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自己吓自己
乌日娜的中原话是说得越来越好了,以至于这番流利得感叹一说出来,立时引得惠儿的眼睛瞬间变红了……
“惠儿姐姐,你怎么了?!都怪我这张嘴,我不该再提起小草妹妹的……”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也想小草了,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她不会有事……”
“这有事可是真不好说,我可是听说在我们营地旁边的那片小树林子里找到了一具残骸,听说身上的肉都让不知名的野兽给啃得差不多了,找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蛆!”
“樱桃!你不要瞎说,那肯定不是小草!”惠儿虽然这样喝止了樱桃继续说下去,但心里也不免有些害怕了起来……
惠儿是真的害怕小草会遇到什么不测,更害怕小草真的像樱桃猜测的那样,就是那具被野兽啃噬过的残骸……
“惠儿,我可没有瞎说,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可是看到的人跟我说了,那残骸也是个女孩的尸体,身高方面也和小草差不多……”
“不!不会是小草的……”
“我也没说一定是小草呀?!只不过有人推测过,那具尸骸死亡的时间和小草的失踪,竟然是同一天!”樱桃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楞是弄得她自己的脸色也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苍白了……
“樱桃姐姐,你怎么了?!”
“樱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啊?!我没事,我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难道小草真的遭遇不测了?!”
“不是!不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无论是不是小草在那片小树林里遭遇了不幸,都是有人死在了那里,而那片小树林就在我们营地附近……”
“啊!樱桃姐姐!你是说那只吃人的野兽就在我们身边?!”
乌日娜的话音才落,整个帐内就变得寂静无声了……
而恰在此刻,帐外的风雪声也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野兽在嘶吼和咆哮一般!
“啊!!!有野兽!它们要冲进来了!!!”
“我……我害怕!!!”
“娘亲!我想娘亲了!”
“呜呜呜呜……”
樱桃也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故意用来吓唬惠儿的说辞竟然把整个帐篷里的女孩子们都给吓着了,甚至连她自己也给吓得不轻……
但樱桃毕竟是整个帐内除了惠儿之外,最最得许氏宠爱的人,更是一直有一种身为燕子营第一人的骄傲,所以明明自己也被吓到了,却仍是对着那些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女孩们斥责道:“你们瞎叫什么?!不怕被人听去向祖夫人那边告状?!”
“你……你自己不也是在害怕吗?!”
“谁说我怕了?!你们也不想想这里是哪?!这里是燕子营!我们旁边就是少年营的人,他们可都是拿着兵器的,又和我们只有一栅栏的间隔,你们有什么好害怕的?!”
也多亏了樱桃这一番话,竟是立时让那些已经有些哭哭啼啼,甚至互相搂在一起发抖的女孩慢慢稳住了心神……
“这是风声!你们听不出来吗?!就会自己吓唬自己!”
“可真的好像野兽嚎叫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樱桃的小身板也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脸色也是似乎变得更苍白了一些……
她又何尝不怕呢?!
可越是这种时候,樱桃反而有了一丝担当的勇气,尤其是看见惠儿和乌日娜向她投来的那种近乎救助般的目光,更是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对着一众女孩说道:“我之前话还没说完,你们就这样了?!那具尸骸的确是被野兽啃噬过的,可祖夫人在发现那具尸骸后就安排了许多的人去小树林里仔仔细细地搜查,这个大家都知道点吧?!”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对对,我也记起来了……”
“我好像也见到过……”
听着一众女孩此起彼伏地符合声,樱桃也是大大舒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乌日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竟是脱口而出道:“樱桃姐姐,我听说不仅仅是小草妹妹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崔夫人那边的侍女,那具尸骸会不会是她的?!反正我不信是小草的……”
乌日娜的话似乎引起了帐内所有女孩子的共鸣,一个个都开口符合了起来,她们都不相信小草会有事情,毕竟小草平日里待她们都很好,再加上她的丑陋容貌,对她们更是没有任何威胁,所以谁也不希望小草真的出了什么事……
看着众口一词的都希望小草没事,樱桃的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怎么自己平日里那么调教她们,教她们那么多才艺,怎么这些人却都只惦记着那个丑丫头,难道就因为那丫头会讨好人?!
可她们怎么不想想,小草那丑丫头除了会做好人之外,那是一点才艺都没有的!
更没有像自己那样“尽心尽力”地教过她们!
哼!都是一群小白眼狼,白教她们那么多东西了!
不过,樱桃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对于小草的失踪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这丑丫头对自己也很不错,一下子人没了踪影,总归是会有些担心的……
哎,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到底去了哪里?!
怎么就突然一点音讯和踪迹都没有了?!
难不成真是被什么野兽给叼走了?!
想到这可怕的可能,樱桃也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赶紧轻轻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惠儿似乎也希望大家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所以突然开口岔开话题道:“樱桃,你听说了没有,明天好像会有四个新人过来……”
“四个人?!祖夫人跟你说的吗?!”樱桃说话这句话,心里就有些后悔,自己这话一出口,岂不是就是承认了自己在许氏面前的受宠不如惠儿了吗?!
可这种明争暗斗的事情也只能放在心里,她郑樱桃才不会把什么不高兴都放脸上!
“惠儿,你还知道些什么吗?!这次来的人可别像那个什么崔夫人一样,才来没多久,就因为那个“崔将军”犯事给直接抓走了!”
“是呀,樱桃,崔夫人可真的有点可怜,她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被人一路拖走……”
“好像是那个祖道重命人直接拖的……”
“祖道重好残忍,崔夫人可是还有着身孕的…..”
“嘘!别说下去了!她是你能去可怜的吗?!”
第七百五十八章:禁忌话题
看着樱桃和惠儿两个人相继陷入了沉默,乌日娜也变得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她原来的目的只是想通过小草的失踪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并借此来增加惠儿对自己的好感……
至于小草的死活,其实乌日娜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小草对谁都很好,对她乌日娜也不错,可她就是看不惯惠儿对小草那么好!
更看不惯樱桃那么假惺惺,整天跟惠儿姐妹长,姐妹短的,叫得那么亲切!
实际上她郑樱桃根本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尤其是还被自己好几次都偷听到她在别人面前数落惠儿的不是!
可惠儿就是不信自己说的,不仅不信,还和樱桃处得越来越好,真真是气死人了!
特别是现在,这个樱桃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讽刺和教训起自己的惠儿姐姐了?!
可偏偏乌日娜现在是一句话也帮不上忙,因为她很清楚她自己是什么身份,更清楚樱桃现在是祖夫人眼前的红人,更何况深究起来,引出“崔夫人”这个话题的人还是自己……
惠儿自然是不知道乌日娜在想什么,更没有把樱桃的当面警告往其他方面多想,毕竟樱桃说得没错,那个崔夫人的死活,真的和她没有任何关心,更不是她可以去可怜的……
樱桃倒是真的有些小得意,尤其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用话语上的小技巧,稍稍在气势上压住了一点惠儿!
不过樱桃可没有把这份小得意露在脸上,反而越发显得严肃起来,目光更是扫视了一遍众人,以示警告!
看着不少人都不敢和自己对视,甚至还低下了头,樱桃是真的打心底里高兴,她是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而且特别享受!
可偏偏总归是有人特别不服气樱桃,眼见她气势这么霸道,楞是冷不丁地丢了一句话出来:“也不知道现在祖夫人怎么样了?听说这一阵祖夫人一直是一个人待在自己帐内,哪都不去,连徐媛那小丫头都不敢多去,你们说祖夫人这样,会不会是因为那个祖将军新纳的杨姝儿?!”
这个话题看似禁忌,实际上却是对女孩子们有着无比的吸引力,所以那人的话音才一落地,就有不少人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了起来,似乎都忘记了樱桃之前的威慑……
惠儿的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丝担忧,毕竟杨姝儿的事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各种的说法都有,在她看来,许氏之所以深居简出,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可正因为如此,惠儿才更加担心起了许氏,毕竟许氏对她不仅有恩,更是照顾有佳,她自然是向着许氏,护着许氏的!
可这会子听着众人各种揣测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樱桃,希望她可以做些什么,阻止这种议论!
樱桃其实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有人竟然敢这样胆大妄为,公然谈论这样禁忌的话题!
要知道,许氏就是她目前最大的靠山,可樱桃心里也明白,这女人的一切,从来通过男人来实现的……
男人爱你,你就有了一切,如果男人不爱你了,那么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瞬间失去,甚至被一个新的女人所取代!
而许氏作为祖逖的正妻,自然是整个女营最大的仰仗,可如今祖逖新纳了一个杨姝儿出来,这一代新人换旧人的事,真的是屡见不鲜……
更何况,祖逖自从纳了那个杨姝儿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女营,甚至连那个杨姝儿也从未以妾侍或者其他身份来过这里,这其中的各种可能真的是耐人寻味……
但樱桃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杨姝儿取代了许氏,那么自己的日子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所以在樱桃看来,那个杨姝儿就是她现在最大的敌人,她是必须和许氏一起同仇敌忾对付那个杨姝儿!
