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回 最后亲情(下)
内侍突然闯入,举剑便杀,躲在后面嫪毐亲信还做着美梦,不想死神如今接近,一声令下,内侍纷纷出手,临近几人瞬间惨死,剑尖透过身体。
对面一人看得清楚一口酒直接喷出,刚要呼喊,一人飞身来到近前长剑直接抵住对方咽喉,“敢喊一声,要你脑袋。”
右手持剑,左手手指随之翘起,正是宫中内侍,不要小看这些人,杀起人来手丝毫不软,甚至带着一种报复快感,平日被人看不起,手中闪动寒光长剑为自己找回失去尊严。
“饶命,饶命。”
面对带血长剑剩余三人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嬴政迈步走出,三人面如死灰,自是认得,眼前这位便是咸阳之主,秦国大王嬴政,为了训练杀手,嫪毐暗中命人画了嬴政画像,所有人几乎是对着画像练习杀人术。
嬴政出现,同样宣布嫪毐这次进攻咸阳计划失败,这无疑是可怕的,梦想往往美丽,现实大多残酷。
那一刻从别宫出发,所有人带着必胜信念,跟随嫪毐,那个只有一只手臂男人,身体里拥有其他男人一样**,占据咸阳,得到享之不尽好处,杀手绝对不是仅仅为了杀人而生,杀人背后带来的利益支配一切。
失利预示死亡,原本干净地上尽是血污,三人跪在那,身子几乎同时向下一软,“大王饶命。”
“你们认得寡人?”
“认得,一切都是嫪毐指使,求大王饶小人一命。”
嬴政冷哼一声,“是死是活要看你自己,寡人问你,逆贼嫪毐是否逃到这里?”
三人同时摇头,嬴政脸色一沉,三人吓得身体发抖,“不敢说谎,一直在这里饮酒,确实不曾看到。”
嬴政一脸平和,这样结果已经猜到,嫪毐失利,即便真的逃回这里同样不敢堂而皇之进入,三人必然不敢说谎,“可有其他路进入别宫?”
“有,听人说过,有一条暗道连通别宫后院,至于暗道位置只有嫪毐清楚。”
“可以了。”
嬴政点头,三人长出一口气,脸上表情瞬间凝住,嬴政彻底动了杀机,只要是嫪毐的人一个不留,这一刻终于清楚,身为王者想要最大限度发挥权势只有一个办法,杀戮,最是简单同样最是有效。
内侍用手一推,长剑顺势收回,赵高低声道:“逆贼嫪毐必然是从暗道返回。”
“直接闯进去,有人阻拦,一个不留。”
“喏。”
内侍手持带血利剑快步冲出,整个别宫防御完全失去,几名侍女正在清扫地面,蹭蹭蹭,几人跳入,吓得失声尖叫,一人转身要走,内侍冲上,手起剑落,整个身体趴在地上,血从背后不停涌出,剩余几人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进入后院,里面传出赵姬说话声,嬴政听得清楚一咬牙手提利剑冲入,赵姬吓得花容失色,侍女抱着熟睡孩童退到一旁,眼神中透出恐惧。
“政儿。”
“母后,别来无恙。”
“还好,时刻念着政儿。”赵姬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嬴政突然出现,一切都迟了,那一刻脑袋轰的一下,事情变得更加糟糕,都怪自己舍不得送走宝儿才留下这样恶果,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念着。”嬴政冷笑,“难道就是这样念着不成。”
嬴政手中长剑一指侍女怀中紧紧抱住孩童,眼睛血红其中隐含泪水,人世间最美莫过于情,同样最是难以割舍,血脉中相连亲情,嬴政清楚,想要成就大业唯有不惜一切只求霸业忘掉所有情。
道理必然懂得,只是谈何容易。
“政儿,一切都是母后的错,他是无辜的,母后求你。”
“在母后眼里,政儿是什么,是秦国大王还是让你享受眼前一切的工具。”嬴政拳头握紧,看到婴孩那一刻心头恨意快速提升,为了那个男人,居然背弃所有做出这种事,嫪毐算什么,为何公然发动叛变,看着婴孩那一刻嬴政恍然大悟,一个极其邪恶念头在脑海里升起,母后要杀我。
“是母后的政儿,这些永远不会变。”
赵姬看着嬴政,眼神让人感到害怕,赵姬同样怕了,秦国上下以王为尊,嬴政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而是秦国的王,一句话可以改变多少人生死。
“一切都变了,杀了他。”
“不。”
赵姬猛然冲出,双臂伸开挡在侍女身前,那一刻奋不顾身冲出,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嬴政愣住,这一刻是如此熟悉,依稀记得当年,身在邯郸饱受欺凌,每次遇到危险都是那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即便没有男人般健壮身体同样是嬴政最大依靠。
“母后,不要逼我。”
“求你放过他,母后可以不要这里所有一切,只求做一个普通人,带着他远离这里,从此不回咸阳。”
“迟了!”嬴政叹口气,说完慢慢转身,赵姬慢慢转身,再看婴孩脸色紫青双眼翻白,一把快速从侍女怀里抢过,用手一探已经没有鼻息。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赵姬奋不顾身扑向侍女,那个自己平日里待之如同姐妹的人,确在这个时候杀死宝儿,杀死自己最亲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救太后。”
侍女站在那,任凭赵姬疯了一把抓向自己,血瞬间顺着脸颊脖颈流出,赵姬疯了,真的疯了,手抓嘴咬,内侍快速上前左右架住,再看赵姬双眼无神瘫坐在地上,嘴里小声哼着,哼着嬴政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歌谣,那一刻仿佛真的回到邯郸,回到那个阴暗宅院,只有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是那样温暖。
“准备马车将太后带回咸阳,其他人全力搜查别宫击杀嫪毐,这件事谁敢说出去一个字诛其九族。”嬴政一张脸阴沉得吓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杀意。
内侍纷纷点头,最是懂得其中道理,一人道:“大王,这个如何处置?”
嬴政叹口气,毕竟和自己有一些关系,“在别宫选一个地方埋了。”
内侍快速跑出,吕不韦亲信都在外面,一路上没有丝毫阻力,进入后院嬴政只带内侍,内侍都是亲信,对吕不韦始终信不过,难免成为下一个嫪毐,相比而言嫪毐更容易对付。
别宫范围不小,当初修建别宫损耗不少人力,整个后院只剩下嬴政,愣在那发呆侍女,疯了的赵姬,还有两名内侍。
侍女愣在那,脸上,脖颈,肩膀都是血,双眼发呆,甚至不清楚那一刻为何要做这种事,难道真的是为了救太后,或者平日里对太后做出这种事早已怀恨在心。
“这个人同样带回咸阳。”
时间不长,赵高返回,来到近前小声说道,“大王,已经查遍了,没有找到嫪毐。”
“是否找到暗道?”
赵高摇头,“同样没有找到。”
“嫪毐身受重伤跑不了,立刻撤出所有人手。”
“撤出人手?”
赵高眼珠一转,平日里跟在嬴政身边,这一刻反而无法弄懂大王心思,为何这样急于退出别宫,嫪毐身上有伤,即便真的躲起来,应该是找而不是退。
“多备柴草,一把火烧了别宫。”
“赵高懂了。”
手臂一挥,两名内侍架着赵姬快速退出,随行还有那名浑身是伤侍女,其他人留在别院之中,柴草大量堆积,留在别宫之中内侍、侍女面如死灰,所有人清楚自身命运,别宫没了,所有人同样要跟着陪葬。
火光起,浓烟阵阵,整个上空同样被火光染成红色,咸阳内城百姓忍不住抬头看去,整座别宫一片火海,嬴政确实够狠,命人不停将柴草丢入,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即便假山都被火烧塌,莫说是人,留在别宫之中内侍、侍女都被大火活活烧死。
嬴政出神看着眼前大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从此亲情不在,剩下只有杀戮,不惜一切手段。
嬴政没有选择,只能这么做,至于嫪毐,同样无法幸免,随着这场大火,一场险些颠覆咸阳政权阴谋随之化解。
狼骑虽猛缺乏合理组织,狼突阵型对外围铁甲王卫构成威胁,那一刻黑色令旗升起,吕不韦登上城墙亲自坐镇,黑色令旗晃动,铁甲王卫纷纷响应,硬是凭借身上铁甲挡住狼骑凶猛攻势。
狼骑突击势头减缓,黑色旗令一变,铁甲王卫趁机杀入,快速将三个阵营分开,左右骑兵无法与中路狼突阵呼应威力大减。
“这样下去不妥。”
“妈的,嫪毐这个家伙就是靠不住。”狼骑首领一脸怒容,人在马上看得清楚,随着对方连续变阵优势尽失,内城始终无法攻下,三大部族从三个方向攻击,阵营之间无法形成呼应之势。
“将攻城阵营调回,从这里冲出去。”
“是。”
连番厮杀,狼骑勉强冲出,兵力损失近半,不敢停留,率队返回巴蜀,铁甲王卫趁机掌控外城,吕不韦站在高处,手握黑色令旗,咸阳生乱,不可否认,一旦此旗落在抱有异心之人手里必然是一场灾难,吕不韦必然不会,其中玄妙不再细说。
第四百一十八回 劫后风波
随着巴蜀狼骑逃离,所有人长出一口气,站在高高城墙上向下看去,整个咸阳城死尸遍地,其中不乏铁甲王卫、咸阳守军,一战咸阳死伤惨重,外城民居被闯入者烧毁无数,其中财物损失更是无法估算,最主要一点,咸阳无法攻破神话不攻自破,如果狼骑能够再坚持一阵,或者拥有更为强势攻城利器,咸阳内城未必能够守住,内城一失,整个咸阳损失必然更大。
黑色令旗挥舞,铁甲王卫纷纷上前,口中发出阵阵呼喊,吕不韦站在上方,看着下方情景,胜者王侯败者贼,自古如此,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嫪毐,自己这些人命运同样如此。
嫪毐聪明,吕不韦更聪明,当日识破嫪毐杀局,暗中以替身取代,自己躲在暗室,即便如此,咸阳城内发生一切完全被吕不韦掌握,遍布咸阳城相府死士成为吕不韦的耳目。
咸阳城布防发生调动,细小变化引起吕不韦注意,嫪毐先是派人赶奔咸阳守将宗族所在村庄,然后伺机下毒,所以才会有上文提到突然病重之事,趁机说动那人离开咸阳,如此嫪毐才有可乘之机,嫪毐同样没有想到吕不韦还活着。
吕不韦有所察觉,索性显身王城,以吕不韦本事自然有办法可以做到不被嫪毐亲信发觉接近嬴政,那一刻嬴政同样惊呆,毕竟有些见识,深吸一口气,“你是何人?”
吕不韦笑道:“不过区区数日,大王为何不识本相?”
“吕相国已被乱贼所害,你究竟是何人?”嬴政盯着来人,能够不惊动护卫还有内侍直接进入王城内城,天下间除了吕不韦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这无疑是可怕的,侧榻之卧岂容他人,嬴政的后宫所在又如何容得其他男人随意接近。
“大王难道没有看出,当日不过是有人精心布局要害本相不成?”吕不韦淡然一笑,嬴政装傻充楞,索性顺着对方心思,不管如何,吕不韦总有办法可以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吕不韦,不然如何会放心安排样貌体型极为相似之人为自己替身。
“布局?寡人不明。”
嬴政确实故意装糊涂,从太子到大王,一直对嬴政构成最直接威胁的人恰恰就是吕不韦,吕不韦势力实在太大,不仅是咸阳城那些依附在相府门下世族、官员、门客,吕不韦自身商会同样拥有极为强悍实力,甚至可以瞬间改变咸阳格局。
这一点不是猜测是事实,只要吕不韦一点头,整个咸阳,甚至整个秦国,从粮食到各种物资价格可以一夜暴涨数十倍甚至百倍,那无疑是可怕的,一旦这样做必然导致物价暴涨,百姓手中货币大幅贬值,最终引起动乱。
大祸起于内,内乱往往比外敌更为可怕。
嬴政曾经经历内乱,如果不是那场内乱,必然不会有赵国今日之祸,完全可以凭借自身优势直接攻下韩地,如此赵括全盘计划尽数落空,担心被秦军直接从中间斩断,到时补给无法跟上,大军腹背受敌只有死路一条,可惜,那场动乱声势实在太大,甚至影响到嬴政自身王位,为此不得不防。
吕不韦笑道:“假借太后之名引本相出城,继而在云水桥布下杀局,所有一切都是嫪毐所为,这一点大王应该清楚。”
一旁赵高听得清楚,低声道:“大王,这人真是吕相爷。”
吕不韦在咸阳地位极高,最主要一点便是已逝先王异人信任,这一点任何人无法取代,食同案睡同寝,当时的赵高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甚至还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赵高有野心,不得势唯有寻找机会,想要出人头地最简单办法就是得到吕不韦认可,哪怕只是一句赞赏的话,这在内侍眼中都是极为重要。
可惜赵高始终无法找到机会,即便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无法做到,最终只得将目光落在当时尽显落寞的太子嬴政身上,总有一天能够成为秦国的王。
“何以看出?”
“气势!”
吕不韦背手而立,经历太多风浪,表现出气势远非常人所能比,这种气势是任何替身无法学到。
“是又如何!”嬴政冷哼一声,看着吕不韦,“天下人已经知道吕相国已死,如果没有合适理由,寡人不在意相国大人再死一次。”
吕不韦哈哈大笑,“好,老夫没有看错,大王果然是可造之材,此事关乎大王生死,秦国安危,不然宁愿做一个死人,只求能够安心编书立著。”
吕不韦所言倒是不假,这段时间终于可以安下心来钻心编纂吕氏春秋,每日奋笔疾书将一生所感悟一一记录,吕不韦深信,此书他日必然成为秦国历代帝王执政之用,当然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后世子孙,吕不韦也算是煞费苦心。
“寡人倒是想听听相国大人如何说动寡人!”
“嫪毐要反。”
只有四个字,嬴政身子随之站起,一旁赵高同样眼睛睁大,吕不韦一死,整个咸阳城实力最强便是嫪毐,“好一个借刀杀人之法!”
嬴政冷哼一声,两人原本就是势如水火,嫪毐更是派出杀手伏击吕不韦,吕不韦趁机陷害嫪毐完全说得过去。
“大王可以不信,只怕到时一切都晚了。”
“相国可知嫪毐计划?”
吕不韦摇头,“一无所知,只是一点,只要大王不死,嫪毐必败。”
“相国如何保证寡人不死?”
