这一关他要自己过去,过去了,就是海阔天空,过不去,那也是他的命!”
月来苦思了几年才又见到林麒,一颗心早就扑在了他身上,别的她也不奢望,只要每日里能够见到他,看到他笑,看到他忧,看到他孩子一样的倔强,她就满足了,这一份深情自打再见到林麒那一刻起,竟是比先前还要炽烈得多,她又如何舍得离开?
无生老母的话,竟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反而张开双臂,对林麒轻声呼唤道:“林麒,是我,我是月来,我是月来啊,我是在刘家村与你相识便在也无法忘记你的人啊,林麒,林麒,你不要怕,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你,都会陪着你……”
月来双臂一张开,林麒眼中骤然幻化成黑狐那张狰狞的脸,林麒状如疯魔,向着她迈了一步。
“轰!”一声响,林麒右脚落地之时,从他身体中猛然迸裂出无数热气,这热气是如此的炽烈,使得他身边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竟然蒸腾起来,空气中所有的清凉之气被这股热气逼开。就是那潇洒飘逸的清风也躲开这具身躯,绕了过去。(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二章 无常
道家安炉炼丹,首要守丹田,运气导引,存想一定点,即所谓意收丹田:用意识集中心念于此,直至发烧、称之为火。把火集中后,引导这火,打通任督二脉,甚至於转小周天、大周天。此方法拿捏不稳,则气血逆流,致经脉受损,甚至呕血或残废,严重的会因此而死。
林麒的这把火委实太旺,太阳火精,那里是人身能够承受得住的?若不是他丹田内的阴阳果神异非常,早就化作飞灰了,火精在他体内被逼成一个小火团,等于是用林麒身体淬炼过了,火毒火煞却都残留在他体内,一发作,就成了这个样子。
殷利亨眼见林麒走火入魔,朝着月来满脸狰狞的踏步,吃惊不小,急忙朝月来喊道:“月来姑娘,离他远些,莫要伤了自己!”
月来全身一颤,仍是痴痴的望着林麒道:“我不怕,我不怕,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苦,我要陪着他,这个时候他不能没有我。”她的话已如呓语一般,看着林麒那张狰狞的脸,竟是露出笑容,轻轻道:“我知道你很苦,可你为何那么倔强?为何把所有的苦都藏起来,不让人知道?但我却是知道的,知道的……”
殷利亨急忙要去拽月来,却别无声老母拦住,摇头道:“你没看不出来吗?我这徒儿也走火入魔了,你拦不住她的,任由她去吧,现在拦住她,反而会激怒了她,情字一关过不去。这也是早晚的事,一切都看造化吧。”
殷利亨愣住,不明白无声老母怎会如此狠心,却不知道,此因缘外人是谁也干涉不了的,月来与林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此刻更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正如无生老母所说,月来也是走火入魔了。这一关。同样也需要她自己度过去。
月来张开手臂。在林麒眼中却变成了黑狐狰狞的笑脸,火毒淹没了林麒最后一丝灵智,他狂吼:“为什么?为什么?得罪你的人是我,为什么要杀我师父。为什么?” 他的眼前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林麒只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的月来幻化成当年黑狐模样,正狞笑的看着他,对着床头的蜡烛吹了口气。
“吼!”一声怒吼。林麒双拳紧握向前一窜,朝那女子轰去,这一拳击出,火热灵力从他身体之中激射,如同海啸一般狂卷而来。
月来脸色变也没变,仍是张开双臂,若是旁人遇到了这种情况,肯定是要躲上一躲的,但在月来的眼中,林麒就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竟是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
眼见林麒拳头就要碰到月来胸前,无生老母无声无息扔出一把白米,白米在风中幻化成一条小小的白龙,迎上林麒轰出的炙热火团。一声炸雷,在这小小山谷中炸响,山峰抖动,天地失色,仿佛上古惊雷苏醒过来,从九天降下,狂怒嘶吼!
月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火红,接着一个人影仿佛从火海中走出,带着无匹的火热力道,一只手掐住了自己喉咙,林麒一张英俊的脸因为愤怒变得狰狞可怖,连脸上的青筋之中都有火丝流动。
月来气息一怠,双眼中的光芒暗了下来,原本雪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闷哼一声,口鼻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在身前成了一道血雾。但这血雾瞬间便被炙热的火力蒸发掉。
“为什么……为什么……”林麒嘶声怒吼,犹如一只受伤的疯狂野兽,就要择人而噬。
月来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要说话咽喉被林麒紧紧抓住也说不出来,双眼紧紧盯着林麒,丝毫没有退却,反而是充满了怜惜和抚慰,这样的目光,却在林麒眼中渐渐放大,如同当年母亲临死前的目光,充满了爱怜和希翼,让他要好好的活下去。
林麒神智清醒了一下,右手不由得松了一松,月来忍不住啊了一声, 却见那林麒猛然朝一边跳起,这一跳,跳的之快,之高,令人不敢置信。
林麒恢复了一丝神智,知道自己是走火入魔了,想要离开,迷茫之中他眼角闪过一片翠绿之色,隐约有一丝清凉之意,这一丝清凉之意,若隐若无,正是右面前的水潭之中发出。就朝潭水扑了过去。
在众人错愕眼神中林麒“噗通!”一声坠入小庙不远处的水潭之中,溅起大团水花。
月来被林麒的举动惊得呆住,恍惚间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看向湖面,一眼望去,心中更加惊骇,水潭早就没有了林麒的身影,但原本平静的水潭,竟然被林麒身上热力蒸腾成雾气,雾气蒸腾升起,湖面咕噜噜……冒起水泡,竟然如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山谷沉寂,只有湖面水泡咕噜噜……声响起,清寒的山谷此时变得热气蒸腾,仿佛一口巨大的铁锅不断冒着热气。
月来慌忙想要上前去将林麒从水里捞出来,无生老母挡在她身前,轻声道:“孩子,他没事的,这一关他要自己过,不要碰他,你若是不放心,就在一边守着就好。”月来愣愣点点头,轻轻走到水潭边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跟着大蛤蟆一样趴在水潭里的林麒。
林麒纵身一跃摔入湖水中,火热气流在他奇经脉之中快速窜动,他只感觉全身上下炙热到极点的火热之气遍布全身,火热气息在奇经八脉中流转燃烧之下,这疼痛已不是常人所能够受得了的,林麒感觉自己整个身体正在被撕裂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到了极处,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能和这疼痛相比,可饶是如此他意识却变得无比清醒,却是想晕都晕不过去。
渐渐的,渐渐的,这一面小小的湖水竟然慢慢干涸。而林麒的意识再也承受不住,慢慢的,慢慢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日升月落,时光转眼即逝,三天之后,原本不小的一个水潭竟然干涸成一个大坑,在大坑底死去的鱼儿都成了鱼干,而在大坑的最底部,林麒沉寂无声的躺在泥土之中,没有了生气。
夜晚悄然降临,一阵夜风带着清凉之意吹拂过去,原本死寂的林麒在夜风中轻轻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却充满了迷茫,仿佛魂魄出去远游,还没有回来。原本破旧的衣裳更是不成了样子,上衣成了一条条的,露出胸膛,星光之下林麒的身体竟然发出异样的光彩,他迷茫的向四周看了几眼,动也不动。
守在潭水边的月来听到异样,睁开双眼,就见林麒双眼迷迷茫茫,知道他还未清醒,却仍是轻声问道:“你好些了吗?”夜晚清凉的风轻轻拂过林麒,那丝丝清凉之意,令林麒慢慢清醒过来,双眼看到那月来,忍不住一呆,好奇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殷利亨他们呢?”
“他们几个守了你两天都累得狠了,我让他们去休息了。”月来轻轻说着。
林麒微微一愣,他有些想不起来后面发生的事,这会就觉得丹田之内有些沉重, 忽地想起火海钟的那一幕幕,也顾不上别的,急忙盘膝坐在地上入静,运转龙虎山的玉清诀,缓慢呼吸,神识随着运转运转内视,入静之中,林麒观察丹田,却发现丹田比起以往来不知扩大了多少倍,甚至广阔到有些虚空,一副巨大的阴阳图占据整个丹田最底部,阴阳图似有似无,微微旋转。
林麒惊讶无比,不知道体内的阴阳果怎么就消失了,竟然生出一副阴阳图来,惊讶之下林麒慢慢呼吸导气进入丹田,看看会发生什么,接下来发生的更是让他无法理解,他吸纳进身体的气息顺着奇经八脉流进丹田之内,但所有的灵气一进入丹田就会被阴阳图吸取,吸取了灵气的阴阳图慢慢旋转。
林麒骇然,猛然从入静中醒来,脑中急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虽然逃脱了一劫,心中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意,反而迷惑更深,他的体内不似一般的修道之人存有真气,但丹田内的阴阳果催生出来的阴阳二气,也是厉害无比,林麒也是用得纯熟了,想调动阴阳果阳气就是阳气,阴气就是阴气,还能做引雷之用。
如今丹田内成了阴阳图,反而驱策不动了,而且阴阳图转动缓慢,就算生出那么一点阴阳二气,也要几个呼吸之间,不如以往那般得心应手,如此一来。他的道行竟是下降了不少,林麒茫然不知,很是沮丧。
他却不知,他丹田内的变化,乃是天大的机缘,丹田是性命之祖,生气之源,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阴阳之会,呼吸之门,水火交会之乡。林麒吐纳的时候,本身的精气神也同时得到锻炼,从而壮大起来,修道之人莫不是如此。
如今自身的精气神随着气息进入到阴阳图中,阴阳生万物,林麒吸纳到身体的气息被阴阳图吸纳,进而转变成更加精纯的阴阳二气,待雄浑了,能控操纵阴阳图与他操纵阴阳果一般的时候,自然非同凡响。
林麒奇遇连连,这其中但凡有半点差错,也活不到今天,这其中生死关头,想来都令人后怕,但也正是这种死地求生,坎坷无比的机遇,才使得他又这般大机缘,这也应了佛家道理,无常。
万物无常,有存当亡。今欲学道,度脱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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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章 拐带
月来就静静的守着林麒,看着他皱眉,看着他沮丧,心中却是满满的,其实爱一个人,只要能再他身边就好了,不是吗?她很感激上天能再一次将林麒送到她身边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离开那个朝思慕想了几年的男子。
林麒内视了一个时辰,除了yīn阳二气运行不畅,身体倒无大碍,他体内残留的火毒火煞已融入道yīn阳图内,林麒暗自叹息了一声,慢慢站起来,发现月来还守在一边,嘴角带着微笑看着他,不由得楞了一下,问道:“月来姑娘还没有走?”
林麒不是个嘴笨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月来面前,有些话说得就不那么顺溜,倒也怪不得他,这世上无论多聪明的人,一旦心中有了情字,都会变得笨拙起来,林麒也不例外,脱口而出的竟然就是这么一句没甚味道的话。
他和月来不算陌生,一同经历过生死,月来还救过他,只不过当初相遇,两人是敌非友,又是在那般险恶之下,初见面的月来,清冷如月,一副天下人都不放在眼中的样子,像是一株带刺的寒梅,原本两人是谁也没将谁放在眼里,但一次次的相遇,不知不觉中林麒的影子已经印进月来的心中。
感情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来的奇妙,爱上同样奇妙,女人在这上面永远比男子敏感的多,否则当初月来也不会拼了xìng命去拉林麒,只不过林麒就迟钝了许多,在他自傲的表面下,其实隐藏着自卑。
他不是张青山,殷利亨这样名门正派的亲传弟子,不过就是一个山村中走出来的穷小子,是龙虎山上的野弟子,所以才会在张青山说他是不是龙虎山在册弟子时候,如此愤怒,记仇,更是觉得月来这样的女子清冷如仙子,冷若冰霜,还是躲得远些好,却不知道,越是这样的女子,越不容易动情,可一旦动情,必然也是忠贞不渝。
月来轻轻走到他身边,将一件衣衫搭在他肩膀上,笑道:“我得守着你啊,虽说你本事大的很,我却也是不放心。”女子的话温柔如这轻抚的夜风,林麒的一颗心忽然就柔软了起来,这些年,还真没有那一个女子如此待他,他不是个木头人也感觉得出月来的真心,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握住了月来的手,轻声道:“辛苦你了!”
月来忽然就僵住了,被握住的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林麒还以为是自己莽撞,惹得月来不高兴了,暗骂自己唐突,脸上一红,急忙撒手回来,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月来却突然抓住林麒的手,笑道:“是不是有意的我都喜欢。”林麒愣住,不知道月来转变怎会如此之大,当初见她时是一副水火不侵的模样,如今却骤然变成了小家碧玉,让林麒恍然觉得疑惑,这还是不是一个人了?
却听得月来道:“我……我往常也不是这样的,只是不想再错过许多的年华,林麒。不管你心中有没有我,我心中都是有你的,当年在刘家村,面对玉娘的时候,你挡在我的身前,为我拼命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月来的双眼朦胧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只是她的脸上没有忧愁困苦,有的只是淡淡却又甜蜜的微笑。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个静静的诉说,一个静静的听着,天地寂寥,月sè无声。
第二天,林麒搬出女子,靠在门边嗮太阳,这时女子骤然变了个模样,再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变得有生机起来,虽然仍是不能动弹,一张苍白的脸上已经有了血sè,林麒靠在墙角眯着眼睛,轻声道:“妹子,老母说你的病,她只能尽力到这了,她本事虽大,奈何你却不是此界中人,受此重击,她也是素手无策,不过你吞了下火jīng,却是延续了命脉不绝,死是绝对不会死的了,若说活着却也未必,我林麒这辈子从未欠过别人什么,只欠你一条命,欠师傅一条命,不过你放心,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治好,治好之后你在告诉我,为何认识我,你待的那个地方又是哪里?”
林麒念念叨叨,女子仍是木然呆滞,林麒继续道:“老母没了办法,为今之计,只有上武当山了,武当张老神仙,那是活神仙一样的人物,见识更是广博,兴许他就能想出个法子来,我与张老神仙没什么交情,跟他的徒弟殷利亨却是好朋友,想必也不会驳了这个面子……”
林麒如此话多,是在掩饰心中的不安,时不时的回头瞧瞧小庙,又是期待,又是无奈。
小庙中,月来正在收拾东西,她换上了月白的衣衫,头发束起,身背长剑,正是林麒初见她时的样子,无生老母坐在坑边,看着自己徒儿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笑容,开口问道:“徒儿,林麒一声命运多舛,颠破流离,你真的就要跟他走吗?”