真是不知道那个小狐狸到底是有了手段,竟然能把祖逖这样一个大英雄都给迷惑了!?
这本事,樱桃自己也说不清是痛恨还是嫉妒,毕竟能成为祖逖的女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的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而且樱桃也算是听出来了,那个冷不丁说起这个话题的人,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眼,说不定就是想看自己出丑,更想提醒自己许氏已经失宠!
许氏失宠,也就意味着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谁让自己那么讨许氏的欢心呢?!
她这样的情况,那个杨姝儿能给她好脸色看?!
那个说起这个话题的人,她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再看看惠儿对自己投来的那种求助的眼神,樱桃瞬间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维护自己在这个帐内,甚至是整个燕子营的权威了!
“张梓儿,你给我出来!今天我非要扒了你这个小蹄子的皮,你竟然敢说祖夫人的闲话,我今天非要拉你去见见祖夫人,让祖夫人也听听,什么时候你一个卑贱之人也可以随便议论祖夫人了?!”
“我……我没有……没有议论……我只是听说……”张梓儿明显是有些被樱桃的气势给吓到了,虽然心里已经十分懊悔,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乱嚼舌头……
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而且那个郑樱桃也没有任何想要妥协的样子,真的是让张梓儿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樱桃哪里管你后悔不后悔,害怕不害怕?!你越是气势弱,她就越是放得开手,上去就一把扯住了张梓儿的头发,一个巴掌就直接拍了过去!
巴掌声很响亮,张梓儿也被一下子给打懵了,惠儿眼见事情闹大了,也赶紧来劝,其他女孩也是不断地说着好话,希望樱桃能放过张梓儿这次……
毕竟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次确实是张梓儿不对,可真的闹到了祖夫人的面前,不仅是张梓儿会倒霉,她们人人都会倒大霉……
樱桃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才不会真的把张梓儿拉去祖夫人那里,如果真去了,那才是傻子,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说,说不定还让祖夫人觉得自己呱噪,甚至把整个燕子营的姐妹都给得罪了!
毕竟弱者总是被人同情的,而自己如果为了要出风头而让所有人对自己忌讳,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这点人情世故,樱桃还是相当明白的!
到底是在大族里生活过很久,这种争风吃醋的事也实在是见得多了,听得也多了,再加上她本就聪慧,所以从一听说这事开始,她在祖夫人那里的时候就特别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主母……
所以,与其把事情闹大,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一直在跟自己作对的张梓儿,顺便给其他人一个面子,希望这番打骂可以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看她以后还敢对自己不敬?!
还敢不敢乱嚼舌头了?!
乌日娜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心情是真得非常不好,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用来讨好惠儿的话,竟然会引申出那么多的话题,尤其是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似乎还为樱桃增加了不少的威势,真是得不偿失……
可事到如今,乌日娜也只有一声叹息了……
同一时刻,潼关外,商队营地内,小草的帐外
阿郎正用着无法理解的语气说道:“小草,你为什么要用明月这个名字去燕子营?!”
第七百五十九章:重新开始
公元311年十月初六的深夜,北风呼啸,万里飘雪……
小草一个人枯坐在自己帐内的火坑边,并且怀抱着她那把失而复得的琵琶,独自出神……
若是有人看到她那副恍然若失,甚至有些悲伤的神情,或许也会为她难过吧……
幸好,火坑里发出的热量是暖和的……
可就是填补不了小草此刻那空空如也的心灵……
明日她就要重回燕子营了,而且是以明月的名字回去……
“明月”这两个字,真的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使用过了……
他们会认出自己就是小草吗?!
惠儿,樱桃,还有鲍姑,魏姨她们,会不会已经把自己忘记了?!
葛洪他还好吗?
谢艾和孙盛这两个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至于秃发思复鞬和祖道重……
嗯……
总觉得这两个人都是怪人……
对了!还有徐媛那个小丫头!
她或许应该能认出自己吧?!
那丫头真的好神奇,只要一触碰到别人,就似乎能立即明白那人此时此刻的想法……
也不知道这次回去还能不能看到那个丫头了?
要是看到,一定要想办法捉弄捉弄这个小丫头!
可捉弄徐媛的想法刚冒出来,小草却突然有一种想要大哭的冲动,因为她知道,徐媛一定也想她了,她跟她是最贴心的!
她一定为了自己伤心难过了很久吧……
可一想到徐媛的义母,小草就有些头疼……
对于许氏,小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尤其是她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神,真的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但……
这也是必须要去面对的!
想到这里,小草竟是忽然调皮地皱了皱小鼻子,并且对着自己想象中的那个许氏吐了吐小舌头!
她竟然让自己认她做主母?!
嘻嘻!
若是她以后知道了自己就是明月公主,那她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还敢对自己摆出那副“主母”的威势吗?!
哼哼!
自己是不是应该先练练怎么板起脸来?!
否则到时候一个忍不住笑出来该怎么办?!
小草是越想越开心,越想越想笑,可偏偏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毕竟这个帐内,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着了!
她可不想吵醒任何人……
等到这一阵笑意过去,小草此刻的心情,也似乎安静了不少……
再想想自己即将使用的新名字,其实就和明月公主就差了“公主”两个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已经关注到了这点?!
不知道阿郎在向祖逖那些人提出自己要去燕子营的时候,祖逖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不管他们当时是什么反应,自己总归是又可以回到燕子营了,而且还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帐篷!
而祖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燕子营那边正好有一个独立的小帐篷空了出来,正好用来给自己住!
当然,小草也清楚,祖逖能这样做,绝对是因为看在蒲洪和阿郎的面上……
想到这里,小草却是忽然摇了摇头,甚至有些自嘲似地笑了一笑……
自己的新名字就像现在使用的名字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
一个是漫山遍野的小草,一个是再普通不过的,每天都能看见的月儿,这都是老百姓们经常会用来给女孩子取名用的名字……
所以,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关注到“明月”这两个字的特别之处?!
自己还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小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稍稍在自己的心里驱散了一下那份从始至终得忐忑……
她曾经是那样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就是明月公主……
并且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恐惧……
可如今,却是她自己在主动释放各种信号!
这种心境上的差别,也真是让小草自己都觉得有些唏嘘不已……
火坑里的炭火还在“噼啪”作响,小草借着火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把曲项琵琶,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回忆起了她的过往……
那些曾经身为“明月公主”时的种种往事……
小草的眼神又变得有些黯淡了下去,因为回想起那些经历,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红姨的死,总归是她心里无法挥去的阴霾,可她也从没有忘记过那些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傅宣现在不知道身在何方……
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一定会四处打探自己的消息,甚至还徘徊在函谷关那一带不肯离去……
真的希望他不要再去寻找自己了,这关中大地,到处都是凶险……
如果他能平安返回了河阴与家人一起团聚,想必傅袛他老人家也会开心的吧……
这样也可以稍稍平复一下自己对傅氏一族的愧疚,毕竟傅梅和傅兰的凄惨遭遇,尤其是傅氏那么多族人的惨死,其实都是因为她的任性……
想到那些“任性”,小草也无法避免地再次想起了那个和她有过许多生死经历的冉瞻……
他竟是真的来了,而且似乎就是来寻找自己的!
可这份感动却为何如此令人害怕?!
尤其是他那双炙热的眼睛,吓得人根本无法直视……
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
小绿应该也还没有告诉他……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秘密……
或许他就会好受一些了吧……
可为什么他抓住自己双肩时,那种凄凉的眼神,如此让人难以忘却?!
小草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怎么会喜欢上了自己?!
小草有些抗拒这样的想法,总觉得一切都变化得太过突然!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明明只有七岁不到……
小草强迫着自己不再去想冉瞻,可不去想他,偏偏阿郎的身影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在听到自己要用“明月”这两个字进入燕子营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难过表情,为何如此让人觉得悲伤?!
难道只是因为他曾经听到过?!
只是因为冉瞻曾经这么叫过自己?!
可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问?!
只是那样哀伤地离开了自己的帐篷……
哎,又是一个没有头绪的事情!
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那么闲的?!
为什么都非要来盯着自己?!
哎,好了好了,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反正明天就可以回到燕子营了,那里可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而且小草一想到自己马上又可以见到惠儿和樱桃她们了,心情就变得特别好!
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能不能认出自己?!
嘻嘻!
真有趣!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第七百六十章:从未忘恩
公元311年十月初六,晚上,安定郡某处,大雪纷飞,火光冲天,厮杀声与惨叫声混成了一片!
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那个裴苞,却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静地骑在马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裴苞的手上还拿着一张羊皮做的地图,并借着火光用木炭在地图上的某个标记上划了一划……
而每当一个标记被划去,就意味着一个部落已经被毁灭……
姚弋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策马来到了裴苞的身边,他真的很想趁着他不备的时候一刀结果了这个混蛋的性命!
但偏偏不知道出于何种心里,姚弋仲竟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男人……
“怎么?!不想趁着我不备的时候一刀砍了我?!”
