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小秃驴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丑时初刻,汉中郡,黄金县东面的边境地带,阿郎的营帐内
一抹妖异的蓝色火焰忽然在炭火上窜动了几下,弄得整个营帐内的光线也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阿丑一个人蜷缩在帐篷的角落里,不断地翻来覆去,始终就是没法安心入睡......
“喂!沈家的小娘们!你他娘到底还有完没完了?!自己睡不着,还非要搞得别人也睡不踏实?!”
阿丑无比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阿郎......
“呸!什么娘们不娘们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明月现在生死不知,我怎么可能还睡得安稳?!这外面的人都说你阿郎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真没想到竟然也是个满嘴污言秽语的下流坯子!!”
阿丑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怒不可遏地对着眼前这个越来越让她觉得面目可憎的阿郎瞪了一眼......
阿郎灵动地抖了抖四条修长的“眉毛”,不怀好意地咧了咧嘴角,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迎上了阿丑的目光......
阿丑的心头莫名一紧,脸色更是涨得通红通红,甚至不自觉地把盖在腿上的薄被也迅速提到了胸前......
可阿郎那对贪婪的眼珠子不仅没有立即从阿丑那不断起伏的胸口上收回来,反而就连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
“站住!你若是还敢再往前走上一步,那就别怪我手上的匕首不讲情面!”
阿丑的眼神里透着冰冷的杀意,手上更是突然多了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
阿郎眉头紧皱地瞥了一眼阿丑手上忽然多出来的匕首,禁不住咽了一口粘稠的唾液,就连刚刚抬起的左腿也慢慢收了回来......
可干柴依旧在燃烧的火坑里“劈啪作响”......
帐帘更是被不断被北风吹得“扑楞扑楞”......
“虽然我沈薇只是一介女流,却也是堂堂的忠臣之后!宁死也不会任人欺凌!”
“嘿嘿,沈姑娘要是觉得留宿在我一个男人的帐篷里有些不太合适的话,不妨现在就抱着你的铺盖,滚去其他营帐!那里有的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你想怎么“挤一挤”都行!”
阿丑立时气得涨红了脸,正待要不管不顾地拔刀相向时,却忽然发现阿郎神色极不自然地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并且快速朝着帐篷的上方抬了抬眼睛......
“哼哼!怕了?!那就自己乖乖把衣服脱了,省得老子一会再多找几个人来帮你脱......”
阿丑疑窦丛生地看了一眼面容扭曲,甚至还在拼命用指甲掐他自己胳膊的阿郎,下意识地啐了一口道:“呸!畜生!”
“哈哈哈,只要你乖乖做了我阿郎的女人,那么从今往后,公主殿下的一举一动就全都在我阿郎的眼皮底下了!哈哈哈!”
阿郎狞笑着快步冲向了阿丑,却在快要接近阿丑的一刹那之间,突然往阿丑的身侧用力一蹲......
“噗”的一声!
一道寒光指直接刺破了营帐的顶端!
“哈哈哈,可惜啊可惜,一出好戏竟然就到此结束了?!哈哈哈,真不愧是佛图澄那个小秃驴的高徒啊......”
“哼哼!真没想到!范老天师这般德高望重之人,竟然也好意思对小辈用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阿郎痛苦不堪地咬紧了牙关,浑身都冒着难以克制的“邪火”,尤其一闻到身旁阿丑的女性气味,更是憋得面红耳赤......
阿丑满脸通红地挪了挪身子,实在是听不得那些粗重的呼吸,还有那种让人胆颤心惊的炽热目光......
“老天师为何还不现身,莫不是做了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反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郎一边极尽刻薄地出言讥讽,一边全神戒备地环视着四周,却是依旧无法判断出那个苍老声音的来源和方向......
“哈哈哈!老夫活得太久了,早就见惯了世间的各种龌蹉,所以你大可放心,就算你这个六根未净的小娃娃和这个小丫头真的做出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老夫也会替你们俩个守口如瓶的!哈哈哈!”
“哼哼!老天师可真是好雅兴呀,你这是一门心思想要看佛陀的弟子去糟蹋忠臣的遗孤啊?!”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还真是不修口德!老夫这**可是只对男人才有效用,而且老夫也没有放入多大的剂量,但若是你小子真的心存邪念,这点剂量也不过只是推波助澜而已,更何况老夫就在此地,若是你真的胆敢对忠臣遗孤做出一些人神共愤之事,那老夫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阿郎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又看了一眼身旁脸色绯红的阿丑,赶紧定了定心神,也不管阿丑此刻是什么样的愤恨神情,赶紧对着她低声叮嘱道:“一会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听见任何异响,你都不要出来!否则明月一定会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阿丑惊诧莫名地盯着阿郎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阿郎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营帐,并且朝着帐外的空旷处,一路狂奔而去......
呼啸的北风立即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并且迅速“裹住”了阿郎的全身,让他原本已经快要按耐不住的**,瞬间就冷静了许多......
“老天师既然是来对付阿郎的,那为何还不现身出来?!如今阿郎只身一人,老天师为何还不痛下杀手?!”
“哈哈哈,小娃娃,你是如何猜出我就是范长生?!”
“哼哼!老天师真是会说笑话!这汉中之地,能一言就道破我师承之人,又能如此神出鬼没,恐怕也只有您范老天师一人了......”
“哈哈哈!这马屁真是拍得“呱呱”响啊,弄得老夫都不好意思对你下手了!哈哈哈!是不是佛图澄那个小秃驴告诫过你什么?!不然你怎么可能猜得这么准?!”
“恩师说过,普天之下,只有范老天师才会叫他小秃驴......”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诡异之夜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寅时初刻,成固县北面的小邬堡外,一片喊杀震天......
“娘的!把城门给老子撞开!”
“爬上墙头!活捉张援!”
“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后,全部杀光!!!”
“不!不好了!贼寇攻城了!”
“完了,他们的人太多了......”
“赶紧逃命吧!咱们守不住的!”
“传本公子命令!谁敢临阵脱逃的,一律就地正法!”
张援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吼大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然后脸色煞白地看了一眼身旁眉头紧皱的马勋和一脸紧张的张伟......
“你们两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带兵去迎敌啊!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城墙!马勋!你去西边督战!还有你张伟!赶紧去东边督战!要是这个邬堡被攻破了,不仅我张援会受尽屈辱,你们两个也绝对会不得好死!”
张伟胆颤心惊地朝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贼寇看了一眼,然后又快速扫了一眼城墙上那些已经乱成一团的守军,慌乱的眼神里竟是突然闪过了一丝狠厉.......
马勋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被火把照得有些刺眼的张援,下意识地咬了咬牙,竟是莫名多了几分慷慨赴死的决心......
“大公子放心!我马勋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会让自己和大公子落在贼寇的手上!”
可就在这时!
“弟兄们!只要抓住了张援!再把他献给那些贼寇,咱们弟兄们就都能活命了!”
“对!只要抓住他张援,咱们不仅不用死,说不定还能拿到不少赏钱!”
“弟兄们!要不是张援无能,咱们怎么可能会败得这么惨?!”
“张援就在前面!”
“抓住他!”
片刻之后......
“大公子!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咱们弟兄保证不伤你分毫!”
“大公子放心!那些贼寇绝对舍不得杀了大公子的!咱们弟兄也不过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毕竟谁也不想白白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大公子!你就救救咱们弟兄吧!”
“是啊!大公子!咱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啊!”
“哼!你们还说个屁啊!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抓起来再说!”
“弟兄们上啊!抓住张援这个小畜生!!!”
张援胆颤心惊地扫了一眼还在步步紧逼的叛军,尤其是看着他们手上那些寒光熠熠的各式兵器,竟是忍不住向后踉跄了几步......
张伟赶紧挺身挡在了张援的身前,并且用刀指着那群临阵倒戈的叛军......
马勋不可置信地深看了一眼张伟那还算宽厚的背影,立刻也拔刀护在了张援的身前......
“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混蛋!大公子平日里对你们不薄啊!你们却要在这种危急时刻恩将仇报?!还要亲手把他献给那些该死的贼寇?!你们就不怕张刺史知道后,诛杀你们的全族老小?!”
“全部退下!否则格杀勿论!”
叛军们本就做贼心虚,再加上联军战士们不断挺身向前,甚至一个个视死如归地挡在了他们和张援之间,竟是吓得不少叛军露出了胆怯之色......
“弟兄们不要怕!这就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杀光他们!活捉张援!”
可就在这时!
原本正在全力攻打邬堡的贼寇们竟是突然哀嚎着四散而逃了起来......
“快逃命啊!”
“官军的援兵来了!”
“杨难敌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跪地者不杀!”
同一时刻......
汉中郡,西乡县境内的王家里,火光通明......(“里”是西晋时期最小的地区单位,隋唐统一后,把邬堡拆了,才有了村的概念。)
“娘的!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这一路杀过来,怎么连一点埋伏都没有?!”
“大首领多虑了吧?!从咱们进入西乡县境内开始,可是一路都有张咸的人马在四散而逃啊......”
“对对对,这就叫作望风而逃啊......”
杨难敌脸色铁青地瞪了一眼还在溜须拍马的杨虎,然后眼角抽搐地瞥了一眼已经低头不语的王建,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神色怪异的李运......
“李运!你小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李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杨难敌,斟酌了许久才勉强回道:“我只是觉得张咸这个打法有点似曾相识......”
“什么叫似曾相识?!”
“不瞒大首领......,之前我们得了晋邈的通风报信,各自对贾彦度派入汉中郡的联军下套,而这西乡县一路,用的就是这种诱敌深入的办法,虽然细节上有些许不同,但这手法还真是......”
杨难敌鄙夷地瞥了一眼神色尴尬的李运,心里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恶气,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又中了别人的算计,尤其这计谋还是照搬了李运对付联军的阴招......
“什么狗屁的诱敌深入?!娘的!就算是他娘的十面埋伏,老子也不怕!”
杨难敌怒不可遏地嚷嚷着,脑子里却联想起了今夜以来的所有诡异怪诞之事,忍不住又朝着王建和杨虎这对翁婿看了几眼......
“你们两个也是这么看的?!”
杨虎的脸色立时一僵,只好假装不经意地拉开了一些与杨难敌之间的距离,然后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王建更是根本不敢去看杨难敌的眼睛,只能扭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混账!一会是什么狗屁范天师,一会又是晋邈反叛,杨坚头那小畜生还敢临阵脱逃?!这会子又被人诱敌深入了?!老子留着你们这些废物在身边还有什么用?!来人啊!把这三个废物全部给老子拉出去砍了!”
“扑通”一声!
杨虎率先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苦苦哀求地膝行了几步,赶紧一把抱住了杨难敌的大腿哀嚎道:“大首领啊!你我可是曾经义结金兰的弟兄啊!”