月来是个孤儿,自小没有父母,被无生老母收留,说是师徒,却胜母女,耳听得无生老母问起,月来心中也是酸楚,转过身来,噗通!跪在无生老母身前,轻声道:“师傅,徒儿不孝,不能侍奉你在身前了,月来也舍不得师傅,只是他一个男子,还要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女子,这其中的辛苦,别扭,那也不用多说,徒儿在他身边,也多个照顾,何况徒儿自从在刘家村与他相见,心中就有了她,也不奢求些什么,只要每rì里能在他身边,看着他,也就是了。”
无生老母叹息道:“林麒许多事未了,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的,你更加会提心吊胆,如此你也愿意吗?”
月来轻轻笑道:“起码有个念想,有个期盼,这些年来,徒儿rìrì思念与他,心中却是绝望无比,只当是缘薄,如今老天将她送来,徒儿不想再继续绝望下去,师傅,徒儿情字深种,知道对不起师傅,但我心中已然如此,也是无可奈何,还望师傅怜悯成全。”
自己徒儿是个什么xìng子,无生老母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月来也是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xìng子,只要认定了的事,谁再说什么也是无用,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劫数,若是不放她走,心也已经不在修道上面了,留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无生老母叹息一声,尽管心中不舍,却还是道:“既然已是如此,师傅也就不留你了。”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盏小小的红灯,递给月来道:“这盏红灯,为师灌注了道法在里面,若是危难之际,可保你三次,你要善用。”
月来接过红灯,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哭泣出声道:“师傅,徒儿不在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徒儿还会再回来的。”
无生老母不置可否,道:“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你几位师姐照顾……”
林麒庙门口偷听,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是求无生老母救命来了,无生老母帮了忙不说,他还要拐人家个徒弟走,着实的有些**道,这会听到庙里传来轻轻哭泣声音,心中更加不安,却在这时,殷利亨,无相,周颠,三人回来,见林麒坐在庙门口,竖着耳朵去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殷利亨摇摇头没说话,周颠是个楞的,上前道:“小林子,牛车还在,也买了路上的干粮,都准备妥当了,就差走了,老母还没放月来姑娘出来啊?是不是人家不想将姑娘给你啊?这老太太也是的,不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啊?我看这老太太也是老糊涂了,月来姑娘花一样的女子,不嫁人,难不成还守着她一辈子,守成个老孤寡?”
守在人家门口胡说八道,这种事,也就周颠干的出来,他不知道无生老母的厉害,殷利亨却是知道的,又见林麒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也没答话,对周颠道:“你这蛮子,胡说些什么,老母岂是这等人?不过是不舍罢了……”
无相忧愁满面道:“哎,怎地又多出个女子来,先前那个也就算了,跟个木头人也没什么区别,如今多出这么个活sè生香的女子,咱们几个又都是男子,可是有些不太方便。”
周颠瞪着眼睛看着无相,道:“人家姑娘家都嫌不方便,你个秃驴有什么不方便的?”
无相道:“道兄这句话差了,想咱们几个人都是男子,行走天下那也没什么,都是能吃苦的,可若是多了个女子,有些事可就不如以前那边随意,比如小解,往常随便找个地方就行,可若是多了个姑娘,就得走得老远,还有……”
和尚一张嘴,就是滔滔不绝,就在大家不耐烦之际,无生老母带着双眼红肿的月来出了庙门,无生老母瞧着林麒道:“林麒,我将月来交给你了,你要帮我照顾好她。”
林麒大喜,急忙站起来道:“多谢老母成全,我必然好好待月来姑娘,还请安心。”
无生老母点点头,瞧了瞧天上的白云,开口道:“走吧,人生聚聚散散本也是常事!”(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四章 张三丰
“武当”之名取自“非真武不足当之”,相传道教信奉的“真武大帝”就是在此得道升天。武当山方圆八百里,高险幽深,飞云荡雾,磅礴处势若飞龙走天际,灵秀处美似玉女下凡来,当真是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
此时的武当已隐隐有执掌道教牛耳的架势,但山上除了一座真武大殿还算雄伟,其余宫观都是又小又破,全然没有龙虎山上的气势,更与龙虎山不同的是,这些宫观却是靠山而建,遇平则起,显得自然纯真。
此处才算是修道之人该待的地方,好好的道观修的跟皇宫一样,还修的什么道?林麒赞叹之余,忐忑不安的坐在客房里,茶是普通的茶,喝来喝去,就这一杯,旁边的小道士只管续水却是不换茶叶,看着道童的道服身上还打着补丁,林麒就知道这武当山远没有龙虎山香火旺盛,更没有龙虎山有钱。
打从王屋山出来,几人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武当山,殷利亨现将几人安置在客房,去找张三丰,去了半个多时辰,也没回来,林麒就有些焦躁,张三丰老神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若是连张三丰也不知道该如何医治那女子,这天下还能去求谁?他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想到这林麒就有些懊恼,恨不得当初彭和尚那一铁锥扔得准些,砸在自己身上,也就没有如此多的烦恼了,但又一想,若无这个女子替他挡下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怕是这会自己骨头都烂了,不管如何,女子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份心力若是不尽,岂不知要自责一辈子?
正胡思乱想着,殷利亨大步而来,对林麒道:“师父要见你,你抬着女子跟我去就是了,无相大师,周颠,月来姑娘,你们且在这里安坐。”
殷利亨如此帮忙,忙前跑后的,林麒心中感念,道:“多谢殷兄了。”
殷利亨笑道:“你我兄弟,说的什么谢不谢的,以后你少坑我两次就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废话,林麒将女子放在一张带靠背的椅子上,单手撑住随着殷利亨朝大殿而去,没过多久,走过高高台阶。远远就见金sè匾额上书着上真武大殿四个斗大金字,来到雄伟大殿之前,只见门扉大开,里面光线充足,香气缭绕,正前方一个巨大供桌,供奉着真武大帝。
神像下面,只有一个破旧的蒲团,上面端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不用说就是武当祖师张三丰了,张三丰得名已久,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林麒也忍不住仔细观瞧,但见他风姿魁伟,龟形鹤骨,大耳圆目,须髯如戟,顶作一髻,鹤发童颜,身穿一件破旧的蓝sè道袍。
林麒不敢怠慢,放下女子,就要上前去参拜,却见张三丰站起,走了出来,对他道:“你是我家老六的朋友,那也跟我的徒儿也没什么分别,行那些个虚礼做什么?我老道若是不起来,你也是不自在,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来看看这丫头。”
张三丰一代宗师,如此轻易近人,林麒怎么都没想到,上山之前还以为必然是一派宗师的架子,眼见不同,不由得楞了一愣,殷利亨笑道:“师父就是这个xìng子,最不耐烦那些虚礼。”
林麒心中却是一暖,觉得张三丰当真如自家长辈一样,也就不在多礼,跟在身后,张三丰走到女子跟前,搭了下脉,又摁了一下双掌,沉吟片刻道:“小姑娘不是此界中人,身上奇经百脉与我等不同,这病老道我也治不了。”
林麒闻言,沮丧至极,却仍是抱着一线希望问道:“张真人,你神仙一样的人,能不能给小子指一条明路?若是你也没了办法,这天下也就真的没人能求了……”
张三丰瞧着他道:“老道我虽然懂些医术,却也是一知半解,孩子,我不行,别人就不行了吗?这天下能人异士多的很,莫要坐井观天。”
林麒连连称是,急忙问道:“你说的是何人?”
张三丰道:“是何人,老道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也不是不告诉你,不过你现在这个模样,就算去了也成了不事,林麒啊,我也不瞒着你,你的事老六都跟我说了,你是有大机遇的人,一身本事却是差了些,以前还算好些,现在更差了,我说的可有错?”
林麒垂头道:“一个月前为了救这女子,我是受了点伤,但一身的符箓功夫却是还在。”
张三丰摇摇头道:“世间福祸相依,就如yīn阳,你受的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反而是成就你的机缘,符箓本事虽然没丢,但你用起来也必定不如以前得心应手,你可知道为何?”
林麒知道这是张三丰这是在指点自己,这般机遇千载难逢,立刻jīng神一振,朝张三丰躬身行礼道:“还请老神仙指点。”
“屁的老神仙,莫要神仙真人的乱叫,就是个老道罢了,无非就是活的长些,神仙那是那么好当的?我老道还没老糊涂,你这奉承话我也不听,你就跟老六一样叫我一声师父吧,我也不强收你进门墙,不过是省得你乱叫。”
有时候人与人就是个缘分,不知为何,林麒就瞧张三丰顺眼,觉得他xìng子当真是爽直,让人痛快,话都说到这了,林麒也不是那给脸不要脸的人,立刻道:“师父,我之前有个师父是龙虎山的道士叫做周兴,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却是待我如父,也因为而死,我发誓此生不在拜师,若是您老人家不嫌弃,就收我做个外门的弟子吧。”
张三丰挥挥手,道:“什么内门外门的,弟子就是弟子了,那有那许多说道,罢罢,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愿意跟我学,我也教你,不愿意学,老道也落个清闲。”
张三丰几句话说出口,林麒更加佩服,且不说张三丰是不是神仙,就论这份胸襟,那也是天下不做第二人想,如此洒脱,才是真xìng情,也才是修道之人该有的模样,林麒这辈子还没佩服过谁,此刻却是真心的佩服张三丰。转念一想,张三丰都不嫌弃自己,自己反而思前顾后,那也没什么味道,何况他已经被龙虎山除名,拜在武当门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就算师父周兴知道了,也是为自己高兴。
这一刻林麒忽有所悟,觉得以往太过执着的事,真的就是对的吗?就如张三丰所说,什么师父徒弟的都是虚名,缘分到了,学了东西,不是师父也是师父,缘分不到,拜了师父也是一场空,林麒忽然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立刻跪下去道:“林麒拜见师尊!”
张三丰也不扶他起来,道:“你有誓言,我老道不能让你破了,我就算是你第二个师父,你就是我老道收的外门弟子,咱们这不算是正式拜师,起来吧。”说着双手向上一抬,林麒就感觉一股大力无形将自己身躯向上抬起,情不自禁的站直了身躯。
张三丰道:“现在明白了吗?你符箓之术在厉害,碰到我了,你有出手的机会吗?”
林麒默然道:“徒儿也想过,不过这天下能让我如此模样的,除了师父,也没有几个人了吧。”
张三丰摇头道:“你小瞧天下人了,这天下比我老道厉害的人还很多。你要治这女子的病,必然前路坎坷,你的本事还不够瞧,你叫我一声师父,总也不让你白叫了。”
林麒没说话,显然是不信,张三丰也不管他,道:“符箓之术是剑,而你是拿剑的人,这就好有一比,大人拿剑跟小孩子拿剑,那是不一样的,小孩子拿剑固然成比划两下,却远远不如大人拿剑厉害,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符箓之术同样如此,同样一张黄符使出来,我跟你绝不相同,你若不信,可以比试一下,我老道是全真一脉,不修符箓,你可以看看,是我使出来的符箓之术厉害,还是你厉害。”
林麒那里敢跟张三丰比划,急忙道:“师父可视折煞徒儿了,我那里有师父厉害,不比也罢。”
张三丰道:“不比试一下,你又怎么会服气?你是个骄傲的xìng子,那也没什么不好,我也不去说你,总要让你信服才好。来,给我一张雷符,老道给你比划一下。”
林麒还真想看看张三丰的符箓之术,从怀中掏出一张早就画好的雷符递给张三丰,张三丰接在手里问道:“这咒怎么念?”
林麒有些懵,这是要现学现使啊,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将一最简单的咒语念诵了出来,他念一句,张三丰跟着念上一句,念到最后急急如律令,张三丰右手一扬,黄符激shè向天,快得犹如一道黄光,接着一道水缸般粗细的天雷,如惊龙般从天而降,轰然劈中远处一块巨大无比的山石,将个山石劈成两半,如同刀切一般。
林麒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之上半点乌云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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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章 龟蛇二将
武当山北麓脚下,有一湖,名叫太极湖,张三丰带着林麒来到湖边,但见烟波浩淼,四周峰峦叠嶂,连绵起伏。正值夏季,天空清朗,感觉太极湖离天很近,伸手就可触摸。远处有雾,模糊掉了湖与天的界线,这一泓清泉,静谧而浩淼。水面明晰如镜,四周群山的倒影清晰可见。端得是美丽非常。
林麒不知道张三丰露了一手后为何带他到这湖边,张三丰瞧着远处的烟波浩渺,过了会才道:“你就在湖中调节阴阳,什么时候你丹田内的太极图顺畅自如了,我就告诉你谁能治那女子的病。”
林麒问道:“就在湖中修炼?”