“不是不想……”
“哈哈哈!姚弋仲你看到这张地图没有?!这是我在安定郡这么多年来一直偷偷记录下来的!只要有了它,这安定郡的各大部族就一个都别想逃掉!哈哈哈!”
“裴苞,你做下这等残酷之事,你就不怕有人走漏了风声?!”
“走漏风声?!哈哈哈,走漏风声好啊!我还就怕这个安定郡不够乱呢!!这样整个安定郡的人,只要看到我们的旗帜就会闻风丧胆,这样岂不是省去了我们许多的时间?!”
“裴苞,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你就不怕人神共愤?!你就不怕我岳父事后拿你的首级来安抚安定的诸胡?!”
“哈哈哈!姚弋仲啊姚弋仲,你难道忘记了?!同意这样烧杀劫掠的人不就是你的好岳父吗?!你就算是真的想杀我,那也得先有命啊!哈哈哈哈!”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阴谋?!哪里有什么阴谋?!我可都是堂堂正正在你们两个面前提出的建议,你岳父会一点都看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这不是笑话吗?!”
“……”
“你看看,我现在可是打着你那个岳父大人的旗号,杀人的时候也是高吼着贾匹的名字,你觉得这些愚蠢的诸胡会恨我吗?!他们要恨也应该是去恨贾匹啊!哈哈哈!!!”
姚弋仲沉默了,裴苞的疯狂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裴苞竟然会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他根本就是要彻底抹杀贾匹在安定郡的所有名望,甚至还要让贾匹成为整个安定郡,甚至整个关中诸胡的仇敌!
“裴苞,我实在是不明白,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要什么好处?!你一个羌人,根本不可能懂得我的心思,我所做的一切虽然看似残忍,却是有利于千秋万代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世人也都会明白的……”
姚弋仲根本就不明白裴苞在说些什么,也根本不想去思考裴苞到底在发什么疯?!
这样一番完全没有人性的话,也只有疯子才会说得出口!
“你和贾匹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我不知道的?!”
“深仇大恨?!没有!从来没有!贾匹对我只有大恩!这份恩情,我裴苞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铭记于心?!哈哈哈!你就是这样知恩图报的?!”
“贾匹虽然对我有恩,可我却不能罔顾大义!我今日的所作所为,看似无情无义,实际上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哼哼!这是我听到过最大的笑话了!”
“姚弋仲,你不过是一个羌人,你怎么可能会明白?!又怎么可能会理解我们这些中原人眼看着自己山河破碎的心情?!你再看看这片土地上还有几个中原人?!”
“什么意思?!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姚弋仲,你看着像是很愤怒,你又问了那么多,可却没有一丝想要杀了我这个混蛋的意思,难道你真的不想阻止我吗?!你现在只需要拔出刀就可以轻易地一刀杀了我,为什么还不杀?!哈哈哈!!!”
“……”
裴苞看着这样阴着脸却一言不吭的姚弋仲却是一丝害怕与恐惧都没有,更像是早就看穿了姚弋仲的心思一般,继续大笑道:“哈哈哈,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姚弋仲能说不是吗?!
当然不能!
他真的很想知道裴苞这样做的目的,因为他看得出,裴苞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是此时此刻,裴苞又似乎十分愿意把他的真实心意告诉自己,这让姚弋仲如何拒绝?!
“我知道,你恨你的岳父贾匹,是不是?!”
“……”
“姚弋仲,你可以不回答,但我知道你真的很恨,毕竟你的叔父就是被贾匹下令杀死的,而执行那个命令的人就是我!”
“裴苞,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你现在杀了我?!那么谁来扯起这面贾字大旗?!谁来挥起屠刀?!谁来做这个安定郡的屠夫?!你来吗?!哈哈哈!!!”
“你!!!”
“姚弋仲啊姚弋仲,你别弄好像自己很清白似的!这种杀人的事你做得还少吗?!这安定郡的每一个冬季,不都是在各个部落的刀光剑影之中渡过的吗?!你姚弋仲就没干过这种杀人劫粮的事情?!哈哈哈!别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装什么狗屁好人了!”
“哼哼!”
裴苞看着姚弋仲那副还在假惺惺冷哼的模样,心情真的愉悦极了,尤其是听到耳边不时还在传来的那些喊杀声和惨叫声,更是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激动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不错!你是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你还是做了我的帮凶啊!你这样做的理由要我给你说破吗?!哈哈哈!还不是因为你也想贾匹死,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你的叔父,对不对?!哈哈哈!”
“……”
“怎么?!不敢承认了?!”裴苞像是有些鄙夷地对着姚弋仲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贾匹可真是瞎了眼睛,收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婿”啊!可怜我那个如花似玉的大侄女,竟然要委身与你这一个卑贱的羌人!”
第七百六十一章:羌与汉的融合
裴苞似乎是在故意激怒着姚弋仲那紧绷着的每一寸神经,可姚弋仲偏偏像是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反而还有些轻蔑地看了裴苞一眼……
“你说我们羌人卑贱?!难道你的身上就没有一点羌人的血脉了?!你可别忘了,****之际乃至春秋战国,我们羌人都在中原立过国!”(从夏代到商代,羌人就开始陆续进入中原,之后还建立了吕国,申国和许国,还有最著名的齐国也是羌人立国,因为姜子牙本身就是羌人!而且在古代,羌同姜同音且互通互用!这也是历史上羌族第一次与汉族的大融合)
裴苞明显楞了一下,他倒是真的没想到姚弋仲会这样驳斥自己,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了……(大融合是一个十分漫长和痛苦的过程,有史记载的另外两次羌人与汉族的大融合,则分别是魏晋十六国,南北朝时期和隋唐时期的大融合了。)
裴苞的脸色显得十分不自然,甚至有些激动得想要发怒,可他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姚弋仲所说的话,毕竟姚弋仲说的不仅是实话,而且还是大大的实话!
因为有太多太多关于羌人和中原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事实,都被记载在《史记》之上,而《史记》这部司马迁所记录的正史,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巨著,更是他们这些豪门大族一直尊崇的!(实际上,《史记》最初没有固定书名,称“太史公书”,或“太史公记”,也有叫“太史公”的。据现知材料考证,最早称司马迁这部史著为《史记》的,是东汉桓帝时写的《东海庙碑》,此前“史记”是古代史书的通称。从三国开始,“史记”由通称逐渐成为“太史公书”的专名,我这里就直接叫后世通用的《史记》了,大家见谅。)
裴苞用着怪异的目光看着姚弋仲,显然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姚弋仲这样的羌人也会读史书,而且看样子还懂得不少……(羌汉融合的完成基本上就是在隋唐时期了。)
实际上,在裴苞的心里,羌人也确实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族群,他们不仅种族构成复杂,而且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基本上已经和中原人长得没啥大的区别了……(事实上,在大禹治水时期,一部分羌人就因为治水有功而留居在了黄河以南,甚至还被分封成了许多姜姓国,如吕,申,许等国,这在《国语.周语下》和《史记》卷二三的《齐太公世家》里面,还有《史记》卷四的《周本纪》和《诗经.大雅》中都有记载。)
更何况,严格地说起来,周朝其实也算是西戎蛮夷,而周朝的贵族和羌人贵族之间的联系也是真的十分紧密!
周朝建立以前,因为地域关系,周朝的姬氏贵族和羌人的姜氏贵族世代联姻,如周人的始祖后稷,他的母亲就叫姜嫄,太王之妃叫太姜,文王元妃叫周姜,武王的元妃叫邑姜,是姜太公的女儿,由此可见,周文王以姜太公为师,太公又辅佐周武王伐纣,也就合情合理了!(请参考《尚书.牧誓》,《史记·殷本纪》,和《史记》卷四的《周本纪》)
武王伐纣的时候,中原的姜氏诸国,如申国,吕国,许国等国家又联合同源的西羌诸部和其他势力一起伐纣,等到周人坐稳天下,姬,姜两氏之间的联姻就更加紧密了!
譬如,周宣王的母亲就是娶自姜氏,而他的王后也来自姜氏!
这种情况在春秋时代的诸侯身上就更多了,譬如姬氏的卫国就迎娶过姜氏诸侯的女儿,如庄姜,敬姜,夷姜,宣姜等等;鲁国也有文姜,哀姜,声姜,穆姜等等;晋国则有姜氏(穆公夫人),齐姜等等!(请参考刘向的《列女传》)
而姜氏诸侯国也会同样迎取姬氏诸侯的女子,如齐国有季姬,王姬,蔡姬,卫姬等等,这王室贵族尚且如此,平民之间的通婚就更多更频繁了!