“大首领息怒啊!今夜虽然事事透着蹊跷,可大首领连夜奔袭西乡县,直取明月公主和张咸,这一招并无任何错漏啊!”
“大首领请三思啊!据我所知,西乡县境内已经一片破败,唯一能固守的西乡县城也早已损毁,这西乡县内还能有什么埋伏?!”
杨难敌眯缝着眼睛,冷冷地瞥了一眼微微发抖的李运......
“传老子的将令!所有人继续全速奔袭,务必在今夜杀到西乡县城,活捉张咸!救出明月公主!!!”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诡异之夜(二)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黎明前夕,西乡县,子午山下,火光通明......
一阵阵凄厉的阴风带起了惨绝人寰的哀嚎与哭泣......
一双双绝望的眼睛里全都透着极度的不安与恐惧......
一颗颗喷洒着鲜血的人头更是滚落在亲人的身边......
女人们惊恐万状地尖叫了起来......
可沾着鲜血和碎肉的屠刀不仅没有丝毫的停顿,反而像屠鸡宰鸭一般地扑向了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老弱妇孺......
杜曼面目扭曲地看着眼前他亲手炮制的“人间地狱”,不由得攥紧了双拳,咬紧了牙关,焦虑万分地朝着子午山上不断看去......
“杀!给我杀!杀光这帮天师道的教众!”
“该死的天师道!装神弄鬼,祸害乡里,全部杀光!”
“一个都不许留!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也统统杀光!”
“哈哈!女人先别杀呀!弟兄们还没乐呵一下呢!哈哈哈!这帮娘们叫起来,还真他娘的带劲啊!”
同一时刻,子午山的半山腰上
张咸咬牙切齿地看着山下的火光,想象着那些教众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整个人都气得发起了颤......
“你真的确定山下那帮该死的贼寇都是杨难敌的人?!”
“千真万确啊!小的一路跟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路杀人放火! 这帮该死的龟孙,根本就不是人呀!他们不仅见人就砍,而且不分青红皂白,遇到任何流民百姓都当作是咱们天师道的教众来羞辱和虐杀啊......”
“张祭酒明察,西乡县城在两个时辰前就被杨难敌的贼军给攻了下来!小的是亲眼看见西乡县城挂着的那面祭酒大旗被那帮贼寇给拔下来的呀!”(祭酒是天师道内的教职,信徒称之为鬼卒,头领称之为祭酒,大头领称之为治头大祭酒,而魏华存在天师道的职务也是祭酒,这个名号始于东汉的张道陵时期,当时蜀中一共有24个祭酒,所对应的是一年中的24个节气。)
“咱们山下的这帮贼寇也是从西乡县城杀过来的,小的们可以用性命担保啊!”
“对!他们自己也说了,就是杨难敌的人啊!”
“张祭酒要是再不出兵,恐怕整个西乡县都要生灵涂炭了啊!”
“请张祭酒立即出兵,救救山下那些无辜的百姓吧!”
“咱们身为天师道众,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咱们的百姓们惨死在这帮该死的畜生手中啊!”
“再不出手可就晚了啊!”
“上天是会惩罚咱们见死不救的啊!”
张咸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两个还在不断大声嚷嚷的斥候,尤其是被他们的大呼小叫给吸引过来的教众,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刚才说什么?!西乡县城被占了?!那帮关中联军也被俘虏了?!”
“祭酒大人,咱们弟兄是天黑之后才摸去的西乡县城,到了那里后就一直蹲守,直到半夜之后,杨难敌的贼军攻下了西乡县城,也没有看见任何联军的踪迹......”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俘了,还是全部主动投降了?!反正小的就没看见任何出城逃跑的联军战士......”
张咸的眉头不自觉地紧了紧,然后疑窦丛生地打量起了这两个一唱一和的斥候,总觉得联军突然失踪这事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蹊跷......
而且这帮贼寇为什么又非要跑到子午山下来杀他们的教众?!
哪怕就是明月公主也不应该知道他和他的教众就躲在这子午山上......
可还没等张咸再仔细思虑一会......
群情汹涌的教众们已经把张咸等人给团团围在了中间......
“张祭酒!咱们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这帮该死的仇池氐人,他们就是冲着咱们天师道来的,要是咱们再继续这样龟缩不出,那百姓们会怎么看咱们天师道啊?!”
“老天师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带领咱们杀下山去报仇的!”
张咸忍不住扫了一眼身周的天师道信徒,看着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甚至恨不得立即杀下山去的凶狠模样,竟是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张祭酒不要忘了!老天师在临走前可是再三叮嘱了祭酒大人,绝不能对百姓们见死不救啊!”
“祭酒大人啊!难道咱们非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山下的教众都死在那帮异族的手里吗?!”
“他们里面还有老人和妇孺啊!!!”
不久之后......
西乡县城外
“杨难敌速速出来受死!”
“等到天一亮!咱们天师道的张祭酒就要杀回来了!”
“你们这帮该死的仇池氐人,全部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嗖嗖嗖!”
一阵乱箭立即朝着那些不断叫嚣的声音射去......
可没过多久......
原本已经鸦雀无声的城外,又开始不断从各个方向冒出了许许多多不堪入耳的叫骂声,甚至比之刚才的咒骂声,还要让人听得“血脉偾张”......
杨难敌眼角抽搐地站在城墙上,转头扫了眼身后那群从晋邈那里俘虏过来的弓箭手,忍不住又瞪了一眼在他面前越来越唯唯诺诺的王建等人......
“公主呢?!张咸呢?!整个城池都搜遍了,屁都没有!”
“大首领威武啊,这还没杀到城内,那帮宵小就已经自己弃城而逃了......”
“对对对,岳父所言极是,张咸那个畜生,一定是早就带着公主殿下逃跑了,而且城内也已经搜了个遍,一点火油和易燃之物都没有,这绝对就是仓皇出逃啊......”
“哼哼!老子还以为他们能搞个空城计出来,最不济也来个火烧西乡县城吧?!可现在倒好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娘的!公主殿下也被他给掳走了!传我将令,所有人四面出击,全力搜寻公主殿下和张咸人马的去向!”
“大首领!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总之天色大亮之前,万万不可轻易出城啊......”
“是啊,万一这外面还另有埋伏呢?!”
“大首领只需要多派人马去追踪就好了,等有了确切消息,天色又亮了,再倾巢而出也未不可啊......”
“怕个鸟啊!那帮没用的杂毛,西乡县城都不要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埋伏?!李运!你来说说看,张咸要是带着公主殿下,会逃到哪去?!”
李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脑子里除了他那座用来藏身的坞堡,也就是城外不远处的那座子午山了.......
而就在李运犹豫着要不要向杨难敌如实禀告的当口,几个氐人贼寇突然押着一个少年来到了众人的眼前......
“大首领!咱们搜遍了全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抓住了咋这么一个小兔崽子!而且他自称是公主殿下的人......”
杨难敌等人立即全部朝着那个被押解上来的少年看去......
“不要杀我呀!我是关中联军的谢艾,我知道公主殿下的下落,她被那群天师道的人带去子午山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黎明时分,颍川郡,临颍城的城墙上
“将军......,这......,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咱们不会被那帮该死的晋狗给耍了吧?!”
孔苌脸色铁青地看着还在口不择言的亲卫,尤其是看着他那副惶惶不安的晦气模样,竟是怒不可遏地举起了战刀,直接砍在了这个亲卫的脸门上......
四溅的鲜血和骇人的惨嚎声立即震慑住了所有敢于质疑孔苌的将士......
孔苌更是一脚踹翻了那个倒霉的亲卫,并且对着他的尸体就是一阵疯狂地劈砍,直到血肉模糊,甚至肉末飞溅也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打算......
“该死的晋狗!该死的夔安!传我将令!立即出城追击!”
浑身是血的孔苌恶狠狠地扫了一眼他身旁那些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将士,然后满目狰狞地甩了甩已经全是血污的发辫......
“还他娘在磨蹭什么?!既然一个晚上都是佯攻,此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城外北方又全是他们留下的足迹,那他们肯定是已经连夜逃往荥阳郡了,还不赶紧出城追击!?”
同一时刻,颍川郡,隐阳城外
“士稚......”
祖纳无比担忧地看了一眼神色哀愁的祖逖,忍不住又接连哀叹了几声......
“哎,看来咱们到底还是晚来了一步,要是李矩他们当初能够跟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说不定潘滔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祖逖闭着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满脑子都是那个被挂城墙上“迎风招展”的潘滔尸体......
那触目惊心的凄惨模样,无时不刻都在摧残着祖逖的神经......(《后汉书·方术传序》:“然神经怪牒,玉策金绳,关扃於明灵之府,封縢於瑶坛之上者,靡得而闚也。”自此有了“神经”一词的记载。)
“这帮该死的匈奴!竟然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潘滔之仇必须要报!”
“三弟啊!潘滔死得凄惨,我心里也十分痛苦,可你要明白,这一定是匈奴人故意为之啊!他们的意图就是为了把一直躲在暗处的李矩等人给逼出来围杀啊!如今我们又贸然取下了挂在城墙上的潘滔尸体,恐怕不用多久就会引起匈奴人的注意......”
“那二哥的意思是......”
“怎么取下来的,就再怎么挂上去......”
祖逖难以置信地深看了一眼面露痛苦的祖纳,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
“终有一天,血债必须血偿,但绝不是此刻,咱们绝对不能为了自己个人的情感,而让无难军的将士们深陷随时会被围杀的险地啊......”
“......”
“三弟啊!若是阳仲兄在天有灵,也一定会赞许咱们这么做的......”
“......”
“三弟!真的不能再继续留在此地了!咱们已经孤军深入太远了,若是再孤注一掷地南下寻找李矩,恐怕真的会被那些匈奴人给堵在颍川郡啊......”
祖逖紧皱着眉头,仍旧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这李矩也真是能够隐忍,看这城内的战斗规模,应该也只是潘滔的本部人马被匈奴人给全歼了而已......”
“哎!你小子不会是真的还想继续南下吧?!难不成你还想去一趟葛陂,会一会那个该死的石勒?!”
祖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强行压制着内心的冲动,眼神炽热地看着忧心忡忡的祖纳......
“三弟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就凭咱们手上这点兵力和粮草,能走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若是还想趁机偷袭石勒,几乎就是痴人妄想啊!再加上如今这天气,动不动就是阴雨连绵,行军都成问题啊!就算能够占得一些便宜,撤退也是困难重重啊!”
“......”
“而且石勒那边不可能完全没有防备,如果咱们还要贸然出击的话,过后实在是不堪设想啊!不要说咱们带出来的这些无难军弟兄会死伤惨重,就连那些在荥阳郡苦等着咱们回去的百姓也会变得彻底无依无靠!三弟啊三弟,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祖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苦涩,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三弟啊!如今之计,只有尽快绕道返回荥阳郡,这样才能避免被包夹和围杀的危险!所以咱们还是立即赶路为妙啊......”