张三丰点头道:“湖名阴阳,自然是在湖中修炼,你莫要小看了这湖,这湖还有个传说,真武在武当山修炼时,渐入仙道,但未去五脏之脏。妙乐天尊显神通,把两个瞌睡虫打在真武身上,真武睡去不省。天尊即命一神将剖开真武肚子,将其肚、肠取出,放到岩下,用石盖住。 然后将衣衫一幅放入腹中为肚。用线缝合,将还魂丹放入真武口中。真武醒来,自觉身轻,杂念全除。遂成仙道。”
“真武肚肠在岩下,因受了灵气,年深月久,肚成龟怪,肠成蛇怪。二怪在五当山为非作歹,真武前去降服,将剑指出丙丁火,龟属水,最怕真火;又用剑指出壬癸水,蛇属火,最怕真水。火烧水淹,二怪只得归顺。真武押着二怪上天庭。奏明此事。玉帝大悦,即封龟、蛇二怪为水、火二将。”
“龟蛇二将留下的精魂,仍在湖中守卫武当,你若胜了龟蛇二将精魂,自然就有所成,你是个有大际遇的人,但东一榔锤西一棒子的也是不成,旁人也引导不了你太多,看在你叫我师父的份上,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我已吩咐了老六。让他派门中弟子封住了此处,没有人来打扰你,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林麒刚想应声是,张三丰一抬脚。砰!的一声将林麒踢进湖中。这一脚无声无息。还没等林麒有所反应,已经摔进湖水之中,冰凉湖水一激。清醒了许多,心中却是骇然,他在黄河地宫下面几年,感觉之灵敏,不能说天下无双,却也胜过常人太多,张三丰这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待飞起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实在是不可思议。
林麒扑腾着冒出头来,想要问问张三丰该如何修炼才能让丹田内的阴阳图运用顺畅,却已不见了张三丰的影子,耳际传来声音:“沉到湖底去,你体内有阴阳二气,阴阳生万物,可不用呼吸,修炼不成,不许出湖。”
“师父,教个法子在走!”林麒急忙高声大叫,却是没人应他,张三丰已是去的远了。
张三丰什么法门也没教,林麒也是无奈,只能是自己想办法,他知道张三丰是为他好,这位绝代高人,能待他如殷利亨一般,已是如人意料,索求太多未免有些不尽人意。
想得明白,林麒也就不在去喊,浮在湖面想了想,张三丰话语之中大有深意,虽然还不知道为何要沉入湖底,但诀窍想必一定跟此有关,琢磨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沉入湖底,盘膝坐下,仍是用以前的法子冥思,观想,引导。
只不过湖底之下呼吸都难,想要静下心来又是何其之难?片刻之后林麒便感觉胸口火烧火燎的难受,无奈之下从湖底升起,深吸了几口气,沉默了片刻再次沉下,过了会忍耐不住,再次浮出水面,如来往来反复,三天竟是连安坐都做不到。
林麒体内有阴阳图,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但这疲惫,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林麒很想趁着没人上岸休息一下,想起张三丰潇洒而去,竟是不担心自己偷懒,他老人家如此瞧的起自己,难道还能让他失望不成?
林麒起了性子,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到湖底,这一次不管胸口如何憋闷,也不出去,时间一长有些头昏脑涨,就在他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之时,忽地他丹田那阴阳图缓缓一转,竟然生出几丝清凉之气来,清凉之气一起,顿时胸口的烦闷立消,阴阳二气在他体内循环反复,慢慢的林麒沉下了心,真个在湖底意守丹田的静坐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麒已进入非想非非想的境界,却在这时,耳边突然有声音传来:“小子,这湖是你家龟蛇二位爷爷的地盘,快滚出去!”
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却感觉不到有人,是心魔,还是真有龟蛇二位将军的神魂?林麒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一旦出声,丹田可就收不住了。
林麒仍是安心静坐,并不理会,他只是在湖底修炼,并未做什么,想必龟蛇二位将军也不会为难自己,果然这声音再没想起,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小辈,如此的不听话,不给你点教训,你也不知道你两位爷爷的厉害,你且看,这是什么!”
最后一个字,猛然炸起,仿佛有千万根银针扎进林麒的耳中,他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声喊出口却灌进一口湖水,张开眼睛,眼前那里有什么龟蛇将军,只有一小小的蓝点。
蓝点只有针尖般大小,发出奇异的光芒,光芒闪动之间,形成一个小小漩涡,漩涡越转越快,一道强大的吸力发出,林麒身躯忽地一动,偌大个身躯,竟然被光芒发出的吸力,吸进去了一点。
林麒惊讶无比,拼命挣扎,却那里想到,那一点光芒转眼间变得已变成一团,越转越快之下,林麒却发现不管他如何挣扎,对这团光芒竟是起不到半点作用,这股吸力是如此之强,将他整个身躯如细沙一般,一点点被吸进光团之内。这股吸力竟是不可抗拒。
昏昏沉沉中,林麒感觉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飘飘荡荡中眼前闪过一缕缕金沙朝着淡蓝色的地方流动,他一缕神识情不自禁跟着金沙向那片纯粹的如同翡翠一般的蓝色天地漂浮而去。
突然一股阴寒之气在这虚空之中升起,接着一股纯阳之气升起,两道气流相互纠缠,一个雄伟至极的神兽在无尽的混沌之中显现,蛇头龟身,跟真武大殿中,真武大帝脚下的龟蛇一模一样,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麒心中没有害怕,仿佛在这无尽的虚无之中,就连害怕都不存在了。他愣愣的看着,看着神兽雄伟的身影在虚无之中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如浪涛般的阴阳之气之气充斥了整个虚无,越来越多的阴阳之气,最后形成一声霹雳。
“咔!!”
山崩地裂一阵轰鸣,整个虚无猛然涨了一涨,林麒看的清楚,自己竟似置身在一个大蛋之中,混沌一片,天地未开!此时龟蛇合一的神兽身形愈发巨大,在混沌当中虎踞龙盘,他起初尚不动,似在沉睡,突然巨头霍地昂起,吐出一声摄人心魄的历啸。
混沌乾坤为之一阵摇晃,龙吟响过,神兽忽地冲天而起,背负轻而清的物体,冉冉上升,渐大宇宙虚空化成了乾,脚踏重而浊的东西,沉沉下降,变成了坤。神兽背负乾字,脚踏坤土,昂头长啸,震人心魄,气势磅礴。
林麒直瞧得目瞪口呆。盯着那神兽心里由衷的佩服,但见这被神兽破开的混沌乾坤,中间宇宙虚空,尚有丝丝黏连,犹如倾盆大雨从九天落下,不由得又想,假如能把这无数黏连之物撕破,乾坤截然而分,人处其中,那就舒服多了。
他心念刚动神兽似与他心意相通,巨尾忽地扬起,犹如一根庞大的乌金鞭,直向那丝丝黏结处扫去,只听一阵金铁破裂断折之声响过,丝丝黏结之处便被一扫而空。
此际乾宇忽地从盘龙背上腾腾直上,眨眼间已达九宵云外,乾字与坤土便截然分开了,乾坤郎清,天地遂成,上乾下坤,下地上天,混沌乾坤孕育的神兽,完成开天辟地的惊世大业,便忽然满足的伸展铺张开来,整个坤土,皆为神兽宏踞。林麒想起往日所看道书,心中猛然醒悟:“这混沌空间竟是另一世界,乾坤浩荡,竟隐伏如斯秘奥………”
他转念感慨之际,那盘踞于坤土的神兽忽地腾起一片茫茫白雾,整座的身躯,在茫茫白雾中万古长存地幻化开来,只见他呼出的气化做风和云,吟啸变为轰鸣的雷霆,天象运转,风云变幻,雷化春雨,整个混沌天地初成,白茫茫一片。
如此这般夺天地造化,神兽竟似还不满意,巨大身躯不停舞动,挥舞之间,威猛无匹的神力充斥整个天地,白雾激荡不已,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神兽这般气势威猛刚烈到了极致。林麒看的目驰神摇,只觉得他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莫大威力,林麒心中一动,看的更加仔细,只是一会他便看出神兽动作之间极有规律。
林麒此时感慨乾坤天地幻化,早已为之目夺神摇,但其中隐含的幻化之象,幻变轨迹,却已铭刻心中。他不由得手舞足蹈随着神兽的动作仿效演练起来。(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六章 鬼医
深秋时节,落叶缤纷,秦岭山路上,左边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腰间斜斜插了一把黑乎乎的尺子,面貌英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另一个的是个身材壮硕阴阳脸的道士,两人风尘仆仆,面带倦容。阴阳脸背着个大包袱,一边走一边嘟囔:“小林子,张三丰那老道忒不地道,关了你三年不说,就告诉了咱们个地名,那鬼医叫什么名字,姓谁名甚?却是只字未提,让咱们两个好生寻找,瞧瞧,都找了三天了,还是没半点消息,我看着咱们是不是找个大点的县城,歇息上几天,再好好打听打听。”
旁边的年轻男子无奈道:“师兄,暂且忍耐忍耐,咱们辛苦了许多日子,才到了这里,虽说此地荒僻却也总有人家,碰到人打听打听,总能找到……”
两人自然就是林麒与周颠了,当日张三丰现学现卖,一张雷符就发出如此神威,林麒当真是佩服到了极点,张三丰也不跟他废话,他知道有个人或许能治女子的病,但林麒必须完全驱策得了丹田内的阴阳图,才能告诉他那个名字,于是林麒在武当山待了三年,这三年中每日在太极湖中调和阴阳,正如张三丰所说,符箓之术是剑,而他是拿剑的人,只有拿剑的人本身强壮了,剑术使出来也才会更厉害。
太极湖中有龟蛇二位将军之灵守护,林麒照着张三丰吩咐沉在湖中,被龟蛇二将所留精气搅扰。观看各种神异变化三年,最后降服龟蛇二将,明白了龟蛇相盘,阴阳必和的道理,体内阴阳图运用得心应手,本事自然也比先前更大,出了太极湖才知道,湖中所谓的龟蛇二将神魂,不过是他体内阴阳所化,这才知道张三丰用心良苦。
三年的功夫,林麒的本事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张三丰这才告诉他。秦岭之东有一个镇子叫做清水镇。隐藏在大山深处,因一条小河从村中直直穿过而得名,整个镇子只有五百多户人家,天高皇帝远。民风质朴。自给自得。与世无争,村子里有个鬼医,医术高超世所罕见。不仅活人的病能治,就是鬼生了病都能治,可见医术之高超,是位隐士高人,找到鬼医兴许就能治好女子。
林麒叩谢了张三丰,留下女子,月来,郭大,带着周颠朝秦岭而来,一路上风餐露宿自不去说它,且说到了秦岭地界四处寻找,却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么个镇子,两人只能四处转悠,秦岭山脉广博,找了一个多月还是没什么消息,周颠就有些焦躁起来。
林麒心中也急,还要安抚周颠,秦岭深处山间多横谷,且人迹稀少想要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子也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眼见着日上中天,周颠走的满头是汗,林麒拉着坐到一颗遮阳的大叔下歇息。
歇息了有半个时辰,两人刚要站起来继续赶路,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歌声:“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一阵中气十足偏又带些逍遥洒脱的歌声,飘荡在群山之间。歌声洪亮,惊起山中不知名的鸟儿一阵阵扑腾翻飞,这曲子是传说中上八仙之一蓝采和所做,曲调飘渺,有神仙脱世之意。据传他曾在苏州城出现,身穿破蓝衫,手持大拍板,在闹市行乞,乘醉而歌,后在酒楼,闻空中有笙箫之音,忽然升空而去。
这歌知道的人多,但能唱成这个样子的可不多,林麒精神一振,朝歌声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樵夫,赶着一头驴,驴背上有几捆柴,还有几只死兔子,身后也有柴,身形甚是雄壮,腰间插了把短斧,大踏步而来。
林麒大步迎上前去,抱拳行礼道:“耳听得大哥口唱道歌,必然是个隐士的高人,在下林麒,这厢有礼了!”那汉子见林麒文绉绉的朝自己行礼,吓了一跳,拽住了驴子,开口道:“什么高人?我就是个砍柴的樵夫,小哥,你认错人了吧?”
林麒不解问道:“刚才听你唱的道歌,有神仙脱世之意,大哥不是隐士高人,又怎地会唱?”
樵夫听他问起,呵呵笑道:“什么高人啊,我这是砍柴的时候,碰到一个老道,向他请教长生之道,他就教会了我这歌儿,还说每日里用尽肚中之气高声,就可延年益寿,却说来也是神异,自从学了这歌儿,力气倒是大了不少,人也精神,也就越唱越熟了。”
林麒这才恍然,汉子就是一普通樵夫,此处乃是秦岭,与那终南相隔不远,终南隐士天下闻名,想必是那个道士路过,教给了樵夫这首道歌,天天唱,唱的流畅了,自然有那么点味道,樵夫是不是高人,林麒也不甚在意,他上前行礼,就是想问问樵夫知不知道清水镇。
林麒还没等开口,周颠霍然而起,大步走过来,瓮声瓮气道:“那汉子,你整日里在这山中转悠,可知道有个清水镇吗?”
周颠环眼睁着,一张阴阳脸,丑恶非常,吓得那樵夫唉呀妈呀一声喊,差点跌坐在地上,林麒急忙一把扶住他道:“大哥莫怕,这是我师兄周颠,我二人都是学道之人,到清水镇,是想找一个叫鬼医的大夫。”
樵夫心中定了定,慌忙站起道:“你这小哥清秀俊逸,像个好人,你这师兄却未免太凶恶了些,如此模样,真如恶鬼山精一般,吓煞个人。”
林麒笑笑:“我这师兄莽撞,却是个直爽的人,大哥莫要介意,我只问你,可知道清水镇否?”
樵夫道:“我便是清水镇的人,怎能不知道?”
林麒大喜,道:“大哥可否带我兄弟一起去清水镇?”
樵夫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了,清水镇不过是山里的一个镇子,又不是皇帝老儿的宫殿,走走,且随我一起去……”
林麒和周颠都是精神振奋,找了这许多时日,竟是不经意间找到了,跟着樵夫顺着山路前行,路上林麒问起鬼医的事,樵夫摇头说不知,说镇子里只有一户姓楚的大夫,百年前躲避战祸迁移到镇子上的,医术甚为高明,镇子里谁家有个大病小灾,一副草药下去,准好,不过楚老大夫前年去世,只剩下一个叫楚韵儿子……
林麒啊的一声站住,心中沮丧无比,怎地都没想到他要找的鬼医竟然去世了,失魂落魄之际却听周颠问道:“那他儿子医术怎么样?”
樵夫道:“楚家医术单传,楚韵也真是个厉害的,镇子里谁病了,同样是一副草药就好,绝不用吃第二副,照我看,他的医术比他爹不差……”
两人的话传进林麒耳中,猛地一个激灵,暗自埋怨自己沉不住气,还是师兄解了自己心中苦闷,却不知道,周颠就是一根直肠子,想的远没有林麒复杂,也正是因为如此,往往更能够比林麒切中关键之处。
走了段路,三个人也就熟稔了起来,樵夫打开了话匣子,倒也是个能说的,人也憨厚,他说镇子离这里甚远,平常镇子里的人不会到这座山来打柴,不过最近秋收完了,他想着一边打柴一边套几只兔子,腌起来留到过年的时候吃,山里人家也就这么点好处……
三人聊着顺着山路而行,竟是从中午一直走到了天黑,还没有到,此处群山连绵,东一扭,西一拐的,若不是有人带路,真是难以找到,如此这般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隐约的见到一处巨大的平坦之地升起炊烟,三三两两的灯火。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只有二三百户人家,背靠着一座百十多丈的高山,前面左右,却是平整的农田,看到灯火,林麒忍不住就松了口气,许多日子的奔波劳累还是没有白费,终于是找到了清水镇,此处当真是与世隔绝,真不知道镇子上的人怎么就这么耐得住寂寞,待在如此荒僻之地?不过想想外面的兵荒马乱,此处也当真称得上是一处桃园了,世间万物就是如此,有一得就有一失,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三人脚下都加了快,林麒和周颠跟在樵夫身后正走的欢腾,樵夫却突然身形一顿,全身猛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动也不动,沉默的像是一根木头。周颠好奇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兄弟,怎么不往前走了?”