由此可见,诸夏之贵族,平民,乃至奴隶的血统早就混有羌族血统了!(请参考刘向的《列女传》和《春秋.左传》,《史记》之鲁,卫,晋,郑,齐的《世家》)
所以姚弋仲的这句话,可真的算是狠狠地抽了裴苞一个响亮的耳光,因为这是裴苞虽然不想承认,却根本无法抹杀的事实!(顺便说一句,以前看易中天曾经在电视上说哭长城的那个孟姜女,易中天说她名字的意义实际上是孟女女!!!就因为姜有女子的意思!!!他说这番话出来,真心有些不学无术啊!而且大家现在看了上文那么多的解释,是不是也会觉得十分搞笑?!孟姜女,实际上就是先祖是羌人的孟姓女子而已!)
裴苞很想争辩,而唯一能争辩的也就是羌人的族缘和种姓实在太过繁杂,甚至很多人只是因为也生活在那片羌人聚居之地而统称为羌人,但他裴苞做为一个饱学之士,难不成还要跟姚弋仲争辩说,人家那个羌人,是你们羌人中的贵族?!
如果他这么说了,那岂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了?!
因为不论是不是贵族,他们都是羌人啊……
姚弋仲看着裴苞脸上那副阴晴不定的样子,心中却是突然没有了一丝要和他这种人计较的心思了,因为像他裴苞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这次要不是他说的话涉及到了祖源问题上,姚弋仲是根本不会去搭理裴苞的……
老实说,在这样的乱世里,哪一族的百姓都是一样,都在一起共同反抗压迫,反抗欺压,一起为生存而拼搏,谁也没有比谁好多少……
反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门大族,无论是哪一族的,都在不遗余力地不断煽动各种族群之间的对抗……
想到这点,姚弋仲忽然觉得心中一痛,因为仔细想来,贾匹这么多年来在安定郡的诸胡之间推行的怀柔政策,还真的是让安定郡的各族之间都和睦了许多,也正是因为贾匹的存在,才有了安定郡过往的繁荣!
可如今,自己正在亲手毁灭这一切!
第七百六十二章:姚弋仲的野心
裴苞狰狞的目光恶毒地盯着面前的姚弋仲,他恨不得立刻拿刀砍死姚弋仲!
而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就像是燎原的怒火一般,一下子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裴苞还是死命地压抑住了这股子邪火,因为他很清楚他现在和姚弋仲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在这样近的距离内,一旦自己不能对他一击毙命,那么姚弋仲的反击必然会令他后悔终生!
他裴苞绝对不能死在这种地方,他还有更大的理想和抱负要去完成,怎么无辜枉死在这种地方?!
他姚弋仲不过是贱命一条,可他裴苞可不一样!!!
裴苞就是不断用这种心理层面的暗示来强制着自己对姚弋仲的恨意,他绝对不能因小失大,更不能堵上他自己的性命去意气用事,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绝不能在这里就结束了……
可姚弋仲那微微出神的样子,尤其是此刻那似乎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真的是让裴苞有点难以自持地徘徊在了杀与不杀的边缘……
但理智总归是战胜了冲动……
裴苞也是经历过无数生死,并且看尽了人间冷暖,更是走过了人生许许多多的高低起伏,所以在这样诱惑的一刻,他仍旧克制住了自己那似乎无穷无尽地杀意,并且只是把这些杀意化作了一缕难以形容的笑容……
姚弋仲并没有看到那一抹已经不能用狰狞可以形容的笑容……
若是他看到了,或许……
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但从来就没有什么或许……
而这对于裴苞来说,真的是太好不过了!
尤其是这越来越密的风雪声,更是很好的掩藏了他心底里仍旧在不断冒出来的杀意……
而此刻的姚弋仲也似乎终于从远处的火光那里收回了心神,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裴苞,倒是有些出乎意外的感觉……
原本以为裴苞为恼羞成怒,竟是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的修养功夫这么好?!
“裴苞,这些妇孺全杀了,可是真的有点可惜……”
“能跑的早就都跑了,留在这里被我们砍杀的也不过是些奴隶和没有地位的平民了,你没看到吗?只要是能逃出这个部落营地的,我都没有派人去追杀,这不是已经放他们一条生路了吗?!”
“哼!你这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恐慌吧?!”
“那你的意思是想叫我赶尽杀绝吗?!嘿嘿,我要是真的赶尽杀绝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吧?!”
姚弋仲没有回答裴苞的这个有些奇怪的问题,眼神中更是没有透露出一点他自己的真实心意,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裴苞,一言不发……
“我就是要制造恐慌,这里越恐慌对我们岂不是更有利?!这么多留下的,来不及逃的妇孺,我不杀她们,难道我们还有多余粮食可以去喂她们吗?!”
“看来你真的是铁了心了……”
“姚弋仲!你不要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你应该很清楚,她们的尸体有什么用处!我们需要大量的粮食!而要让士卒有力气,光吃那些粟米有用吗?!”
“……”
“姚弋仲,我们和匈奴人的这场仗很有可能会变成持久战,你不明白吗?!”
姚弋仲明白!
姚弋仲怎么可能不明白?!
可这场仗还是他想要的那场仗吗?!
或许从他决定跟随贾匹一起抗击匈奴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其实姚弋仲的心里也很清楚,如果贾匹真的战败了,那么对于安定郡的所有百姓来说,一样是一场灾难……
而且灾难过后,自己再想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抱负,也会变得更加渺茫……
匈奴人一定会给他们这些人套上更加残酷的枷锁,以免他们生出其他祸事,到了那个时候,除了继续做别人的奴隶之外,根本不会有任何希望……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利用贾匹的默许和裴苞的屠刀,来为自己的将来做一些关键的铺垫……
只要这次“筹粮”结束,安定郡必然是一片生灵涂炭,可只要不赶尽杀绝,那些留下的妇孺就会被自己的人马慢慢接受……
只要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姚”字大旗一展开,想必这一大群人就会成为自己部族未来最重要的人口来源!
而这大量的人口也将会让自己的部族更加强大,甚至有了割据一方的实力!
利用他们的仇恨,利用他们的无助,利用他们的脆弱,让他们紧紧团结在自己的身边……
为了这个野心,代价真的好大……
但是值得!
而实际上,姚弋仲也没有把握这样做一定能成功,更不清楚自己的便宜岳父贾匹到底可以走到哪一步……
但有一点,他却是无比的清楚,那就是他和裴苞早就已经是狼狈为奸,甚至根本没有想过可以让贾匹继续活下去……
只要贾匹还活着,那么他早晚都会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如果把事实真相公布出来,他和裴苞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只有贾匹死了,他们才能接收下贾匹所拥有的一切,而贾匹也正是挡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障碍!
甚至是根本无法逾越的障碍!
这不仅是裴苞的意思,也是他姚弋仲的决定,而现在的这些屠杀,不过是刚刚开始……
至于贾匹的女儿……
他也绝不会放弃!
姚弋仲淡淡地瞟了一眼裴苞,然后用着他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平静语气说道:“裴苞,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速度真的很慢吗?!匈奴人的援军可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我岳父那边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裴苞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姚弋仲,他的语气实在是太平静了,甚至说出来的这些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姚弋仲把裴苞那副疑惑的神情看在了眼里,却是没有一丝要和裴苞多费口舌的心情,所以直接说道:“我觉得我们两支人马可以分开行事,这样不仅可以提高速度,也可以尽快完成筹粮的事……”
裴苞听完姚弋仲的这些话,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姚弋仲,他总觉得姚弋仲这个人似乎变得有些令人难以揣测了……
“我们约定一个地点和时间吧,这样我们到时候就可以在那里集合!谁都不许耽误时间,你看如何?”
裴苞眼见姚弋仲主意已定,也就没有了挽留的意思,他是根本不担心姚弋仲会耍什么花样,毕竟他们现在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第七百六十三章:幸运的贾匹
裴苞忽然有些错觉,似乎姚弋仲之前在贾匹面前还阻止过自己的策略,可为何一渡过漆水后,姚弋仲反而像是变成了最支持自己的人?!
这样的反差,实在是让裴苞这样老奸巨猾的人都有些瞠目结舌,可一时之间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不过,姚弋仲的提议确实很吸引人,本来和他姚弋仲待在一起就觉得十分别扭,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身边跟着一个完全无法把控的人物,尤其这个人还十分危险……
现在他姚弋仲愿意主动提出分道扬镳的建议,这样不仅少了许多互相掣肘,更避免了其他许多潜在的麻烦……
同时也加快了为大军“筹粮”的速度,甚至还少了一种彼此互相监视的束缚……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缴获财物的分配上,也可以有更多的分配空间……
裴苞有些深意地看了一眼这个自命不凡的羌人,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可能真的太小看他了,毕竟在他裴苞的记忆力,姚弋仲不过是一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小人物而已……
可事实上,裴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姚弋仲这个羌人确实有许多让人无法捉摸的地方,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十分可怕……
如果当初姚弋仲能够顺从自己的蛊惑,在他和贾氏千金大婚的那天,他能亲手杀了他的岳父,那么自己或许就可以早一步使用雷霆手段夺得安定郡的控制权!
可是然后呢?!
自己有本事能够指挥得动那些诸胡之人去对抗匈奴人吗?!