祖逖哭笑不得地看着还在苦口婆心规劝着他的祖纳,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你小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二哥请放心,既然殷乂已经从颖水那边得胜而归,那就说明韩潜和董昭二人已经按照计划,前往颖阴城和长社两地了......”
祖纳愣愣地看着面带笑容的祖逖,忍不住脱口问道:“什么意思?!你打算把夔安和孔苌的两支人马一起引出来?!”
“他们连夜作战,又是惊吓连连,咱们只要利用好他们的恼羞成怒和对咱们晋人的轻蔑,再来个引蛇出动之计,让他们疲于奔命,咱们就可以以逸待劳......”
“然后你再从背后偷袭他们?!”
祖逖故作神秘地对着突然来了兴致的祖纳卖了个关子,就是不肯直接了当的和盘托出他的计策来......
“好你个臭小子啊!敢情带着你老哥哥我这一路的折腾,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十足的打算了?!”
“哈哈,二哥莫要生气,我不过是让韩潜和董昭二人想办法弄出一些大动静,佯装出咱们已经连夜撤退的假象......”
“你真的有把握可以让孔苌和夔安那两路人马都被你调动出来?!”
“昨夜咱们退得非常利索,他们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应该就能误会是咱们的后方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连夜撤走......”
“你这是在赌他们一早就派人去绕道袭击咱们的荥阳郡了?!所以才会这样将计就计,躲在临颍城的下方?!”
“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会这么大胆,甚至还离葛陂这么近......”
“那你是打算等夔安和孔苌两支人马在颖阴和长社分别中伏之后,再从背后突袭,来个首尾包夹?!”
“嘿嘿,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乞活军李农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黎明刚过,襄城郡与颍川郡交界处的颖水边
“快!赶紧渡河!”
“全都给老子利索点,一会要是再下起大雨来,这河里就又要掀起大浪了!”
“跟上跟上!”
“他娘的都小心一点,别把木筏子给弄翻了!”
不久之后......
夔安咬牙切齿地站在颖水岸边,提心吊胆地看着一批批已经冲上对岸的将士,眼角更是莫名地不断抽搐......
“将军!快看!前锋已经占领对岸那边的林地了!”
“娘的!全他娘是假人!”
“这帮该死的晋狗,竟然敢耍咱们?!”
“将军!咱们好像是中计了......”
夔安早已紧闭上了眼睛,浑身都气得发抖......
“娘的!他们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啊!”
“对!就是利用夜色来故布疑阵,然后让咱们误以为是遇到了大军的伏击......”
“完了完了,临颍城危矣啊!”
“将军......,咱们还是赶紧渡河吧......,若是再去的晚了,恐怕临颍城那边就真的......”
夔安极不耐烦地瞪了眼围在他身旁七嘴八舌的一众谋士,忍不住鄙夷地抬了抬嘴角......
“将军!小人觉得其中似乎另有蹊跷,与其渡河之后全速行军,倒不如先好好休整一下,同时派出斥候先前往临颍城查探一番,再从长计议......”
“李农!你这是要贻误战机吗?!”
“混账!这简直就是在哗众取宠!”
“若是因为咱们救援不及时,再导致孔苌将军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你小子担待得起吗?!”
“哼哼!就算灭了你家三族也抵不过孔将军的一根汗毛!”
李农面红耳赤地咬着牙,依旧一言不发地跪在泥泞的地面上,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地盯着神色冰冷的夔安......
“你叫李农?!就是那个出身乞活军的李农?!本将军记得你原来是个战将啊,怎么就混到本将军麾下的谋士之中了?!”
“大将军不过是豢养了一群只会呱噪不休的废物,哪里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可以称得上是谋士?!小人仰慕将军的治军之威,故而前来投靠,却不想被一群土鸡瓦狗排挤至今......”
李农的心头“扑通扑通”地狂跳着,眼神炽热地看着不怒而威的夔安,根本就没把身旁那些恼羞成怒,甚至已经在破口大骂的谋士们放在眼里......
夔安冷冷地扫了一眼身周的谋士们,狰狞地撇了撇嘴角,立时就吓得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似地闭上了嘴巴......
“啪”的一声!
冰冷的大刀就直接拍在了李农的肩膀上,锋利的刃口更是不断闪烁着瘆人的寒光......
李农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液,脖子却是昂得更高了......
“哼哼!你小子倒不像是个晋人,一点虚伪含蓄都不讲究了?!你就不怕大言不惭,最终害了自己?!”
“将军明鉴!大凡鹤立鸡群之中,要么就跟着一起变成鸡,要么就索性一飞冲天,彻底远离这些废物!”
“哈哈哈!那要是本将军根本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了呢?!”
“李农死不足惜,只可怜大将军和这众多将士,全都要死在那些晋人的手中了......”
“哼哼!危言耸听!”
“将军千万不要相信他说得话啊!”
“这根本就是扰乱军心!”
“将军!这小子心思太过歹毒,必须就地正法啊!”
李农不屑地昂了昂头,对着目光闪烁的夔安慷慨陈词道:“难道大将军就不觉得奇怪?!若是真的为了阻止大将军去救援临颍城,那么这些晋人就不应该这么着急地连夜撤退,甚至无论如何都应该死守此地,继续昨夜那种半渡而击的战法,直到战至最后一人,这样才能尽量为他们的主力攻下临颍城争取时间......”
夔安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就连看向李农的目光也是变了又变......
“将军是否想过?!这支晋军的主将或许早就识破了孔将军固守待援的计策,甚至反而利用了黑色与雨幕,布下了圈套等咱们自己送上门去......”
“围点打援?!”
“或许他们此刻已经在杀向葛陂的道路上了......”
一阵狂风吹来......
夔安的脸色立时变得苍白无比,下意识地紧紧了手中的战刀,甚至故意用力向下压了一压,立时就让李农吃痛地咬紧了牙关......
“请将军立即放弃驰援临颍城,然后尽快发兵隐阳城和郾县两地,同时派人迅速通知平晋王早作防备!”
同一时刻,夔安大军身后远处的某个隐蔽之地
“有些诡异啊......”
“辛先生的意思是?!”
“那些阻击夔安的人马,实在是不应该那么早就撤走......”
辛谧目光疑惑地看着远处河面上满载人马的木筏,却又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更是涌起一股子难以形容的焦虑......
石瞻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眉头紧锁的辛谧,忍不住又眺望了几眼远处的颖水......
“喂!辛谧!那你倒是说个话啊,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等着下雨吧?!”
董匡不耐烦地推了推那个背对着他的辛谧,然后烦躁不堪地抬头看了眼又开始乌云密布的天空......
辛谧没好气地扭头瞪了一眼粗鄙不堪的董匡,然后满脸严肃地看向了也正在注视着他的石瞻......
“石瞻......,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
“怎么?!你不会是想劝我去投靠那支布下了围点打援之计的晋军吧?!”
石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略微有些尴尬的辛谧,心底里莫名就腾起了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杀意......
“你怎么还不明白?!祸害天下的就是那些晋朝的狗官,哪怕确实是有一两个好官又能有什么用?!你要让我一辈子委曲求全地活在那些大义凛然的仁人义士麾下,然后窝窝囊囊地看着他们这些人,最终一个个都死在胡人的铁蹄之下,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死在那些天天跟他们勾心斗角的同僚手上?!”
“......”
“人生只有一次!既然大晋救不了天下百姓,那我石瞻就自己来做这个皇帝,自己来救万民与水火!!!”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渐渐淡去的浓雾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晨时分,在前往建业的水道岸边......
“阿嚏......”
“阿......,嚏......”
孙盛一边烤着旺盛的篝火,一边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忍不住又看了眼江面上漂浮着的碎木和仅剩下的几艘搁浅的战船,忍不住就是一阵唉声叹气......
宋哲也是冻得瑟瑟发抖,嘴里却还拼命嚼着浸过水的干粮......
“阿嚏!你小子叹个什么鸟气?!应该高兴起来啊!咱们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阿嚏!娘的!这汉江水可真够冷的!孙盛,你别愣着啊,也过来吃点啊,这可是汉江水泡过的干粮,味道好得紧呢!”
宋哲二话不说就把湿漉漉,烂糟糟的干粮直接捧到了孙盛的面前......
“嘿嘿,就剩这点东西了,要不是看着是你这小娃娃,老子可不愿意给别人,你要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吃点东西暖暖肚子,哪怕一边吃一边肚子拉稀也得吃点进去......”
“噗噗噗......”
孙盛立刻就听见周围传来了几声不堪入耳的声音,立即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宋哲自讨了个没趣,只好抬了抬眼皮,自顾自地吃起了捧在手上的干粮......
“孙盛......,你也别着急,朱伺将军不是已经带人去检查是否有可以继续远航的船只了吗?!我看那几艘也就是撞了几下,只要稍微修补一下,咱们就应该可以继续前往江东了......”
孙盛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嘴里塞满了东西,还在嘟嘟囔囔说话的宋哲,倒是突然有些庆幸起没有枉死在汉江之中了......
“小娃娃,你就好好感谢老天爷吧,那些死在汉江里的人现在早就喂了王八!幸好现在是寒冬腊月,不然这汉江里的鼍龙也不会放过咱们这些落水的人......”(鼍龙就是扬子鳄,《礼记》中早有记载,据说某个版本的《西游记》中就隐喻沙僧就是鳄鱼精......)
孙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禁不住定睛仔细看了几眼江面上那些漂浮的木头,竟是心有余悸地吞咽了几口唾液......
“快!都起来!船已经修好了,但只剩下一艘!所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登船!所有人都听好了,朱将军有令!除特选之人外,其余将士全部延陆路返回夏口,选中之人继续乘船前往建业!”
孙盛立即站起了身,却又手脚发颤地慢慢坐了下来,眼神里更是透出了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彷徨和畏惧......
宋哲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身体微微有些发颤的孙盛,竟是莫名地朝着遥远的江东建业眺望了片刻,尤其是看着那片慢慢随着日出而逐渐淡薄的浓雾,不由得咬紧了牙关......
同一时刻,汉中郡,西乡县与魏兴郡的交界处
明月戴着三眼蚩尤的面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汉水的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竟是一动不动地伫立了许久......
“公主殿下......”
丁太一有些别扭地轻呼了一声,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毫无人味的蚩尤面具......
“太一......,你说......,张咸能打得过杨难敌吗?!”
“公主殿下就一点也不担心谢艾的安危吗?!”
明月似乎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隔着蚩尤面具,冷冰冰地说道:“他一定可以想办法脱身的......”
丁太一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真是恨不得立即上前扒了小草脸上的那张该死的面具,总觉得她只要一戴上那张让人看了发瘆的面具,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杜曼浑身不自在地深吸了一口凉气,满脑子都是昨夜那场毫无人性的杀戮,尤其此刻看着明月脸上那张狰狞的面具,竟是隐隐有些期待起张咸和杨难敌之间的激烈厮杀起来了......