“让本相留在大王身边,如此足矣。”
嬴政没有任何拒绝理由,吕不韦死而复生完全出乎嬴政预料,蒙恬、王翦都不在身边,一旦嫪毐真的作乱,身边确实没有值得信任帮手,赵高算是一个,忠心是有,本事不免差了一些,这个时候以吕不韦之手除掉嫪毐对自己有利。
吕不韦站在高处,看着下方一切,夕阳西去,整个咸阳城一片惨淡,百姓纷纷走出,看着被大火烧成灰烬木屋,那一刻眼中尽是失落,多年积攒财富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其中失落可想而知。
“相信本相,会让咸阳城变得更好。”
落日余晖落在一人身上,眼神涣散,手中紧握长剑随之落下,整个身子向下倒去,正是蒙驁,硬是拼着一口气挺到巴蜀狼骑退去,那一刻长出一口气,不想这位战场上无往不利战功显赫老将一口气无法提上。
“将军,将军。”
身后家将纷纷跪倒在地,蒙驁气绝身亡,哭喊声随之传出,吕不韦站在城墙上方不由得发出一阵感慨,不可否认,虽然将手中权势尤其是兵权交给嬴政,吕不韦依然拥有一人之力改变整个秦国实力,手中铁甲王卫此时完全掌控咸阳,吕不韦只需要振臂一呼,嫪毐无法做到的事轻松可以实现。
哭喊声传出,吕不韦向下看去,下方跪倒一片,地上躺着一人,身体消瘦,身上盔甲无形中大出整整一圈,正是上?将军蒙驁,吕不韦快步跑下,对这位老将军同样极为敬重,来到近前用手一探,鼻息全无,“蒙将军去了,痛死老夫。”
吕不韦用力拍打胸口,发出砰砰声响,不管这种行为是否真的出自内心,当时那一刻让人为之动容,咸阳一战,死伤岂止万千,毕竟多是普通人,相比蒙驁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在将来的秦国历史上必然写下其中一段,都尉嫪毐作乱,咸阳危机,上?将军蒙驁带病出战,咸阳得以保存,至于其他人,最多成为死伤几万人其中一个。
咸阳西侧别宫火光冲天,外围内侍连同相府死士纷纷将柴草丢入,一队骑兵快速接近,马蹄声阵阵,嬴政回头,身旁内侍纷纷持剑接近,咸阳城乱成一团,没有人可以保证接近的骑兵属于哪一方势力。
“不用担心,是相府的人!”
相府死士手中长剑纷纷收回,从对方衣饰完全可以判断,为首之人催马来到近前,“相爷命我前来送信,外敌已退,咸阳无忧。”
相府死士打出手势,骑兵快速返回,这些无意之中举动完全被一旁嬴政看在眼里,所有一切似乎与自己无关,这些人只是听命于吕不韦,嫪毐虽死,一个更为危险对手随之出现。
七天,足足七天过去,咸阳城方才从战乱中恢复正常,那些烧毁民居在吕氏商会强大财力支持下很快得到恢复,原本血迹斑斑地面经过雨水冲刷随之变淡最终消失,咸阳城门大开,如果不是咸阳城上留下道道印痕,那场变故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使用怎样方式去掩饰终究无法完全掩盖,咸阳西侧别宫那场大火就是最好见证,大火足足烧了七天,整个别宫完全烧毁,所有人相信,即便嫪毐钻入地下,七天大火同样烤死。
“回咸阳。”
火势熄灭,赵高率人进入,整个别宫彻底毁了,满眼看去尽显破败,所有可以燃烧之物完全烧成灰烬,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这同样是赵高长处,嬴政三天之后返回咸阳,别宫重任留给赵高,赵高清楚,大王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嫪毐已死。
赵高咳嗽一声,“整个别宫已经烧成灰,叛贼嫪毐同样烧死,回咸阳。”
脚步声消失,夕阳落在其中一处凸起大石上,下方显出黑影,让人无法想象一幕发生,巨石缓缓移动从中间分开,下方出现黑色洞口,一人缓缓走出,正是嫪毐。
第四百一十九回 函谷关
嫪毐还活着,整座别宫在大火中烧毁,烧毁程度让人惊叹,根本无法分清原来样子,嫪毐身后走出一人,虽有心理准备依然无法接受,一屁股坐在地上。
嫪毐重伤昏迷之前说出一句,“嬴政要杀我”,赵姬意识到问题严重,立刻命心腹将嫪毐送入密道治疗伤势,既然是心腹,必然信得过,当日不经意间因为紧张闷死婴孩心腹也是无心之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赵姬,这个原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孩子,死亡的命运已经注定,即便无辜,即便可怜,终究要成为这场政变的牺牲品。
这是命运,注定命运,任何人无法改变,他不能,赵姬同样不能,那一刻所有人生死完全掌控在身为秦王嬴政手中。
嫪毐命大,身上遭受两处重创,凭着一口气逃回别宫随之陷入昏迷,这种情形只有在当年失去手臂那一刻才会出现。
闷热,额头上渗出汗迹,一声惊呼,整个人瞬间坐起,腰腹处缠着厚厚布帛,伤势经过处理,一直昏迷,嘴里说着常人无法听懂的话,其中带有多少怨恨不甘,直到这一刻清醒。
“大人。”
嫪毐转身,一旁站着侍女,模样不赖,最主要是身材,多半是里面太热,披在身上外衫脱下,里面只剩内衫,毕竟年轻,皮肤白里透红,一张小脸粉嫩粉嫩,这是赵姬所不具备,即便依然美艳,即便平日注重保养,岁月始终是女人最大的敌人,这一点别人不清楚,嫪毐最是清楚,尤其是两人欢爱之时,那种感觉持续减弱,只能硬装出满足之感。
“昏迷了几天?”
“四天。”
嫪毐低头看去,伤处缠满布卷,一旁放着粥饭,里面冒出热气,即便昏迷依然有所感觉,这几天一直有人在身边悉心照顾,那个人必然是这个女人无疑。
打量周围,这里是暗道,里面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上方缝隙透出光亮,光亮落在两人身上,嫪毐不由得一阵口渴,不知是真的口渴还是其他原因。
“水。”
侍女连忙将一旁水袋躬身递过,嫪毐左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上几大口,水袋拧好放在一旁,嫪毐当初建造密道目的就是担心有一天出事,里面不仅有水、粮食,甚至还有水源、药物、兵器,这一点赵姬同样清楚,所以才会直接想到暗道。
六天,足足六天,两个人躲在暗道里,上面偶然传出脚步声,嫪毐身上伤势随之好转,上面是火,整个密道空气变得闷热,孤男寡女位于漆黑暗室之中,期间所发生的事完全符合常理,侍女丝毫没有任何反抗,曾经见过赵姬与嫪毐抵死缠绵,那种奇怪声音不停传出,守在外面侍女同样无法抵挡,只能以自己方式去解决,毕竟无法与真正男人身体缠在一起相比,这一刻终于体会到做女人乐趣。
十天过去,火势熄灭,守在上方内侍离开,嫪毐身子贴在上面,听得清楚,多年经验,最是清楚,来到一处隐蔽处,手掌向下按去。
阵阵响声传出,原本漆黑一片升起光亮,暗道机关打开,因为机关设置在地面之下并没有收到火势影响,假山上方散落石块向下落去,整座假山从中间向两侧分开,中间露出一条通道,这里才是别宫密道所在之处,极为隐秘,嫪毐平日极少使用,身边亲信同样不清楚。
两人身形出现,侍女眼睛睁大看着眼前一切,“大人,他们!”
“都死了。”
嫪毐那一刻出奇平静,看到火光那一刻已经猜到,这种方式最是常见,那一刻如果胜利的是自己,同样会选取这样的方式,没有愤怒,没有悲伤,这一刻彻底失去,嬴政,吕不韦,嫪毐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奴婢会留在大人身边。”
“不必。”嫪毐叹口气,手中剑随之向后刺出,这就是嫪毐,原本就以冷酷无情著称,经历如此变故性子里特有杀人特质显露无疑,任何人都会背叛,除了自己,身边留下一个女人,除了那种事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关键时刻只会成为累赘。
左手剑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大人,为什么?”
“所有人都会死。”
咸阳王城大殿,动乱平息,百姓得以安抚,吕不韦在其中所起作用极大,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吕不韦不仅威望高,同样掌控咸阳经济,吕氏商会自身拥有多少财力物力没有人清楚。
大殿之中,咸阳城内官员齐聚,吕不韦站在最前,武将前方空着,那里原本应该属于上?将军蒙驁,蒙驁拼着最后一口气,最终倒在城门下方,平生最爱长剑丢在一旁,狼骑退去,嬴政得到消息,蒙驁尸身已经下葬,率领内侍赶奔将军府,恭恭敬敬行跪拜之礼,身为武将一生能得如此礼遇死而无憾,其中最为关键一点,蒙驁真的做到,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了秦国大业不惜赌上性命。
“上?将军已去,诸位以为何人适合?”
“回大王,蒙恬将军战功显赫,同为明门之后,老将军为秦死战忠心可表,当为上?将军不二之选。”一人迈步走出,昔日蒙驁手下旧将,这个时候替上司说说好话倒也正常,至少没有忘了本。
“末将赞同。”
将领之中多半纷纷走出,一来蒙驁在军中威望不低,战功在一众将军中更是无人能比,加上蒙驁之故,蒙恬接任秦国上?将军之位最是适合。
嬴政咳嗽一声,一人随之走出,一直沉默不语,从嬴政脸上神情已经看出,这一刻似乎并不想把上?将军之位传给蒙恬,整个军中唯一能够与蒙恬相比只有一人,王翦。
王翦善战,手中大枪勇猛无比,冲杀必然冲在最前,只是一点,论谋略,布阵始终不如蒙恬,这一点所有人清楚,战场之上取胜之道就是是勇猛还是谋略制约没有人可以说清。
“末将推举一人,同为名将之后,战功显赫,平赵大将军王翦。”
“王翦!”
提到王翦,下方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王翦虽勇,为人同样直爽,这一点与蒙恬无法相比,蒙恬不愧是人才,不仅统兵打仗有本事,应付朝堂之事同样绰绰有余,这一点王翦不免吃力,尤其是那些一听到就知道是虚伪之词,听着已经恶心,所有一切都是个性所决定,王翦注定要成为嬴政手下一条无往不利铁枪,而不是那个可以独当一面之人。
“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王翦有勇无谋难堪大任。”
“不错,上?将军之位唯有蒙恬适合。”
吕不韦站在那并不言语,这个时候少说话没有坏处,朝臣有意蒙恬不代表大王会就此妥协,这种时候来自朝臣的赞许未必是一件好事,吕不韦深通其道,试问,历代帝王身边任何能够容下谋略、统兵、朝堂、经济俱是上选之人,如此只会影响自身王位,别人不会,嬴政同样不会。
“放肆。”赵高眼珠一瞪,两人随之返回队伍,嬴政咳嗽一声,“诸位心思寡人清楚,秦以武为荣,世代沿袭,当年拥有令六国联军畏惧实力靠的是什么,敢战将军还有不怕死士兵,这是秦之根本,任何时候都不会变,寡人以为王翦更为适合。”
嬴政话音落下,一人快步走出,正是吕不韦,躬身施礼,“大王此举功在千秋,王翦将军功勋卓著,勇猛忠义,当为不二人选。”吕不韦何等聪明,从嬴政脸上已经看出,上?将军之位非王翦莫属,至于蒙恬,不管是否服气,最终只得如此。
嬴政手抚王座,“相国大人同意,想必不会再有人反对。”嬴政话中有话,其中所指正是吕不韦,再看吕不韦神色丝毫不变,身体笔直,眼睛落在别处,那一番话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好,王命立刻发出,此次嫪毐作乱,全仗诸位合力除贼,奖赏稍后送达各位府上,一切都是寡人心意。”嬴政倒也客气,上?将军人选选定,王翦是自己人,这一刻自身地位得到巩固并不是坏事。
“天佑大秦。”
嬴政摇头,“今内贼虽去,外患犹存,函谷关形势不明,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皆不言语,有吕不韦在,其他人自是不敢先说,吕不韦咳嗽一声,“先前一直没有战报传回必然是嫪毐从中作怪,本相以为当立刻派人赶奔函谷关查看。”
“相国大人所言极是。”
众人齐声应和,嫪毐已死,权力中心再一次转移,那些原本依附吕不韦后来归附嫪毐之人心里不免没底,一旦因为这件事得罪吕不韦,以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但凡吕不韦出声,所有人都是齐声附和,根本没有人敢发出任何不同声响。
“此事关系重大,何人合适?”众人纷纷低头,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战事如何谁也搞不清楚,打胜了倒也罢了,若是败了,难免跟着一起遭殃。
“吕不韦愿亲往函谷关。”
“一切有劳相爷。”
第四百二十回 猛将悲歌(上)
咸阳局势稳定,随着那场大火,整座别宫毁于一旦,近乎疯癫赵姬被人暗中送回咸阳王城,至于罪魁祸首嫪毐,所有人相信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大患已除,函谷关战况令嬴政忧心。
树倒猢狲散,嫪毐叛乱不成,昔日旧部死伤多半,剩余大多改头换面,平日动手大多头戴黑巾,同样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完全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另外一个人,咸阳城外围所布人手随之退去。
函谷关此时情形究竟如何?
只能用惨烈形容,先前追击赵军导致大败,秦军失去主动,只能凭着一股劲死守关口,雷暴相信,凭此险关加上几万守军至少可以拖住赵国大军几年,这是属于雷暴的自信,可惜一切都错了,赵括所用打法与昔日六国联军不同,不停落下火球对守城兵士而言如同梦魇,只要沾在身上立刻起火,根本无法扑灭。如果只是发出火球投石车倒也罢了,有如鬼魅般随时出现攻城阵营让守军叫苦不堪。
加强型投石车加上近乎现代的攻城特种部队,外围情报随之支援,后方补给经由天关系数抵达,此时所有优势完全在赵括一方。
这无疑是可怕的,攻城之战,向来都是以守城方受益,攻城一方需要投入更多兵力、精力,函谷关上完全以石块搭建,周围并无其他建筑,一旦攻破函谷关,赵国大军兵临咸阳城下,到时霹雳车齐发,咸阳城必然是一片火海,那种情形让人不敢想象。
这场仗足足打了二十天,赵括始终没有动用常规攻城阵营之意,即便如此,两方攻城阵营肩扛云梯位于大阵前方,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主将下令立刻冲出,火光四溅,浓烟弥漫,前面打得那叫一个热闹,不停传出喊杀声让人莫名兴奋。
赵括精于布阵,布阵并不一定使用,阵法奥妙在于随形势而变,强行攻城,速度上有所提升,只是一点,死伤必然增加数倍,霹雳车加上黑魔精锐完全可以掌控局势,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对方拼耐力。
谁能熬到最后才是胜利,这一点赵括有足够自信,胜利早已倾向自己一方。
火球嘭的落下随之炸开,惨叫声阵阵,上方守军真的怕了,同样倦了,毫无希望,面对赵军如此奇怪打法丝毫没有办法,完全是靠人命在堆,为何赵人的命金贵,秦人只能接受被杀命运。
那一刻雷暴在吐血,王翦在抓狂,雷暴吐血完全是急的,引发旧伤,一口血吐出,说来也奇,原本闷得厉害胸口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爽快,王翦用力抓着头发,面前放着各种兵书,此时完全失去作用,即便孙膑亲临同样无法改变局势。
天近黄昏,喊杀声始终不停,“赵军发动多少次攻势?”
“二十八次。”
王翦叹口气,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赵军阵营不停转换,两个阵营负责攻击,其他阵营原地歇息,随时保证作战队伍以最充沛体力加入战斗,这一点上方守军完全不能比,几乎都是拖着疲惫不堪身体一次次击退赵军攻势。
“守军最多可以拖多久?”
“十天。”
王翦眉头一皱,下方之人所说都是事实,就凭赵军这种打法,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守军数量明显不足,挺上十天已经是最大期限。
“将军,当立刻派人赶往咸阳求援,迟了,函谷关不保。”
王翦点头,“本将军连续派出几队人马将战报送往咸阳,可惜一直没有音信传回,原本以为是大王没有看懂函谷关危情,现在想想应该是途中出事。”
“途中出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翦冷笑,“敢做这种事的不在少数,你我眼前面对的就是其中之一。”
“赵括!不可能,沿途皆有关塞、险楼,如果真是赵人从中作梗,咸阳方向必然有所觉察,为何如此平静。”
“莫非咸阳有变!”