应该没有贾匹那么大的威望吧……
想到这里,裴苞忽然觉得心中一紧,要是当初姚弋仲真的杀了贾匹,那现在的安定郡会不会早就已经战火四起了?!
当然,这个战火四起绝不是现在这个情形……
甚至很有可能,是所有的诸胡部落引着匈奴人来践踏安定郡了……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只有把自己这个贾匹最信任的人杀了,那些诸胡才能最大限度的去讨好匈奴人!
所以,于情于理,贾匹在那个时候是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意外!
否则,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事情?!
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大好局面了……
虽然这个局面能否维持下去,全靠接下来的“筹粮”情况……
但能率领如此大规模的诸胡人马,甚至还统合了一部分的关中豪门,并且驾驭他们顺从的去和匈奴作战,放眼整个关中,或许也只有贾匹一个人能做得到了……
尤其是现在,贾匹还把那些不可一世的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打得那些匈奴人只敢龟缩在旬邑城!
如果贾匹不在了,会有这种局面吗?!
自己又能够像现在这样施行自己的谋划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呼啸的北风,还是裴苞自己联想到的那些可怕后果,裴苞竟是突然浑身都打起了冷颤……
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会想要在那种大婚之日的场合去痛下杀手?!
难道仅仅是因为羡慕和嫉妒贾匹活得太开心,太潇洒了?!
就因为贾匹那天太过于志得意满了?!
为什么自己堂堂的名门之后,却要去做他贾匹的奴仆?!
他竟然还非要逼自己一个名门之后去认他为主?!
他知道不知道他这是在践踏他所有的尊严?!
而自己就是在他说出“认主”那番话后,从心底里彻底和贾匹决裂的!
一切都是他的错!
可为什么一切的荣耀还都要归于他贾匹?!
他贾匹就是这样报答自己对他那么多年的辛勤付出?!
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去施行那种让自己发狂的优待政策?!
去优待那些该死的杂胡和异族?!
难道他贾匹真的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些该死的杂胡和异族,才弄得现在山河破碎吗?!!!
可自己那天机关算尽的结果呢?!
贾匹依然没有死……
反而更加意气风发了!
看看现在的贾匹,那种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哪怕在这样危难的时刻,他竟然还能保持那一份作为统帅的冷静!
裴苞也不知道自己该不不该去庆幸他贾匹还没有死了……
裴苞很想笑……
可他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甚至有些感激姚弋仲没有听从他的蛊惑,不然自己现在又如何能寻得这样好的机会?!
裴苞其实心里很清楚,只要他贾匹还活着,那么他在安定郡的威望就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即使自己有心使用霹雳手段来慑服诸胡,但实际上,成功的可能性真的很少很少……
尤其是在他们实力基本无损的情况下……
裴苞真的觉得有些后怕,他当时是怎么就被恨意给冲昏了头脑?!
而这些悔意,已经伴随了他许久许久……
幸好自己害怕的那些结果都没有发生……
幸好…….
可他姚弋仲是怎么克服那股子杀意的?!
即使他不信贾匹真的杀了他的叔父,但他怎么可能不去怀疑?!
只要一去怀疑,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在自己那样有意安排之下还能保持冷静?!
这得要有多大的城府和心机?!
难道自己一开始就上了姚弋仲的当?!
他根本不在乎他的叔父?!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姚弋仲到底想做什么?!
裴苞突然感觉有一丝寒意漫布全身……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这份警觉……
似乎自己眼前的这个羌人姚弋仲,或许会成长为一个连他都会害怕和恐惧的人物……
真到了那时,自己还能是他的对手吗?!
或许……
自己真的应该在他刚才出神的时候,一刀砍死他才对…….
裴苞觉得有些恍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再定睛看向姚弋仲的时候,裴苞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这样的姚弋仲,与其说是给了裴苞一个惊喜,倒不如说,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吓!
裴苞的心底忽然涌出了一股好笑的感觉,他真的觉得贾匹是瞎了眼睛,不仅有自己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手下,还有姚弋仲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好女婿,也真是不枉了他贾匹的一世英名!
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比他贾匹更幸运呢?!
第七百六十四章:给我十年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连老天爷都无法再忍受那些该死的异族了!
他们就是一群蝗虫,一群早就该死的异族!
所以老天爷才会假借自己的双手来做下这些事情!
不然为何这一切都进行的如此顺利?!
想到这里,裴苞才稍稍稳住了一下他自己的心神……
不过对于姚弋仲为什么要帮助自己,裴苞总归是有些疑惑不解,他可不信姚弋仲会真的因为在贾匹面前答应了什么而真心帮助自己……
他姚弋仲必定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尤其自己这样大规模的屠杀那些老弱妇孺,他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指派他的人马一起参与进来!
姚弋仲麾下那些人马,他们那屠刀举起来,可是远胜自己手下这些废物!
由此可见,姚弋仲在过去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
说不定比自己现在做的事还要疯狂!
哼哼,弱肉强食……
裴苞有些意味深长地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姚弋仲,他真的不知道姚弋仲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他只要肯去“筹集”粮草,那就可以了……
“姚少主是打算用自己的旗帜来建立威名吗?!”
“我是我岳父的兵,自然还是会打起他老人家的旗帜……”
听到姚弋仲这句话,裴苞突然眼睛一亮,有些不可置信地脱口问道:“姚弋仲……不!姚少主,你难道是想……”
“裴苞,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呵呵……”
“这里一切的杀戮都是我岳父他人家同意的,我用他的旗帜为他立威,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
“你不也打着我岳父的旗号吗?!嘿嘿……”
看着姚弋仲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裴苞的脸上也略显出了一丝尴尬……
贾匹的确是嘱咐过他和姚弋仲尽量低调行事,最好直接假装成劫匪,但事实上一过了漆水没多久,他们就已经打出了贾匹的旗帜,一路烧杀抢掠!
裴苞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似乎连自己也已经被姚弋仲给算计了进去,难不成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苦心谋划的这一切,难不成都被姚弋仲给将计就计,全部利用了?!!!
姚弋仲却似乎是看出了裴苞眼神中的那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所以像是安慰似地说道:“裴苞,我们这样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嗯……各取所需……”
“裴苞,我这样做,不也是很符合你的心意吗?!”
听到姚弋仲这番话,裴苞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姚弋仲是真的已经把他给算计了,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更何况他也从没打算过要回头……
“姚弋仲,我们就此分道扬镳自然是最好不过,只不过我还想多问一句……”
“你尽管问吧……”
裴苞听着姚弋仲似乎很随意的语气,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多了起来……
因为裴苞很清楚,越是能随意说出口的话,越是说明他姚弋仲早就有了异心,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的异心呢?!
是他知道他的叔父被杀开始吗?!
不!
绝对不是!
难不成从他第一次见到贾匹的时候就动了异心?!
裴苞立时在心里摇了摇头,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可为什么自己的不安会那么强烈呢?!
只是因为自己被算计了吗?!
还是说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懂姚弋仲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裴苞终于再次忍不住问道:“姚弋仲,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姚弋仲没有立刻回答裴苞的问题,反而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苞,然后才缓缓地说道:
“蠢货!”
“你!你!你说我什么?!”
“蠢货!连这点东西你也想不明白吗?!”
“姚弋仲你敢骂我?!”
“裴苞!你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少主!骂你又怎么样?!”
“你……”
姚弋仲看着裴苞那副恼羞成怒却不敢发作的样子,心里真的是舒服了许多……
“裴苞,你觉得,我的岳父大人,如果最终可以打败那些匈奴人,他还会继续留在这个已经满目苍夷的安定郡吗?!”
“这个……”
“绝对不会了!你也不会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对不对?!从你实行这种疯狂屠杀开始,你们就没打算回来了!”
“可你也不是一样沾满了鲜血?!”
姚弋仲没有回答裴苞的质疑,只是对着裴苞冷笑了几声……
“贾匹的目光从来没有留在这个小小的安定郡,长安才是他的目标,想必你裴苞也是希望可以到长安那里一展才华吧?!”
“……”
看着沉默不语的裴苞,姚弋仲却忽然抬起了头,看着那风雪交加的夜空,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如此,这安定郡,我就收下了!”
半个时辰后
“族长!我们真的要去杀这个部落的人吗?!”
“妇孺不许多杀,能吓跑的就吓跑,不许追杀!记住,我们只要财货和粮草就可以了!”
“族长的意思是?!”
“你和我也分道扬镳吧,你去杀人放火,我去扬起我族的旗帜,收拢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族长!这果然是好计啊!”
“哼哼,这还不是贾匹教我的吗?当初他不就是用这招让我只能俯首听命于他吗?!”
“族长,可是我想不通,我们这样大肆屠杀,真的好吗?!”
“你不会明白贾匹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力的……”
“……”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平日里一个个桀骜不驯的各大部族全部毁灭,不然我得等多久,花多少精力来一一击破?!还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才能让这么多部族人的向我归心?!”