明月欣赏地看了一眼沉稳的杜曼,尤其是看着他眼中不断闪烁着的那股子对鲜血的渴望,更是不由得对着丁太一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目光......
“杜曼......,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下手果断狠辣,不然恐怕张咸和他的手下也不会那么轻易上钩......”
“全凭公主殿下发现了张咸的藏身之处,又想出了这样一个诛心的激将法,否则咱们这些陷在西乡县的联军就只剩下被杀和被辱的下场了......”
丁太一眉头紧皱地咬了咬牙,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正好也在向他投来复杂目光的杜曼......
明月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丁太一和杜曼之间微妙的眼神交流,只是目光闪烁地望着西乡县的方向......
“再等半个时辰......要是张三李四和王二麻子他们还不回来,咱们就立即撤向魏兴郡,然后直接从子午道返回长安......”
丁太一和杜曼二人心中顿时一凛,就连看向明月的目光也是变了又变......
可明月脸上戴的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蚩尤面具,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可惜啊,就算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恐怕咱们也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那公主殿下还在等什么?!总不见得是在等其他人都回来了,再一起离开吧?!”
明月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丁太一话里话外的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川流不息的汉江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呀,说不定他们两家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原来公主殿下从头至尾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那么多弟兄的性命在你看来,是不是也根本就无关紧要......”
丁太一咬牙切齿地瞪着一言不发的明月,竟是直接朝着明月逼近了几步......
杜曼立即举起了手中的短戟,挺身护在了明月的身前......
“丁太一!不可以下犯上!”
明月却轻轻地走到了杜曼的身边,然后伸出了红肿的小手,缓缓地压下了杜曼握住短戟的右臂......
“如果最终需要牺牲我来保全你们大家,那我司马明月也是当仁不让......”
片刻之后......
汉中郡西乡县城外五里处,杨难敌的贼军和张咸率领的天师道徒已经剑拔弩张了起来......
天师道徒更是像发疯了一样,大吼大叫着,毫无章法地一窝蜂地冲向了杨难敌的贼军......
杨难敌镇定自若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天师道徒,立即像身边的传令官发出了一连串的将令......
“短戟手向枪阵左右分散,注意保护好枪阵!”
“长枪手向前一百步,准备迎敌作战!”
“弓箭手!弯弓搭箭,准备射击!”
而天师道徒的后方......
那个早就被五花大绑的张咸却只能气得直跳脚,甚至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麾下的教众杀向那支已经严正以待的贼军,尤其是看着天上突然急速冲下的无数寒光,更是急得嚎啕大哭了起来......
“嗖嗖嗖!”
“嗖嗖嗖!”
呼啸而来的利箭瞬间就带走了无数的性命,紧接着就是长枪手的冲刺和短戟手的疯狂砍杀,立时就让被乱矢打蒙的天师道徒瞬间士气大跌,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溃逃......
整个战场也立即变成了一边倒的杀戮之地!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明珠蒙尘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时分,黄金县城内,某个临时清扫出来的寝居内
“幸好大公子安然无恙,晋邈终于可以向老刺史有个交代了......”
晋邈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向张援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张援赶紧搀扶起了晋邈,忍不住又有些心有余悸地感叹道:“晋师万万不可行如此大礼,要不是晋师及时赶到,恐怕张援这条小命已经丢在了那座小邬堡内了......”
“大公子啊......,若不是晋邈无能,也不至于让大公子深陷险地......”
“哎,此事也不能怪晋师,实在是我等都没有想到那个杨难敌竟然如此能打......,哦!对了,不知晋师为何还要进军至此?!这里离杨难敌的贼军也太近了一点吧......”
晋邈的眼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几下,甚至隐隐就有种要把张援立刻五花大绑了去献媚杨难敌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强行压制下了这份冲动,然后闪烁其词地安慰道:“大公子勿惊,杨难敌此刻只想着要去抓公主殿下,根本没有心思来找咱们的麻烦......”
“公......,公主殿下真的就在西乡县?!?”
“据斥候来报,张咸已经率领天师教众杀向了西乡县城,应该不用多久就会有杨难敌和张咸的战报传回......”
“张咸带军杀向了西乡县城?!这么说公主殿下已经落到了杨难敌的手上?!不然张咸怎么会放弃可以长期坚守的子午山,非要匆匆忙忙地从山上杀去县城?!”
晋邈眉头紧皱地看了一眼满脸惊容的张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公子所言不差,但这其中还有一个疑问,若是公主殿下真的是在西乡县城被擒,那么一开始张咸为什么不带着公主殿下一起前往子午山暂避锋芒?!”
“这样说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杨难敌杀了太多的天师道徒,逼得张咸只能出兵为那些惨遭屠戮的教众们报仇雪恨......”
“应该不太可能吧?!那帮仇池氐人也是天师教的信徒啊,他们没有理由会去大肆残杀教友吧......”
“老臣也觉得从昨夜到今日的事情全都太过蹊跷,所以才打算等在黄金县查看一番再说,而且老臣觉得张咸战胜杨难敌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晋师为何如此断言?!我倒是真心觉得杨难敌的胜算会更大一些,毕竟他麾下可是集结了整个汉中郡所有的贼寇,而且一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尤其他现在手上还多了一支三百人的精锐弓箭手......
晋邈立即有些肉痛地咬了咬牙,然后微微诧异地瞥了一眼张援,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废物还能有这种眼光,所以只好继续连哄带骗地说道:“大公子或许还不知道,那帮仇池的氐人只要一见到天师教的战旗,立即就会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落荒而逃......”
张援疑惑万分地深看了一眼晋邈,却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妥,毕竟是晋邈亲自带兵把他从杨难敌的贼军手中救了下来......
“那就算张咸真的打赢了杨难敌,难道他就不会直接挥兵北上对付咱们?!范长生可是成汉李雄的人,这张咸既然敢在汉中郡作乱,估计是早就投靠了天师道的范长生,甚至根本就是成汉派来潜伏在咱们这里的奸细!”
“现在张咸是不是奸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一旦打赢了杨难敌,又抓到了明月公主,可又没有逃往蜀地的办法,大公子觉得他会怎么选?!”
“利用公主殿下来换取荣华富贵?!”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本就是人性而已,所以咱们还是先继续等等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等到局势明朗了,咱们再决定要不要撤离此地,或者要不要先安抚张咸,再过河拆桥......”
晋邈目光狰狞地看着还有些忐忑的张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公主殿下可是天之骄女,怎么可以有蒙尘的风言风语?!”
同一时刻,汉中郡,西乡县城的西大门处
杨难敌笑意融融地看着张咸和谢艾二人被慢慢吊在了城墙上迎风招展,真是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胜利喜悦......
“大首领威武啊!”
“大首领简直就是战无不胜啊!”
“什么叫简直?!明明就是天下无敌啊!”
“对对对!逢战必胜!攻无不克啊!”
“哈哈哈!你们这几个废物,别的本事倒没有,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哈哈哈!”
杨难敌一边开怀大笑,一边刻意讥讽着杨虎,王建和李运三人,甚至还直接对着杨虎的屁股就是一脚......
“扑通”一声!
杨虎立时识趣地往地上一滚,然后磕头谢恩道:“大首领威武啊!小人果然不是大首领的对手啊!”
“哈哈哈!真他娘的恬不知耻,不过老子就是喜欢你小子这副天生的贱样!哈哈哈!”
“嘿嘿!大首领喜欢就好!大首领威武!!!”
杨虎不仅不以为耻,反而还觉得十分受用,甚至还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丈人王建和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老对手李运......
“够了!老子把你们三个叫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几个来歌功颂德的!现在张咸的大军也被击溃了,可依旧没有任何公主殿下的踪迹......”
“小的已经在加派人手严刑拷打,一定会尽快让这些天师道徒开口说话的!”
杨虎立即出来表了个态,却不想一旁的李运突然开口道:“我倒是觉得不用再在这些普通教众身上白费力气了......”
“李运!你这是在怀疑我对大首领的忠心?!我杨虎可以对天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首领......”
“你他娘是不是傻啊?!他们要是手上有公主殿下,怎么可能连子午山的老巢都不要了?!还非要冒着被人以逸待劳伏击的风险去杀到西乡县城?!再说你审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被你打得皮开肉绽,结果呢?!还是一无所知!”
杨虎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几分尴尬,刚想再争辩几句,却不想杨难敌已经开口道:“李运说的很有道理,那你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招摇撞骗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巳时三刻,汉中郡西乡县城内
“大首领......,不好了!大首领......”
“咱们又有不少族人偷偷逃跑了......”
“还有不少族人在出城搜寻的时候,被那些自称天师道徒的人给偷袭了......”
“哎!这可怎么办呀?!”
“现在真的是人心惶惶啊......”
“要不然咱们先把张咸从城头上给放下来?!”
“是啊......,毕竟他是天师道的祭酒大人啊......”
“咱们这样做......,会不会遭到天谴啊......”
杨难敌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甚至惶惶不安的族人们,忍不住暴喝道:“谁说他是天师祭酒了?!那个张咸根本就是一个打着天师道名义在招摇撞骗的畜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分不清杨难敌说得是真是假,却又不敢当面反驳,只好一个个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你们这帮蠢货!连老子的话也不信了?!这帮人根本不是天师道的,他们就是因为知道你们都是天师道的信徒,所以才故意这样装神弄鬼来吓唬你们!!!”
杨难敌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些已经完全没了斗志的族人,忍不住朝着不远处集结着的弓箭手们看了一眼,真是多亏天见可怜俘虏了这支精锐,不然之前那场和张咸的恶战,恐怕输的人就是他杨难敌了......
“李运......”
李运立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假装受不住刺骨的寒风,迅速对着他那双早已冻得红肿的大手,连续哈了好几口冒着白烟的热气......
杨难敌静静地看着装模作样的李运,眼神却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
“大首领......”
“杨虎?!”
杨难敌莫名地看了一眼突然开口的杨虎,又瞥了眼仍旧一声不吭的李运,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眼角......
“大首领!要对付这些逃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一儆百啊......”
“混账!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你却要让我杀一儆百?!你小子这是要看着老子把仇池的乡亲们全都给得罪完了,最后不得好死?!”
“不不不!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大首领啊!我杨虎绝对不敢有这等歹毒的心思啊!”
“哼哼!还有你杨虎不敢想的?!”
杨难敌皮笑肉不笑地瞅了一眼已经跪倒在地的杨虎,眼睛里已经完全充斥着冷冽的杀意了......
“大首领!这都是李运的错啊!都怪他怂恿大首领,非要把张咸吊在城头上示众,这才引起了众怒啊!大首领!李运其心可诛啊!”