一巴掌排在他身上,樵夫还是没动,林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见樵夫猛然转过身来,一脸热切的看着他俩,伸出舌头哈哈的喘气,两只手抬起到胸前,手掌却垂下来,屁股还一扭一扭的,他这模样像是一只温顺听话的狗在讨主人欢心,周颠楞了一下伸手去拍赵成:“大兄弟,你这是干啥呢?”
樵夫转过神来,弯着腰,一双眼睛眨了眨,舌头伸得老长,对着周颠拍他的手,伸出舌头亲热的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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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七章 狗人
樵夫舌头伸缩极快,口中冒出阵阵白气,舔在周颠手背上粘糊糊湿哒哒的,周颠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手,再一看樵夫舌头伸的老长,哈哈的不停喘气。更令人惊奇的是樵夫的舌头伸的非常长,而且还能够到自己的下巴,他双眼露出温顺热切的光芒,突然开口朝两人“汪汪….”叫了几声。这几声叫的十分清晰,绝对是狗叫的声音,就连喉咙里的咕咕声都那么像,周颠林麒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樵夫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汪汪…..”樵夫又热切的叫了几声,两人这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周颠强笑道:“大兄弟,你学的很像,别闹了,这是到你们镇子了吗?”
樵夫嘴里发出呜呜……狗叫的声音,屁股晃来晃去的,忽地向路边窜去,他已不再是用双腿走路,而是双手支在地上,双脚蹬地,身子弓起,狗一般撒开四肢向前跑。跑的相当快,转眼之间就没了影子。
如此诡异的一幕林麒和周颠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弯来,傻了会,周颠开口道:“入娘的,他是被狗附身了,还是狗娘养的?”
林麒看了看镇子,大山环绕之间,三三两两的火光闪闪烁烁,幽静而又凄清,没有鸡鸣,没有狗叫,不知为何林麒觉得镇子有些不对劲,想要去寻找樵夫,早就没了影子,林麒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子时。
“小林子,进镇子吧。累了这许多天,也该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了。”多日奔波,周颠真是有些累了,看到镇子上的灯火,疲累就更加强烈,打着哈欠催林麒。
林麒沉默了一下,道:“到了这里,自然要打探一番,不过事有蹊跷,还是要小心行事。”
林麒说小心。周颠却大大咧咧的道:“你太紧张了。一个小镇子能有什么事?那老小子没准是跟咱们闹着玩呢?或者有些古怪的毛病也说不定,我看看他干嘛去了?”
周颠刚要迈步,就见樵夫又窜了回来,跑到周颠脚底下亲热的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脚。喉咙里低咽了两声。摇了摇屁股扔到他脚下一个东西。周颠好奇的仔细看了看,见地下竟然是一个大块骨头。
樵夫扭着屁股讨好般的围着周颠,已是让周颠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了。林麒靠近樵夫蹲下:“大哥。你没事吧?是身上不舒服吗?”他关心的拍了拍樵夫,谁知樵夫竟像是极为享受,哈哈的伸出舌头来舔林麒,林麒越来越觉得奇怪,伸手在他后背摸了摸,这一摸樵夫发出一阵舒服的呜咽声,屁股摇动的更加厉害。
林麒惊骇的扭头去看周颠,周颠眼睛瞪得老大,寒冷的冬天头上竟然冒出细小的汗珠,他靠近樵夫伸手捡起地上的骨头,向远处一扔,樵夫猛然转身“汪汪…”叫着向骨头冲过去,然后叼起骨头“咯吱,咯吱….”啃了起来。
漆黑的夜色,寂静的镇子,身边一个男子狗一样在啃着骨头,这情形太过诡异,周颠看着樵夫香甜的啃着骨头,喃喃道:“不是装出来的,装出来的不可能啃得这么香,装出来的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牙口能啃掉一根老骨头。这老小子不是癫病犯了吧?”
林麒摇摇头:“不会,一路上他说话甚有条理,也没什么怪异的地方,却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大大咧咧的周颠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眼看着一根骨头被樵夫啃掉了一半,犹豫问道:“那咱们还进不进镇子了?”林麒笑道:“当然进,樵夫不过是变得跟狗一样,又不是真狗,就算是真狗,咱们兄弟也不是没本事的,还怕他咬你不成?”
林麒一笑,周颠心里就有了底,也笑道:“可说的是,就是不知道这老子犯的什么邪,咦,等等,不对,这老小子身上怎么有个狗影子?”周颠天生的阴阳眼,惯能看见鬼怪魂灵,有些东西林麒开了眼都不一定看得到,周颠就可以,这也是与生俱来的本事,林麒听周颠喊叫,捏诀开了阴眼,却是什么都没看到,沉声问道:“师兄,你看见什么了?”
周颠道:“这老小子身上有一黑狗的虚影,将他包裹住了。”
鬼之一道,经常有枉死不甘心的孤魂野鬼附身在别人身上的事,但那都是人的魂魄,还从未听说过狗死之后,魂魄依附在人身上的,樵夫身上发生的事里里外外就透着那么一丝不对,林麒问道:“师兄,你看仔细些,是不是狗魂附在樵夫身上了?”
周颠摇头道:“不是,魂魄不是这个样子,那玩意我看得多了,这老小子身上就一淡淡的影子,挺清楚的,看上去也没什么恶意,老小子在做什么,那狗影子就在做什么,他俩是人狗合一,看不出来彼此。”
林麒迷惑起来,仔细想了想,将鬼巫教给他的,自己在龙虎山学的,都想了个遍,也没发现记载这种怪事的,向镇子上看了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镇子,或许就是樵夫一人如此,许是得了什么怪病,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既然想不明白,那也不要想了,何况他们来此是找鬼医的,又不是探案寻奇来的,想到这,林麒走到樵夫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樵夫见他来了,亲密的用头拱了拱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樵夫这个样子还是令他感觉十分别扭,林麒无奈的摸了摸他轻声道:“回家了,跟我回家。”说完站起来朝他招招手向镇子里走去。
樵夫见林麒向前走,伸着舌头哽咽两声,四肢着地跟在他身后,漆黑的夜里,一个阴阳脸的道士,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身边还有个像狗一样四肢着地向前跑的的健壮男子,这画面实在是怪异到了极点。
往前走了没几步,忽地一声尖细的哭声在这漆黑的夜晚之中忽然响起,声音呜呜咽咽,乍一听像是夜猫叫春,仔细一听又犹如那家的孩子半夜惊醒正在哭夜。哭声像是离的很远,却又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而且这哭声中带着一丝不祥气息,听在耳中分外的别扭刺耳。
“他娘的,什么玩意嚎丧呢?比夜猫子都叫唤得难听!”周颠掏了掏耳朵,大声叫骂。
林麒伸手阻止住周颠喊叫,仔细去听,就听见这哭声绵延不绝,尖细非常,如丝如缕,让人心烦意乱,不知为何林麒心中有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面发芽,就要破土而出。
烦躁之际,林麒感觉腰间一阵清凉之意涌上来,低头一看,腰间的量天尺不知何时散发出淡淡的五色光芒,正是这光芒护住他的身躯,传来的清凉之意,林麒脑海中一清,再去看周颠,就见他双眼发直。直愣愣的瞧着前面黑暗之处,仿佛想起了什么,正在沉思,林麒心中一动,急忙拽过周颠,抽出尺子搭在他的肩膀上。
周颠激灵灵打了冷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林麒心中惊讶无比,却还是装作镇定模样,沉声道:“师兄,握住尺子,跟着我向前走,千万不要离我太远。”
周颠应了一声,跟着林麒并排而行,量天尺身在两人中间,淡淡五色光芒护住两人身躯,那尖细的哭声,竟似越来越小,镇子里面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是约定好的一样。
越往前走,林麒越感觉到不对,不是因为村子太过安静,而是太过喧闹了,像是突然烧开了锅的水,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下一刻就沸腾起来,前面的镇子仿佛是一个大的集市,鸡鸣狗叫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人大声在呼喊,这个时辰,又不是年节,镇子里面为何如此喧闹?
艺高人胆大,纵然觉得不对,林麒也不会就此停步,带着周颠仍是向前,心里却也暗暗戒备,脚下放缓,每一步都走的分外踏实,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般而行,眼见着离镇子还有个百八十丈的距离,突然前面一排树林里传出:“哞哞……”两声牛叫。
树林不大,稀疏的长着几十棵树,牛叫声响起的又突然,两人急忙朝叫声处看去,隐约间就见一个人影蹲在钻树林里,周颠大喝一声:“什么玩意?给老子出来。”
他的喊声很大,但树林里那个人影却恍若未闻,仍然蹲在地上头却低低垂下,林麒觉得不对,握紧量天尺低声对周颠道:“上去看看。”
周颠应了一声并排跟林麒向树林里走去,还没走近“哞哞…..”的牛叫声再次响起,林麒快步抢上,手中已是捏了道雷符,到了近处,向那蹲在地上的人影一看,忍不住楞了一楞,就见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对襟的青色的褂子,头发已经花白,本是皱纹满面的一张老脸,却平淡而又悠闲,半跪在地上。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突然开口“哞哞….”叫了两声,然后低下头去啃地上的青草。(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八章 怪事
这本该是儿孙满堂,慈祥善良的一个大娘,如今却在低头啃着地上的青草,草根带起泥土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大口大口嚼的很是香甜。林麒和周颠都吓了一跳,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半夜不睡觉跑到树林里来吃草,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吃惊,周颠刚想开口问问这大娘,樵夫伸着舌头跑了过来。
林麒不可置信的看着吃草的大娘,见她偶尔抬起的双眼很是纯净,也不怕人,啃掉地上的青草很悠闲的嚼着,时不常的还四处看看,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哞哞….”叫上两声。林麒好奇靠近大娘小声问:“大娘,这么晚了还有如此雅兴在这吃草?怎么不回家啊?”
“哞哞….”回答他的是两声牛叫,林麒百思不得其解,问周颠:“大娘身上有什么?”
“一头黄色的耕牛。”周颠如此回答。
林麒嗯了一声,扭头瞧了瞧身边狗一样的汉子,没进村子就已有两人如此怪样,难不成两人都得了怪病?可若不是,却也没个说法,林麒也起了好奇的心思,伸手去扶那大娘道:“大娘,夜了,早些回去歇息。”谁知这大娘力气大的出奇,真如黄牛一般有股子牛劲。
周颠嘿的一声道:“小林子,别的我不如你,要说这力气,你可就不如我了,闪到一边去,就算这老太太真是头牛,老子也能将她举起来。”挽胳膊撸袖子的就要上前动手,林麒怕他伤了大娘。急忙道:“使那蛮劲做什么?既然她将自己当成了牛,你去找跟树枝赶着她走不就是了。”
周颠嘿的一下道:“还是你小子聪明,我咋就没想到?”说着话,四下找了一跟细树枝轻轻在大娘身上抽了一下:“回家了,回家了。”
“哞哞!”树枝打在大娘身上,她竟然真的动了起来,可她不是站起来,仍然是四肢着地,慢慢的向树林外面爬。樵夫摇着屁股跟在两人身后, 穿过这个树林前面就是镇子。越往里走。越感觉村子里面喧闹的不行,林麒加快脚步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进了镇口。
两人探头朝镇子里面一看,就见这是一个小小的镇子,两侧都是瓦舍。中间一条青石铺就的长路。横贯东西。已是深夜,整个村子却是喧嚣无比,许多的人举止古怪异常。林麒和周颠有些不知所措,一个四肢着地的男人:“咩咩…..”叫了几声,从他俩身边悠然而过,而原本安静的樵夫喉咙里突然发出低沉的吼声,接着更是呲牙咧嘴看向前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林麒和周颠很是茫然,顺着樵夫目光瞧去,就见这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束气,人妻的装束,有些妩媚,同样是四肢着地,眯着眼动作十分轻盈,看上去像是一只巨大的猫。樵夫低吼了两声猛然向那女的冲了过去,张开大口就咬,而那女子“喵喵….”叫了几声向西边跑去,樵夫在后面“汪汪…”叫着紧追不舍,两人一个跑一个追,扬起无数尘土。
周颠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这是碰见冤家了?”
林麒没去理会樵夫和那女子,而是仔细打量着整个镇子,镇子不大,有个二三百户人家,七八百的人口。家家户户的灯都点亮,很多人跑出屋子做着各种不可思议的举动,有些人学着公鸡“咯咯…”在打鸣,有的四肢着地学着驴叫,还有的竟然跳到房顶上,抓耳挠腮的学猴子。
所有人都怪异到了极点,一个两个还能说得了怪病,可如此多的人都如此古怪,难道都得了怪病?林麒越来越觉得不对,四周看了看,就觉得这镇子里的人没一个是正常的,委实古怪到了极点,他也不敢大意了,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默念咒语,想要召唤出此地小鬼出来问个清楚。
林麒的符箓之术已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三年在武当贯通了体内的阴阳图,阴阳二气更加充沛,以前若说还是两条小河流的话,如今就已如江河,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咒念完了,黄符也甩了出去,那张黄符却摇摇晃晃又跌落了下来,竟然失灵了,林麒惊讶万分,符咒失灵这种事他还从未碰到过,有些不甘心,又取出一张黄符,同样如此。
就在他还要再试试的时候,黑暗中忽然窜出个人影来,这人身躯甚是健壮,无声无息的向他迎头扑了过来。林麒感觉了风声,急忙向右侧一躲,脚下一扭顺势踢出一脚,这一脚正踢在那人身上将他踢飞,这两下来的甚快,等周颠反应过来,那人已经飞了出去。林麒周颠急忙看去,就见那人在地上滚了一滚,半蹲着立了起来,身形和速度都是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林麒仔细看去看,就见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形甚是粗壮,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很是威猛,脸上身上全是鲜血,精赤着上身,双臂肌肉一快快鼓起,孔武有力。
林麒知道自己这一脚绝对不轻,一般人恐怕早就被踢的站不起来,但这人却恍若无事,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两个,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摇晃了一下脑袋,双眼射出一道凶狠的光芒。
“呜嗷…..”男人抬起头朝三人叫了一嗓子,接着四肢着地像猫一样身体微微弓起,眯着眼睛看着三个人,双手双脚触地轻柔而又稳健,背部和前肢上的强劲的肌肉在运动中起伏,四肢推动向前,是那样的平稳和安静,看起来就象在丛林中滑行一样。
男人这模样似猫,更像是一只雄壮的老虎,林麒暗暗有些头疼,若真是只老虎,凭他的本事三两拳的也就打死了,可这却是个人,只不过跟头老虎一样而已,难不成还能将他打死?