声音落下,大帐之中众人无不神色一变,这种解释最是合理,函谷关对秦之地位谁都清楚,尤其是嬴政,英明之主,自是不会亲眼看着函谷关落在赵括手里,自己饱受兵临城下之苦。
“诸位将军不必担忧,即便真的有事,大王同样可以应付,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挡住赵军攻击方式守住函谷关。”
王翦倒也聪明,话题一转,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必然越传越厉害,甚至影响到函谷关守军情绪,到时反而不妙。
“不错,再不想出法子,石门就要被赵人攻破。”
人的力量始终被人低估,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必然可以做成,如果是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去做,联合起来力量必然是可怕的,赵人就是凭着这股劲,硬是以长矛在重达数千斤重石门中间刻出一道深深印痕,没有人清楚,那道印痕对整个石门会产生怎样影响,甚至关乎函谷关存亡,一旦石门攻下,赵国大军长驱直入,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赵人可恶,哪位将军愿随本将杀出。”一人猛然站起,正是雷暴,即便吐血依然不改火爆个性,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当年打得六国联军丢盔弃甲何等威风,如今在赵括面前完全不堪一击,手下能人将领死的死伤的伤,雷暴眼见函谷关就要被赵军攻破不免心急。
“末将愿往。”
“末将愿率兵出战,痛击赵人。”
几人快步走出,都是军中猛将,打起仗来不要命的狠角色,只是一点,眼前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单凭勇猛无法解决问题,如果真的能够轻松突破赵军外围防御,如何会缩在关口之中等着挨打。
“不可,赵军早有准备,此时出战只是送死。”
雷暴哈哈大笑,“如果雷暴所料不错,此时关口下方赵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赵括真正目的是要以此打击你我信心,迫使我不敢出去交战,唯有这样才能安心展开他的计划,让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打上一场来个痛快。
“对,听雷将军的。”
大帐内,主战派纷纷鼓噪,大帐内气氛随之一紧,王翦心腹自是站在王翦这边,秦人好战,面对眼前困境丝毫不惧,这一点倒是让人敬佩。
“雷将军,当以大局为重,此时出击有去无回。”
雷暴不以为然,长剑抽出,寒光闪动,“雷暴生为秦人,死为秦魂,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今日不能誓死一战,他日只会留下悔恨,为了秦国,同样为了自己,雷暴愿率本部兵马今夜袭击赵军大营。
雷暴主意已定,任凭王翦如何劝说就是无用,即便动用当年大王所留大将军令牌同样无法起到作用,这一战无法避免,包括雷暴在内,众人吃罢饭食收拾妥当,各带阵营兵马缓缓接近关口。
叮叮叮,敲击声阵阵传去,尘土飞扬,长矛刺在上面冒出红色光亮,现代意义上的火同样是以这种方式产生,钻木取火,同样促进人类社会大发展,可以说,火的出现为整个人类生存空间提供有力保障。
轰的一声,关内兵士同时发力,巨型石门随之倒塌,距离接近赵人避无可避直接被倒塌石门砸在下面,上方石屑飞舞,石门落下瞬间,一队人马随之杀出,为首之人正是雷暴,一声怒喝率众杀出,带有所有恨,所有勇气杀出。
喊杀声不停,雷暴生猛,瞬间杀出,整个赵军阵营快速向后退去,敲击石门阵营根本无法阻挡凶猛骑兵,“杀光赵人。”
雷暴越杀越勇,一声巨响,手中大矛直接打飞,几人同时一晃,有人倒地不起,有人愣在当场最终被人所杀,那一下力气太大,雷暴发出全力,双臂轮圆,大矛脱手顺势抽出长剑,声势丝毫不减。
“大王,秦军袭营。”
外面瞬间大乱,赵括双手捧着书简借着微弱光亮仔细研读,那一刻脸上尽显平静,似乎所有发生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擂鼓出击,一举攻下函谷关。”
雷暴出战确实有些草率,同样也是无奈之举,与其这样被动挨打,不如索性拼上一拼,或许能有一条生路,事实并非想象中那样简单,随着石门向上吊起,自身重量优势失去,中间位置被赵军硬生生刺出巨大裂痕,随着石门升起瞬间断裂。
“函谷关危矣!”
王翦不由得发出如此感慨,石门一失,兵力相差太多,这场仗根本没法再打下去,彻底败给赵括,函谷关惨败,死伤兵马十余王,那一刻终于意识到自身与赵括之间差距,曾经年少轻狂,天下间除了武安君白起之外根本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终于尝到苦果,那种滋味必然不好受。
“擂鼓退兵。”
鼓声响起,雷暴杀得正兴起,赵军阵营不堪一击,照着这样速度,完全可以一夜之间杀到赵括大营,雷暴听到鼓声愣了一下,长剑顺势落下,剑刃直接切断对方脖颈要害,一声怒喝,不退反进,这恰恰是雷暴骨子里血性,即便情知冲进去只有死路一条同样义无反顾,如果能以一人之力拯救函谷关,拯救秦国,雷暴死而无憾。
第四百二十一回 猛将悲歌(下)
一个人自信是好,过于自信只会是自大。
雷暴的自信来源于他的战绩,镇守函谷关,面对六国联军保持不败,雷暴一直引以为荣,这一刻率兵冲出,声势惊人,前方赵军阵营快速退走,从对方神情完全可以看出面对秦军冲击带来慌乱。
从对方慌乱眼神中雷暴更加相信,这场迟来的冲杀是正确的。
好的时机雷暴懂得把握,赵括同样如此,站在高处看得清楚,石门打开杀出一队秦军,前方阵营没有防备纷纷向后退去,火把光亮下看得清楚,为首之人正是雷暴,不可否认,雷暴本事过人,赵括同样动过心思,可惜太过迂腐,最终只会选择与函谷关共存亡,完全没有第二种方式。
“雷暴,并非赵括有心杀你。”
赵括不由得叹口气,手中旗帜随之扬起,左右骑兵阵营快速杀出,俱是精锐,那一刻等于宣判雷暴死刑,兵力上不足,地势上同样不占优势,即便神勇同样无法占到任何好处,何况将来面对的两个人,即便王翦亲至同样不敢托大。
两队人马冲出,左侧一名黑脸大汉,右侧之人手持长剑精神抖擞,赵括手下两员猛将,沐尘、李牧,若是雷暴单独对战一人,完全拥有自保之力,面对两人合击必死无疑。
眼见令旗一起,嘴角露出笑意,一晃兵器催动战马,身后阵营随之杀入,两人手持兵器直奔对方中军位置冲来。
“将军,先走。”
雷暴眼睛杀红,哈哈大笑,“雷暴当以七尺之躯尽杀赵贼。”
雷暴说完用力一夹战马,不退反进,那一刻真的疯了,直接面对赵括帐下两大猛将,除了疯子没有人会选择这么做。
怒吼声接近,沐尘手持阔刃剑杀到近前,数次交战知晓彼此厉害,出手丝毫没有任何保留,一声巨响,雷暴挡住对方手中阔刃大剑,身子向下长剑直接刺向沐尘腰腹,沐尘不守反攻,这种打法同样让人奇怪,雷暴位置更为接近,这样下去,雷暴的剑可以轻松穿透沐尘腰腹,沐尘的剑未必能够伤到对方。
几乎同时,一柄剑斜着刺出,李牧提马同时赶到,眼见沐尘遇险一剑发出挡住雷暴攻势,沐尘不是托大,完全出于对李牧信任,出手同时瞄见李牧已到近前,索性险中求胜。
雷暴身子侧开,还是慢了一点,血光升起,胸口盔甲硬生生被阔刃剑劈开,身子一晃险些从马上栽下。
“沐尘、李牧。”雷暴胸口血迹快速涌出,丝毫不顾,双眼血红看着两人,赵括帐下两大猛将,这一刻雷暴已经抱定必死之心,函谷关对雷暴意义远非别人能比,这里是雷暴的根,镇守函谷关多年,早已将灵魂埋在这里,曾经一次次登上关口,总有一天老到爬不上来,那时索性将自己埋在上面。
“雷暴,念你是条硬汉,不如归了我家大王,免得丢了性命。”
雷暴哈哈大笑,“无需多言,怕死便不是雷暴。”说完双手持剑,面色阴冷,所有人清楚,那必然是雷暴最后一击,丝毫不敢有丝毫大意。
“沐将军,虽胜之不武,大局为重。”
“好。”
沐尘回了一声,李牧担心沐尘一时犯了当年豪侠情怀不忍心动手所以出声提醒,沐尘点头,那一刻确实有些犹豫,如果可以宁愿放雷暴一回,即便还有下次,或许有一天会死在雷暴剑下同样不会有丝毫怨言,李牧说的没错,这个时候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感情用事。
“函谷关守将雷暴决心与赵军死战,不怕死的给我冲。”
雷暴有如惊雷般怒吼声发出,双手持剑向前冲杀,眼睛死死盯住沐尘,“来的好!”沐尘毫不示弱,同样催马杀出,一旁李牧随之跟进,雷暴勇猛,担心沐尘不敌,打定主意,二人合力击杀雷暴,进而直取函谷关。
雷暴盯住沐尘,双方距离接近,长剑依然死死握住,丝毫没有发动进攻之意,高手对决,每一次出手都是有迹可循,完全可以通过肩膀手臂动作判断对方采取怎样进攻方式,如此打法反而让人无法猜透。
骤变突起,雷暴身子猛然跃起,借助战马冲力,脚尖发力瞬间改变方向,“你骗老子。”
沐尘一声怒吼,雷暴那一剑不是攻向自己,而是随后赶到李牧,李牧速度稍慢,视线同样受到影响,眼见雷暴身形跃起,连人带剑直奔自己头顶劈来同样神色一变。
李牧毕竟有本事,左手发力,战马硬生生停住,论骑术沐尘自问不如,李牧早年在边地与匈奴作战练就过人本事,匈奴骑兵速度快,骑术精湛,想要击败对方只有一个办法,速度比对方更快,骑术更好才行。
这同样是李牧过人之处,手臂发力硬生生停住,同样缓解雷暴落下时与自己之间距离,右手剑向上,咔的一声,李牧脸色一变,手中剑同样不是凡铁,不想无法承受雷暴全力一击,剑刃上出现裂痕,那声细微声响便是剑刃裂开时发出。
沐尘手中阔刃剑几乎同时从后面发出,出手还是慢了几分,阔刃剑击中雷暴后背,剑刃深深透入,三道身影随之停住,血不停从上方滴下。
没有人清楚那一刻究竟发生什么,雷暴的剑是否斩断李牧手中剑,如果是,李牧必死无疑。
剑刃断开,雷暴嘴角露出难得笑意,拼着性命杀死赵括猛将也算是死得其所,李牧丝毫不避,那一剑力道太大,这样距离根本避无可避,剑刃只是裂开并没有断。
雷暴尸体从马上落下,眼睛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手中宝剑发动全力一击无法斩断对方手中长剑,李牧长出一口气,半截剑尖落下,里面露出一条更薄剑刃,剑中有剑,李牧手中所用为赵括所赠,当年已知不是凡物,至于剑中有剑赵括同样不清楚,这样打造工艺要求极高,无形中救了李牧一命。
“好险。”
沐尘手臂发力拔出阔刃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原本以为那一剑是冲着沐尘来的。”
“都一样。”
李牧轻拍沐尘肩膀,雷暴战死,身后所带亲卫瞬间被赵军骑兵淹没,双方实力差距太大,面对数倍赵军精锐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火光熄灭,黑色身影随之跃上,关口上防守越发吃力,下方石门断裂,所有优势尽失,此时的函谷关完全是赵军囊中之物,除非可以出现奇迹。
奇迹是否真的会发生,至少在这一刻没有,“雷将军战死。”
王翦手捂胸口,“痛死我也,大军立刻退出函谷关返回咸阳。”秦军阵营快速向后退去,关口上方守军失去支援,攻上关口黑衣精锐越来越多,一人忍不住回头看去,整个下方阵营彻底空了。
“将军逃了,快跑啊。”
这一嗓子不要紧,后方试图拼杀秦军快速向下退去,整个关口为之一乱,黑衣剑手趁势攻入,彼此配合密切,手起剑落干净利索。
“入关。”
赵括一声令下,步兵快速发动,两侧骑兵左右行进,喊声阵阵,快速超过前方投石车大阵沿着陡峭山势向上攀爬,没有丝毫阻挡,赵国兵士冲到近前,眼前是断裂石门,彼此叠加,形成一人多高障碍,这些完全难不倒,身子向下,后方阵营纷纷踩在上面向上跃去。
一人飞身跳下,那一刻是何等自豪,函谷关,秦之门户,这一刻被自己征服,那种感觉不仅是胜利带来的喜悦,还有完成前人无法完成使命的自豪。
随着黑衣剑手尽数冲上,函谷关彻底归入赵国,一人顺着石阶快步跑上,来到近前,左手抓住用力一拉,原有秦国旗帜随之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赵国大旗。
“恭喜大王,完成如此壮举!”
函谷关上大旗飘舞,下方众人看得清楚纷纷上前祝贺,唯独一人,赵伊,面有不悦,赵括回头,“伊儿,是否有话要问?”
赵伊点头,“虽得关口,未免死伤太多,伊儿想不通,为何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赵伊从小在山中修行,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加上所涉猎都是天地、自然之法,追求自由,对权势、财富丝毫不放在眼里。
“乱世而生,单凭道理必然行不通,今天不打,明天还是要打,打来打去只会死更多人。”
赵伊摇头,“这些事伊儿不懂,师父说过,只要能够结束战乱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如此便是最好的王,最好的父亲。”
“说得好,就为了伊儿这番话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两匹战马接近,正是沐尘、李牧,沐尘面无表情,李牧手里拎着断剑,赵括一眼看到,“此剑何意?”
李牧道:“末将也是不明,方才若非其中藏有玄机险些死在雷暴剑下。”
“雷暴死了!”
沐尘点头,“死了。”
“可惜,好生葬了。”
赵括接过断剑仔细查看,做工精妙,必然出于名家之手,春秋时铸剑工艺大盛,尤其是越国一带出了不少铸剑名家,再好的剑变成这个样子同样失去功用,“先以其他佩剑代替,待他日再寻名将赐予李将军。”
“李牧惶恐。”
“名剑配英雄,诸位都是英雄,赵国的英雄,平定乱世之英雄。”
“大王。”
第四百二十二回 中途遭遇(上)
赵括率兵攻下函谷关,完成历史性转折,或许从长平之战生还那一刻已经注定,当然一切并非想象中那般顺利,几次死里逃生,其中凶险远非常人能够体会,登上关口,举目远望,那个方向应该就是秦都城咸阳所在,经历太多,只求早日结束乱世。
下方喊声阵阵,断裂关门硬生生被众人合力分成数块抬走,整座石门重达几千斤,边缘切割整齐,无法想象以当时工艺是如何制成,又是如何运到函谷关上,人的力量就是如此匪夷所思。
赵括身后,一众将领齐聚,一场大胜攻下函谷关,心中喜悦可想而知,如此等于扼住秦国咽喉,主动权完全掌控在赵人手里,风声阵阵,透出几分凉意,那一刻战场上死伤所带来烦恼完全消散。
“大王,前军已经派出,担心沿途遭遇王翦袭击,所以命骑兵随后策应。”
李牧说完退到一旁,赵括点头,“上?将军想的周到,王翦唯独欠缺的就是历练,若是再过几年必然成为赵国心腹大患,传令,伤者退入山谷,后军一万镇守函谷关,只待明日大军启程直逼咸阳!”