李运的心头“突突”狂跳了起来,忍不住气急败坏地伸出了拳头,恨不得立即打死眼前这个血口喷人的杨虎,却不想杨难敌那双像要吃人一般的血红眼睛已经恶狠狠地盯向了他......
“大首领明察啊!李运之前之所以这般建议,实在是为了大首领着想啊!毕竟此刻明月公主下落不明,万一真的是落在这帮假冒天师道徒的贼人手上,说不定就会有人用公主殿下来交换张咸的狗命......”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大首领千万不要听他李运满口胡诌!他就是想坏了大首领在族人心里的名声,所以才会想出这么卑鄙无耻的伎俩来陷害大首领啊!”
杨虎一边栽赃嫁祸,一边不断看向他身旁的岳父王建,并且不断用眼神暗示,让他赶紧一起构陷李运......
可王建不仅没有任何帮腔,反而还故意耷拉起了脑袋,一副三缄其口,万事不管的看戏姿态......
“哼哼!李运!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正如杨虎所说,如今的状况,都是你一个造成的!要是今日我不杀了你以儆效尤,恐怕以后我杨难敌也难以在军中立足了......”
“哈哈哈!恭喜大首领!贺喜大首领啊!”
众人顿时一个个都露出了无比诧异的目光,就连看着李运的眼神里也都透着难以形容的疑惑......
“哼哼!你这是在嘲讽本首领?!”
李运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慢慢凑近到了杨难敌的身旁,然后附耳低声说道:“请大首领仔细想想,若是公主殿下真的落在张咸那些贼人的手上,那些贼寇又何必要四处伏击咱们的士卒?!”
“你是说公主殿下根本就不在西乡县境内,也根本没有落到张咸的手上?!”
“大首领!您怎么还不明白?!如果张咸手上有公主殿下,他还用得着心急火燎地杀到西乡县城来?!”
“他总不见得认为在老子这里吧?!”
杨难敌疑惑不解地看着目光闪烁的李运,却不想李运不仅没有任何解释,反而直接了当地说道:“既然不在此处,那就一定在别处,如今整个汉中郡内,也只有傥骆道那边的情况最为蹊跷,所以李运大胆猜测,公主殿下应该就在傥骆道那边!”
杨难敌立即眯缝起了眼睛,就连看向李运的目光也变得无比狰狞了起来......
“你是说公主殿下就藏身在那支绕到老子身后,又偷偷爬上兴势山的联军人马?!”
李运脸色煞白地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的杨难敌,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已经冲到喉咙口的浓痰,然后硬着头皮说道:“要不然那个晋邈怎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小人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回来了,说是晋邈已经亲自带兵占领了黄金县城......”
“大首领!李运说的有道理啊!那个该死的晋邈一定是知道了明月公主的下落,所以才会趁乱背叛咱们啊!不然他占着黄金县做什么?!这根本就是打算独吞公主殿下啊!”
李运莫名地瞥了一眼突然改旗易帜,甚至全力支持自己的杨虎,尤其是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真是越来越佩服这个无耻至极的小人了......
王建的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烫,却还是默默地低着头,依旧没有任何要掺和进去的意思......
“娘的!这个该死的晋邈!他这不仅是想断了老子的归路,还想独占公主殿下!传我将令!全军立即开拔,目标黄金县!!!”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老乡不要跑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巳时五刻,汉中郡,西乡县境内的某处
“老乡不要跑!”
“站住!不要跑呀!”
“老乡!我们是官军!是来救你们的呀!!!”
“喂喂喂!不要跑呀!站住啊!”
“老乡!你们要是再不停下来的话,老子就要动手了!”
王二麻子一边急追一边大吼,偏偏那帮“该死”的流民百姓不仅没有任何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还更加拼命地撒腿狂奔了起来......
“扑通”一声......
“娘!你怎么了?!”
“儿啊!你快跑吧,别管为娘了,赶紧逃命吧!”
“不!我不跑!我要陪着娘!”
老妇眼里噙着泪,使劲推搡着她的儿子,甚至又打又骂......
“娘!我不走!你打死我也不走!要死就一起死!!!”
“好汉饶命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娘俩吧!”
可一脸凶相的王二麻子已经高高举起了泛着寒光的短戟......
同一时刻,西乡县境内的另一处流民百姓临时聚居点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他!你们都看见了!他........,他是自己摔死的!!!”
丁太一脸色发白地摇着头,后悔不已地看着那具摔断了脖子的幼儿尸体,还有那个扑在他身上不断嚎啕大哭的可悲妇人......
“啊!!!我的儿!我的儿呀!你让为娘还怎么活下去啊?!”
妇人一把抱起了死不瞑目的幼儿尸体,紧紧地搂在她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干嚎了起来......
“这帮畜生!咱们跟他们拼了!”
“对!反正都无处可逃了,到处都是流寇,不如跟他们拼了!!!”
“这些该死的贼寇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对!大家伙跟他们拼了!”
“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就这么白白死了!”
“要不是他们穷追不舍,这妇人怎么可能摔倒?!又怎么可能脱手摔死了自己的孩子?!”
“杀人偿命!绝不能轻饶了他们!!!”
“他们算什么狗屁官军!?根本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真是丧尽天良啊!!!”
“退后!全都退后!谁他娘要是再敢乱动?!小心老子立刻杀了这个娘们!”
张三直接把刀架在了那个放声大哭的妇人脖子上,李四更是直接指挥联军战士们对着老百姓们亮出了杀人的兵器......
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百姓们立即生出了几分胆怯,甚至有不少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懦夫直接跪地求饶了起来......
丁太一神志恍惚地看着身周各色晃眼的兵刃,还有眼前那些群情汹涌的百姓,竟是突然推开了护在他身旁的联军战士,直接走到了百姓们的身前......
“扑通”一声!
丁太一当众跪在了众人的面前......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丁太一死有余辜,不敢求你们原谅!可我们这些人真的是来帮你们的呀!!!”
片刻之后......
西乡县境内的又一处荒郊野外
杜曼满脸是血地瞪着眼前一群被他俘虏的流民百姓,然后用力一脚踹开了被他活活砍死的青年男子......
“听清楚了没有?!全他娘的给老子乖乖上路!要不然这个龟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但凡再有人敢强出头或者率众逃跑,那就别怪老子把你们的爹娘和妻儿全部杀光!!!”
不久之后......
西乡县城东门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梭在空荡荡的城池周围......
天空中更是扬起了无数的尘埃与残破的枯叶......
而那具被吊城楼上迎风招展的“干尸”更是饱受了无尽折磨与痛苦......
“他娘的!该死的畜生!他们这是要把人活活风干啊!”
屯长朱文浩恨恨地骂了一句,立刻瞟了一眼他身旁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瘆人面具和藏在这张面具下的小小人儿......
可惜......
那张冰冷的蚩尤面具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倒是它的主人已经攥紧了红肿开裂,甚至发脓的双拳,并且一直凝视着墙头上那个完全生死不知的可怜少年......
朱文浩的一双蛇眼“滴溜溜”一转,立刻就要从隐蔽处冲出去救人......(蛇眼在相书中又称为三白眼,分上三白和下三白。)
“你干什么?!不许轻举妄动!”
明月咬牙低声喝斥了一句,顺手一把拽住了这个新近才脱颖而出的屯长......
“殿下!救人要紧啊!等我带人救下了谢艾,立即就往子午山上跑,殿下现在就可以往南撤退!这样一来,就算那帮贼寇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也只能跟着我朱文浩一路瞎跑,绝不会暴露公主殿下和大家伙的踪迹!”
朱文浩二话不说,也不等明月点头,直接挣脱了明月那只拽着他衣服的纤细胳膊,然后转头就对着他自己身边的几个弟兄低吼道:“阿猫阿狗!带上你们的人,跟着老子一起冲过去救人!”
明月呆呆地看着已经疾行而去的朱文浩和他的弟兄们,禁不住又攥紧了一对红肿的小手......
“传令!立即在西乡县城的四门点燃烽火!让那些派出去的将领们即可按照约定把他们收拢来的流民百姓全部带到西乡县城的四门来!”
同一时刻,傥骆道,兴势山的半山腰上
李永康饥肠辘辘地看了眼自己的亲信刘文龙,然后又瞥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毛宝和笑嘻嘻的刘遐......
“哈哈哈,这十里八乡早就被那帮该死的仇池氐人给劫掠了个干净,你们现在就算是想干些掘地三尺的缺德事也来不及了!哈哈哈!谁让那帮杂种比你们还他娘的早了几步呢!?哈哈哈!”
“你他娘找死!!!”
李永康抬起胳膊就要抽刘遐几个大嘴巴子,却不想直接被他身旁的刘文龙给一把拽住了胳膊......
“李永康!你他娘有种就杀了老子!还有你刘文龙!少他娘在老子面前惺惺作态,老子不需要你来装什么好人!让他李永康过来啊!”
刘文龙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然后又往脸色铁青的李永康身旁凑了凑......
“阿康,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永康疑惑不解地瞥了瞥贼眉鼠眼的刘文龙,莫名地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的那种不阴不阳的笑容......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天神下凡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巳时七刻,豫州,汝阴郡,葛陂城,晴空万里
“军师真乃神人也!仅仅一夜之间就建好了一座小城啊!”
郭黑略满脸激动地看着正在遥望澺水的张宾,忍不住又是一阵发自肺腑的歌功颂德和溜须拍马......
可张宾的脸上不仅没有露出丝毫的喜色,反而那双凝望着澺水的眼睛里还透出了一股子难以形容的焦虑......
“军师是在担心夔安他们?!”
张宾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郭黑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郭黑略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愁容满面的张宾,忍不住又多嘴说了一句:“军师还在担心澺水会突然暴涨?!”
张宾苦笑着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难得放晴的天空,不无感叹地说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军师你说的这些文绉绉的话,黑略真的是一句也听不懂啊......”
“哈哈!你这个莽汉!我这是夸你比以前聪明伶俐多了......”
“嘿嘿,那这么说军师的心思都被老郭猜中了?!其实黑略倒觉得军师完全不必过于忧虑,夔安他们这些人各个身经百战,就凭那帮没卵子的晋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万一真的遇到一个厉害的,正好给他们这帮鸟人一点教训,省得他们老是在军师面前一副耻高气扬的德行!”
张宾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丝弧度,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笑意,就连看着郭黑略的目光里也透着一丝丝欣赏......
“黑略啊黑略,你也觉得夔安他们这次出去会有意外?!”
“最近这意外也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就说这大冬天里还老是下雨,就让下面的的弟兄们怨声载道的,还有大量的战马接连病毙,所以夔安他们这次全部以步军出击,恐怕是真的会出一些状况的...... ”
张宾诧异地看着正在侃侃而谈的郭黑略,总觉得这个粗鄙不堪的莽夫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仅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而且还说得句句在理......