周颠在一边看得清楚,大声道:“这汉子身上有老虎影子,小林子,你行不行,不行闪开,我来对付他!”
周颠鲁莽,若让他上来,必然将这男子打死,岂不是造孽,林麒急忙道:“你且看着就是,莫说他不是老虎,就算真是只老虎,我也擒下给你看看。”
周颠听他如此说,立刻闪到一旁,笑眯眯的看好戏,林麒却有些叫苦,叹了口气,对那男子招手道:“来来,先收拾了你再说。”
林麒的神情动作甚是轻蔑,那男子满面怒容,却仍是沉稳冷静,一双眼睛竟然真散发出如老虎一般的昏黄光芒,男人并不着急进攻他,而是左右奔跑用来迷惑林麒,但林麒就是不动只用双眼紧盯着他。男人四肢着地越爬越快,月光下快的成了一道淡淡的人影,林麒见到他这个模样心中也很惊讶,这人的速度竟然真跟老虎有一拼。林麒动也不动,那男子终于忍耐不住,突然猛地扑了过来,这一扑竟然带着风声,快到了极点。半空中男人双手向他脸上猛抓,张开大口向他脖子狠咬了下来。
林麒不敢用尺子,生怕砍死了这老虎一样的人,赤手空拳,不但没躲,反应脚下一使劲迎着男人冲了上去,男人跃起的一瞬间,林麒也猛然跳起,他不是直直的跳起,而是右腿的膝盖猛然翘起,接着双臂平举猛然抬起。
林麒向上窜的劲头很大,男人还在半空中他的双臂已经挡开男人双手,接着撞到他脑袋上,右膝盖猛然顶在男人肚子上。不管是人是虎,肚子都是最柔软的部位,林麒这一撞又狠又快,顿时把男人从半空中撞下来。
男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林麒却得理不饶人脚尖一点窜了过去,整个人猛然砸在男人身上,男人连受两下重击,顿时“呜嗷….呜嗷…..”惨叫连连。林麒举起右拳,猛然向男人脑袋上连砸了两下把他砸晕,然后大声招呼周颠:“给我找根绳子来!”
周颠四下看了看,就见这男人所在的这个地方一地的死鸡,还有只绵羊被咬死。月光下鲜血撒了一地。看样子都是被这男子咬死的。周颠嘿的一声道:“这入娘的到底是人还是个畜生?咬死那么多鸡,还咬死了一只羊,牙口可真够好的。”随即又东瞧瞧西望望道:“这又不是我家,我上哪给你找绳子去?”
林麒也是无奈,瞧了瞧镇子上那些动物一样的人,再看看脚下这跟老虎一样的汉子,若是不捆绑住了,这汉子还不得大开杀戒,真将镇子上的这些人当做猎物给吃了?
林麒虽然不算是善心的人,但心眼也不坏,琢磨着不能让这男子大开杀戒,却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将晕死过去的汉子,单手提溜起来道:“四处找找,这么个镇子还能没有绳子?”
“绳子肯定是有,咱们只能是私闯民宅了……”周颠嘿嘿直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林麒也拿他没办法,师傅都管不了他,自己更管不了,却还是忍不住道:“师兄,少说两句废话,先找根绳子,其它的以后再说。”
两人刚要走,右边不远处小院子里面,矗立着一个石头房子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林麒和周颠,忽然开口道:“二位且慢,我家里有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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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九章 招邪
开门的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张脸还带着点稚气,有些瘦弱,双眼灵动,盯着林麒和周颠看了看,转身回屋子取出一根长绳,站在门口扔了过去,林麒和周颠一晚上了,就见到这么一个正常,说话也有条理,不像是中了邪的人。
绳子太长,扔出来就散了,林麒伸手一招,绳子头犹如一条怪蛇啪的被他抓在手中,少年双目一亮,开口问道:“二位从何而来?”
“从武当而来。”林麒应了一声,拎着汉子,四下看了看,少年家中的院子有一颗粗些的杨树,走上前去,将那汉子绑在树上绑了个结实,这才走到少年面前问道:“小兄弟,你可知道镇子上有一户叫做楚韵的大夫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道:“我就是,二位找我何事?”
周颠道:“找你当然是看病了,难不成还要跟你结亲?”
林麒听少年说他就是鬼医,忍不住更仔细看了看,但见他肩窄身薄,脸色发黄,就是个普通山中少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医术无双的国手,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年纪,能够学到他父亲几分本事?
林麒抱拳道:“小兄弟,我叫林麒,这位是我师兄周颠。我有个妹子,得的病甚是古怪,天下无人医治得了,张三丰老神仙让我来此找鬼医,既然小兄弟就是,不如随我走一趟如何?但且放心,不管成不成,银子总是少不了你的。”
楚韵听他说完。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家父在世时长与我说医者父母心,但凡有人来求助,我楚氏一门从未拒绝过任何人,我是想跟你去,但我走不出去这镇子,一旦离开我家这个院子,我就会跟外面的那些人一个模样了。”
楚韵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惊惶,探头四处看了看,没等林麒开口。道:“二位进屋来再说如何?”
好不容易找到了楚韵。就算赶他走也是不会走的,何况赶路了这么些天,也该有个地方落落脚了,林麒也不与他客气。带着周颠进了楚韵的家门。一进屋才发现。屋子小的可怜,只有一间正房,一个侧卧。正房正中挂着一副悬壶老者的画像,下面是供桌,上面摆着三盘祭品,两侧是两把椅子,竟是将那供桌当做待客的桌子用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用家徒四壁形容,绝不为过。
林麒有些惊讶,鬼医如此医术,过得如此贫寒,实在是让他意想不到,那少年仿佛知道林麒的心思,轻声道:“家父给人治病,向来是有钱给点,没钱也看,有时候还倒贴出去,家中贫寒,让两位见笑了。”
楚韵说完,林麒却是肃然起敬,不管是那个朝代,大夫的日子过得都不会太差,尤其是手里有一两个秘方的,那日子更是过得富裕,鬼医医术自不去说它,若不强也不会被张三丰记住,却能甘受贫穷,济世施药,委实令人钦佩。
楚韵将两人迎进家门,就要忙着去倒茶,林麒急忙拉住他道:“楚兄弟,我二人不是来做客的,是来请你帮忙的,那些俗礼咱们就都免了吧。”
楚韵笑笑,道:“好吧,既然两位大哥不渴,我也就不忙活了。”楚韵一笑,露出两颗白牙,一张发黄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光彩,林麒一愣,这孩子面黄肌瘦,那是用度亏了他,若是好吃好喝,用不了两年必然是个英俊的少年。
楚韵到墙角搬了个矮木凳坐到林麒对面,林麒见他一双大眼睛闪啊闪的,知道这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怕是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走出过镇子。开口问道:“楚兄弟,镇子上这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都得了怪病,招了邪不成?还是镇子自来就是如此,还有为何说你走不出这里?莫非有什么隐情吗?”
楚韵道:“林大哥说笑了,那有镇子自来就是如此的?怪病也不是,我自幼跟家父学习医道,虽然不如家父,却也小有心得,我楚家世代行医,是有传承的,若镇子里的人真是得了怪病,我不会瞧不出来,不是病,是招了邪了。”
林麒哦的一声,道:“楚兄弟,你且说说看,镇子上的人是招了什么邪?不瞒你说,我和我师兄也都是有来历的,抓鬼驱邪的一些小道,不在话下。”
楚韵自然相信林麒的话,林麒与那如猛虎般的汉子相斗之时,楚韵透过屋门缝隙看得清清楚楚,又见这两个外乡人没有变得稀奇古怪,就知道是有本事的,这才开口,也是想着看能不能让两人帮忙解决了镇子的事,却没想到竟是找自己的。
楚韵点头道:“两位大哥自然是有本事的,不过这事说起来甚是怪异,那得从一个月前说起了,两个月前,那会正是药材成熟的时候……”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跟楚韵有关系,清水镇太小,又是与世隔绝,镇子里只有楚家父子会看病,楚家爷俩都是心善的,也不要钱,给钱也没用,爷俩也开了几亩薄田,勉强自给自足,有看病的上门,给点米面就给看,没米面给二两肉也行,什么都没有的那也没关系,四周都是山,采点草药也成。
人心换人心,镇子上不管老少,对楚家爷俩那也好的没话说,两年前楚韵的父亲离世,镇子上的人每个人都来送,楚韵年纪小,那几亩地也都帮着耕种,楚韵颇有慧根,医术并不比他父亲差上多少,仍是遵守父亲在时的规矩,不管谁来看病,不管给不给东西,都尽心尽力。
楚韵家的药材很快就不够用了,父亲在的时候,还能上山采些草药,楚韵却是太小,采药也采不了那么许多,时日一长,搞得面黄肌瘦,镇子里的人看在眼里,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镇子上就剩下楚韵这么一个大夫了,难道要让他累死了不成?他累死了,谁来给镇上的人看病?
生老病死,是谁都躲不过去的,镇子上德高望重的老人发下了话,男人在田地里忙活,女人没事了上山结伴去采药去,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娃娃管着镇子上这几百号人,谁家要是不送过去草药,也别找人家看病。
镇子里的人朴实,琢磨着是这么个道理,于是镇子里的妇女们给丈夫田间地头的送完饭,就三三俩俩的结伴朝山上去,找些草药采了,晒干再给楚韵送来。
镇子四面环山,祖祖辈辈的在这住了多少年了,那一个不是光着屁股在山里长大的?说句不夸张的,山里头那里有个大点的石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众人忙活起来,楚韵家的采药顿时就多了起来。
镇子东头,有一户姓赵的人家,一家五口,主人赵成跟他婆娘吴氏,上有一个七十多有些糊涂了的老娘,下有一个三岁的孩儿,中间还有个妹妹赵玲,今年十六,出落个跟朵花一样,还未出嫁,这样一户人家,最是欠楚韵的人情,孩子小,长生病,老人年纪大了,总有些毛病,一家子没少白吃楚韵的草药。
一来二往的,也觉得不好意思,楚韵小大夫不说,真的就能老这么下去?若说报答,也是做不到,家里就那么十几亩地,要养活一家子五口人,日子过得着实有点紧巴,不饿肚子就算好的了,哪有能力去报答楚韵。
镇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召集大家说这个事,也不是就说他家,镇子上有那家不欠楚家的人情的?但赵成听在耳朵里,就觉得臊得慌,感觉老人句句都在说自家一样,端的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人有脸树有皮,赵成回到家把这事一说,都沉默不语,也都觉得人家说的就是他们找家,赵成也发了脾气,对自己婆娘和妹子道:“咱们一家子,可没少得楚家父子的济,楚大夫去了,家里就剩下这么个娃娃,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娃娃累出毛病来给咱们采药,何况人家帮得了你一时,也帮不了你一世,也该是咱们赵家回报的时候了,从明天开始,孩子就让隔壁老刘大娘帮着看着,妹子和婆娘做完饭送到地头,就甭管了,两人上山多采些草药回来,家里老人孩子的,以后少麻烦不了小楚大夫……”
在赵家,赵成就是天,婆娘和妹子不敢不听他的,两人虽然都是女子,却也知道个好赖,这事赵成做的对着呢,赵家虽然穷些,却也是有骨头的,从那开始姑嫂两个每日做完饭送到地头,就背着筐上山采药。
山里女人不娇气,登山越岭,也是不在话下,但自从镇子里老人说了那番话之后,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附近的几座山,你争我采的,也剩不下多少草药了,姑嫂两个辛苦了三天,连一箩筐的草药都没采到。
赵成虽然没说,但脸上紧缩的眉头,谁都看得出不太满意,赵成的妹子一琢磨,对嫂子道:“嫂子,附近的山是采的差不多了,我就不信,别的山也都让他们采了,明儿咱俩早起些,去远点的地方采,咋也能采上两背篓回来。”
赵成婆娘是个没主意的,也就答应了小姑子,却是没有想到,采药竟能采出如此大的麻烦来。(未完待续。。)
二百一十章 鬼像
第二天,姑嫂两个天还黑着就爬起来给赵成做了饭,背着背篓带上吃食清水锄头,趁着天还没亮,朝远方大山走去,翻了一座山,可也就到了中午,姑嫂两个都觉得疲累,就着清水吃了点干粮,犹豫着是不是接着往前走,这座山两人从未来过,再向前去,晚上可就赶不回家里了。
两个女人家也拿不定个主意,犹犹豫豫的赵玲对嫂子道:“嫂子,我看咱们也别前去了,晚上赶不回家,让狼叼了去,可是冤枉,就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草药,若是没有,明日换个地方就是。”
吴氏对小姑子甚是溺宠,小姑子怎么说,就怎么应着,两人也不敢散了,仔细寻找,找了一炷香的时间,漫山都是些个野草,一味草药也没看到,都有些丧气,小姑子多喝了点水,就让嫂子等她,她去前面拐弯的地方解个手。
两个女人家家的,还要躲的什么人?吴氏看着小姑子走远,不由得摇头,转念一想,小妮子毕竟没有嫁人,羞臊些那也没什么不好,自己没嫁人前,还不是一样。想到这掩嘴偷笑,还没等她笑出声,就听小姑子一声惊呼。
吴氏吓了一跳,以为小姑子碰到了野猫恶狸,急忙取出背篓里的锄头朝小姑子方向跑了过去,跌跌撞撞的可也就看到了小姑子,见她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提溜这裤带,又蹦又跳,右边灌丛中却是一片的祖师麻。
山里人家的女子。认得一些草药,祖师麻黄花小叶,看上去很不起眼,却有祛风除湿、温中散寒、活血止痛的功效,镇子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打得满地爬,离不开祖师麻”可见是上好的草药。
更难得的是,这一小片山坡竟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祖师麻,如此多的草药,莫说两人的背篓,便是十几筐也采不完。姑嫂两个都是精神一振。采回了草药,晒干了给楚韵送去,镇子上的人可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以后找楚韵看病。那也理直气壮的紧。
吴氏举着锄头要采药。小姑子却哎呀一声道:“光顾着高兴了。还没小解。”喊完就钻进前面那片天师麻中间,爽爽快快的放了放水,待她起来。两人这才高高兴兴的采药,药都是好药,新开的花,新鲜的紧,不过楚韵用药喜欢用药根,幸好两人带着锄头,又都是山中女子,也有些个力气,不一会的功夫就采了一背篓的天师麻。
两人鼓了鼓精神,想着再采一背篓就往回转,却是在挖一根天师麻的时候,那根天师麻的根部又长又弯,两人鼓足了力气,刨开了泥土,用力一拽,竟然拽出一个奇怪的东西来。赵玲使得劲足,摔了个屁墩,却咦的一声道:“嫂子,你看那是什么?”