赵括手臂一挥,站在函谷关上发布攻秦指令,何等气势,身后众人无不仰视,曾经梦想正在一步一步成为现实,如果不是赵括,试问有谁可以想象此生能够亲眼见证乱世平定那一刻,这一点任何人无法超越,沐尘哈哈大笑,“痛快,真是痛快,今日函谷关听风,明日咸阳城喝酒。”
王翦必然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二十万大军出咸阳,何等气势,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只想成就一番大事,助秦王完成一统天下伟业,超越白起成就第一名将美名,经此大败,其中沮丧可想而知。
前方关塞一片狼藉,狼骑袭击痕迹犹存,一队骑兵返回,“将军,前面城塞有异!”
“可有发现人马?”
为首之人摇头,“空无一人,正是如此才觉得奇怪。”
王翦人在马上眉头一皱,确实如此,依稀记得当日率领大军从这里经过,城塞守军打开城门那一刻情景,这里究竟发生什么。“随我去看看,一看便知。”
王翦催马上前,但见城塞上方一片狼藉,几处城墙倒塌,从痕迹判断,应该是被外力造成,这里位于咸阳与函谷关之间,堪称最安全之地,究竟发生什么,王翦眼中尽是不信,如果不是一切过于真实,真的以为是在做梦。
王翦一提马,进入城塞,里面情形几乎与外面相同,断裂木门倒在一旁,然后看到的是白骨,大多被野兽啃光,远处几只野狗呲着牙盯着闯入者。
“咸阳有变!”早应该想到这一点,不然为何迟迟没有接到大王回复,不见援兵身影,即便函谷关物资也是当日出征时所带,王翦一声惊呼,失去函谷关至少还有再战之力,一旦失去咸阳,对于秦而言完全是致命打击。
“加速行军,返回咸阳。”
大军过城塞,速度明显加快,猛然远处烟尘四起,一阵马蹄声随之传来,“列阵。”一声高喝,前军快速停住,长矛向前,王翦所剩兵马尚有二万有余,虽是残兵同样拥有一战之力,从升起烟尘判断,对方兵力不足万人。
来人是退走咸阳狼骑,还是赶奔函谷关查看吕不韦?如果是前者,两股残兵相见又将是怎样一番情景。
马蹄声接近,清一色骑兵,身上衣饰各异,肩上背着,马背上驮着,正是退走狼骑其中一部,咸阳大败死伤惨重,寻不得嫪毐身影只得自认倒霉,好在秦军没有追击,索性沿途弄些好处,咸阳外围村寨纷纷遭殃,狼骑杀入,财物、粮食纷纷抢光,男人杀,女人遭受侮辱,火把光亮下尽显丑陋一幕。
这就是乱世,强者为尊的世道,普通百姓只能默默承受。
“有人拦路!”
一人用手一指,中间壮汉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确实有一队人马中间拦住去路,这里地势开阔,最适合骑兵作战,咸阳惨败,狼骑整个被困在里面,平日作战全靠冲击,失去速度优势等于自断一臂。
“直接冲过去。”
狼骑速度不停,王翦布置前方阵营刚刚稳定,对方已经杀近,从身上衣饰判断应该是巴蜀蛮人,不由得眉头一皱,曾经和这些蛮人有过接触,冲击阵势极为凶悍,不敢大意,手臂一挥,身后残余射手阵营快速向前。
狼骑冲近,王翦长出一口气,方才城塞遭遇应该是这些蛮人所为,反而松了一口气,蛮人虽凶对攻城并不擅长,如此咸阳可保无事,现在要做的就是集中所有兵力消灭这股人马。
“射!”
狼骑冲近,秦军手中弓箭同时发出,箭手虽不过百人依然起到作用,狼骑向前猛冲,自身防御有限,一阵箭矢射来,冲在最前阵营纷纷落马,整个突击阵营随之一乱,失去控制战马四处奔走,无形之中影响到整个突击阵速度,狼骑纷纷调整位置,凭借过人骑术避开慌乱而走战马,一番调整再次冲出。
借着这个机会,弓箭阵营再次准备妥当,没有丝毫犹豫,对准眼前马上蛮人射去,有了上一次经验,狼骑身子纷纷向下,死伤有所减少,前方骑兵冲到近前,手中巨型兵器顺势砸出,血光随之升起,这种近乎野蛮打法让人畏惧。
随着狼骑杀入,弓箭阵营快速向后退去,手持长矛步兵随之向前,两侧秦军轻骑准备妥当,秦军寸步不让,对方接近同时手中长矛斜着向上奋力刺出,连番厮杀双方阵营各有死伤,狼骑虽凶,毕竟人数有限,眼见迟迟无法攻破同样心急,离开咸阳范围,不想在这里遇到这些人。
“再次冲击。”
后方阵营纷纷调整战马位置,双腿猛然一夹,战马吃痛向前飞奔,后方仅剩一队骑兵快速准备,狼骑首领面色阴沉,心里清楚,想要冲出去只有一个办法,利用骑兵优势不停来回冲击,即便对方防御再坚固同样无法阻挡狼骑冲击,只是一点,对方两侧缓缓向前推进骑兵让人担心。
第四百二十三回 中途遭遇(下)
一队狼骑与王翦退走阵营遭遇,不容分说挥动兵器直接冲来,这同样是蛮人一贯做法,平日以打猎为生,终日与野兽为伴,做事完全不受礼法约束,在蛮人眼中,活着的目的就是征服,征服更多野兽,拥有更多女人,留下更多后代。
即便是巴蜀三族之间为了领地同样彼此厮杀,对秦人更是痛恨,原本离开咸阳可以从西北方向离开绕路返回巴蜀,一切都是因为贪欲,眼见后面没有追兵,索性洗劫沿途村寨,东西抢了不少,同样惹来祸端。
王翦虽败,依然拥有一战之力,阵营齐整,秦军骨子里对赵人仇恨在这一刻完全转到眼前狼骑身上,眼见狼骑冲近丝毫不退,长矛奋力刺出,那一刻对方兵器同样落下,双手死死抓住直到生命最后逝去。
对方第二波攻势接近,前方狼骑陷入秦军阵营之中,步兵纷纷冲上,顿时左右难顾,试图凭借战马优势冲出,秦军如何能让,同样杀红了眼,函谷关一战打的那叫一个憋气,硬是被人困在里面冲不出去,等于老虎困在笼子里,一身本事没有地方施展,至于赵军攻城打法更是让人难受,不见人攻,一个劲的往上丢火球。
王翦看在眼里不由得叹口气,“并非兵将不勇,一切都是王翦无能!”
“将军不必灰心,战场之上胜负难料,只要上下一心定可夺回函谷关将赵人打回邯郸。”
一旁副将看在眼里连忙上前解劝,王翦摇头,“谈何容易,先失宜阳,再失函谷关,咸阳城危在旦夕。”
“赵括要打咸阳?”
副将听罢同样神色大变,赵括要攻打咸阳,这种事未免太过疯狂,咸阳城乃秦之都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攻下咸阳难度远在函谷关之上,没有十足把握,赵王绝对不敢公然围困咸阳。
狼骑迟迟无法攻破对方防御,首领看在眼里,鼻子发出奇怪声音,多半是为此恼怒,一路上相安无事,谁想在回来路上遇到秦兵。
“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换一条路而已。”
“也好。”
首领下令,一人快速从身上解下一物,腮帮子鼓圆,长长弯角里发出奇怪声音,声音发出,前方狼骑纷纷后退。
“蛮人要跑。”
“左右骑兵出击。”
副将手中大旗挥舞,两侧一直准备出战轻骑随之发动,直插退走狼骑身后,狼骑且战且退,猛然两侧马蹄声阵阵,秦军骑兵手持长矛杀近,不敢停留连连拍马向后奔去。
轻骑左右杀入,瞬间将对方退路截断,这同样是王翦布阵目的所在,等待对方阵营尽数压上,然后以左右骑兵阻断对方退路,进而将这股蛮人骑兵彻底消灭,这种打法与赵括在山谷之中所用之法几乎相同,王翦学的倒是快,只是时机把握上有所欠缺,同样没有想到向来以拼命冲杀著称蛮人会突然后退。
“有人被堵在里面,属下带一队人马冲过去。”
“没用,那样只会死更多人,走。”
首领提马向外就走,那名壮汉目光落在前方交战阵营,手臂上青筋暴起,脸上透出不甘,身为巴蜀勇士从来不会丢下自己兄弟,这一刻是怎么了,为何所有人都怕了,“不怕死的跟我来。”
那人一提战马随之冲出,身后真的跟了几百人,首领看在眼里,回头骂了一句,顾不得太多,带着人马扬长而去。
马蹄声阵阵,壮汉舞动兵器杀入,确实勇猛,体力过人,手中巨型兵器虽重,但在此人手中有如无物,秦军轻骑手中长矛碰上就飞,面前阵营硬生生被几百人撕开一个缺口,只有几百人而已,确实能够打出如此气势,着实让人惊叹。
“好厉害,待王翦取其项上人头。”
王翦抖枪杀出,避开沿途厮杀骑兵直奔中间壮汉冲来,大枪向上一迎,那人手中兵器随之迎上,一声巨响,两人兵器空中相遇,丝毫不受影响,手臂纹丝不动,从气力上拼了一个旗鼓相当。
“好大的劲。”
蛮人壮汉人在马上喊了一句,手臂一阵酥麻,王翦天生神力,即便沐尘同样不是王翦对手,此人能够硬接王翦全力一击不受影响。
“好戏还在后面。”
王翦大枪抖开,枪尖点点,那人越打越惊,对方枪式变化极为精妙,论气力不输给对方,论出手速度、时机完全不如,一枪攻来,身子快速避开,王翦手腕一转招式一变,大枪顺势横扫,直接砸在壮汉胸口。
就听嘭的一声巨响,这一枪劲那叫一个大,换了别人直接肋骨打断吐血身亡,再看巨汉,身子晃了几晃,嘴角同样渗出血迹,人在马上硬生生挺住。
“你是何人?”
“王翦。”
壮汉一皱眉头,听过王翦大名,确实厉害,从小神力,敢和野兽赤手相搏,练得一身过人本事,同样皮糙肉厚,即便如此,那一下同样难受,体内气血一阵沸腾,练的都是外皮,人的内脏无法训练。
“我叫虎刺儿,再来打过。”
真是有股虎劲,受伤在先,向前一提战马,手中兵器嗡的一下直奔王翦脑袋砸来,兵器未到风先到,王翦手中大枪极为灵活,远可攻,近可守,双手交错抓住,顺势一转,其中用上巧劲,枪尖刺中上面带有回旋之力顺势向上一挑。
这下坏了,虎刺儿同样清楚,兵器直接崩起,不清楚对方如何做到,这就是王翦过人之处,懂得借助对方气力为自己所用,当然需要出手极为准确才行。
虎刺儿中门大开,等于直接面对王翦枪尖,枪柄向前,虎刺儿眼睛闭上,枪尖就在对方咽喉位置停下。
“为什么不杀我?”
“王翦枪下不杀好汉,带着你的人走吧。”
王翦收枪,手臂抬起,厮杀随之停止,剩余所有狼骑完全被王翦大阵围住,所有人清楚,厮杀只是一时,最终都要死在这里。
“虎刺儿愿意跟随将军。”
“此话当真?”
“当真。”
“好!”
王翦哈哈大笑,那一刻同样有所犹豫,杀了可惜,一旦放走,他日必然成为祸患,索性赌上一次,不想真的有效,不仅是虎刺儿,剩余狼骑同样归顺,夹在阵营之中直奔咸阳而去。
第四百二十四回 兵围咸阳
咸阳城城门大开,两队人马快速奔入,其中一队正是出城不久吕不韦死士,咸阳城局势刚刚稳定,随行兵士纷纷减缓速度,尽量不放出太大声音,以免太过嘈杂引起周围百姓恐慌。
接近城门,王翦看着上方新留下印痕不由得叹口气,“一切全赖相国,否则咸阳危矣!”王翦确实有感而发,所有的话完全出于内心,那一刻咸阳城彻底陷入危机,嫪毐准备堪称充足,从外围到王城皆有安排,如果不是吕不韦从中运转,这一战嬴政必败无疑,没有咸阳铁甲卫士根本无法阻挡巴蜀狼骑凶猛攻势。
见到吕不韦那一刻同样愣住,一个原本死去的人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只能用鬼怪来形容。
吕不韦拍马上前,王翦随行兵马不足两万尽显狼狈,完全可以想象,函谷关已失,只是不想是如此惨败,这一点完全出乎吕不韦预料,函谷关险地,就这样轻易失去,并非王翦无能,而是赵军太强。
“王将军莫乱,老夫还活着。”
“吕相国,真的是你。”
吕不韦点头,“一条残命而已,函谷关如何?”
王翦连连摇头,“只怪王翦无能,中了赵括诈死之计,损兵折将才有今日大败。”
“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先回咸阳再说。”
王翦点头,两人一齐向前行进,王翦忍不住问道:“相国大人,当晚究竟发生何事?”
吕不韦笑道:“一切都是嫪毐诡计,假借太后指令骗本相出城,进而派出杀手伏击,好在本相事先识破,索性将计就计诈死,总算天不负老夫,最终守住咸阳。”
“嫪毐这个狗贼,饱受王恩,就该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吕不韦道:“嫪毐也是了得,始终只是一人,从来不提及出身,从咸阳一战判断,嫪毐应该出身巴蜀。”
“巴蜀蛮人!王翦率众返回时曾遭遇一队蛮人骑兵,一番厮杀最终将其击退,若知此事,当率众追赶将其尽数击杀。”王翦气急,从吕不韦口中得知嫪毐图谋篡逆事实,这种仇恨远远超过秦、赵大战本身,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最是公平,一切靠的是本事,最让人厌恶的恰恰是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
“嫪毐葬身火海,巴蜀蛮人死伤大半同样失去威胁,此时当尽全力协助大王守卫咸阳应对赵国大军。”
“王翦太过轻率,昔日有对相国不敬之处,还望相国大人有大量。”
“哪里话,一切都是为了大王,为了秦国,吕不韦虽非君子,确也有容人之量。”吕不韦说完哈哈大笑,现在要做的是尽最大努力挽救秦国,一切都是为了嬴政,同样是为了自己。
“巴蜀!”王翦突然想到什么,“巴氏商会,应该就是出自巴蜀,其中是否有所关联?”
“老夫也有这种担心,所以暗中派人盯着,嫪毐作乱之时,巴氏商会并无动静,无人从中接应,同样无人偷偷离开,可以判断,巴氏商会并非嫪毐掌控。”
“如此最好,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对手。”
“函谷关经过如何?”
王翦将经过说了一遍,其中包括赵括趁机诈死引王翦率兵追击一段,吕不韦眉头深锁,“大军被围,王将军采用阵法并无错漏之处,一切在于赵军事先布置占据先机,赵括最可怕之处不是他的剑术,恰恰是他的心机还有那些让人无法预料打法!”
吕不韦所指正是那些可以向上投入火球投石车,还有神出鬼没黑衣剑手,这些都是秦国所不具备,一直以战备精良,勇猛无敌闻名于战国时代秦国第一次变得如此被动,不仅关口被人所占失去先机,武器装备同样无法与对方相比。
“相国大人可有把握?”