“不过幸好咱们这里还有军师大人坐镇,一边在澺水旁掘土分流,还用挖掘出来的泥土和组建好的木料在高处建了一座可以避雨的小城,弟兄们私底下都觉得军师大人就是天神下凡......”
“你说什么?!军中都在这么传?!那主公也知道了?!”
张宾突然脸色铁青地瞪着还在嬉皮笑脸的郭黑略,甚至露出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杀意......
郭黑略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神色也变得慌张了起来......
“哎,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军师大人,黑略现在就去让他们都闭上嘴!”
“不必了......,这原本就是不可避免之事......”
“平晋王对军师大人言听计从,绝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郭黑略忽然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了临来时某人的忠告,立即变得三缄其口了起来......
张宾忍不住苦涩地笑了笑,然后莫名地看了一眼已经意识到不妥的郭黑略......
“虽然暂时是解了水淹葛陂的隐患,可就是挡不住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啊......”
可就在这时!
葛陂城的西北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喊杀声......
“活捉石勒!”
“生擒张宾!”
同一时刻,豫州,颍川郡,颖阴城内
孔苌抬脚就往一个晋军死尸的脸上狠狠踩了上去,直到血肉模糊也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甚至还意犹未尽地骂骂咧咧了起来......
而他的亲信则指挥着一众亲卫,恪尽职守地护在一旁,警惕地扫视着四方的动静......
“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啊......”
“怕个屁啊!颖阴城都拿下了,哪里还有什么埋伏?!传老子的将令,所有人立即奔袭长社,老子一定要赶在中午之前追上那帮该死的晋狗,然后一雪前耻!”
“中午之前?!将士们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啊?!将军要不要再等等夔将军的人马?!”
“等个娘啊!等他过来分一杯羹?!还是直接把军功让给他?!娘的!关键时候看不见人,要分功劳了就屁颠屁颠的过来?!娘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孔苌脸上的青筋不断暴起,甚至又恨意难消地狠踩了几脚尸体的脑门,然后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不识相的亲信......
“将军......,小人是担心......,担心一旦到了洧水边......”
亲信亡魂皆冒地发着抖,双腿更是不住地打着颤,就怕说错了一句话,最后也落得个尸首无存的下场......
孔苌一听“洧水”两个字,立时也有些警觉了起来,尤其是回忆起了之前在洧水边的惨痛经历......
可他只要一看到满地的晋狗尸体,尤其是回想起他们那种不堪一击的表现,顿时就又变得豪气干云了起来......
“哼哼!这次老子也要来一个半渡而击,让他们也好好尝尝洧水的味道!!!”
片刻之后......
司州,荥阳郡,荥阳城西门的城墙上
“真没想到这帮该死的匈奴人,竟然一路从梁国杀到了这里,还沿着汴水避开了我们所有的耳目......”
祖约神色凝重地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匈奴大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柳也是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然后又扫了一眼已经严阵以待的无难军将士......
“贤婿......”
“你他娘的找死啊!?”
“嘿嘿,这不是我家姐姐做的媒嘛......”
祖约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实在是没有闲心和这个泼皮无赖多做计较,尤其是一想到那个暂时还没福享用的舞姬,更是莫名生出了几分怨气......
可就在这时!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鼓声从匈奴大军的阵营里传了出来......
“弟兄们!看见没有!这荥阳城里还有不少守军!说明这城里面的女人都没跑呢!咱们在梁国来不及烧杀抢掠,今日就在荥阳城里好好痛快一把!”
“杀!”
“杀进城去!”
“一个女人都不放过!!!”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因你而死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巳时八刻,豫州,汝阴郡,葛陂城内新建的望楼上
“嘿嘿,这些不知死活的晋人,竟然真的敢来袭营?!”
郭黑略眉头紧锁地看着不远处那面迎风招展的“无难军”大旗,还有那些怎么看都像是乞丐一样的无难军战士,莫名地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黑略这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张宾饶有兴致地看着明显比过去沉稳了许多的郭黑略,竟是隐隐对他接下来的回答,多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郭黑略心虚地挠了挠头,尴尬地咧了咧嘴,然后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城墙上一众值守的将士们,看着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如果是末将带兵,绝不敢就带着这么一点人马前来叫阵,所以末将觉得这些看似不堪一击的“无难军”,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诱饵......”
张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如果是你黑略带兵,你打算怎么做呢?!”
郭黑略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道:“怎么着也得等到下雨天的时候,这样咱们这里就看不清来了多少人......”
“哈哈哈,这帮人一开始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偏偏今天老天爷不下雨,只好故意示弱了......”
张宾笑着笑着,忽然冷下了脸,甚至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支来历不明的人马真是其心可诛啊......”
郭黑略微微心惊地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得铁青的张宾,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识相地闭上了嘴巴,脑子里更是不断地提醒他自己,千万不要忘了临来前,那个世外高人的再三叮嘱,不该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要说话......
“哎,现在只希望夔安他们千万不要回师救援......”
张宾心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莫名地瞥了眼一言不发的郭黑略......
可就在这时!
无难军的大旗突然快速地后撤了起来!
不久之后......
汉中郡,西乡县城内
北风呼啸......
哀嚎遍野......
明月单薄的身子微微变得有些发颤,就连目光也慢慢从城内跪倒一片的百姓身上,慢慢地游移向了别处......
可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幕幕惨剧人寰的人间悲剧......
无时不刻都在摧残着联军战士们原本坚定的信念......
明明应该是来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英雄......
结果却一步步变成了伤天害理的畜生......
朱文浩冷漠地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短戟,然后继续一声不吭地守在明月的身旁......
“公主殿下......,您也看到了,如今的情况,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让百姓们前往黄金县了......”
“公主殿下!咱们已经没有任何粮食了,根本没法把这些流民百姓留在身边啊......”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去收拢这么多的百姓,咱们这些人连自保都十分困难,怎么还有能力去保护他们?!”
“既然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那就必须尽快离开此地,绝不能再被这些人给拖累了啊!”
“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请公主殿下早做决断啊!”
“公主殿下!那些贼寇是冲着您来的呀!您留着他们在身边,岂不是反而还害了他们的性命?!倒不如就让他们去自生自灭,说不定他们其中大部分人还能逃到一处相对安全之地......”
“对!这话说得有道理!留在咱们身边才是真的害了他们!”
“公主殿下!您是没有看见那些百姓死在自己眼前吗?!咱们一开始就根本不应该去收拢他们!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咱们是官军,所以有不少老弱病残都是死在逃跑的路上了!公主殿下!那么小的孩子,活活被踩死了啊!”
丁太一欲哭无泪地伸出了满是伤痕的双手,不自觉地比划着枉死孩子的大小,脑子里全是那个小孩子的凄惨死状......
“他的母亲哭得痛不欲生,肝肠寸断啊!公主殿下!这一切都是被你害的!!!”
杜曼的脸上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鄙夷地看了一眼带着哭腔,对着公主殿下大声咆哮的丁太一......
“丁太一!这就是战争!要怪就怪这是乱世!公主殿下有公主殿下的考量!而且要不是公主殿下,咱们这些人早就都死光了!”
“什么考量?!这根本就是在害人啊!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啊!难道公主殿下还想学那些该死的贼寇,也来个裹挟流民,然后让他们全都去白白送死?!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了?!”
丁太一怒不可遏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戴着蚩尤面具的明月......
朱文浩立即挺身挡在了明月的身前,并且对着丁太一扬起了手中的短戟......
杜曼也警惕地守在了明月的身边,只要丁太一敢有任何轻举妄动,那他手上的战刀就会毫不犹豫地朝他砍去......
丁太一的眼角立即抽搐了几下,抑制不住的暴怒更是裹挟着满腔热血,直接冲上了他的脑门......
王二麻子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拦一把丁太一,却不想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月,竟是突然越过了挡在她身前的朱文浩,并且在众人的各种劝阻声中,径直走向了那个已经快要背负各种“恶名”的丁太一.....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立即逃向魏兴郡?!魏兴郡就没有贼寇了!?还是应该逃回长安,然后一辈子在别人的讥笑声中苟且偷生?!你看看他们,再问问他们,愿意不愿意?!这是在打仗!就是要不择手段,就要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也不应该草菅人命啊!!!”
丁太一嘶声力竭地大吼着,怒目圆睁地看着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要为国为民的联军战士,可目光所及之人却一个个低下了他们的脑袋......
“传令!所有的妇孺和孩子留下,其他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驱往黄金县!若有不服从者,临阵不战者,临阵逃跑者,其所有亲眷,杀无赦!!!”
“疯了!你简直就是疯了!我们不可能打得过那些贼寇的!你这根本就是带着他们去白白送死啊!!!”
“既然你这么悲天悯人,那就由你丁太一来亲自监斩!若是你胆敢私自放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那不仅这里的百姓都得死,整个西乡县的百姓都要因你而死!!!”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中午时分,汝南国,平舆县城东南方向的城墙上(位于河南省驻马店市东部,东与河南省新蔡县、安徽省临泉县接壤,北与项城市、上蔡县毗邻,南与正阳县相望,西与汝南县相邻。)
夔安目光狰狞地看着慢慢从他眼前徐徐退去的晋人军队,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凝重的李农,脸上竟是渐渐露出了些许毫不掩饰的杀意......
“报!平舆城东南西北四门所在的方位全都点起了狼烟!”
夔安立即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果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冒起了浓浓的黑烟......
“若是围三打一,岂不是事半功倍?!偏偏是四面围困......”
李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支在他和夔安面前“耀武扬威”的敌军,尤其是那面极其扎眼的无难军大旗,竟是忍不住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那这么说来,就是咱们自己主动钻进了别人的圈套,然后还眼巴巴地干等着让人来瓮中捉鳖?!”
夔安眼角抽搐地瞪着脸色发白的李农,抑制不住地举起了手中的战刀......
“扑通”一声!
李农直接当众跪在了夔安的身前,并且还故意往夔安高高举起的战刀前凑了一凑......
“请将军无论如何都不可出城追击,起码在孔将军和支雄将军的援军到来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你他娘这是要让老子去见死不救啊?!无难军既然敢在平舆这里围点打援,显然葛陂那边已经情势危急了!要是平晋王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将军的一片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可是我军连番奔袭,早已是人困马乏啊!而敌军却是以逸待劳,早有埋伏!若是咱们此时再贸然出击,那恐怕不仅救不了葛陂的危局,还会白白陪上咱们所有人的性命啊!”
“啪”的一声!
夔安怒不可遏地狠狠甩了李农一个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恨不得活活揍死这个让他陷入困顿之中的混蛋......
而那些一直嫉恨李农的谋士们,更是一个个幸灾乐祸了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准备在夔安发泄完怒火之后,再好好落井下石地污蔑他一番......
可李农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忍着周身上下的剧痛,慢慢挣扎着爬了起来......