“族长英明,如此一来,整个安定郡都是我们的了!只不过这些诸胡部族的人……”
“什么诸胡部族?!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一直存在的部族?这些个大部族,哪一个不是通过吞并别人来壮大自己的?!你记住!从今往后,只要他们和我们一起同仇敌忾地对付贾匹和所有敢于反抗我们的人,那么他们就都是羌人!你懂吗?!”
“对!都是羌人!他们都是我们的人!”
“这次我会大量收拢这些无家可归的人,这样做他们只会感激我们,这可比强迫来的要好无数倍,从此以后,那么多的年轻女人会为我们的战士哺育后代,那些年幼的孩子也会成为我们最坚强的战士!哈哈哈!”
“族长英明!”
“哈哈哈!贾匹啊贾匹,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哈哈哈!只要再给我十年!我将不再惧怕任何人!!!哈哈哈!”
第七百六十五章:吹吹风
公元311年十月初六的深夜,漆水渡口,贾匹大帐内
“和兄,酒已经热好了,再过来喝一杯吧?!”贾匹一边说一边向和郁的酒杯中又斟满了一杯酒,然后才抬头看了看那个还在大帐入口处,吹着风雪的和郁……
贾匹看着和郁那萧索的身影,心中竟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甚至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这个和郁,真是一个书生!
你要去悲天悯人,感伤情怀,你可以直接出帐去发泄啊!
怎么就偏偏要躲在帐内?!
还非要让冷风都吹进帐内,这是什么意思?!
非要我和你一样受冻了,你心里才能舒服点?!
贾匹几次回头想去喝止和郁,可一看见和郁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是一阵无奈……
更何况,他其实也就是只撩开了一点点缝隙而已……
可贾匹不知道的是,和郁倒是真的想出去吹吹风,然后仰天大叫几声,好好发泄发泄他那满腔的郁闷和不甘!
可他也知道就凭他这副身子骨,那是根本消受不住这狂风暴雪的……
所以和郁也只能这样带着一丝丝抵触的情绪,变相地折腾起了贾匹和他自己……
当然,这种折腾,其实也是一种冒险……
和郁就是要看看贾匹是不是会因此而迁怒于他!
如果贾匹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就迁怒于他,那他也没有什么不敢说出口的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和郁竟是有些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本来今夜让他来陪酒,和郁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可贾匹还偏偏跟他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甚至还把所有他想知道和他不该知道的事情都统统一股脑儿得全部告诉了自己!
这让自己一下子怎么接受得了?!
尤其是那些个骇人听闻的事情,他贾匹竟然能说得那么轻松?!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一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而丧命吗?!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可就在和郁有些出神的当口,又有一阵刺骨的寒风,“呼”的一声,钻了进来,瞬间就把和郁给冻得瑟瑟发抖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和郁的耳边也恰巧传来了贾匹那句叫他过去喝一杯酒的话……
当然……
这已经是贾匹第二次叫他过去了……
但就是因为这句话是出自贾匹之口,反而让此时的和郁有一种更加强烈的逆反情绪和抵触情绪在不断滋生……
但和郁心里也很清楚,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实力,也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去忤逆贾匹,所以似乎也只有这彻骨的寒风,才能稍微平复一下他那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了……
可他也只能这样稍稍掀开一点点的帐帘,小心控制着那不断钻进来的寒风,否则不要说他自己这身子骨吃不消,就是贾匹,估计也扛不住……
终于,和郁实在是有些抵不住那刺骨的寒风,只能无奈地放下了帐帘,然后径自走到了火坑边,并且挨着贾匹的身边坐了下来,接着拿起那杯热酒,直接一饮而尽。
可饮了完了杯中酒,和郁却只觉得心口堵得更慌了……
“和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变得那么难看了?!是不是吹风吹得太多了?!冻着了?!”
“哎,我只是多留恋了一会儿雪景……”
贾匹听着和郁这番话,也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心思去计较他话里的言不由衷,反而对着和郁平静地说道:“我有时候也喜欢在火把的照耀下,看看那火光下的飞雪……”
“看它们凌乱却又毫无依靠的凄惨样子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看着它们的时候,心情会变得很平静……”
和郁听着贾匹这番牛头不对马嘴话,心中顿时一阵无法抑制地烦躁,想要破口大骂,却是气得一个字也骂不出口……(牛头不对马嘴,出自明代的冯梦龙《警世通言》第十一卷:“皂隶兜脸打一啐,骂道:‘见鬼,大爷自姓高,是江西人,牛头不对马嘴!’”我这里属于提前使用。)
和郁是真的不知道贾匹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更不相信他会听不出自己的话外之音,只觉得贾匹这是在故意扯开话题,非和自己说些答非所问的混账话!
想到这里,和郁终于有些愠怒地大声说道:“贾匹啊贾匹,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即使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也根本没有办法去阻止你!”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那么你应该很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可以杀了你!这样就可以阻止你了!”
“你不会杀我,也不会阻止我,对吗?!”
和郁听到这里,像是泄了气一般地叹了一口大气,然后又是一口闷酒,直接灌进了愁肠……
半响之后,和郁才苦涩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妥协,甚至不去阻止你,到底对不对……”
“对与不对,只有天知道……”
“可我也真的没有办法再帮你什么了……”
“你像现在这样陪我喝喝酒,说说话,就是帮到我了……”
“我阻止不了你放任他们杀害百姓,更没有办法去帮你……”
贾匹似乎早就料到和郁会这么说,所以用着异常平静的口吻说道:“和郁,你口口声声说着“百姓”两个字,难道在你的心里,真的没有夷夏之防吗?!”
“什么叫夷狄?!难道他们就不是人了吗?他们就不给我们的朝廷交捐纳税了吗?!他们在你的治下,在大晋的治下,那就都是大晋的百姓!”
“可他们并不遵循我们的礼仪,更不尊重我们的风俗……”
“让各路杂胡改风易俗,渐归华夏之礼,不正是你们这些郡守该做的事情吗?!”
“呵呵,这不过是你们这些书生的理想罢了……”贾匹话虽这样说,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是莫名一苦,似乎和郁的话竟是在无意之中,点到了贾匹内心的某个痛处……
“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这是孔夫子写《春秋》时的原话,你不会不知道吧?!”
“山河破碎至此,但凡是一个晋人,就没有不愤恨匈奴人的,尤其是那些跟着兴风作浪的胡人,更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还有你和郁这样的人,敢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真不愧是和兄啊!”
“哼!我不知道你贾匹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你绝不是那种草菅人命之人,可你纵容属下用这种手段去血腥筹粮,你当真不后悔吗?!”
第七百六十六章:还有用处
后悔?!
拿什么来后悔?!
想到“后悔”两个字,再看看身旁和郁的那种奇怪表情,贾匹也唯有以苦笑来应对了……
“和兄,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你了!”
“你有!”
“我能有什么?!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要首级倒是有一颗!除非你不想跟匈奴人打了?!不过你现在已经把匈奴人逼到了旬邑城,你觉得那些匈奴人还会在乎我这颗脑袋吗?!”
“和兄,你不必妄自菲薄……”
“哈!那你现在就立刻派人把我的首级砍下,然后直接拿走不就是了!?这点小忙,你何必还要多言?!”
“和兄!你误会了!彦度并没有此意!”
“彦度啊彦度,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和兄也觉得我会不得好死?!”
“我要是你,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更不敢让姚弋仲和裴苞一起回安定郡!彦度兄啊!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和兄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不必多言了……”
“彦度啊彦度,你就真的不怕他们陷你于不义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筹粮了?!事情真的已经到了必须要使用这种手段的地步了吗?!”
“如果竺恢的粮草还在,旬邑城也没有被匈奴人夺去,自然不会发生这些事,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彦度啊,你可知道你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吗?!这前有匈奴,后有诸胡,身边还有索綝那帮小人,哪一个是真心跟着你的?!不过都是形势所迫罢了!
“这个我自然清楚……”
“你清楚?!呵呵?!你做下这等不义之事,等到那些跟着你出来的诸胡首领一旦发现真相,你以为你还能有活路吗?!”
“他们不会有人能活着回去了,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真相?即使有人能够幸存下来,安定也早已天翻地覆,凭他们那些残存之人,已然做不了什么了……”
“你?!你是想让他们全部战死?!”
贾匹微笑着看了一眼和郁,然后又抿了一小口酒,这才不置可否地说道:“在我答应裴苞他们回转安定去筹粮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义了……”
“哎……”
“和兄虽然不是圣人,却也不是小人,总体来说,和兄还是一个恩怨分明,知道大是大非和轻重缓急之人,所以我才敢坦诚全部的事情……”
“哼!过奖了!”
“和兄啊,如果你是我,你敢像我这样做吗?”
“我不如你!这普天之下,与虎谋皮的人确实不少,但是敢像你这样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我想,也只有你贾匹一个人了!”