“五成,其他只能看天意。”
“已经足够,相国一句话,王翦早已做好为秦战死沙场准备。”两人说话间进入咸阳范围,落日余晖下,远远可以望到高高城墙,多少人为之落泪,军中将士咸阳人不在少数,能够活下来必然是幸运,多少人尸骨从此留在函谷关下。
大军入城,嬴政得到消息,由人护着赶奔城门处,从进入城门兵士脸上神态已经可以猜出大半,函谷关已失,咸阳连番遭遇从未有困境,人在王驾之上不由得暗暗思量,是自己能力不足无法统帅秦国还是其他,先是内乱,接着是赵国大军攻伐,如今甚至都城咸阳都要遭受屠戮之苦。
嬴政不甘,自问拥有一统天下之野心,为何举步维艰,咸阳不能失,一旦咸阳被人攻破,整个秦国瞬间瓦解,守住咸阳,赌上一切,这是秦国底线,同样是嬴政底线。
“大王,王翦死罪!”
王翦入城,内心忐忑不安,失去函谷关罪责不轻,身为主将难辞其咎,如果真是严格按照秦法来判,确实足够问罪砍头,远远看到王驾快速从马上下来,快行几步来到近前躬身跪拜。
嬴政站在高处看得清楚,败了,真的败了,不敢想象,赵括难道真的是寡人克星不成,“对敌时可有畏惧之心?”
“没有,王翦一心死战。”
嬴政点头,“是否有意放弃关口放赵军入关?”
“关口、关门尽数被赵军强行攻破,不得已只得率兵而走。”
嬴政叹口气,“如此何罪之有,寡人只罚畏惧之将,溃逃之兵,绝不会惩罚为秦死战之士。”
嬴政清楚,现在问罪没有任何作用,大敌当前,现在要做的是将所有力量拢在一起,守卫咸阳伺机夺回函谷关,连番失利,秦国国力依然不输赵国,咸阳周围可调集青壮依然不在少数,这些都是秦国最后底牌,用来与赵军拼命底牌。
“王翦有愧。”
“起来吧,留着你的命和赵人去拼,真正勇士不应该死在这里而是战场。”
“战!战!战!”
嬴政一番话,下方兵将听得清楚,纷纷挥舞手中兵器,一旁吕不韦连连点头,不错,经历这些事之后,大王同样成长许多,只要挺过这一劫,天下归属未定,秦依然拥有一统天下实力。
吕不韦上前,“胜败乃兵家常事,王将军不必自责,当一心练兵守卫咸阳。”说完伸手搀扶,王翦身形站起,这位战场上勇猛无敌汉子此时眼中含泪,拳头握紧,没有错,王翦的命属于秦国属于大王。
“相国,咸阳城军备如何?”
“兵甲有余,粮草充足,大王大可放心。”
嬴政点头,“未免兵力受限,当立刻召集青壮训练新军,这件事就由相国操持,训练重任交给王翦将军。”
“吕不韦必不负大王重托。”
“王翦领命。”
“去吧。”
风声阵阵,天边升起一片乌云,整个天边完全被乌云遮盖,乌云随风而动快速席卷咸阳上空,嬴政忍不住抬头,乌云不停变幻,天地间的力量最是让人敬畏,那一刻终于体会到人之渺小,对于天地而言,人不过过眼云烟。
赵括大军向前推进,沿途尸体遍布,死状恐怖,尤其是那些赤着上身蛮人,李牧催马来到近前,“大王,前方发现大量尸体,有不少是秦军。”
“原地扎营。”
眼见天色昏暗大雨将至,这个时候行军必然不智,如果没有帐篷遮挡风雨,一旦害了病,战斗力受到影响,尤其是热摆病,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感冒,在战国时代犹如瘟疫,一旦传开,几十万人一夜间死上几千人都是常事。
营帐快速升起,担心被风吹走,用力将绑有绳索尖木向下砸去,赵括由人护着来到近前,借着火把光亮看得清楚,整个前方几乎被尸体铺满,那里正是王翦大军与狼骑厮杀之地,从留下痕迹可以判断,中间最为集中,死伤战马同样最多,众人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完全可以想象这里发生什么。
“以残兵挡住对方骑兵,王翦确实了得。”赵括看在眼里不由得赞道。
李牧点头,“王翦之勇,李牧自叹不如,行军布阵虽有些许破绽之处,如此年纪已经了得。”
“那又如何,最主要得跟对了人,当年嚣魏牟力大无穷最终还不是栽在我们手里。”沐尘不以为然。
“不能取得一些成绩心生自满之心,骄兵必败。”
赵括面色一沉,沐尘呵呵一笑,“沐尘不过是说说,大王说得对。”
风声大作,雨点落在树枝上发出声响,“先回大帐避雨。”纷纷调转马头返回大帐,沿途营帐大多弄好,兵士直接钻进去,躲在营帐里根本不用担心风雨,行军布阵,安营同样有所讲究,同样根据天气决定。
如果是炎炎夏日,不能为了凉快选择在山间,山中多干枝枯草,一旦对方采用火攻之法,死伤无法估计,如果遇到雨天,不能躲在山谷或者低洼地带,放着水势突然暴涨,所以大多选择高地,一来可以避开危险,同样利于防御。
一夜无话,云散天晴,大军出发,远远看到一座高城出现在众人眼前,城墙上方刻着两个大字“咸阳”,城墙上方兵士林立,嫪毐作乱,吕不韦快速将嫪毐亲信一一清除,四门守卫兵将同样换成亲信统帅。
“兵围咸阳。”
第四百二十五回 咸阳新军
太阳初起,整座咸阳城笼罩其中,赵括站在高处看得清楚,不愧是秦都,规模要在邯郸之上,大小四门,城内道路宽阔,道道相连,外城民居错落有致,咸阳富足,百姓安乐,可惜始终无法避免战争洗礼。
赵括一声令下,赵国大军阵营向前推进,上方守军严阵以待,一名将领位于城楼上方探身向下观望,赵国大军兵力二十余万,阵营齐整前军尽是精锐,中军大阵,然后才是后方补给,嘎吱,嘎吱,数百台高大投石车最是惹人注目。
“备战。”
城墙上方弓箭手纷纷上前,身子弯下,弓箭在手,只等对方接近立刻发动攻势,攻城战最是残忍,拼的就是兵力,几乎是靠人命换取最后胜利,孙子兵法之中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战,攻城则为下战,战国时代攻城手段较为单一,多以投石车、硬弩压制,进而以冲车攻击对方城门,单凭木梯想要攻上坚固城墙根本无法做到。
“停。”
一人挥手,赵军阵营停住,沿途摆开阵势,盾牌阵林立,长矛阵左右一分,投石车缓缓向前行进,两侧精锐骑兵护送,赵括清楚,咸阳城必然是一场苦战,如果不是用计骗王翦出关追击,强行攻下函谷关同样需要几年时间,死伤远远超过现在。
吕不韦得到消息直奔西侧城门而来,身后跟着数十死士,顺着长街向前奔行,城墙后方是守军大营所在,距离城墙有一段距离,担心对反攻城时受到波及,距离接近,只见城门后方被高高堆积沙石堵死,从城外根本无法看出任何端倪,里面以沙石填满,对方即便使用冲车撞击同样无法发挥作用。
吕不韦早有准备,商会存积粮草至少够咸阳城守军还有百姓吃上两年,国库库存同样不在少数,作战物质齐备,整个咸阳城丝毫没有任何破绽可以被赵括抓住。
脚步声响起,吕不韦顺着城墙上凿出石阶爬上,守将躬身侯在一旁,吕不韦身影出现连忙上前,守将本是吕不韦旧部,有了嫪毐之乱,索性使用旧部,这一点嬴政默认,大战在即,这个时候要用人而不是防人。
“情况如何?”
“兵临城下,赵人随时发动攻势。”
吕不韦点头,来到近前向下看去,中间大旗下马上坐着一人正是赵括,十几年过去,相比当年变得更加沉稳老练,这一战同样是吕不韦所不愿看到,其中原因不在细表,尤其是看到女儿闪烁眼神,吕不韦的心都会痛。
没有人清楚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性子同样大变,当年那个蛮横无礼刁蛮的丫头,此时变得忧郁,甚至一个人发呆,她在想什么,心里是否恨着那个男人,吕不韦无法问,只能猜。
“赵括是要孤注一掷攻下西门。”吕不韦何等聪明,一眼看出赵括意图,换做以往或许会选择围困之法,兵力占据优势,选择赵括最擅长围而不攻之法,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一点,咸阳四门,其中情形并不清楚,一旦兵力分成四队,其中一队突然遭受咸阳城内秦军袭击,想要快速增援无法做到,咸阳城实在太大,索性攻破其中一门,从内部破去咸阳防务,如此最是适合。
“赵括,可还认得老夫?”吕不韦站在城墙上对着下方喊道。
赵括催马上前,长剑挂在一旁,面带笑意,“当初得你一剑之恩,本王始终铭记于心而不敢忘。”
吕不韦哈哈大笑,“两军对战,各为其主,不要忘了,当日老夫可以伤你,现在同样可以,还是听我一句劝,返回邯郸,好生做你的逍遥王。”
“逍遥王,好一句逍遥,天下未定,邯郸时刻面临威胁,如何安稳,如何逍遥!”
“如此最是简单,今天下二分,可立盟约,以长平为界,终身不得进犯,如此可免刀兵之苦,大王以为如何?”
吕不韦主张议和,不过是试探而已,以赵括个性必然不会答应,打仗同样有所讲究,不是靠着一股子猛劲就能打赢,自古得天下者必然顺民心得天意,任何事想要得到别人拥护总要有个让人接受的理由去支撑。
赵国大军兵临城下,不战则亡,秦人有理由为生存拼死一战,一旦战事不利,难免有人退却,或者冒出其他想法,吕不韦要做的就是彻底断了所有人念头,这些话从赵括嘴里说出更为适合。
“本王以为,吕相国当立刻打开城门放我大军入城,本王答应你不伤秦国百姓,待平定天下之后拜你为天下之相而非秦,又如何?”
吕不韦用出心理战术,不想赵括先发制人,在所有人面前许以好处,那一刻城墙上方兵士目光忍不住落在吕不韦身上,这一招最是可怕,甚至要比利剑、长矛还要可怕,杀人诛心,吕不韦哈哈大笑,“赵王美意,吕某不才得先王重用,此生当一心为秦,今两国交战,多说无用。”
吕不韦面色一沉,赵括冷哼一声,拍马而回,两人之间关系极为微妙,早年曾因嚣魏牟联手,后吕不韦入秦,赵括掌控赵国,无形中成对立之势,一战吕不韦施诡计重伤赵括,因为吕娘蓉两人之间再次建立联系,只是赵括不知罢了。
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发生,那一晚发生的事想必赵括不会忘记,那个女扮男装杀手,刺杀不成,最终反而成了一场春梦。
吕不韦表明立场,赵括随之返回,下方赵军阵营随之变化,各阵营进退有序,外围防守同样严密,吕不韦站在高处看得清楚,若是此时强行出击同样捞不到任何好处,兵力弱于对手,唯有依托高墙以守为攻。
喊杀声阵阵传出,并非赵军发动攻势,偌大练兵场上人影攒动,这里正是秦国新军所在之地,为首一人,手持大枪正是王翦,吕不韦确有过人之处,三天时间,凭借惊人财力硬是从咸阳城拉出一支七万人队伍,已经是极限,其中包括商队护卫、死士、精锐,同样还有平日运送货物,负责记载账务等人,总之一句话,只要是男人,不缺胳膊断腿,几乎都上。
“加快速度,彼此间保持距离。”
王翦大声呼喝,新军最是难管,不少都是来混日子,试问哪个想真去打仗,如果不是吕不韦开出较为丰厚条件,眼前人数至少减少四成。
但见新军阵营,一个个嘻嘻哈哈,指令下达,速度明显缓慢,如此阵势若是两军交战只会成为赵军剑下亡魂丝毫起不到作用,王翦眉头一皱,唯有大开杀戒。
“停。”
一声怒喝,阵营停住,马蹄声响起,王翦率领一队亲卫来到近前,手中长剑纷纷抽出,前方距离接近新军看在眼里连忙低头,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十个号令冲到指定位置,落后者按军法处斩。”
王翦手中大枪一指,前方众人顿时一阵紧张,先前嬉笑之态完全消失,王翦身后亲卫长剑在手,剑刃闪动寒光,这一刻动了真格,弄不好真要丢了性命。
“一。”
话音一落,前方阵营快速向前推进,速度明显加快,作用瞬间体现,人数太多,加上又是新军,平日里散漫惯了,根本不把那些规矩当成事。
“十!”
声音停住,只剩七八人,距离指定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不管如何,始终没有达到王翦要求,纷纷转身,目光落在王翦身上。
“杀。”
两侧亲卫快速冲出,那一刻所有人张大嘴巴,真的杀人,不是开玩笑,战马接近,骑兵长剑顺势落下,落在后方几人倒在血泊之中。
血光四溅,王翦手提大枪,后方众人纷纷低头,终于体会到军法威力,生命在那一刻变得如此脆弱。
“左右分阵,中阵冲杀。”
一声怒喝,王翦手中大旗落下,新军阵营快速冲出,左右阵营杀出,阵营齐整,那一刻所有散漫完全消失,手持长矛,眼睛盯住前方。
“还是将军有办法。”
组建新军不过几日,训练堪称艰苦,每日几个时辰训练,新军有些吃不消,秦军军法严苛,逃兵或者中间退出,一生被人耻笑,同样面临各种惩罚,一旦选中,宁愿一战。
“听到外面鼓声没有?”
副将点头,“不是秦国战鼓。”
“赵国大军兵临城下,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我们,大王说得对,想要打造一支铁军,单凭信义远远不够,最终只能依靠杀戮。”
王翦将落后几人击杀,瞬间起了作用,消息很快传开,整个新军阵营真的怕了,原本以为是做做样子,不想来真的,谁也不想掉脑袋,每一处下令都是全力以赴,整个新军大阵很快掌握行军布阵关键。
“变阵!”