“李农死不足惜......,可将军别忘了......,葛陂那边不仅兵强马壮,而且还有张军师和其他大将镇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就岌岌可危?!而且敌军哪来的那么多兵马?!敢这样正面进攻葛陂大营?!”
夔安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更是冒出了张宾在巡查澺水河道时说过的那些危言耸听......
“报!城内并未发现任何火油或者大量堆积的易燃之物......”
“报!城内除了我军将士,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你们查看了城内的河道没有?!有没有任何断流的迹象?!”
夔安禁不住脱口问了一句,脸上已全是惊惧之色......
“断流?!怎么可能断流?!”
“那河道里的水都泛滥了......”
“嘿嘿,将军大人不会是眼花了吧......”
“滚!!!”
夔安突然怒不可遏地对着两个报信的小卒大吼了一声,立时吓得不知所措的两个小卒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地......
李农却是暗暗地松了一口大气,就连原本发颤的双腿也慢慢止住了抖动......
“看来你小子是早就准备好拖着老子在这平舆城里常驻了?!”
“既然敌军并未想到使用水攻,又没有布下火烧平舆的奸计,将军何不尽快下令埋锅造饭,这样也好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一下?!”
李农忽然不卑不亢地抬起了鼻青脸肿的脑袋,然后目光深邃地瞧向了那个仍旧满脸杀意的夔安......
夔安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乞活军出身的晋人,倒是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够考虑到水攻的可能性了......
李农却并有看出夔安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嫉妒,只是莫名地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偏偏完全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所以不自觉地朝着葛陂的方向看了过去......
“怎么?!你小子竟然开始担心起葛陂那边的战况了?!敌军既然想要用故布疑兵来拖住咱们,那咱们就不如将计就计,一边休整一边看看情况再说......”
夔安忽然咧开了嘴,得意洋洋地大笑了起来......
一众惯会溜须拍马的谋士更是一个个配合着夔安的意思,硬是把李农的谋划说成了是他夔安的策略......
“将军真是好计策啊......”
“简直就是神机妙算......”
“我等真是自愧不如呀......”
李农脸色惨白地看着众口铄金的龌蹉场景,浑身上下更是莫名的疼痛难忍,却不得不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愤和屈辱,以免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夔安的脸上堆着满足的笑意,享受着各种阿谀奉承之词,可目光却始终紧盯着一言不发的李农......
片刻之后......
夔安亲自上前扶起了浑身是伤的李农,可还没等李农把“受宠若惊”顺利演绎完,夔安就已经板起了脸,冷不丁地质问道:“哼哼!敌军这次孤军深入,而且还是孤注一掷,你却要本将军干等在这平舆城里坐山观虎斗?!哼哼!这可是见死不救的罪名!!!”
“平晋王若是真的想要杀了夔将军,那么不管有没有李农来做这只替罪羊,将军都是必死无疑......”
许久之后......
平舆城西北外十里处的沈亭(故沈子国遗址,沈氏始祖聃季载的封地,《汉书·地理志》汝南郡平舆:“故沈子国,今沈亭是也。)
“疯了疯了!士稚啊!你这根本就是在发疯啊!而且还是带着咱们所有人马跟着你一起发疯!算是做哥哥的求你了!赶紧撤离此地吧,若是石勒他们一旦回过味来,又或者孔苌和支雄一起杀回来,那咱们就真的要葬身此地了!”
“再等上片刻......”
“等等等!我就不该让你杀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嘿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快了!那帮丧尽天良的羯人,应该马上就要收到咱们留在平舆城内的大礼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午时三刻,梁州,汉中郡,黄金县城南门外
“晋邈狗贼!出来领死!”
“老贼!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老子现在竖起的可是大晋公主的旗帜!”
“公主殿下在此!你们再不开城投降,就是谋逆造反!”
“你个老不死的晋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娘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你以为区区一个天师道的张咸就能收拾老子了?!啊呸!!!”
杨难敌发狂发疯一般地对着黄金县城的城楼大吼大叫,并且不断领着众贼对着晋邈和所有梁州官军大声谩骂,甚至故意做出各种下流不堪的挑衅动作......
“开城投降!”
“跪地不杀!”
杨难敌横眉冷目地看着已经是残垣断壁的黄金城墙,眼神之中却忽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甚至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那支已经明显有些强弩之末的大军......
毕竟是刚刚大战过一场,又是连续奔袭,大军早已是筋疲力尽......
再加上粮草不济,大部分人还饿着肚子......
尤其之前还有大量的逃兵搞得人心惶惶......
杨难敌暗暗地咬了咬牙根,恨恨地瞪了一眼没有出现任何溃逃迹象的梁州官军,竟是有些佩服起晋邈的治军之能,尤其是眼前这份丝毫不为大军压境所动的定力......
一阵狂风吹来......
杨难敌硬是忍住了立即发动强攻的冲动,甚至开始怀疑起黄金城内是否有所埋伏,无奈之下只好挥手让人把五花大绑的张咸给推搡到了黄金县城的城墙下......
“嘭”的一声!
原本就浑身是伤的张咸直接被贼寇踹翻在了地上,甚至还没等他从皮开肉绽的痛楚中缓过劲来,又是一阵头皮撕裂的剧痛把他从冰冷的地面给强行拉拽了起来......
“你他娘的还敢跟老子犟?!”
“跪好了!他娘的!给老子跪好了!不然打死你!”
张咸浑身是血地拼命挣扎着,甚至故意激怒毒打他的贼寇,恨不得立即死在当场,也不愿辱没了天师道的威名......
“你他娘的找死呀?!”
“再他娘乱动,就把你那些手下全弄死!”
同一时刻,黄金县城的残破城楼上
张援脸色煞白地瞪着城外那面绣着“明月公主”的粗制大旗,胆颤心惊地扫了一眼已经兵临城下的贼寇大军,禁不住朝着他如今唯一可以“指望”的晋邈望去......
可晋邈的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那个被人扯着头发,硬生生从地上强拽起来,却没有一句求饶的黄脸汉子,尤其是看着他全身流血不止,却还能宁死不屈的模样,倒是真信了几分这人就是天师道的张咸......
“晋邈老贼!”
“出来受死!”
“速开城门!”
“跪地不杀!”
晋邈忍不住抽搐了几下眼角,深看了几眼城外那支连“攻城云梯”都没有携带的贼军,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迅速扫了一眼身周惶惶不安的梁州官军......
“晋师......,这些贼军实在是过于势大了......,而且此地的城墙早就破败不堪......”
张援神色慌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眼巴巴地看着脸色越发铁青的晋邈......
“大公子觉得咱们还有逃跑的机会吗?!”
晋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脸色惨白的张援,左手已然握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张援心头顿时“咯噔”了一声,就连脚步也不自觉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晋邈赶紧要上前去“扶”,却不想张援转身就想逃跑......
“大公子......,这是要弃城而逃吗?!”
“不不不!我只是......,我只是......”
张援浑身发颤地僵在了原地,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晋邈的目光......
晋邈却是慢慢把按在张援肩膀上的大手给缓缓地收了回来......
马勋,张伟和三瓜等人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一时竟是全都愣在了当场,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又到底应该去帮谁......
一众将士们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于情于理都应该保护大公子......
可大公子又明显准备弃他们而去......
“扑通”一声!
晋邈忽然当众跪在了张援的面前......
“大公子!虽然贼寇声势浩大,却不过是强弩之末,不然为何只是言语谩骂?!这显然是他们也并无把握可以一举攻下黄金......”
张援禁不住又吞咽了一口唾液,勉强稳住了一丝心神,这才又毛骨茸然地看了一眼还在城外不断叫嚣的贼军......
“只要咱们稳住阵脚,坚守待援,就凭这群乌合之众,根本打不下黄金县城......”
“援军?!晋师?!你刚才说什么?!咱们还有援军?!”
张援立即转头看向了面沉如水的晋邈,简直就像是落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老臣之前已经派人前往梁州城求援,所以只要等到援军到来,那么咱们不仅能够击溃这些该死的贼军,还能迎回公主......,到了那个时候,大公子可就是力挽狂澜的大英雄了,说不定就连公主殿下也会倾心与大公子这样的盖世英雄......”
张援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就连身子都激动得发起了抖......
晋邈的脸上也适时地挤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
“不!我不要死在这里!什么狗屁公主殿下!?老子要回梁州城!你们!你们都给我留在这里坚守!本公子命令你立即派人送我回梁州城!!!”
“咚”的一声!
张援突然两眼一黑,整个人都瘫软在了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张伟手上......
“你做什么?!”
马勋立即一声暴喝,直接带着三瓜等人围了上来......
可晋邈却忽然出手阻止了马勋等人的围剿,并且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畏惧地朝着张伟的身前迈了一大步......
张伟一动不动地扶着昏迷不醒的大公子张援,神色警惕地扫了一眼身周剑拔弩张的马勋等人......
“你叫张伟?!”
“末将正是......”
“关中人士?!”
“末将一族,深受皇恩......”
晋邈神色冷漠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为了大局......”
“末将鲁莽行事,为的只是怕有人扰乱军心......”
晋邈不由得深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有过各种不堪,甚至已经声名狼藉的张伟,竟是突然拔出了佩剑......
“传大公子令!只需坚守三日!梁州援军必到!大公子说了,他会自缚于城楼之上,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人在城在!”
“人亡城亡!”
“誓与大公子一起同生共死!!!”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临阵怯战
“人在城在!”
“人亡城亡!”
“人在城在!”
“人亡城亡!”
梁州守军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响彻在黄金县城南门的四周天际之上......
原本就士气不振的贼军立即出现了大规模的骚动......
“不许说活!”
“不许交头接耳!”
“谁敢再后退一步?!”
“立即就地正法!!!”
王建不自觉地缩了缩皱巴巴的脖子,斜眼瞄了瞄左右两边躁动不安的流寇,立即甩了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给了他的便宜女婿......
杨虎眉头紧皱地点了点头,又瞥了眼那些还算镇定的仇池氐人,这才安耐住了转身就逃的冲动......
李运也在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四周,不断和他的那些亲信打着各种熟练的暗号,并且时刻注意着杨难敌的一举一动......
“王建!李运!杨虎!你们三个立即带兵列阵到前方!”
杨难敌的大手用力一挥,立即就有不少氐人持刀围在了王建和李运,杨虎的身边......
“大首领这是要做什么?!”
王建心惊胆颤地吞了一口刚想要吐出来的老痰,神色紧张地瞥了一眼已经架在他脖子上的冰冷战刀......
李运和杨虎二人也是吓得一阵手脚发软,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哼哼!这仗还没打呢,你们几个已经开始商量着怎么逃了?!要不要再合计一下,怎么砍了老子的这颗脑袋?!”
“不不不,绝无此事啊!”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冤枉啊!大首领!”
“实在是弟兄们连日来不是长途奔袭,就是连番恶战,若是再不休整一下的话......”