吴氏顺着小姑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人头模样的东西在草丛中滚了三滚不动,她吓了一跳,尖声道:“莫非挖到了人骨?”
乡村人家都认为挖到人骨不是个吉利的事,那东西圆滚滚的说不定就是颗人头,赵玲年纪小,胆气也比嫂子稍微壮上那么一些,她爬起来小心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忽地一笑道:“嫂子,莫被吓破了胆,不是什么人骨,是个石头蛋蛋!”
吴氏听小姑子这么一说,壮起胆子超前靠过去,偷偷瞧了瞧,果然是个石头蛋蛋,不过这石头蛋蛋甚是古怪,仔细一看,竟然还能看到鼻子眉眼,两人都觉得奇怪,赵玲用手中锄头小心敲了敲那石头,磕打下一些泥土来,再一看,竟然是个奇形怪状的石像。
这是一个被雕刻出来的恶鬼,但见它四肢或伸或屈,匀称洒脱,左臂上托有冥界的喜、怒、哀、乐四鬼,下压在世作恶之鬼,而且还它手擒着各路妖魔鬼怪,脚踏着各式孽种怪兽,并且在其肩上、膝盖上也都攀附有若干个小鬼。
也不知道这石像出自何人之手,构思之奇妙,姿态之奇特,情态之奇异,令人叹为观止。鬼像环眼,宽嘴,一条长长的舌头垂到胸口位置,双耳更是奇特,不是普通人的耳朵形状,左边是一个弯身的男人,右边是一个弯身的女人,以成双耳。也不知道是鬼在听人话,还是人在讲鬼话,总之这一鬼像端的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如此怪异的鬼像,看得姑嫂两个心颤不已,巧的是赵玲刚才小解正好解在这鬼像头顶上,阳光下还能看到水淋淋的鬼像露出狰狞的笑容,山民最敬鬼神,两人都有些腿软,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嘟嘟囔囔的说些个道歉的话,草药也不敢再采了,两人急忙背着背篓反转回家。
姑嫂两个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那鬼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狰狞的模样实在太过逼真,想必也不是好路数,生怕真得罪了鬼神降下灾祸来,都是心思沉重,朝着镇子方向快步而行,一路之上倒也风平浪静,却没想到临近镇子不远了,却出了事。
姑嫂两个受了惊吓,脚下走的也快,等快到了镇子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一看到镇子里的炊烟,三三两两昏暗的灯火,两人的一颗心也都放进了肚子里去,毕竟没出什么事,到了镇子,人一多也就没有那么怕了。
两人走的更加快了,谁知赵玲走的太急,竟然绊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面,脚下一个踉跄,顺着山坡就往下滚,吴氏吓了一跳,尖叫着去追自己的小姑子,一边叫,一边带着哭音的大喊。
恰巧碰到了镇子上的一个本家远亲,砍柴回来的赵大,听到吴氏喊叫,扔下了柴过来帮忙,等找到赵玲,已是满头鲜血昏死了过去,赵大看守着赵玲,吴氏回去喊人,不大会的功夫,镇子上的人来了有一小半,将个赵玲抬回家里,急忙去请楚韵。
楚韵闻听镇子上出了事,饭也没吃就到了赵家,赵玲昏沉沉的躺在炕上,楚韵急忙上前诊脉,摸了摸,并无内伤,除了点擦伤,并无其它病症,楚韵取出药膏子给了吴氏,让她帮着涂抹上,没什么大事,吴氏却问:“小楚大夫,你说俺妹子没事,咋就这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还不醒来?”
楚韵来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赵玲为何会受伤,就对吴氏道:“赵姐姐是从山上跌落,心中惊慌,吓掉了魂,晚上去喊喊魂也就没事了。”
楚韵这一脉,属于巫医,既有巫也有医,他传承奇特,给人治病还从未出过差错,镇子里的人也信服,当夜吴氏就照着楚韵跟她交代过的,出去喊魂,镇子里的人喊魂一般选在离开村子七八丈远的岔道口。前面是田地,身后是村子。
这一天晚上月光看着与平时有点异样,要晦涩得多。淡淡的云时不时地便从那轮圆月中飘过,稀淡得如烟一般。田地中翻起的地及沙洲上的茅草都在夜的朦胧中蜇伏着。镇子前面河里面的水声听上去也比平时远,哗哗的渗人。
吴氏先是给小姑子洗了澡,把她放在在床上躺好再拿被子捂严实了,在房门口燃了艾草和檀香,叮嘱丈夫不要让赵玲的手或脚伸出被子外,更不许爬起来乱动,随后请了楚韵跟她一起去喊魂,本来吴氏是想让自家的男人跟着喊魂,但楚韵在心里有底的多,何况这主意也是他出的,又是个有本事的,更加安心一些。
喊魂的忌讳很多,来去的路上都不能说话,这夜倒也风平浪静,四周有蛙在鸣,风中也搅着泥土的气息。吴氏手中拿着个竹竿,将小姑子的一件贴身小褂,挂在杆头,系紧了,眼见着夜风刮起,吴氏拉着长音,喊道:“赵家的小玲妮子~~回来噢……”
楚韵就在一边应和:“回来了!”
吴氏又喊:“赵家小玲妮子,回来噢……”
楚韵又应和:“回来了!”
就这么一喊一应,直喊过两柱香的时间。吴氏才渐将小姑子的小褂收拢来团在手上,蹲下身在地上捡六块小石子裹在小褂里面。这其间吴氏一直未停喊,楚韵也一直应。吴氏立起身子也不看他,也不招呼,抬头径直就往家走去,嘴里依旧喊:“赵家小妮子,回来噢……”楚韵则随在吴氏身后一路应过去。
回到家,赵成拿眼来瞧,先是瞧了瞧两人的脸,见没什么异样,松口气,随之眼光便聚在吴氏手中的小褂上。那小褂是不同寻常的,那里面有赵玲的魂。
吴氏也知道此时此刻,更是不能大意了,一颗心全在那小褂上。她脸上无一丝表情,跨进赵玲睡的屋里,将小褂枕在赵玲的头下边。然后她说:好了,好了,现在好了!我家小妮子回来了,回来了!
那一天吴氏坐在赵玲的床边望着三赵玲,一直到天明,随后赵玲就真的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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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一章 医者
人醒了自然也就没事了,赵家老小都松了口气,虽说赵玲还有些恍惚,却也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好是好了,也就过去了一白天,当天夜里赵玲开始高烧起来,赵成也没太在意,小妮子受了惊吓,怎么也得恢复两天,却还是将楚韵请到家里,楚韵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给开了个退烧去热的方子,煎熬着喝了,也就告辞。
谁曾想,当夜赵玲开始说胡话,一直守着小姑子的吴氏,眼见着小姑子疯魔了一样死死的拽着被子,大声哭喊:“别这样,别这样,我还没有嫁人……”
家里就这么五口人,男人白日里还要下地,婆婆年纪又大了,生怕吓着她,吴氏熬得双眼通红,又守了小姑子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本打算再去请楚韵的,那里知道,折腾了一晚上的赵玲竟然退烧了,沉沉睡去,吴氏松了口气,赶紧忙活着做饭,伺候老人,忙完才抽空睡了会,本以为再没事了的赵玲到了晚上,又开始高烧起来,胡话说了一夜。
一家人都慌了,不知道赵玲这是撞了什么邪,急忙去将楚韵请到家里,吴氏隐隐觉得小姑子是撞了邪了,将两人上山采药原原本本的说了,楚韵拿出手段,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里里外外都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怪病,楚韵也是心存疑惑,拜了神,烧了符水,又给赵玲开了补气的方子。
三天后赵玲疯了,晚上不睡觉。白天不敢出家门,好好一个姑娘家,几天的功夫就变得骨瘦如柴,双眼红肿,脸色铁青,不成个人样子了,楚韵这些日子琢磨着该如何治好赵玲,倒也不是没办法,只是缺几味药,若是药材充足。就算是邪魔作祟。楚韵也有把握医治得好,他这一脉号称药石之攻,天下无病不可医,但用药却也是天马行空。
清水镇比不上那些大城大邑。连个药铺子都没有。药材缺的也不是一点半点。若说是些个常见的病,楚家医术惊人,用几味相近的草药也就治了。邪病却也是没有了办法,无奈之下楚韵也就照实说了,赵成沉默半响,也没个好主意,他家一家五口,十几亩薄田,全指着他一个壮劳力,能糊住嘴就已经不错了,那里有闲钱去给赵玲抓药?
楚韵是个心善的,觉得亏欠赵玲甚多,若不是她跟嫂子两个去山上采药,也不会出这个事情,将父亲积攒下来的一些银钱拿了出来,让赵成出山到别的镇子上买几味药回来,清水镇偏僻,这一来一回的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赵成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楚韵让他快去,莫要耽误了时日,他在赵家帮着照顾一家老小。赵成千恩万谢的带着钱走了,楚韵就留在赵家,赵玲仍旧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楚韵也拿出了功夫,草药,银针,全用上了,到了中午赵玲沉沉睡了一觉,竟然有些好转的迹象,楚韵松了口气,只要等到赵成回来,不管是不是邪祟作恶,他都有把握将赵玲治好。
赵成一走,全家一大摊子的事,就全落在了吴氏的身上,她忙活的脚不沾地,赵玲就只能是楚韵守着,这几天琢磨如何给赵玲治病,也是颇耗心神,赵玲睡着了他也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等到他醒来,一睁眼,发现赵玲就半蹲在他身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那双眼睛泛射出诡异的光芒,楚韵一愣,急忙问道:“赵家姐姐,你可好些了。”
赵玲忽地笑了,带着一种阴森的狰狞,对他嘘的一声道:“我跟你说,这几天,天天有个男人来跟我同房,咯咯咯……他还说要娶我当媳妇,只要我死了,他立刻就迎娶我,咯咯咯……你说我该死不该死啊?”
楚韵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抓赵玲,谁知她一个女子突然变得力大无比,一把将楚韵摔开,将他摔了个跟头,等爬起来,人已经没了影子,楚韵急忙追出去,就见赵玲站在镇子中间,撕开衣衫,大声叫喊:“死鬼,死鬼……你想要娶我,就得先把楚家那小子给弄死了……”
镇子就这么大,都是住了几辈子的人家了,眼见着老赵家的妮子成了这个模样,立时就有几户人家出来人了,楚韵也追了上来,急忙喊人帮忙,这时的赵玲狰狞如鬼,力气大的出奇,不停的抓挠,撕咬,众人也奈何不得她,最后还是几个壮年男子闻讯赶来,费了好大力气才制服了赵玲,五花大绑的送回了赵家。
镇子里的人也都叹息,好好的一个妮子,没嫁人就成了这个模样,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就连小楚大夫都治不好,楚韵确定赵玲这是召来邪事了,将她绑到床上后,张罗着去找一些辟邪的物件。
桃木剑挂在门前,两扇木门上贴着门神,枕头底下压着朱砂……能用的全都用上了,楚韵还将父亲留给他驱邪避煞的玉观音戴在了脖子上,用柳叶泡了水,擦了眼,守在赵玲门前,他知道若是邪祟继续缠着赵玲,怕是等不到赵成回来了。
等待中也就到了晚上,许是赵玲白日里闹腾够了,昏沉沉的睡去,楚韵迷迷糊糊的也打了个盹,忽然觉得四周寒气逼人,睁开眼一看,就见一个白乎乎的影子从外面飘荡着进了赵家的门,虽说楚韵开了眼,还是看不清楚那邪祟的模样,就觉得双手冰凉,他是个医生,不是抓鬼驱邪的道士,看见是看见了,能有什么办法?何况他年纪还小,也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那团白乎乎的东西到了门前,两扇木门上的门神闪过一丝金光,仿佛挡了一挡那团白乎乎的影子,隐约的他听到一个尖细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刺耳响起:“这种东西,也想挡住本座吗?给我滚开了!”楚韵很清楚的看到小小的院子里,黑色的风骤然就刮了起来,黑风之中带着浓浓阴煞气息,将两扇木门上的门神吹成碎片,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厉害?楚韵全身冰冷,感觉赵玲一定是招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邪物。否则不会这个样子,开了阴眼的他,竟然连个全貌都看不清楚。他硬打起精神,退到赵玲身边,那团白乎乎的东西飘忽着靠近,然后桃木剑忽然就碎裂开来,成了一团木屑,就连压在赵玲枕头底下的朱砂也化成了一摊红水。
一个阴沉莫测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想要对付本座,去找些厉害的物件来,这些个没有半分灵气的东西,管得什么用了?你小子开了阴眼不是想看到本座吗?那就让你看看!”