旗令随之一变,王翦训练新军并非随意而为,同样是有目的进行,咸阳城高墙厚,这一点无可置疑,一旦赵军攻破城门,接下来面对的将是秦、赵双方围绕街道、建筑发生激战,任何事都有可能影响最终结局,新军防守能力尚可,攻击方式还有彼此间配合极为生疏。
第四百二十六回 火石大战
咸阳城西门亮如白昼,其他三门相对安静,赵国大军聚集咸阳西门,并没有围城的意思,如此可是苦了西门百姓,刚刚经历狼骑之祸,破损房屋得到修缮,不想刚过几天安稳日子赵人又来了,来势更凶,担心遭到波及,城外西侧百姓纷纷赶往东门。
南门上方兵士林立,下方兵士穿戴整齐长矛在手,赵军最是喜欢出其不意,即便摆出全力攻击西门之势同样不敢大意,完全可能是个幌子,这种打法对赵括而言算不得特殊。
吕不韦不敢大意,命令其他三门守将亲自登上城墙,任何人敢懈怠直接砍头,一人手持长剑位列正中,身体强壮,眉毛粗`黑,一双眼睛盯住前方,城外布有暗探,藏身隐蔽之处,一旦有赵军前来立刻点火。
“将军不如先回去歇息,这里由末将把守万无一失。”
那人摆手,“相国下了死令,大意不得,先过了今晚再说。”
“可恶赵人,恨不得立刻率人冲出去,好好杀个痛快。”那人说完一晃手中兵器,平日也是一员猛将。
“一切要等相国命令。”
吕不韦站在城墙上方观察赵军动向,除了外围防守阵营之外,其他阵营一片漆黑,每隔一个时辰换防一次,进退有序。
赵括精心布阵,各阵营布置合理,咸阳城周围虽有水势无法对赵国大军所在位置构成威胁,下方没有干草,同样不用担心吕不韦眉头深锁,丝毫没有破绽可以抓住,偷袭同样捞不到任何好处,一时间无法猜出赵括心思,只能坐等天明。
咸阳王城,一声声怒骂传出,赵姬头发散乱,不停撞击房门,眼见爱子身死,那一刻彻底崩溃,“秦将亡,所有人都会死,都要给我的宝儿陪葬。”接着是一阵让人发瘆笑声其中伴随几声抽泣。
脚步声停下,正是嬴政,心中烦闷索性出来走走,赵高一直跟在身后,对付嫪毐,赵高舍身救嬴政,如此更是得秦王信任,听到怒骂声,脸上表情越发难看。
“大王,回了吧。”
“寡人不想听到这些话。”
赵高愣在那,连忙道:“大王的意思是?”赵高平日最是能够猜透嬴政心思,这一刻不同,里面那位是谁,秦王生母,一旦弄错,日后追究起来可是要掉脑袋。
“人留下。”
“奴才知道了。”
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失声,同样不会伤及性命,只是一点,赵姬悲愤而生疾,以此发泄心中愤懑,若是不许出声,或许不会久于人世。
一夜无话,天光大亮,咸阳守军着实吓了一跳,整个下方完全被赵国巨型战车占据,两侧是防御步兵,骑兵分列两侧,秦军优势在于城墙,能够对城墙上守军构成威胁只有霹雳车。
“相国,对方投石车可以发动火攻。”
“火攻!”吕不韦听罢神色一变,水火无情,同样最是难以防范,落下巨石几人合力尚能抵挡,若是火根本没用。
“多弄水来,越多越好。”
水火相克,兵士脚下不停,从外城几座水井取水,利用盛水工具运上城墙,“先把投石车弄湿。”
咸阳城内同样布置不下百架投石车,一旦赵军接近,从里面向外抛投石块同样可以造成巨大杀伤,吕不韦早有准备,只是一点,对方投的是火,投石车为木质,一旦被烧着,所有投石车都要遭殃。
水不停泼上,城墙上方兵士衣物同样被水浇湿,即便城墙角落都不放过,水不停顺着城墙流下。
“大王,快看,对方已有所准备。”
“出巨弩。”
一声令下,中间投石车快速推到一旁,数十台巨弩随之出现,当年守卫长平关,巨弩发挥威力,霸气一击直接将人射穿,强大伤害力让人畏惧,最终秦军攻上山顶,十几台巨弩只得烧毁,此次攻击咸阳,赵括秘密派人打造六十台巨弩,工艺相比以前有所改进,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其间空隙同样达到最小。
“那是什么?”
“赵国巨弩!”
吕不韦不由得眉头一皱,听人提起过,赵国拥有这种巨型弩箭威力惊人,只是没有亲见,论弩箭工艺赵国始终领先,其中融合赵括现代兵器理念。
“盾阵。”
城墙上方盾牌纷纷立起,双手抓住,长矛放在一旁,防守不比进攻,占据高度优势,同样免去奔行劳累之苦,即便对方攻到近前,完全有时间舍弃盾牌捡起长矛加以反击。
“让秦人好好见识一下神弩威力。”
嘎吱,嘎吱,几名兵士上前,弩箭弓弦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打开,下方垫有横木,横木上带有凹槽,只要确定方位还有高度,凹槽卡在上面,巨型弩箭完全固定不会左右晃动。
“再升起一点。”
声音随之响起,操作弩箭几人动作熟练,平日经过无数次试验,快速调整,每一只巨型弩箭对准方位完全不同。
“放!”
一声怒喝,接着是弓弦放开发出嗡嗡声,赵国巨弩采用连弩工艺,一次可以安放三支巨型箭矢,六十架,足足一百八十支巨型弩箭直奔咸阳城上方射去。
嘭嘭嘭,弩箭接近,直接击中盾牌,即便依靠身体依然无法阻挡上面传来巨力,随着声响发出,盾牌纷纷断裂,后方兵士同样遭到波及。
吕不韦身形一晃,一道箭矢从身边飞过,右手顺势一抓,吕不韦手上力道极强,箭矢速度减缓并没有立刻停下,嘭的一声击中身后城墙,几块碎石随之落下。
吕不韦握住箭矢根部,这是一段手腕粗细硬竹,尖部被利刃削尖,原本无法发挥作用,太过笨重,此时不同,有了赵国巨弩,瞬间将威力最大化。
城墙上方死伤惨重,盾牌无法承受巨弩攻势,“投石车能否起到作用?”
身后将领连连摇头,“距离太远,无法起到作用。”
吕不韦面色一沉,如此岂不是成了摆设,将领察言观色退到一旁,几乎同时下方第二波攻势已到,道道黑影从巨弩发出直奔城墙上方砸去。
惨叫声阵阵,上方守军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抵挡,如此不仅死伤过多,同样对士气有所影响,打仗拼的就是一股劲,一旦失去求胜信念,最终只是自掘坟墓。
“盾牌重叠,快。”
身后手持盾牌兵士快速跑上,几块盾牌重叠在一起,以此增加防御,确实起到作用,巨型竹箭威力虽强,由下而上,劲力已经有所减弱,发出那一刻力道、速度最大,随着距离增加力道随之减弱。
竹箭击中,外围盾牌纷纷裂开,清脆响声不绝于耳,好在后面还有盾牌,彼此重叠同样减缓撞击时形成伤害。
“投!”
几波强弩攻势过去,秦军逐渐找出破解办法,单凭一人根本无法接下,几人合力可以做到,同样忽略一点,站在上方风一吹,身上还有城墙很快吹干,守卫兵力为了应对巨型弩箭彼此重叠,从下方看得清楚,对方兵力完全挤在一起。
两侧投石车暗暗准备,随着大旗落下,火球纷纷抛向咸阳上空,那一瞬间,无数红色火球升起,整个空中染红,有人抬头,张大嘴巴,似乎是被眼前一幕感到震撼,同样忘记危险。
嘭嘭嘭,火球击中瞬间炸开,如此最是可怕,函谷关上一幕再次上演,聚集在一起兵士瞬间被火点燃,火势凶猛,任凭手脚并用始终无法扑灭,只能眼看火势升起,整个身体完全被火包围。
惨叫声不停,眼前是火,身上是火,手上还是火,吕不韦身形连连后退,一旁亲卫不停将水扬出,没有遭受波及阵营随之后退,整个城墙防御为之一乱。
“火攻,还是火攻!”
吕不韦恨透了火,秦几次大败都是拜火所赐,赵括似乎就是眼前这场火,随时随地在秦国阵营点燃,烧毁秦人身体,曾经不屈的意志还有希望。
“还击。”
吕不韦气急败坏,这种打法让人懊恼,下方所有人在看,如果不做点什么,日后难免被人诟病,同样要对死去兵士有个交代才行。
咸阳城内投石车发动,威力不弱,巨大石块升起,飞过城墙上方直奔赵军阵营落去,砰砰砰,巨石落在赵军阵营前方,距离对方防御阵营还有一段距离,这就是差距,从外向内抛投原本就在距离上占据优势。
吕不韦一张脸瞬间变了,“废物,留之何用!”握紧长剑,那一刻已动杀机。
吕不韦同样忽略一点,城墙与投石车阵营距离,赵军强弩、霹雳车距离城墙远远少于城内投石车到达赵军阵营,其中要多上一段,这一段距离往往被人忽略。
战场之上任何细节都不能忽略,巨石落在赵军阵营前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不过是虚惊一场。
“大王,是否攻击城门?”
“不急,让火再烧一会。”
秦军不敢出城交战,城内布阵投石车无法对赵军构成威胁,吕不韦一脸无奈,兵士只能将身子尽量缩在城墙下方,心里念着祖宗保佑火不要落在身上。
第四百二十七回 铁甲再现
赵国霹雳车威力惊人,距离、威力远非秦国城内投石车所能相比,同样担心投石车被火波及,只得先行退到一侧,昔日攻城拔塞利器此时全无作用,负责投石车兵士同样脸上无光,一脸沮丧跟随投石车返回一侧角落。
呼呼呼,砰砰砰,巨大火球再次落下,随着击撞,大火球分成数个小火球四下飞溅,这才是最可怕的,面对从不同方向飞溅而来火球根本无法躲避。
“起火了。”
喊声传出,一名老者从一座破旧宅院内跑出,浓烟滚滚,咸阳城内同样遭受波及,不时有火球落入城内,接近城门木房纷纷被火点燃,火借风势快速蔓延。
“还不救火!”
老者用力呼喊,一侧就是秦军守卫大营,两队人马不下几千人,此时眼神中透出茫然,面对城内大火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所有人注意力完全战事吸引,能否活命还不一定,试问还有谁愿意在这种无关紧要小事上浪费体力。
“出王卫。”
吕不韦忍无可忍,铁甲王卫原本是在最为关键时刻派上用场,新军战力有限,最终决定胜负还要看铁甲王卫,若是能隐藏实力使赵括大意,完全有机会抓住时机一举击溃赵国大军,当然一切要在能够有效阻挡对方攻势基础上。
吕不韦不得不提前使用,令旗一变,咸阳城内守卫阵营闪出一队人马,浑身上下完全被铁甲覆盖,王卫一出气势明显不同,只露双眼,无形中多出几分神秘,同样让人畏惧,手中兵器更是普通秦军所不能比。
铁甲在身,动作无形中受到影响,铁甲王卫原本就是为了守卫王城而生,根本不适合外围列阵冲杀,似乎从一开始已经决定自身命运,看到上方大旗一变,王卫闪出顺着石阶缓缓登上。
嘭嘭嘭,几个巨大火球落入城内,直接在铁甲王卫阵营炸开,这无疑是可怕的,那些巨大火球带着神奇魔力,可以将人瞬间吞没,后方秦军阵营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惊呼声很快消失,火球炸开,落在身上丝毫不受影响。
“不愧是王卫,好厉害。”
“厉害个屁,要是咱们也有那身黑铁皮同样谁也不怕。”
赵括摆明了要以霹雳车先行对守军造成杀伤,同时摧毁对方士气,这一招看似简单,所起作用丝毫不小。
哗啦,哗啦,脚步落下,身上盔甲发出声响,浑身上下只露出眼睛还有脚,吕不韦挥手,登上城墙王卫快速上前,左手扶住,身子略弯,从对方后背动作可以判断,登上城墙耗费极大体力。
前文有过交代,铁甲王卫虽强,咸阳久无战事疏于训练,还有最为关键一点,其中三四十岁人居多。
试问有谁愿意花费心思在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上面,直到狼骑攻入咸阳,吕不韦方才召集王卫,确实起到作用,凭借一身铁甲硬是将凶悍狼骑击败守住咸阳。
巨大火球再次发出,吕不韦躲在一处角落嘴角露出笑意,如今换上铁甲兵,浑身都是铁甲,赵括看你如何破局。
火球落下,火光纷纷弹起落在身上,若是普通兵士身上衣物必然瞬间被火点燃,此时不同,清一色黑色铁甲,火球落在上面或瞬间熄灭或直接掉落。
“相国大人高明。”
守将同样面露喜色,赵国投火车对城墙上守军构成巨大威胁,最主要的是对赵人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硬挺,如今不同,面对落下火球丝毫不受影响,不可否认,吕不韦确实有本事。
“永远不能小看对手,赵括不简单。”
“又能怎样,咸阳城有相国坐镇,当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两次霹雳车攻势发出,上方原本来回跑动身影消失,换成的是手持长矛,头戴黑色盔甲之人,从下向上只能看到城墙上方透出一排黑色,无法弄清是什么东西。
“大王,霹雳车似乎失去作用。”
赵括点头,“虽然不清楚吕不韦用了什么法子,霹雳车已经无法对城上守军构成威胁。”
“不如强攻!”
“强攻怕是不妥,死伤太多。”李牧连忙说道,生怕大王一时气血上涌答应沐尘请求,打仗这种东西千万不能急躁,一急就会出漏洞,同样容易被人抓住发动反击。
“投石问路!”
赵括果断改变策略,既然发动火球攻势失去作用,索性采取最为原始打法,兵士纷纷将放置在一旁巨石安放在上面,调整位置,石块重量要超过起火火球,出手距离同样需要调整。
“放。”
一声怒喝,大小石块随之飞起,带着呼啸之声向上飞去,嘭嘭嘭,巨石纷纷击中,烟尘四起,有的石块直接击中城墙,原本平整城墙硬生生砸开口子或者直接砸掉一块,当然那些聚集在城墙后方兵士同样无法避免。
投放巨石起到作用,所谓投死问路,大多是在不清楚对方情形条件下,想要通过一些办法证明眼前是否存在危险或者其他,于是以最长常见的石块探路。
“盾牌手,上前。”
这一次落下的不是火球而是巨石,即便有硬盔在身同样无法承受,巨石落下时力道惊人,身后手持盾牌秦军快速冲上,按照先前布置将盾牌彼此重叠,如此不仅可以防止巨石落下造成伤害,同样可以避免对方再次火攻。
随着盾牌升起,城上守军视线受到影响,吕不韦站在高处,同样只能看到后方阵营,其他位置都被高高升起盾牌挡住。
轰隆隆,那一刻赵军冲车阵瞬间发动,下面装有轮子,启动时更为容易,两侧各有几名身体强壮兵士,双臂抓住,随着距离接近,冲车越来越快。
“赵人使用冲车。”
一人快步返回禀报,吕不韦呵呵一笑,“那又如何,索性检验一下老夫的防御也好。”
冲车尖端以铁包裹,在众人合力下轮子快速滚动,距离越来越近,轰的一声撞在城墙之上。
这一下力道该有多大,削尖尖端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其中一点,如此可以发挥超过数倍攻击力,至于什么原因并不清楚,这些完全都是战场上经验积累而成。
冲车击中,换做普通城门直接撞烂,此时不同,咸阳城城门坚固,冲车击中纹丝不动,不要忘了城门后面完全被吕氏商会的人以泥沙堵死,城门此时已经成为一条死路。
巨响传出,城门丝毫不受影响,吕不韦脸上露出笑意,城门无忧,只要守住城墙等于守住咸阳,自己这一招堪称精妙,尤其是以沙土强行将四门封死,咸阳城城高墙厚,最主要的是城内物资足够维持几年之用。
冲车击中,城门纹丝不动,只是落下一阵尘土,发动冲车众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表情,最是清楚冲车威力,堪称城门杀手,每一次撞击城门毁坏程度有所增加,最终彻底毁掉。
“继续撞。”
冲车快速退后,其他三阵冲车连番撞击,撞击声阵阵,两侧城墙硬生生撞掉一块,再看城门,尖端击中位置向内深深凹陷,装出几个漆黑窟窿,一人上前用手一摸,“是土。”
“先行退回。”
一阵箭矢从上方落下,想要发动已经迟了,箭矢纷纷击中,剩下几人弯身发力,冲车改变方向直奔大营方向奔去。
“堵住城门!”
一队人马冲上,手持盾牌挡住上方落下箭矢,有人快速冲出,城门处倒着十几具尸体,一番折腾,冲车阵营返回,一人上前将方才发生之事说清,城门硬生生撞坏就是不倒,其中玄机恰恰就在里面,吕不韦从里面堆积厚厚泥土,其中混着沙石极为坚固,冲车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秦王此举必然是要孤注一掷死守咸阳。”
“不错,打不下城门只能硬攻城墙,这种打法他们有利咱们吃亏。”
赵括点头,“虽可解当前之危,同样是自掘坟墓,堵住城门,城内守军完全失去作用,即便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同样无法出城,如此愚蠢做法,本王还有何惧!”