“刘琨在并州与鲜卑人拓跋猗卢联合,王浚也和段氏,慕容等鲜卑勾勾搭搭,纠缠不清,而我在这里与诸胡联合,其实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这与虎谋皮之事,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王浚还好吧?他可是北方最大的势力了,又有王氏家族那么多年的底蕴在,应该还能掌控局势吧……”
“也只是暂时吧……”
“哎,这是什么世道啊?那刘琨的日子岂不是更苦了?!”
“刘琨……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其实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都在寻求鲜卑人的帮助,这不是和匈奴人做大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了?”
“没有了匈奴,或许接下来就是鲜卑了……”
“哎,鲜卑和匈奴人是世仇,刘琨他们寻求鲜卑人帮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朝廷无力,又要保护河山,就只有如此了……”
“哪里还有什么朝廷?!怀帝都已经“北狩”了!”
“呵呵,好一个北狩……”
“那要怎么说?直接说被匈奴人掳走了吗?!哎!”
“洛阳沦陷之时,司马炽这个皇帝就应该以身殉国了!现在苟延残喘地活在平阳城,丢的是我们整个中原人的骨气!”
“哎,要是能够多几个为国尽忠之人,少几个只知道争权夺利之人,那该有多好……”
“和兄谬赞了!”
“我可没有称赞你!”
“呵呵……”
“只不过……我虽然不赞成你这样的做法,但我依旧佩服你,为了抗击匈奴人,你竟然敢把身家性命都豁出去,而且还这样自绝后路!”
“不这样做,我的心也难以坚如磐石啊……”
“真的是九死一生啊……”
“可我只看到了生……”
“好!我佩服你!贾匹!我真心佩服你!当然,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这份为了大晋的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值得,可我一想到这将造成的杀戮,我总觉得还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又岂是说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唐代曹松《己亥岁》中的诗句,这里算是提前引用了。)
“好了,不说那些了,彦度兄,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姚弋仲有了反心的?!”
“在他和我爱女的大婚之夜上,他就想杀我了……”
“那天晚上?!你既然发现了他意图不轨,那你为何不当场杀了他?!反而还像现在这样信任他,维护他?!彦度兄,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他姚弋仲不过就是一个羌人,他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女儿吗?!”
“呵呵,我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如果不是那个新任的窦氏族长来密告于我,我恐怕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哼哼,彦度兄啊,你身边的这些人,可真是个个豺狼虎豹啊!”
“哈哈哈!”
“这么说来,姚弋仲和裴苞的勾结你也是从这个窦氏族长那里知道的?!”
“嗯,他很老实,所有事情的经过,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我,包括裴苞还杀了姚弋仲叔父一事……”
“哈哈,这个裴苞,可真有意思啊!他这样处心积虑,可都是为了让你不得好死啊!”
“嗯,我看着他们这样费劲心计,却还要假装不知,我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哈哈哈!好你个贾彦度!”
“和兄又谬赞了!”
“那个窦氏族长你打算怎么办?!这种小人你也要留下?!”
“他本来是不会说的,毕竟这是他和裴苞的密谋,只不过那夜姚弋仲没有动手杀我,所以他害怕事情败露,就提前向我告密了……”
“呵呵!!!”
“留下他,自然还有我的用处……”
第七百六十七章:《徙戎论》
“彦度兄啊,我真的不明白,既然你早已洞悉了真相,为何还让你女儿……”
“你不了解我的女儿……”
“嗯?!”
“现在想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很有趣,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譬如说,姚弋仲为什么明明可以杀了我却会突然收手?!”
“这倒是一个问题……”
“听窦氏族长说,裴苞是把姚弋仲叔父的死,全部栽赃嫁祸到了我的身上,这才说动了姚弋仲……”
“你的意思,在姚弋仲的心里还有其他更大的野心,这个野心甚至大到了可以暂时先把他的仇恨先放下?!”
“也只有这么解释才能说得通……”
“呵呵!好一个羌人啊!”
“而且我的女儿,在那天夜里,也并没有任何示警与我……”
“……”
“姚弋仲那天是在被挑唆后才想杀我泄恨的,可他却没有当场击杀我,那么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他的内心肯定是无比憋屈的,这个时候他还和我这个“仇人”的女儿独处在闺房之内,你说,他怎么可能不下毒手凌辱我的女儿?!”
“可他没有!”
“对!姚弋仲没有这么做!我的女儿之后也没有跟我提起过任何异样,一切都显得异常平静……”
“你的意思,你女儿其实已经看出姚弋仲的不轨之心了?!”
“以我对我这个闺女的了解,她是必然已经看出异样了,只不过她为什么不说,我却是一时说不太清楚,但她既然不吭声,我就索性也继续装聋作哑……”
“呵呵!我是不知道你女儿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既然你这么肯定,那我只能恭喜你了,恭喜你贾匹能有这样一个好女儿!!竟然连自己亲生父亲的安危都不顾了!
“呵呵,我贾氏之女,一直都很特别,她这样沉得住气,想必也有她自己的打算,又或者他很清楚姚弋仲不会在此时对我动手……”
“哈!你这亲爹做的!好吧,我也不关心你的家事,我估计你女儿也还不清楚你已经知道姚弋仲和裴苞的阴谋了吧?!”
“自然不会知道……”
“那你觉得她这样,会不会有几分是纯粹出自女儿家对夫君的盲目顺从呢?!又或者是她听了姚弋仲的什么鬼话,误信了他?!”
“……”
“彦度兄啊,你这盘棋下得,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吧……”
“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完全处于被动呢?!”
“如果只从表面上来看的话,我真的是完全处于被动……”
“佩服啊!到了这种众叛亲离的时候,你还能这样沉得住气!我是真心佩服你贾匹了!”
贾匹听着和郁这番称赞的话,心里却是只觉得无比沉重,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所以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和兄,你觉得我这次出征所带的人马,有多少是晋人呢?!”
“这……”
“许多年前,江统在他的《徙戎论》里说,关中戎狄已然居半,可你现在看看,这才过去多少年?!这关中早就是以戎狄为主了!”(徙戎论是西晋陈留圉人江统的一部政治论著,鉴于当时游牧民族大量内迁杂居,后齐万年等在边关作乱的情况,提出“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羇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的主张。《徙戎论》在当时西晋朝廷由贾南风当政时期,自然无法采纳,而江统提出这个论点后的不到十年内,五胡乱华就彻底爆发了!)
“哎,朝廷也需要税收啊……”
“和兄说的确实没错,可这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的是一年比一年糟糕,一年比一年冷,北方草原的各路杂胡,也都在不断内迁,而且是一年比一年来得人多,你觉得以我们现在晋民的人口规模,再过个十年之后,会发生什么?!”
和郁听到贾匹这番话语,瞬间就明白了贾匹想要表达什么观点,所以直接对着贾匹急叫道:“所以你就让姚弋仲和裴苞一起好好杀一杀,好好筹一筹粮?!”
“等到驱逐了新平郡的匈奴人,我就要兵指长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再待在安定郡了……”
“你不在安定郡,那安定郡必定会群龙无首,诸胡一定会互相厮杀,安定必乱!”
“所以,与其到时候让安定郡的诸胡作乱,不如趁这个机会帮姚弋仲一把……”
“你想让姚弋仲困守安定郡,为你守边?!”
“这是他的野心,不是我逼他的……”
“贾匹,你别忘记了!姚弋仲他们现在杀的可不止是诸胡的人马!安定郡可是还有很多的晋民在!甚至还有很多晋民早就依附了诸胡!”
“这只能希望裴苞和姚弋仲他们两个人的屠刀不要那么锋利了……”
“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们会打着你的旗号?!”
“我是提醒过他们不要用我的旗号,可是你觉得他们会不打我的旗号吗?!”
“这么说来,你之所以无视裴苞和姚弋仲的不轨之心,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被你像狗一样的驱使?!”
“呵呵,他们应该还在洋洋自得吧……”
“呵呵,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还是希望能多一个朋友……”
“我只是没有想到裴苞跟你了你那么多年,竟然也会这样谋算你!若不是有人告密,我想你现在也不会这么悠然自得了吧?!”
“那应该是惶惶不可终日吗?!哈哈哈!”
“哈哈,好你个贾彦度,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自然能笑得出来!裴苞对我有异心,其实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哦?!”
“从我逼他认主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贾匹,你难道很早以前就谋划好了?!难道你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今天这种情况?!不!这不可能!”
听到和郁的质疑,贾匹再次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名状的苦笑道:“往往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一般都会变成现实……”
“那你难道就没有针对的预防一下?!起码留一个信得过的人啊!”
“这世上连自己也会骗自己,谁能真正相信呢?!何况,要留守安定郡,并且抵御不断入侵的各路杂胡,忠心反而是最可以忽略的……”
第七百六十八章:可怕的贾匹
和郁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反正只要是从贾匹嘴里说出来的话,全部都是违背他一贯信念的话语!
什么叫做忠心反而是最可以忽略的?!
这人若是连最基本的忠心都没有了,那还能用吗?!