话音中床上盖住赵玲身上的棉被,忽地被掀起,绑住他的麻绳寸寸断裂,床边上的油灯闪闪烁烁,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幽蓝光芒,赵玲身上的衣衫一点点被解开,褪下,露出白花花的身子,楚韵年纪还小,那见过这个,急忙闭上双眼,大声叫嚷道:“你是什么鬼东西,为何要害赵家姐姐?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的,如此害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阴沉的笑声如同骤雨前呜咽的风声:“小子,本座就是报应。你不是想看看本座是何等模样吗?你睁开眼,本座让你看看……”
楚韵不知道鬼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好对症下药,他年纪又小,没见过如此诡异之事,心神已然慌乱,双眼沉重无比,挣扎许久,想起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医者,仁术也,我心坦荡,又有什么是不敢看的?楚韵深吸了口气,猛然睁开双眼,就见赵玲的身上,一个丑恶无比的鬼物正趴在赵玲的身上蠕动,赵玲白花花的身在它的身下承欢呻吟,这鬼物青面,大眼,獠牙,一边蠕动,一边看着楚韵,阴沉笑道:“小子,还是个雏儿吧,今天就让你涨涨见识,哈哈哈哈……”
邪恶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面对着楚韵的一张鬼脸,嘴角翘起,尽情的在嘲笑着他,不知为何,屋子里面闹腾的动静这么大,吴氏和老太太竟然没有听到异样,也没人来看个究竟。
人鬼殊途,这鬼物竟然如此张狂,世间还有没有天理了?楚韵年纪小,正是血勇之气最旺的年纪,眼见这悲惨一幕,猛然站起,大声呼喝道:“你个没面皮的邪魔阴祟,岂不知天道好还,报应不爽,今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让你祸害赵家姐姐。”
喊完胆气也就壮了起来,嘴里大声念诵文天祥的正气歌,握紧拳头朝那鬼物扑了上去,那鬼物仍是蠕动着,哈啊哈哈笑着,眼见楚韵到了近前,朝他吹了口气,楚韵就感觉全身一寒,接着被一股大力掀飞,脑袋撞到门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就在昏过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那鬼物惊讶的咦了一声,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二章 鬼胎
楚韵醒来,天都亮了,睁开眼,已没了鬼物的影子,只有赵玲双目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偶尔咯咯咯……诡异笑上几声,楚韵本以为会看到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却没想到,赵玲身上的衣衫整整齐齐,绑她的绳子也在,恍惚的像是昨夜的一场噩梦。
是不是梦?楚韵猛然四下看了看,昨日门上贴的门神没有了,门上挂着的桃木剑也不见了,赵玲枕头下面的朱砂成了一摊红水,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染红,楚韵脸色变得很难看,昨夜看到的,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了。
楚韵也不敢跟赵家的人说,生怕引起慌乱,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了一下,越想越是恼怒,那鬼物不管人鬼殊途,欺凌活人,真是没有天理了,想了想,找来吴氏让他看着赵玲,谎言回家去取点东西。
回到家遍翻医术,还真就让他找到了一个对付鬼物的方子,说起来也不甚稀奇,用信石秘炼可毒鬼,信石又叫砒,性猛如貔,故名。惟出信州,故人呼为信石,而又隐信字为人言。医家皆言生砒轻见火则毒甚,而雷氏治法用火煅,今所用多是飞炼者,盖皆欲求速效,不惜其毒也,曷若用生者为愈乎。
信石能毒鬼,楚韵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但父亲留下的医书绝不会无的放矢,四下翻找,还真就在他父亲遗留下来的旧药箱里找了一块拳头大小的信石,照着医书上面说的。去净杂质,砸碎,装入砂罐内,用泥将口封严,置炉火中煅红,取出放凉,研为细粉,乘在一个小瓷瓶中。
有了毒药,楚韵也就有了信心,独坐了会。回到了赵家。却也不知为何,赵玲竟然不似前两日那般疯癫,只是抬头望着屋顶诡异的笑,楚韵替她诊了脉。心中忽地一动。赵玲之脉竟然隐约的有了喜脉的征兆。
脉象太过微弱。楚韵也不敢确定就真是了,心中愈发的疑惑,他是医家。天资又高,从小跟父亲学医,学了十几年,已是有名医的手段了,医家在某些地方与道家很是相似,认为女子受孕,乃是千生父母,有夙世之良因,万劫子孙,亦三缘之和会,共业所感,聚为一家。”所谓“三缘”,是指父亲、母亲、子女三大因缘,三者合和,方成一家。“然后九气齐并,二仪同化,帝君品命,圣母履纲,道与之貌,而天与形,阳为之魂,而阴为之魄,四肢五体各整具于形神,六甲三元悉扶承于胎命,又千和而万合,至十月以九周,惟九天司马不下命章,则万品生根莫彰,于神奥大矣哉。惊天骇地,贵亦难胜,陶魄铸魂,神灵微妙。
赵玲二八年华还没嫁人,怎能有喜脉?若说是那鬼物所造恶业,却也不像,要知道阴阳相隔,鬼就是鬼,人就是人,是不可能结合产子的,那鬼物趴在赵玲身上无非也就是神似而已。许是自己医术不精,还没学到家,楚韵也只能这么想。
闲话少说,且说又到了晚上,楚韵守在赵玲屋内的门口,横着将个小门挡住,手中捏紧了那小瓷瓶,就等着鬼物再来,与他拼了,也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却也只能如此。
那里知道,等了一夜,站了一夜,直到雄鸡一叫天下明,鬼物也没有显身,楚韵松了口气,同时疑惑升起,那鬼物怎地就不来了?他不敢大意,连着守了几个晚上,那鬼物真的就再也没有来过,他万分不解,又觉得侥幸,觉得永远不来才好,这几天赵玲水米不进,每日里就是瞧着屋顶傻笑,已经是失心疯了,楚韵暗暗着急,也不知道赵成什么时候能回来,看这模样,怕是等不到赵成回来赵玲就要挺不住了。
无奈之下楚韵也是用尽了手段,找了些草药,虽然不管用,却也药性相近,勉强维持住赵玲一线生机,可哪里想到,七天之后,还是出事了,赵玲的肚子竟是一天天的鼓涨了起来,楚韵再去诊脉,摸的清楚,真的就是喜脉。
楚韵去问吴氏,赵玲是不是有相好的与她来往?吴氏也知道了小姑子身上有了孕,惊得什么似的,仔细想想,连连摇头,小姑子是个老实的孩子,每日晚上早早就睡,虽然小姑子是单睡,但与她和赵成的屋子就隔了个走道,只要有动静,她不会不知道,家里就这么几口人,赵玲白日里要帮着忙活家里的活计,也没有那个闲心和功夫去胡闹,何况镇子里有镇子的规矩,不管成亲没成亲的,但凡有人犯了这个戒,一律浸猪笼。小姑子是个老实的孩子,绝对不会犯错。
楚韵相信吴氏所说,心中却愈发的纳闷起来,赵玲怀的是谁的孩子?他还在沉吟,吴氏却给她跪了下来,求他不要将这件事传出去,否则赵玲这辈子就算毁了,就算镇子上不将她浸猪笼,以后也嫁不出去了,赵家出了这等丑事,以后还如何在镇子上待下去?不管如何,就算赵玲真的没救了,都不能将事情说出去。
村里人家不出山,官府管不到,进不来,有些规矩也就更加森严,何况谁家不要个名声?这事真要是说出去,赵家在这个镇子上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楚韵知道这个道理,急忙扶起吴氏,信誓旦旦的告诉她绝不会从他嘴里说出去一个字,他是医者,医者仁心,又怎么能看着赵玲被人侵了猪笼。
可一个没嫁人的姑娘家,怎地就暗结珠胎了?楚韵也是越想越不明白,又去给她诊脉,这一次竟然不再是喜脉,他双眼一阵发黑,自十岁后,他诊脉就没错过,不明白怎会出现这种情形,思来想去,随即恍然,赵玲此病为症瘕一类病证。因素体虚弱,七情郁结,气滞血凝,冲任经脉壅滞不行所致。 腹似怀妊,终年不产,甚则二三年不生者,此鬼胎也。其人必面色黄瘦,肌肤消削,腹大如斗。治宜调补正气为主,佐以攻积之品。
病有治,要用荡鬼汤,此方用雷丸以祛秽,又得大黄之扫除,且佐以厚朴、红花、桃仁等味,皆善行善攻之品,何邪之尚能留腹中而不尽逐下也哉。尤妙在用参归以补气血,则邪去而正不伤。若单用雷丸、大黄以迅下之,必有气脱血崩之患矣。
方子有了,药材却是没有,人参、当归、大黄、雷丸、川牛膝、红花、丹皮、枳壳、黄丸。这些齐全了才能熬出荡鬼汤来,没有药,别说荡鬼汤,就是个虫子你都荡不出去,想要出镇子去买,且不说有没有钱,有钱那也来不及。
于是楚韵又开始猛翻医书,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办法,那就是雄黄、鬼臼、莽草、丹砂、巴豆、獭肝、蜥蝎、蜈蚣。凑成一味药,药效虽然有差,却也不大,楚韵大喜,急忙出去张罗这些东西,说起来清水镇还是太小了,七天的功夫才收齐这几味药,还是看在他是镇子上唯一大夫的份上,若是别人,想都不要想。
楚韵齐了东西,急忙回家熬了一罐子药,提溜着赶到赵家,进了家门就见吴氏脸色惨白,神情恍惚,见了他跟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拉着他进了赵玲的屋子,几天没见,赵玲已是骨瘦如柴,小腹却愈发的鼓涨起来,已是有些遮掩不住了。
楚韵急忙赶上前去,再去诊脉,又变成了喜脉,赵玲的脉象变来变去的,楚韵也未碰到过这种情况,仔细去瞧赵家姐姐,已经没了人样,吴氏怕赵玲逃出家门,被人看到她这样子,又用麻绳将她多捆了三四道,绑的这叫一个结实,别说是个人,就是头牛怕都难以挣脱开,赵玲双眼红肿,睁着眼睛,却是暗淡无神,小腹鼓涨,像是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
楚韵愈发相信自己诊断的没错,急忙招来吴氏帮忙,将带来的荡鬼汤灌进了赵玲口中,赵玲像是没有了神智,大口吞咽药汤,没有半点反抗,一陶罐的药汤全灌下去,楚韵就等着药汤见效,那里知道,等来等去,一晃十几天过去,非但没有见效,赵玲的肚子反而月来越大,并且小腹里面有东西偶尔鼓起,真如正常妇人怀胎一个模样。
这下楚韵没有办法了,眼见着赵玲的肚子越来越大,就算是真是身上有孕,也不该是这般快法,眼瞧着就要临盆也似,赵玲已经瘦的没有了一点肉,就是个皮包着骨头,像是身上所有的血肉都被她腹内的东西吸取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口气,也是出的多,进的少了。
赵家五口人,赵成出外买药,老太太已经老糊涂了,全然不知道这些个事,小的太小,吴氏也是咬紧了牙根撑着,等着丈夫回来,赵玲已然是不成了,却还没有咽气,也像是在等哥哥回来。
终于赵成还是回来了,当他踏进家门的那一刻,赵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再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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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三章 妖孽
赵成踏进家门那一刻,赵玲咽的气,见到妹子的模样,赵成个粗壮汉子失声痛哭,哭完了也不敢张扬,赵玲身上发生的事太过诡异,也不敢让镇子上的人知道,为今之计也只有早早将妹子安葬入土,楚韵看着赵成一家子悲悲切切,心中愧疚,觉得是自己不好,没能医治好了赵玲,想着弥补一番,帮着赵成忙活。
赵成家本就不富裕,赵成自己动手打造了一副薄棺材,将妹子放到里面,头七都没过,就找了几个不错的本家爷们,也没张扬,忙着出殡。赵玲死了,不像是老人死了,有扛幡吹打的孝子贤孙跟着,一切都是简简单单,就撒了点纸钱,朝着镇子东头的山坡而行。
东头的山坡是埋死人的地方,风水还算不错,赵成找了快空地,挖了坑,大哭了一场,开始下葬,说来也是奇怪,抬着棺材出镇子的时候日头高照,风轻云淡,到了东山坡,就不知从那飘来一大块的乌云,缓慢而来,笼罩住这一片天空,等着棺材入土之际,忽地就风云变幻,狂风四起,赵成怕下雨淹了妹子的安葬之地,急忙招呼着埋土。
阴天入葬是很不吉利的,要是让水侵了棺材那就更不吉利,死人不安,就会惊扰活人,赵成几人急忙埋土,还没埋到一半,忽地从棺材之中传出哇!的一声滴哭,声音很小,尖尖细细的,又很突然,大家都吓了一跳。停下手中的铁锹,都朝赵成看去。
赵成脸色阴沉,不敢说出实情,装作没有听到,道:“都看着我干什么?埋土啊,待会下起雨来可是不好。”
众人见他若无其事,想想也是,埋葬的是个大姑娘,就算没死透,也发不出这种声音来。许是这会风大听茬了。也就都没在多想,急忙铲土盖棺,帮忙的人不明所以,楚韵却是心中一惊。棺材里传出来的声音是什么?难道说赵玲怀的孩子出世了?