李运硬着头皮嘟哝了一半,脖子上立时多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你们他娘的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大首领说了吗?!全部列阵向前!”
王建和杨虎二人立时脸色惨白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赶紧识相地跟着李运一起指挥手下们向前列阵......
杨难敌神色狰狞地注视着贼寇们在氐人战士的警戒下慢慢列阵到了战场的前方,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并且故作冷静地观察起了已经严阵以待的梁州守军......
“晋邈这个龟儿子,老子还真是他娘的小瞧他了!真没想到他不仅占了黄金县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黄金城墙的各个缺口都用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赌上了......”
杨难敌咬牙切齿地紧了紧手里的战刀,强行抑制着不惜一切代价去搏命的冲动......
“这条该死的老狗,只要落到老子的手里,一定要把他剥皮抽筋!”
“大首领千万不要中了晋邈的奸计啊,恐怕这黄金县城内也有不少埋伏,若是咱们贸然攻击的话,一定会损失惨重的......”
杨难敌的嘴角立即翘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哼哼!哼哼哼!你他娘的肚子里还真有点货呀!?说得老子都快觉得是咱们这帮人识破了晋邈老贼的奸计,这才没有贸然出击......”
李运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副受宠若惊的谄媚德性......
“这都是大首领审时度势,英明决断......”
杨难敌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战战兢兢的王建和杨虎......
王建和杨虎二人立即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根本不敢与杨难敌对视一眼......
杨难敌冷冷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次转头看向了那群还在高声呐喊的梁州守军......
“娘的!这帮狗东西吼了半天了,也不嫌累得慌?!李运!现在该怎么办?!西乡县城那边的情况怎们样了?!”
“据之前赶回来的斥候说,挂在城楼上的谢艾已经被人给救了下来......”
“哈哈哈!果然是妇人之仁呀!就为了一个没用的废物,竟然暴露了所有人的踪迹?!哈哈哈!”
“大首领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哈哈哈!老子也没想到那小娘们这么蠢啊!哈哈哈!”
“嘿嘿,大首领要不要留一部分人在这里,然后再虚张声势一下,让他们继续跟晋邈在这里耗着?!
“大军迅速挥兵西乡县?!”
李运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惊喜,实在是没想到杨难敌脑子这么灵活......
“对!活捉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哼!你敢对公主殿下不敬?!”
杨难敌冷不丁地对着李运大吼了一声,甚至对着他扬了扬手中泛着寒光的战刀......
李运立时被突然翻脸的杨难敌给吓得浑身一哆嗦,禁不住差一点就直接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小人......,小人只是一时口误......”
杨难敌轻蔑地撇了撇嘴,却也没心思在这个节骨眼再去跟李运这种蠢货计较什么......
“公主殿下还能逃去哪?!继续派出斥候盯着他们,等老子先灭了晋邈这只老狗再杀回去也不迟!”
李运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硬着头皮再次问道:“那大首领的意思是要让王建和杨虎的人马去打头阵?!”
王建和李运二人立即瞪向了该死的李运,恨不得立刻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李运却是故意侧了侧头,直接避开了二人那副像要吃人的目光......
“这注意倒是不错啊......”
杨难敌刻意拉长了语调,眼角抽搐地看向了那对该死的翁婿......
“王建愿意为大首领赴汤蹈火啊!可就算是加上杨虎的人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开一个缺口啊!”
“大哥!若是再加上李运的人马,小弟立即就亲自带兵为大哥杀出一条血路啊!”
“你们两个混账!大首领是让你们两个去!你们这是要违抗大首领的命令?!还是故意要扰乱军心,延误战机?!”
李运气急败坏地指着王建和李运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要不是碍着杨难敌的威慑,真是恨得扑上去直接砍死这两个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畜生......
“老子怎么不记得说过要让他们两个去打头阵的?!还是说你李运已经在替老子做了主了?!”
“扑通”一声!
李运直接吓得跪在了杨难敌的面前,甚至浑身都发起了颤......
“大首领......,饶命啊......,小人只是口误而已......”
“大首领明察秋毫,绝不能再放任李运这个小人了!”
“对!杀一儆百!”
“老子什么时候让你们两个开口说话了?!”
杨难敌突然怒不可遏地大吼了一声,立即吓得王建和李运二人也一起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弟兄们!黄金县城内根本任何存粮!只要咱们在这里围困他们几日,黄金县城必定不攻自破!传我将令!凡有临阵怯战者,杀无赦!!!”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荡气回肠
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午时四刻,豫州,汝南国,平舆城内,恶臭熏天
夔安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死咬着牙根,左手摁着阵痛不止的肚子,右手则勉力用战刀撑着地面,身子却还是禁不住一个踉跄......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放屁声,直接带出了一坨恶臭难闻的稀屎......
夔安脸色惨白地稳了稳身形,虚弱地扫了一眼周围不是正蹲着拉稀,就是已经倒在地上抽搐,或者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将士们......
尤其是听着那一阵阵连绵不绝的“荡气回肠”,吸着那一股股令人作呕的“屎流屁滚”,更是心急如焚地看向了还在浪费时间,并且不断用银器查验井水的李农......(宋代著名法医学家宋慈的《洗冤集录》中就有用银针验尸的记载。但是古人所指的毒,主要是指剧毒且提炼不纯的砒霜,即*****。只有含有硫的毒药才会与银产生化学反应......)
“怎么会这样?!分明没有毒啊?!”
李农心乱如麻地看着手上仍旧熠熠生辉的银器,额头上禁不住冒出了一丝惶惶不安的冷汗......
“巴豆?!对!一定是他们在井水里下了大量的巴豆!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呀,还请将军立即下令撤军,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还没等李农继续解释下去,他的身后就突然蹿出了两个彪形大汉......
“你们做什么?!放开老子!”
“你他娘还有脸叫唤?!要不是你小子非要让将军在平舆城内驻军,那帮该死的晋狗又算准了咱们长途奔袭之后又累又渴,咱们怎么可能会中了这种阴招?!”
“对!一定就是李农这条晋狗把咱们所有人引到了这个圈套里!”
“哼哼!这毒说不定也是他亲自下的,就是为了让咱们延误战机,没法及时去救援葛陂啊!”
“肯定就是这么回事!李农就是外面那帮晋狗的内应!”
“其心可诛啊!”
“将军!葛陂危矣!平舆危矣啊!”
“摁住他!别让他乱动!”
“杀了他!”
“就地正法!”
“以儆效尤!”
而就在这时!
“弟兄们冲啊!”
“攻进平舆城!”
“杀光这帮该死的羯狗!”
“为百姓们报仇雪恨!!!”
夔安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朝着东南西北四门的方向扫了一眼......
“不好!咱们被三面包围了!”
“将军!只剩下沈亭方向的城门还没有点火示警了......”
“将军!事不宜迟啊!还请将军速速下令撤往沈亭......”
夔安犹豫不决地看着眼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谋士们,隐隐有种难以形容的忐忑不安,目光竟是忍不住再次看向了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农......
“将军万万不可啊!此乃“围三阕一”之计啊!就是要逼将军走沈亭这条路啊!李农可以肯定,此时此刻的沈亭肯定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将军惊慌失措时自投罗网啊!”
“啪”的一个耳光!
李农的嘴角立时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让你他娘的再胡说八道!”
“对!堵上他的嘴巴!”
“将军万万不可听信这条晋狗的胡言乱语!”
“难道只有守在这里等死就对了?!”
“他这是要把咱们所有人都活活害死啊!”
“将军!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啊!”
“娘的!先打死这条晋狗!”
“住手!”
夔安突然对着那群正在对着李农拳打脚踢的谋士们一声大吼,并且赶紧指示亲卫们赶走了这帮惯会落井下石的废物......
谋士们却是不甘心地继续对着李农破口大骂,甚至临被拉走时还不忘再踹上几脚,往他脸上吐几口弄浓痰......
而同一时刻......
晋军的喊杀声也似乎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夔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瞪了一眼明显慌乱不堪的一众谋士,忽然转头朝着葛陂的方向凝视了片刻......
“传我将令!留下一半可以作战的将士拖住那帮晋狗的攻势,其他所有可以行动的将士全部向沈亭撤退......”
众谋士们的脸色立即“唰”的白了一片,忍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周边那些还在不停腹泻,甚至已经倒地不起的将士,显然这些病患是要被夔安给全部抛弃了......
“那这个李农......”
夔安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李农,却不想腹部又是一阵熟悉的阵痛袭来......
“带走!听见没有?!把李农给老子带上!还有!来几个人!抬着老子一起走!!!”
片刻之后......
梁州,汉中郡,西乡县与黄金县的交界处
“挖!继续挖!把这里再挖深一点!”
“听见没有?!那里堆高的地方再夯实一些!”
“还有你们!挖坑的地方记得铺好树枝落叶和泥土!”
“别他妈哭爹喊娘的!”
“谁敢偷懒?!立即派人回去杀了你们的妻儿老小!”
“闭嘴!干活!”
杜曼喉咙沙哑地大喊大叫着,不断指挥着大量被裹挟的流民在高低不平的丘陵地带有序劳作......
谢艾莫名地看了一眼毫无人性,只管严格执行命令的杜曼,忍不住又朝着站在高处的明月深深地凝视了一眼......
可那张令人觉得冰冷无比,且毫无感情的三眼蚩尤面具,却是像长在了明月的脸上一般,让他完全找不到一星半点往昔那个“小草”的熟悉身影......
同一时刻
豫州,颍川郡,离洧水还有15里的地方
“不对!传我将领!所有人立即停止前进!”
孔苌突然高高举起了手,然后强行扭身朝着葛陂的方向看了过去......
“孔将军?!这里四周空旷,没有任何埋伏啊?!”
亲信不明所以地小声嘟哝了几句,赶紧识相地低下了头,满脸都是惊恐不安......
孔苌的眼角抽搐了几下,到底是按捺下了杀意......
“你他娘的懂个屁!这事有蹊跷!哪有人杀进了颍川郡腹地,还夺了那么多城,结果说走就走的?!”
“难道真的是在洧水旁设了埋伏?!可这一路上,咱们确实是捡了不少晋人丢弃的各种物资,不像是有意为之啊......”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搞不好就是故弄玄虚引咱们上钩的!”
“那咱们只要不渡河不就行了?!”
“所以说你小子没脑子啊!他们的意图要是这么简单,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一路引咱们来此?!弄不好这次引咱们过来的只是一些诱饵,而他们的大军已经杀向葛陂了!”
“啊!怪不得这么久了也没见到夔安将军的人马来跟咱们联络一下......”
孔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无忧虑地再次朝着葛陂的方向看了一眼......
“还请将军立即带兵回返,小的愿意率本部人马留守此地殿后,并且探查洧水周边的情况!”
孔苌欣慰地点了点头,迅速举起战刀大吼道:“传我将领!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立即赶往葛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