“大王是指?”
“李牧、沐尘、白英。”
三人快步从身后闪出,赵括手下三大猛将,军中威望极高,作战同样勇猛,“命你三人各率兵五万,李牧攻击东门,沐尘攻击南门,白英攻击北门,多带巨弩、霹雳车,指令一到全力攻城。”
“遵命。”
三人领命退后,各自飞身上马,亲卫跟在身后,手臂一挥,赵国大军布阵极为精妙,每阵一万人,其中各种类型兵力掺杂其中,其中设置一名将领,一名副将,一旦出事可以万人为阵冲击,主将战死还有副将,副将战死还有千夫长,千夫长战死还有百夫长。
后方闲置巨弩连同投石车跟在身后,赵括确实做足准备,后方阵营携带大量黑油,火油作用不再细说,遇火就燃,用来制作攻城用火弹,工艺相对简单,只需将树叶、枯草还有废弃衣物缠在一起。
函谷关一战,双方死伤兵士身上衣物纷纷扒下,目的就是最大限度保证火球数量。
第四百二十八回 四门齐攻
咸阳城下,赵国大军发动攻势,这座百年古城遭受前所未有危机,赵国霹雳车在距离、伤害上占据绝对优势,周围配备步兵、弓弩、骑兵阵营,霹雳车威力虽强,自身防御力几乎没有,同样无法进行近距离进攻,一旦被敌人接近遭受的必然是毁灭性打击,赵括同样清楚这一点,咸阳城高墙厚,霹雳车、巨弩变得尤为重要。
秦国示弱,函谷关大败损兵折将,即便如此,凭着秦国底子,双方兵力同样接近,吕不韦似乎是有意示弱,其中抱有怎样目的不得而知。
呼啸落下火球成为守城秦军梦魇,咸阳是否同样遭受函谷关式梦魇?
必然不是,吕不韦不甘心,赵国有的,秦国同样有,城内投石车试图反击最终以失败告终,双方交战,赵国凭借超强火力将对方防守势头压制,这种情形并不多见,以往攻城之战,多是守城一方占据优势,最终只能通过围困或者兵力优势起到作用。
赵国大营令旗一变,冲车阵营瞬间发动,兵士发足狂奔,巨型冲车以惊人速度撞向城门,声声巨响传来,在没有火药之前,冲车堪称是对城门威胁最大方式。
连番冲击,城门纹丝不动,那一刻包括赵括在内,所有人脸上露出不可思议深情,赵国冲车经过改良,头部带有铁尖,冲击力更强,即便咸阳城城门坚固,这样连番攻势下同样造成损伤。
每一次撞击,城门上方落下大量泥沙,这种反常举动引起一人警觉,快速接近,身子弯下,透过撞碎木板向内摸去,好家伙,里面不是空的,用手一推十分结实,虽然不清楚对方如何做到,一点可以肯定,城门后面有文章。
赵括看穿吕不韦布置,事先以泥沙将城门堵死,这样布置确实可以最大限度提升咸阳城防御力,同样不用担心城门遭受攻击,整个咸阳城最为薄弱之处便是城门,城墙高而厚,即便赵国霹雳车日夜攻击同样有限度,这一点无可厚非,后方阵营守卫兵力随时可以增援,只要兵力分配合理,赵军想要通过城墙强行攻入咸阳几乎不可能做到。
这一点吕不韦有绝对把握,赵括同样清楚,攻下咸阳不易,曾经多少人望函谷关而怯步,认为那是一道无法攻破险关,秦确实做到,即便面对数次六国联军攻伐始终保证不失,多年神话最终在赵括手中破碎。
赵括选择分兵,四路大军一同发动攻势,如此是否可以突破秦军防御,一切都是未知,吕不韦站在高处,眼见赵国大军调动,嘴角露出笑意,这种情形下分兵确实是上上之选,可惜偏偏遇到自己。
吕不韦那一刻甚至为赵括惋惜,不可否认,赵括成就一个又一个传奇,从一个世家公子到新军统领,最后克服种种危机最终掌控赵国,当时赵国已经是千疮百孔,同样面临长平大战后经济、物力双重危机,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赵括凭借一己之力令赵国走向富强,远远超过韩、魏等国,强大物资保障,加上战无不胜铁血军团,如此才有赵国今日荣耀。
让人惋惜的是,所有一切都要在这一刻停止,赵人的梦最终要被自己打破,吕不韦自信,这种自信恰恰源自背后实力,当日不顾劝阻孤注一掷培养秦国落魄世子,一旦失败,结果可想而知,整个商队都要遭受灭顶之灾,吕不韦成功了,凭借这一点,商队获取财富远远超过曾经付出不下百倍千倍。这就是吕不韦过人之处,能够从事态发展看出结局,进而选择对自己最有利一面。
商人自古就是如此,不追求利益商人除了傻子几乎没有!
“通知其他三门,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城门。”
“喏!”
吕不韦发布命令,这种应对方式未免太过简单,同样有些流于形式,拼死守住城墙,这种话听着简单,做起来必然不易,尤其是面对拥有超强攻击力霹雳战车赵国大军,吕不韦既然看出赵军破绽,为何依然选择退让,如此行径让人不解。
背后是究竟隐藏怎样玄机,吕不韦是否拥有逆转秦国逆境实力,一切不得而知。
三队人马先后出大阵,西门攻城阵营兵力随之减弱,霹雳车连同巨弩攻势丝毫不停,惨叫声阵阵,这种火攻加上投射巨弩之法更为有效,盾牌阵在应付巨弩同时随时受到上方落下火球威胁。
从午时到黄昏,李牧等人率领各自阵营抵达指定位置摆开阵势,咸阳城其他三门丝毫没有主动出击意思,战场上,有经验的将军一般会抓住对方阵营调动时发动突袭,往往可以起到意想不到效果。
“将军,一切准备妥当!”
沐尘点头,“不急,等等上??将军。”大军所在位置距离李牧所在东门最远,速度丝毫不慢,人在马上指挥阵营向前推进,南北两侧较为宽敞,东侧不同,地势略显狭窄,一侧是水,一侧是山,这种地势利守不利攻。
“沿着水边过去,前军快速行进,东门城下列阵。”
“是!”
一队千余人骑兵快速冲出,马蹄卷起水花,水点落下快速向外蔓延很快消失不见,其他阵营依次向前行进。
时间不长,马蹄声响起,一行十余人催马返回,来到近前,“上??将军,一切布置妥当!”
“秦人没有任何反应?”
那人摇头,“城上有守军,未见其他异常!”
李牧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仗打得邪乎,莫非秦王真的要死守咸阳不成,如果是那样,每天都要饱受赵国霹雳车摧残,每日兵力损耗同样不在少数,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计,莫非是有其他打算不成,如果是,又是什么!
李牧身为将领之首,深得赵括信任,同样有过人之能,这一点远非沐尘等人能比,南侧阵营,沐尘伸长脖子瞧着,东侧方向始终没有动静,三人事先商定一同发动攻势,距离最远便是李牧,如此等于是李牧发动攻城指令。
“怎么还不开始,真是急死人了。”沐尘来回拨马,战马似乎同样受到影响,嘴里不停发出阵阵嘶鸣。
夜色中猛然火光升起,身后将领用手一指,“将军,快看,火!”
沐尘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火光从南面高处闪现,惨叫声隐约传来,不会有错,李牧大军发动攻势,“点亮火把,打起精神,好好打好这一仗。”
“准备。”
带有黑油圆球纷纷抬着安放在投石车上方,兵士快速点燃,火光随之升起,光亮远远超过火把范围,后方兵士纷纷用力,霹雳车发出嘎吱,嘎吱声响,这一点与弓箭原理有几分相似,霹雳车更为复杂,需要通过几个木杆相互作用最终才能达到。
“放!”
一声声怒吼,满天都是火光,咸阳城外围随着火光燃起光亮,那些从西城门躲到其他位置百姓再次遭殃,大多蜷缩在墙角或者屋檐下,饱受风雨,对方火球纷纷落下,夜色中火光升起,接着是火光中不停逃窜身影。
四门齐攻,吕不韦发出一阵冷笑,虽然要付出更多兵力损失,同样赢得机会,其他三门守将得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城门。
火球夹带风声落下,砸在人身上瞬间点燃,即便崩落火球同样致命,事先倒在身上水完全被火烘干,没有人清楚,为何赵军的火球如此可怕,同样没有人清楚这样噩梦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惨叫声阵阵,时刻牵动咸阳城内局势,内侍脚下不停,咸阳城战报不停送到,嬴政手按住脑门,每一刻听到的都是赵人发动多少次袭击,城门死伤多少,其中还有吕不韦死战决心,听几次倒也罢了,甚至有些感动,听得多了不免心烦,即便是事实同样不想听到。
一道身影接近,赵高快步上前,“战报上如何说?”
“赵括改变战法,四门同时进攻,死伤惨重。”
“怎么会这样!”赵高眉头一皱,想到大王眼神中疲惫之态,心中不忍,两人之间情感极为深厚,这一点是其他人所不能比,赵高确实尽心尽力为嬴政打算,同样是为了自己地位,身为内侍,原本是被人所看不起,直到得到秦王赏识,那一刻终于重新找到自身价值。
“大人,报还是不报?”
“交给我,大王累了,战报暂时留下。”
“喏!”
赵高接过战报,那人快速离开,犹豫一下,这种时候用这种法子不知是对还是错,顾不了那么多,快速将战报收好,脚下疾行直奔王城大殿而去。
“喜事,大喜事。”
嬴政抬头,赵高满脸笑意从下方跑上,多半跑得急了,嘴里不停大口喘气,“哪来的喜事?”
“刚刚得到消息相国大人击退赵人攻势。”
“真有此事,立刻将战报拿于寡人看。”
赵高犹豫一下,“回大王,战报暂时还未送到。”
“道听途说而已,不值一信。”
赵高上前,“大王是不相信可以击退赵人攻势还是根本对守住咸阳没有信心?”
嬴政抬头冷哼一声,“这句话若是换了别人已经是死罪。”
“赵高不怕,命是大王的,脑袋随时可以砍,咸阳城内守卫兵力十余万,加上几十万百姓试问赵人如何攻下!除非大王不战而败。”
第四百二十八回 老狐狸的算盘
“住口!”嬴政一声怒喝,赵高一反常态,试问有谁敢违了嬴政心意,只要一声令下,根本不需要任何罪名,赵高随时可以人头落地,王的权势绝对不允许任何挑战。
赵高站在下方,此时毫无惧色,两道目光相对,嬴政看着赵高,原本光滑小脸上带着一道疤痕,那是曾经为了救自己而留下,冷哼一声,眉头随之舒展,正殿上方传出一阵爽朗笑声。
赵高长出一口气,毕竟比任何人都清楚秦王性子,天光刚亮,整个大殿之上只有嬴政、赵高两人,顿时显得空荡,嬴政起身,站在上方,手按在一旁玉石打造边缘之上,手心带着汗珠。
为何如此紧张,赵高说的没错,任何人可以担心畏惧,自己不能,一旦从心里失去信心,不管是咸阳,整个秦国都要毁灭。
“寡人身边幸亏有你!”
赵高一脸感激,跪在地上,“赵高大胆触犯王威,甘受死罪。”
“留着你这张嘴好骂醒寡人。”嬴政面露笑意,大战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急躁、愤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赵高当肝脑涂地报大王恩情。”
“起来吧,寡人先行回去歇息,所有公务暂且留在这里。”
“喏。”
天光大亮,大战持续一夜,咸阳四门疲于应付赵国霹雳车攻势,赵国打法也算是奇葩,各阵营摆开阵势,看架势完全是要大举进攻之势,确是在那看着,只是利用霹雳车、巨弩连番发动攻势。
兵法有言: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是为上策,面对赵国攻城方式城上秦军丝毫没有办法,即便位于高处,手中弓??弩无法对后方赵军形成伤害。
喊杀声中伴随被火波及惨叫声,一道身影从城墙上方缓缓走下,面色从容,正是吕不韦,倒也不急,一旁有马车候着,弯身走上。
“大人,去王城?”
“回府上。”
马车启动,过外城入内城转向相国府,外城受到战火波及,内城相安无事,商会纷纷将货物摆出,街道上行人不断,丝毫没有受到战事影响。
吕不韦躺在马车上,略带几分倦意,马车来到府门前,有人打开大门,马车缓缓驶入,车轮发出均匀声响。
随着马车进入,一道身影从拐角出现,容貌清秀,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色,手里牵着一个孩童,确是一绝色妇人,正是吕娘蓉,孩童眨着眼睛看着,这个时候出现应该不是巧合那么简单,或许一直等在这里。
她在等什么?一个消息,一个人还是其他!
马夫手腕一抖,技术娴熟,马车缓缓停下,吕不韦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到了?”
“大人,是小姐。”
吕不韦听罢不由得叹口气,多半已经猜到,帘子掀开,目光向下,孩童胖嘟嘟小脸,那一刻吕不韦脸上露出难得笑意,从马车上走下,孩童一声欢呼,吕娘蓉手臂松开快速扑上,抱在怀里,“又重了!”
“天英,去玩,不要缠着外父。”
孩童倒也听话,吕不韦身子弯下,双腿及地快速跑开,有家人身后跟上,生怕有所磕碰,吕不韦身子弯着,脸上露出一丝痛苦表情,吕娘蓉上前扶住。
“老了,真的老了,人不服老终究不行!”
吕不韦不由得叹口气,折腾一夜腰背酸乏,换做以前,没日没夜带着商队四处奔波,何时出现过这种情形,岁月不饶人,即便昔日将权势玩弄于鼓掌之人,同样无法战胜岁月。
“一把年纪还要日夜操劳,总要顾着身子才行。”
“战事吃紧,关系重大,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这场仗一定要分出胜负生死才行?”吕娘蓉说完看着父亲吕不韦,眼神中忧色更浓。
吕不韦点头,“并非为父所能决断,赵括先以雷霆之势扫灭四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次大举兴兵先取我门户函谷关,此刻兵临城下,必然是要一举入咸阳而灭秦。”
“若能如此免去战事,倒也不失为好事。”
“你说什么?”
吕不韦眉头一皱,吕娘蓉声音虽小依然听清,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吕娘蓉低头,“恕女儿不孝之言,天下大乱已久,本该有人一统乱世,秦强于六国数十年最终无法成事,一切必然都是天意,既然如此,为何不顺应天意!”
“荒谬,荒谬之言,莫非你心里还念着赵括恶贼不成,难道忘了当年是谁强行占了你的身子,让你一个饱受困难,难道这些都忘了吗?”吕不韦暴怒,声音顿时提高几成,如果不是过于疼爱,那一刻早就一巴掌打下去。
“女儿说的只是事实,秦得天下、赵得天下对于女儿而言没有不同,只想带着天英,守着爹过些安稳日子,难道这样不对?”
“不一样!”吕不韦冷哼一声,有些事吕娘蓉并不清楚,终究是女儿家,始终无法理解男人心中那颗争霸天下的心。
“有何不同?”
“总之就是不一样,带好天英留在这里,其他的事不要管。”吕不韦说完甩袖离开,一道身影快速接近。
“娘,外父怎么生气了?”
“外父在生娘的气。”
“一会天英去哄哄,不要外父生娘的气。”
“天英真乖。”
“等天英长大了一定杀光赵人,杀死赵括。”
“不,是谁教你的?”
天英睁大眼睛,“所有人都怕赵括,赵括一定是坏人,杀我们的人,还要烧我们的房子,抢走我们的粮食,这样的人不该杀?”