可怎么想怎么不符合道理。迷惑之际。忽地一阵怪风刮起,接着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劈在埋了一半的薄皮棺材上。接着棺材里就传出哇哇……婴儿滴哭般的叫声,棺材板子剧烈抖动,像是里面有人用脚在踹。如此诡异情形,以为是诈尸了,顿时就吓坏了几个帮忙的汉子,妈呀一声,扔了铁锹掉头就跑……转眼间除了赵成,楚韵,跑了个干干净净。
赵成脸色铁青,扭头去看楚韵,楚韵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刚想要靠近了看看,天空之上又一道惊雷落下,劈在棺材板上,两人就见棺材板骤然沉寂了一下,随后砰!一声大响,棺材板被捅了个大窟窿,从里面蹦出个怪物出来。
怪物是个婴儿,肚脐处拖着一条长长的脐带,婴儿脸色惨白如霜如雪,毫无血色,尖嘴,獠牙,血红的双眼,从脖子向下却是漆黑如墨,头顶尖尖胎毛似的头发根根竖起,双耳尖细,手臂长过膝盖,双腿外拐,还长了一条细细的尾巴,也看不出个男女,奇形怪状之甚莫过于此。
楚韵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赵玲是真怀了鬼胎了,这种怪事,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拿个主意了。赵成呆愣了一下,脸上忽显狰狞,举起手中铁锹就朝那娃娃拍了过去,嘴里大喊:“就是你这个鬼崽子,害死了我家二妞,我打死你……”
鬼娃娃跳出棺材,还没等有所反应,赵成的铁锹就已经兜头拍下,鬼娃娃也真是个异数,竟是见风就涨,刚才还是个婴儿模样,转瞬间就像是已有五六个月般大小,赵成一铁锹拍下,鬼娃娃看在眼里,呀呀……叫唤着向旁边一闪,这一闪竟是快如闪电,晃了一下赵成,赵成拍了个空,劲道又使得猛了,跌撞着摔进挖好的墓地里面。
赵成挣扎着爬起来,抬头恰巧见到赵玲,就见她全身血肉再也没了半点,只剩下薄薄的皮裹着一根根骨头,长长的头发耷拉下来,下身血迹模糊,凄惨无比,这般惨状,看得赵成啊一声跌坐在墓地里,一个三十多的粗壮汉子,捂脸大哭,哭的像个孩子。
鬼娃娃被赵成的哭声吓了一跳,好奇的扭头去看,居然张开两只小手,对着他呀呀呀……的叫唤不停,似乎见了自己的亲人。却也在这时,天上沉闷轰鸣隆隆,酝酿着一股无上的罡煞之力,鬼娃娃像是感觉到了不好,急忙朝树林里窜去,天空的密云终于积攒完了阴阳之力,一道道金蛇般的霹雳,接连而下,每一下竟都是朝着那鬼娃娃劈下。
楚韵活了十几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连续不断的雷电,霹雳声声,追着那鬼娃娃连续劈落,远远看去,壮观无比,竟然生出一种别样诡异壮丽的美来,楚韵心中猛然冒出一个念头:“妖孽显世,天地不容!”
眨眼的功夫,鬼娃娃窜进树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上乌云盖顶,连续不断的劈落了一百来道电光,如此频繁密集的霹雳,轰鸣之声,连续炸起,到了后面已是越来越微弱了下来,像是天上的雷公也累得失去了力气,最后一道弱小的天雷劈完,头顶上的乌云瞬间消失得没了影子,偌大个太阳羞答答的探出头来,如此猛烈的雷电,竟是一滴答雨都没下,当真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楚韵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双腿已然酥软,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没吓得跌坐在地上,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即使如此,他也是脸色发白,双目惊恐,大口大口的喘气,过了有那么一炷香的时间,才算是清醒了点,沉默了一下,不管这事多诡异离奇,都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赵玲已死,鬼娃娃现世,跑了也就跑了,他又不是抓鬼驱邪的法师,又能做什么了?
想得明白,深吸了口气,对还在哇哇大哭的赵成道:“赵大哥,已然如此了,哭泣也没用处,你先上来,咱们将你妹子埋好了再说,入土为安,入土为安,总要让赵姐姐入了土再说。”
赵成失魂落魄,既心疼妹子,又受了惊吓,这时候最怕没人搭理,眼见楚韵还留在这陪他,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小瞧了,稳了稳心神也就站了起来,却是再也不敢看妹子一眼,挣扎着爬上来,忽地对着楚韵跪下,楚韵吓了一跳,急忙去扶,又那里有赵成力气大了,被他拉了个屁墩,赵成对着他磕了个头道:“小楚大夫,你是个好人,俺们赵家没少得你的恩惠,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啊,若是传到外面,知道赵家出了这么个鬼东西,镇子上也容不下我们一家,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又能去那了?……”
说着又要磕头,楚韵也明白他的处境,让比自己年纪大的人拜自己,那是要折寿的,也起了倔强的脾气,大声道:“赵大哥,铃姐姐的病我没治好,心中有愧,你放心,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若是我将今天见到的事说出去,就让老天打雷劈死我。”
刚才天雷一阵乱轰,打没打着鬼娃娃谁也不知道,但天地之威,也是让二人心悸不已,这会楚韵发下如此誓言,那也是重的很了,听了楚韵的话,赵成这才站起来,愣愣的看了看已经埋了一半的棺材,过了半天,带着哭腔道:“我这妹子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的咋就有了这劫数呢?”说罢脱下身上的衣衫,跳下墓穴,盖住那残破的窟窿,再上来就跟楚韵两个填土。
两人沉默填土,谁也没有在说话,那个鬼娃娃就像是一个阴影,牢牢附在两人身上,更像是一根刺扎在心中,却是谁也不敢拔出来,生怕拔出来就会遭遇不测。
很快的起了个一坟包,没有石碑,只有块木头牌子立在赵玲的墓地上,赵成咧着嘴又哭了会,跟楚韵回到镇子,这会镇子里已传开了赵玲诈尸的传闻,就跟阵风一样,两人刚回到镇子,几乎人人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两人双脚刚踏上镇子,就被一圈人围上,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赵成嘴笨,见了这情形不知该如何是好,楚韵急忙道:“不是诈尸,埋土的时候,远处有个野猫刚生了崽子,饿的叫唤,我跟赵大哥埋了玲姐姐,四处看了看,才知道是这么个事,那会刮风,大家都听茬了,没什么诈尸的事,都散了吧,散了吧……”
楚韵说的漏洞百出,就有前去帮忙的人问:“那棺材里面的动静又是咋回事?我可是亲眼见了有人在里面往外踹,还有那边打了一阵子邪乎雷又是咋回事?”
楚韵也恼怒起来,大声道:“什么踹棺材?我咋没看到,我就看到你偷懒,没放稳当棺材,磕碰了一下,你问我打雷咋回事,我那知道是咋回事,你咋不去问老天爷去?”说完转身就走,也是怕这些人继续纠缠。
镇子里就这么一个大夫,人人看病都得找他,谁也不愿意得罪了,见他真生气了,又觉得他说的似模似样不像是假的,也就都各自散了。(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四章 荒唐
楚韵回到家,关上房门,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刚才那番话,镇子上的人信不信,不管如何,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他又将所有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愈发觉得自己人小力弱,明知道出了邪事,却没有解决的办法,暗恨自己无能,神思恍惚之下,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近些日子委实太过劳累,再加上惊骇过度,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竟是连饿都感觉不到,恍恍惚惚的他仿佛又来到了东山坡,远处就是赵玲的墓地,土坟已经起了,正是白日里的样子,天色很暗,四周还笼罩着雾气,隐约的他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坟前嘤嘤哭泣。
哭声很细小,像是压抑着情绪,会是谁?难道是赵成心中难受又来哭丧?楚韵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影到底是谁,奈何眼前却总有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想要劝慰一下赵成,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人的日子还得过下去。
一步步前行,终于离的近了,这下看的清楚,坟头上坐着的不是赵成,而是那个鬼娃娃,只不过鬼娃娃跟他初见到时,又不一样,竟是长大了不少,看上去得有七八个月的模样了,仍旧是丑陋无比,仍旧是头白身黑,跟个阴阳人也似,一双眼睛红得似血。
楚韵惊呆住,不敢再向前走,四下看了看,白茫茫一片天地,竟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在他惊讶之际。就见恍惚的有一个鬼影路过,鬼娃娃像是被吸引住,双眼发出血红光芒,哇哇!一声怪叫,猛然朝那鬼影扑了过去,楚韵看得清楚,那是一个老人的鬼身,他还认得,是镇子上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老孤寡。
楚韵不是道士,不明白老孤寡为何死了三年还没去投胎。惊疑间。鬼娃娃双眼红光定住那老孤寡,就见老孤寡满脸苦色,朝着鬼娃娃不停作揖,似乎就是在求他放了自己。鬼娃娃恍若未见。上前一把抓住老孤寡的脑袋。使劲一扭,扭下来,塞进嘴里咔吧咔吧吃了起来。也没见血,也没见肉,老孤寡悲哀的被撕裂成一团团的黑气进了鬼娃娃肚子。
楚韵骇然,就要离开,鬼娃娃猛然转头朝他看了过来,血红的双眼霎时蔓延开来,如同无边无际的血海,将他紧紧包裹住,楚韵动弹不得,眼见着鬼娃娃哇哇怪叫着蹦跳到他身边,张开一双嫩嫩的小手就要扭他的脑袋。
楚韵闭上眼睛等死,就在他感觉鬼娃娃那一双冰冷的怪手就要触摸到他脑袋的时候,胸口忽地闪过一丝热流,接着他就听到哇哇几声愤怒的怪叫,然后他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猛然向后一拽,他霍然而起,头上冷汗直流,那里是在什么东山坡上,不过就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噩梦。
他低头瞧了瞧胸口,父亲留下来的玉观音在漆黑的夜色中似乎有光辉闪动,他不知道是不是胸前的观音救了他一次,就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这个怪梦太过真实,也不敢再睡去,眼见着到了深夜,想着去将院子里嗮的草药收回来。
推来门一阵清凉夜风拂过,楚韵精神不少,镇子里人家都睡得早,他出了门,早就是家家关门,户户灭灯了,刚收拾完了草药,隐约的就听到哇哇……尖细的叫声,声音像是鬼娃娃的叫声,又像是野猫子的叫声,此处四面环山,野猫也多,往日里也是听习惯了的,楚韵仔细听了听,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跟野猫子一样,也没在意回到屋里。
奇怪的是这声音如丝如缕,若有若无的总是钻到耳朵中,折腾的楚韵根本就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半天,楚韵干脆爬起来看医书,正看到素问篇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叫骂的声音,接着有人家亮起灯来。
这种情形,不是年节的,镇子上绝不会发生,楚韵起了好奇的心思,打开门去看,就见邻居老王大爷精神矍铄,站在小路上,正在大声叫骂曹操:“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口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票狡锋协,好乱乐祸……”老王大爷声音朗朗,阴阳顿挫,仪态庄重,当真有几分名士风度。
老王大爷五十来岁,儿女齐全,却也就是个种地的老头,从未读过书,更不识字,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这段话,却是千古绝骂,乃是当年陈琳骂曹操的檄文,楚韵自小跟他爹读书识字,知道这典故,心中就是纳闷到了极点,不知道老王大爷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骂的什么曹操,曹聪都死了几百年了,骂他何益?
忍不住就开了口:“老王大爷,你老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街上胡乱骂人,就不怕老王大娘着恼?”
老王大爷听他说话,扭过头来,一脸严肃,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沉声道:“那个是你老王大爷?我乃广陵陈琳,黄口小儿,莫要认错了人。”说完衣袖一挥,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骚劲,竟是大步走了。
楚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老王大爷犯了什么痰气,摇摇头刚要回屋,就见老王大娘腰板挺直,面带红光,昂首阔步走了出来,老王大娘岁数也不小了,开春那会犯了风湿的老毛病,还是楚韵抓药治好的她,从那以后腿脚就有些不利索,现在再看,却那里有半点不利索的模样,简直就是步行如风,那精神头跟楚韵比也不差什么。
楚韵这叫一个纳闷,搞不清楚这老两口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折腾个什么?还没等她开口,老王大娘瞧见了他,眼睛一亮,大步走过来,朗声问道:“小兄弟。你可看见我的黄骠马了吗?我要从军去,不能没有马儿,你若是见到了,麻烦告诉我一声。”老王大娘的声音甜甜的,听上去就是个十八九女子的声音。
林麒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刚才老王大爷说他是陈琳,那这老王大娘又是谁?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老王大娘回首嫣然一笑:“我叫花木兰。”
花……花木兰,楚韵差点没晕死过去,真就不知道老王大爷一家搞什么鬼,就在他茫然之际,突然蹿出来个四脚着地的男人,楚韵一看,镇子里的刘老三,这刘三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四肢着地,真如匹马一般,扑腾腾踏着烟尘过来,鼻子还发出马涂露露……的叫声,老王大娘见了刘三,双眼一亮,哈的一声道:“好马儿,让我好找,原来在这!”说完跨上刘三后背,照他屁股一抽,刘三涂露露……嘶扬一声,扬起双手,踏踏踏踏……绝尘而去。
楚韵是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惊骇难定,不敢走出门去,眼见着镇子上就乱了起来,平日里的熟人都变了个样子,又像驴的,马的,牛的,猫的,狗的……也有跟往常一样,却换了神态的,
更离谱的是镇子上的钱寡妇,竟然跑到他家墙根底下,大声嚎哭起来,一边嚎,一边唱:“夏夜里银河飞流星,那是牛郎织女点燃的红灯笼 ,孟姜女望长空,泪眼雾蒙蒙 ,我与杞良哥何日能重逢 ,九月里来九重阳,菊花煮酒空相望,空相望,落叶飘秋风凉,窗前月如霜,我给亲人做衣裳,线是相思针是情,针针线线密密缝,密密缝,再把心口一丝热,絮进寒衣伴君行,大雪纷飞北风急,孟姜女千里送寒衣,从秋走到年关过,年关过,不知丈夫在哪里,在哪里,声声血泪声声唤,天也昏来地也暗,只见白骨满青山。”
不用猜也知道,她这是把自己当成孟姜女了,不过人家孟姜女哭的是长城,你躲到我家墙根下哭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哭倒俺家这房子?楚韵简直就是哭笑不得,更离奇的还有,就离钱寡妇右边不远的一个地方,镇子上一个追求钱寡妇很久的老鳏夫,郑大叔,死死抱着他家院墙外的一颗杨树,大声嚷嚷:“纵使水浪再大,不见到你,我也不走,我死也不走……我等着你……”
楚韵想起一个典故,《庄子》中有一则哀怨凄婉的爱情故事。说的是一个叫尾生的痴心汉子和心爱的姑娘约会在桥下,可心上人迟迟没来赴约,不幸的是大水却涨上来了,这个痴情汉为了信守诺言坚持不肯离去,最后竟然抱桥柱溺亡。
难不成这个是尾生?楚韵就觉得这一夜荒唐到了极点,根本就不可能出这样的事,难不成自己是在梦中?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生疼,腿上还青紫了一块,那里是梦,就是真实发生了,他心中惊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恐惧使得他出了家门,大声朝镇子里的人喊:“你们都疯了吗?这是干什么?”
喊完,心中的恐惧就仿佛去了大半,却也在这时,他脑袋骤然就沉重起来,隐约的哇哇……的鬼叫声音不绝于耳,随即他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随即脑袋一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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