“不,天英不能,永远不能。”
“为什么?”
吕娘蓉紧紧搂住孩童,任凭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这是事实,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不会有那一天出现,同样不想在天英幼小心灵深处埋下复仇种子,曾经的恨随着岁月流逝早已变淡,如果不是当年冲动犯错,或许不是这样结局,一切已成事实,任何人无法改变事实。
十天过去,吕不韦始终不见秦王,咸阳四门攻势不停,死光一拨立刻有人补上,攻城战最终演变为机械与人之间的较量。
十天过去,秦王嬴政同样放松,吕不韦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意交代,至于是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暂且不得而知。
“大王,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赵括身后一人提马而出,留着两撇小胡子,此人并非沙场猛将,身体略显瘦弱,能够跟在赵括身边必有过人之处,懂得兵法布阵,赵括帐下智谋团其中一人。
赵括点头,“霹雳车还有巨弩最多可以维持三个月,到时只能强行攻城!”赵括看着咸阳高高城墙,冷兵器时代面对高墙根本没有太好法子,强行攻城死伤必然数倍甚至数十倍增加,霹雳车、巨弩无法维持太久,这一点吕不韦必然清楚,所以同样不急。
“大王可有破城之法?”
赵括摇头,探子回报,咸阳城周围情形完全弄清,决定一场战事胜负几大要素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各有参半,地利秦占优,至于人和,赵国上下一心,秦虽连败士气丝毫不受影响,这些与多年形成战斗习惯有不可分割关系。
“大王是否想过,今四门齐攻,攻势虽凶,大忌在于兵力太过分散,秦虽势弱,一旦集中优势兵力攻我一部,胜负难料。”
赵括点头,“此种情形本王有所考虑,咸阳城为四方之向,我四阵可互成犄角,若南受敌,东西可随时增援,其他方向都是相同道理,即便秦人以疑兵之法拖住其中一部,另外一部同样可以增援。”
“属下担心的东面。”
赵括大军位于西侧,无形中距离西侧阵营最远,西侧地势同样最为复杂,赵括查看咸阳地形图,“本王同样有所担心,所以才命李牧率兵攻击西门,本王相信李牧,即便遭遇麻烦同样有自保之力。”
吕不韦嘴角露出笑意,手中墨笔轻轻一划,所指位置正是赵军西侧阵营,恰如赵括手下谋士所担心那样,从赵国分兵那一刻起,吕不韦已经有所打算,先是一味防守示弱于人,只等赵军迟迟无法攻下气势转弱之时发动反击之势。
嘴里打了一个哈欠,“是时候去见见大王!”
吕不韦起身,用手敲击后背,推开书房房门,一声清脆童音响起,站在门前看着自己,正是天英,听见声音喊了一声“外父。”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娘说惹外父生气不敢见您。”
吕不韦面露笑意,“傻孩子,外父怎么会生你娘的气,她不仅是你的娘亲,同样是外父最疼爱的女儿。”
“天英这就去告诉娘,娘一定很高兴。”
“慢点。”
天英跑开,吕不韦看着背影,真的很像,太像那个男人,如果有一天,两个人再次面对,如果有机会,那一剑接近对方要害是否会有所犹豫,不是为了娘蓉而是天英,如果情形相反又如何!
“赵括,如果不是因为政儿,老夫倒是愿意为了天英助你一统天下,可惜不能!”吕不韦迈开大步直奔前院走去,一辆马车侯在那,车夫坐在一旁,听见脚步声快步起身来到近前。
“王城!”
第四百二十九回 声东击西
一辆马车缓缓接近王城,城门上方依然留有嫪毐作乱时留下痕迹,一战死伤惨重,其中受到波及最多的便是宫中侍卫,嫪毐身为侍卫统领,宫中侍卫多是嫪毐的人,其中不少受了嫪毐蛊惑为乱,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结果可想而知,随着嫪毐事败,侍卫大多被吕不韦派出死士击杀。
吕不韦从马车上下来,这里是王城,不管曾经立下多少功劳,在王面前始终是臣,两者之间尊卑关系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一点即便身为仲父身份吕不韦同样不例外。
“拜见相国大人。”
吕不韦咳嗽一声,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习惯示弱于人,原本那个神采奕奕的吕不韦此时完全变了一个人,“本相要面见大王,还望通传一声。”
“大王有令,相国大人可以随意通行不许通传。”
吕不韦点头,“大王天恩,吕不韦何德何能。”说完迈步上前,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所有人清楚,嫪毐已死,上??将军蒙驁病故,整个咸阳城权势最大当属秦王嬴政,要论真正实力必然是眼前这人。
笑声阵阵传出,几名侍女围着一名女子,模样动人,笑声格外好听,身形不时避开,其中一人脸上蒙着黑巾正是嬴政,双手伸开,随着身子扑出,惊叫声伴随笑声传出,赵高满脸笑意侯在一旁,所有人完全被眼前情形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吕不韦一行人接近,还有那双带着怨恨眼神盯住赵高。
吕不韦身形停住,嬴政一个扑身直接将女子抱在怀里,左手顺势抓住敏感部位,女子一声娇呼顺势倒在怀里。
一声冷哼,吕不韦实在看不下去,一颗心随着笑声起伏,那一刻目光不是落在嬴政身上而是一旁赵高,这个人留着只会是一个祸害,即便对嬴政忠心,平日里溜须拍马他日必然误事。
那一刻吕不韦动了杀机,赵高打了一个冷战,一抬头,恰好看到吕不韦站在那连忙上前。
“大王,相国大人到了。”
嬴政双手松开,女子连忙逃脱,快速褪去眼上黑色布巾,使了一个眼色,几名女子快速拾起丢在一旁衣物走开,必然是在玩闹时被大王脱下。
“大王,真是好兴致。”
嬴政笑道:“相国大人何时到的!都怪赵高,非弄出这个把戏。”
“荒诞误国,大王若真有怪罪之心,不妨将赵内侍交给本相处置。”吕不韦话音冰冷,一旁赵高吓得双腿发抖。
“大王。”
嬴政咳嗽一声,“不过是看寡人这几日为战事烦心,大事重要,何必为难他。”
“若有下次,本相绝不姑息。”
“赵高不敢。”
吕不韦面带怒气,赵高退到一旁,嬴政只得从中做和事人,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吕不韦此举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之嫌,嬴政倒也不糊涂,这件事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本意不坏,只要不闹僵也就是了。
“咸阳四门情形如何?”
嬴政转移话题,吕不韦躬身道:“相安无事,本相前来正是与大王商议破敌之法。”
“果真如此,立刻大殿议事。”嬴政听罢顿时眼前一亮,足足等了十天,等的恰恰就是这一刻,嬴政原本要亲自会一会赵括,不想吕不韦一力反对,其他人此时都看吕不韦脸色,一个个跪在那表忠心,什么大王为秦之望之类虚伪的话。
“声东击西!”
吕不韦说出布局,嬴政不由得眉头一皱,赵国四门齐攻,拥有超过秦国投石车距离投火器械,不可否认,一味防守死伤太大,十天下来死伤超过五六千人,一切只是开始,赵国大军摆出决战态势,试问如何会轻易退兵。
赵人这样攻势可以维持多久,一旦弩箭发完,火球用完,那一刻如何攻克咸阳,嬴政有信心可以拖到那一天,哪怕付出几万人性命,只要能够守住咸阳也是值得。
“相国大人有几成把握?”
“十成!”
那一刻吕不韦仿佛回到二十年前,正是自己一个决定从商人之身进入秦国仕途,事实证明当年的选择足够正确。
嬴政目光避开,对方眼神中透出希望同样让自己为之头脑一热,那几个字险些脱口而出,打仗始终不是儿戏,尤其是面对赵括率领赵国精锐,秦显有败绩,可惜几次大败都是拜赵括所赐,嬴政不敢轻易下决断,任何破绽对秦而言都是致命打击。
“为何有如此把握?”
吕不韦笑道:“若有人此时攻击王城,大王以为四门守军当如何选择?”
“死守城门。”
吕不韦摇头,“若大王亲自坐镇,尚能如此,所有人清楚王城之重,一旦王城有事,即便城门守住同样失去意义,这一点恰恰是赵军唯一破绽,选择分兵之法,赵括大阵位于西侧,距离南北二门同样有一段距离,只要做出反击之势,对方南北阵营必然快速回援,时机一成,我伏兵尽起先灭东侧李牧所部,进而以逸待劳破去南北之敌,如此可解咸阳之围。”
“寡人还要考虑考虑。”
“赵人攻势太凶,每日死伤太多,望大王当机立断。”
“想要攻击赵括大营迫使南北方向阵营相信同样不容易做到,一旦指挥不当,赵军趁机攻城,如此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嬴政始终有顾虑,布局倒也精妙,不管如何,战场上没有绝对,任何可能都能变成不可能,任何不可能都能变成可能。
“吕不韦愿亲自率兵出战。”
“相国年迈,当留守大营。”
吕不韦哈哈大笑,“大王无需担心,若再遇赵括还可取其性命,本相同样要送大王一份厚礼。”
“哦?是何礼物?”
“大王随我一看便知。”
吕不韦故弄玄虚,嬴政只得出大殿赶奔王城城门位置,一路上左右查看,并无稀奇之处,来到近前停住脚步,“相国是要带寡人出王城?”
“就在这里。”吕不韦说完手掌连续拍了三下,骤变突起,蹭蹭蹭噌,四道人影突然跃出,手持长剑攻入王城,守门侍卫猝不及防纷纷倒地。
第四百三十回 吕不韦的底牌
惊呼声阵阵,在众人不可思议目光中四道人影从高处跃出,剑光闪动,守在门前侍卫纷纷倒地,这些人是何身份,又是从何而来!王城守卫严密,为何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四人一直跟在马车身后,吕不韦大权在握,敢于在内城携带兵器行走,只有吕不韦的人可以拥有这样特权,加上又是非常之时,门前侍卫并没有放在心上,方才一瞬间所有注意力完全被王城内走来嬴政等人吸引。
嬴政身子后退,一旁赵高蹭的一下抽出腰间长剑,兰花指竖起,尖着嗓子骂道:“好你个吕不韦,居然敢造反,真是活腻了。”
吕不韦哈哈大笑,“大王莫要惊慌,本相若真有谋反之心又如何等到这个时候。”
嬴政见惯大场面,虽然年轻城府极深,骤变突起,那一刻同样没有任何准备,后退三步稳住身形,没有错,如果吕不韦真的要反当日击杀嫪毐时已经动手,手握十万铁甲王卫,只需振臂一呼便可以掌控咸阳。
既然轻松可以做到的事为何选择这样大费周折,嬴政定了定神,这个时候宁愿选择相信吕不韦,咸阳不能再出乱子。
“寡人不懂,仲父究竟是何用意。”
“稍后便知。”
喊声阵阵,左右守卫侍卫快速冲出,人数上完全占据优势,手持利剑快速冲出,几乎同时,四道人影冲入。
四人面对数十人,这种打法必然吃亏,再看四人配合精妙,手中长剑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侍卫攻势没有发出之前已经攻到,索性击中部位不是要害,接近瞬间刀刃一转,并非是以锋利剑刃而是剑背击中侍卫。
“好快的剑!”
不仅是嬴政,赵高同样忍不住叫好,转眼间倒了一地,再看看四个人,年纪二十开外,长剑在手威风凛冽,赵高有心计,心里清楚,只要牢牢抓住嬴政这层关系,此生必然不愁富贵,当然一点,自己手中本事越大越是有利,赵高练剑同样下了功夫,可惜和眼前四人相比相差太多。
嬴政终于看出门道,那些被打伤侍卫只是躺在地上翻滚,身上并没有任何血迹流出,如此可以看出并非是要行刺或者其他不可告人目的,莫非是要向自己展示剑术不成,不能乱了分寸。
又是一队侍卫冲上,四人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吕不韦同样没有停下来意思,嬴政、赵高等人只能看着,这种戏终究有停下的时候,到时一切自然知晓。
“闪开。”
一声怒喝从后方响起,四道人影随之后退,不知何时上方站着一人,身形瘦削,面色阴沉,一人一剑而立,阳光下甚至有一种错觉,本身同样是一把剑,人剑合一,剑术最高境界,莫非就是眼前所看到这样不成!
“上。”
一队侍卫冲上,正好十人,王城侍卫剑术不弱,可惜面对眼前之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人影一闪剑已到,搭在对方剑尖轻轻一点,一缕青丝落下同时第二剑已经击中第二人要害,剑势不停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那一刻所有人被眼前之人剑术所震撼,动作浑然天成,丝毫看不出任何力道,只是手腕反转,手中剑犹如带有灵性一般准确无误击中对手,丝毫不差分毫。
嬴政愣在那,从小跟随嫪毐学剑,杀人的剑,这一刻对剑定义完全不同,剑不仅可以杀人,同样令对手震撼,出剑时发出气势,他是谁?
“相国,此为何人?”
“剑神曹丘道,这四位是其门下弟子,四绝剑,昔日与小女有些渊源,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特向大王引见。”
“如此惊人剑术,先生堪称天人。”
曹丘道长剑收回,动作潇洒自然,躬身施礼,“大王言重,曹某一心追求剑术最高奥义,昔日敌手或死或退隐不免寂寞,索性出来转转,得相国大人礼遇,自当效力。”
吕不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拉拢曹丘道,曹丘道所说倒是实情,天赋过人,少年成年,一心成为剑术天下第一,为人孤傲自负。
此时吕不韦实力再次提升,自身剑术已经不弱,当日虽然用的是下三滥手法击伤赵括,能够在赵括剑下走过数十招最终寻得机会伤人已经了得,如今加上一个剑术出神入化曹丘道,试问赵括军中有谁是此人剑下对手。
“传令,摆下酒宴,寡人亲自为先生接风洗尘。”
“无功不受禄,曹某早有心与赵括一决高下,还望大王成全。”
嬴政眼珠一转,虽然只是五个人,关键时刻作用远远超过五万精锐,四大剑手配合密切,剑术同样高超,加上眼前这位剑术神鬼难测曹丘道,或许真的可以趁机除掉赵括。
“好,就依相国之法。”
赵国四门攻势不停,其中详情不再细表,转眼间又是十天过去,咸阳城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如此不免让人觉得奇怪,吕不韦已经做出声东击西精妙布局,为何迟迟没有发动?莫非咸阳城内又有变数不成?
咸阳内城一队队黑色身影向前冲杀,动作灵活,阵营之间保持一定间距,每个阵营不过千余人,清一色手持长剑剑手。
此次布局在于一个“奇”字,人数太多反而容易误事,吕不韦商人出身,当年带领商队历经多少凶险,多少次险象环生,富贵险中求,靠的就是这种本事最终建立起强大的吕氏商会,这次同样如此,没有人可以把握结局,凭借的就是胆量还有运气。
“直刺,跳跃,手腕向下劈出。”
高台上站着一人,面色阴沉,眼睛盯住下方阵营,不时发出指令,四大剑手各带一阵位列阵营前方,不愧是一代剑术名家,短短十天时间,硬是将吕不韦精心挑选一万精锐战斗力提升一个档次。
“停。”
手臂落下,大阵瞬间停住,曹丘道闪身从高处落下,动作潇洒,如果不是那手堪称无懈可击剑术,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样貌普通,浑身上下丝毫没有任何杀气老者与一代剑神联系在一起,或许这才是曹丘道最为可怕之处,霸气外露并非真正掌握武学真谛,只有做到气息内敛最终才能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