贾匹自然是把和郁那副难以接受的表情完全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由得对这个书呆子又增了几分好感,所以也没有了继续挑战和郁承受能力的心思,甚至还破天荒地解释道:“我并不是说忠心不好,可拿什么来证明别人的忠心呢?!靠嘴巴说吗?!还是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我们有这个时间吗?这个人又有能力去掌控一方吗?!”
“他裴苞就有吗?!”
“裴苞确实有这个本事……”
“……”
“这些年,诸胡的事宜,很多都是他在打理,而且他在带兵打仗方面也还可以……”
“这么说,你是真的打算让裴苞也留在安定郡?!”
“裴苞对异族有很大的偏见,他留下,也能对姚弋仲有一定的掣肘,想来他们两个会互相折磨很长的时间,也只有这样,才能给我更多的时间来稳住长安和关中的局势!
“……”
“和兄你可明白?!我们现在的确是缺少粮食,但最缺的还是时间啊!”
“呵呵,你还真是好谋划,这得是多少年前就开始谋划的?我想裴苞和姚弋仲至死也不会发现,他们从头到尾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姚弋仲毕竟已经是我的女婿了,而且姚弋仲这个人也比较特殊,有些事你也不清楚,这也是我能够容忍他还活着的几个很重要的理由……”
和郁很想问贾匹,这个姚弋仲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可看着贾匹那副很慎重,却没有一点想要透露给自己的意思,和郁也只能悻悻然地又喝了一口闷酒……
“和兄,我还有一事相求……”
“哼!我就知道你把所有的事都向我坦露,必然不会那么好心!你说罢,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做,只不过我是真的想不出我对你还有什么用处?!”
贾匹看着和郁终于愿意主动合作,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调侃的笑容,并且轻声说道“和兄觉得呢?!”
“若是你让我猜,我还是觉得你要杀了我,所以才会告诉我这么多,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把你的心思给说出去!”
“和兄即使现在就说出去了,姚弋仲和裴苞也是不会回头的,而且只要我不动手,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会更加勤快地给我送来军粮……”
“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他们在安定郡杀人放火啊!只要我现在告诉所有诸胡的首领,他们两个正在屠杀他们的族人,那么我绝对可以让他们立即杀回安定郡!”
“呵呵……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如此淡定了……”
“和兄取笑了,现在对付匈奴人或许很困难,但如果是要杀他们两个,那真的是易如反掌,但那样一来,再想要把匈奴人驱赶出去,就绝无可能了……”
“呵呵…..”
“所以裴苞和姚弋仲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反抗我,他们只有按照我的意图不断做事,才能免于杀身之祸……”
“呵呵,也就是说,只要你贾匹还坐镇在新平郡,那么裴苞和姚弋仲的生死其实就全都掌握在你的手心里!对不对?!和他们两人对抗,你根本就是立于不败之地!对不对?!”
贾匹淡然地捻了捻胡须,又抿了一口小酒,这才微笑着对和郁说道:“确实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来,他们连跟你拖时间的都不敢了?!”
“他们确实不敢,因为他们害怕我会挥师攻击他们,你知道了,只要我多说几句,就不会有任何人会相信裴苞和姚弋仲的话,何况他们现在确实在安定郡做着极不光彩的事情……”
和郁听着贾匹那平淡而又沉着的话语,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似乎冒出了寒气,而这种寒气甚至比帐外的寒风还要让人冷彻心扉……
“可他们筹粮回来之后呢?!你就不怕他们再合力对付你?!彦度兄啊,这可是防不胜防啊!”
“呵呵,和兄,我明白的你意思,我也没有打算再让他们两个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
“呵呵,筹粮是件辛苦的事,哪有那么快能做好?!没有人在安定郡持续征粮怎么行呢?!”
和郁听着贾匹那轻飘飘的语气,再看着贾匹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真的是百味杂陈……
贾匹说得一点也没错,裴苞和姚弋仲都是处心积虑之辈,他们即使知道了真相,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收手的,更不会意识到他们其实已经进入到了贾匹早就谋算好的陷进里了……
即使他们意识到了这点,那么只要贾匹不对他们动手,他们也就只有继续俯首听命的份……
否则一旦惹怒了贾匹,那么接下来他们将要承受的可怕后果,就绝对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承受和抵挡的了……
而贾匹呢?!
他只要继续这样不动声色得按兵不动,并且牢牢封锁住漆水渡口和泥水渡口,和郁相信,那些龟缩在旬邑城的匈奴人,不用多久就会被贾匹那奇谋百出的脑袋给打败……
而一旦他清除完新平郡的匈奴人,那么下一步就会是匈奴的主力!
如果贾匹能万幸战胜汉国的始安王刘曜和河内王刘粲,那么真的就会像他说的那样,一切皆在掌控之中了!
这个贾匹,真的是太可怕了……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拥有着一颗想要匡扶晋室的心!?
当然,不管贾匹这颗匡扶晋室的心,到底有几分赤诚,但最起码他是真的想要把匈奴人驱逐出整个关中大地的!
而他贾匹只要存着这样的心思,那么自己就真的应该去帮助他一起对抗匈奴!
这也是和郁第一次真心想为贾匹和他那抗击匈奴的大业做些什么!
至于以后,他贾匹会不会学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那都是后话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如何去怪一个女子
可自己真的就要这样和贾匹一起共事了吗?
明明之前自己还恨得他牙根都痒痒的……
可偏偏贾匹就像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可以让自己忘记过去一切的不快,只想和他一起去抗击匈奴!
和郁此刻只觉得他自己有些气血上涌,想要说些慷慨之词,可再看到贾匹已经有些褪去了热度的脸庞,一时间竟是让和郁原本已经滚烫起来的赤诚之心,也有些渐渐冷去……
因为就在这一瞬之间,和郁已然意识到贾匹之前跟自己说那么多话,其实都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自作聪明……
更不要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傻事……
他能告诉了自己最可怕的事情和最骇人的秘密,就是算准了自己根本不敢对外乱说,甚至还让自己清楚地认识到这些个惊天的秘密,除了让自己震惊之外,其实根本毫无价值……
甚至还反而变成了自己最大的负担,因为只有保守这个秘密,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毕竟无论自己想说给姚弋仲还是索綝他们知道,甚至不论他们到底相信不相信,对于他自己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甚至还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告密,让自己的项上人头变成姚弋仲他们用来讨好贾匹的礼物……
那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倒是真的又变得很有价值了……
明明有那么多的出路,可偏偏却被他一一告诉你全是陷阱,而且还都是真实的陷阱!
而每一个陷阱下的可怕后果,又往往是你根本无法去承受的后果……
所以哪怕你再不愿意相信,再不愿意妥协,但事实就是如此,后果也就摆在那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放过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去无条件的接受他说的一切……
和郁突然有一种明悟,自己必须听他的话,不然真的不知道会有多那么可怕的后果在等着自己…..
想必不止是自己这么认为,只要是但凡和贾匹接触过的人,尤其是那些想要谋算贾匹的人,一定都会有这种明明已经要暴跳如雷,却又偏偏拿他贾匹毫无办法的郁闷感觉吧……
想到这里,和郁再次看向了那个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贾匹,看着他慢慢地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热酒……
和郁也跟着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而就在此时,贾匹却忽然露出了一丝淡然的微笑……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和郁会有这样的表现,就好像他早就清楚和郁会有的选择,就好像他觉得和郁今夜的表现还不错……
“和兄,我希望你能以大晋尚书的身份去一次鞠特和梁综那里……”
“有用吗?!他们不会出兵来支援你的!”
“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打着他们两个人的旗号在作战的!”
“哈哈哈!好计!好计啊!可是即使这样他们也不动身呢?!我可是知道梁肃和鞠允他们也已经派人去求援了,可我总觉得,即使你们这样双管齐下,他们也不会来的!”
“鞠特会来的,鞠特是绝不会把关**手让人的,他在关中经营了那么久,可还是被关中各大门阀大族视为外人,如果匈奴人真的镇压住了关中,那么只要等到来年开春,匈奴人必定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来年开春?那真的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啊,没有多少时间了……”
“彦……彦度兄…..你真的觉得匈奴人会先那鞠特开刀?!”
“嗯,不仅是第一个拿他开刀,甚至还会把他的地盘作为诱饵,去诱使关中各大族为了那些地盘而大打出手!”
“这……这匈奴人怎么可能那么聪明?!”
“不是匈奴人那么聪明,而是这种招数从汉代起就让他们世世代代都刻骨铭心,永世不忘了!”
和郁听到贾匹这话,突然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苦涩,这种对付蛮夷的办法,确实是十分常用,利用强者和强者之间的矛盾,使其相互冲突,削弱其力量,再用敌人来灭杀敌人,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全部消灭……
这根本就是中原各个朝代都在一直沿用的办法,而且这种办法在对付匈奴人和各路杂胡的时候,成效显著,甚至屡用不爽!
因为这种手段,无非就是先用一些对方无法拒绝的诱饵来诱使他们去互相攻伐,可谁能想到,现在这种招数竟然被匈奴人用出来对付关中各大豪门大族了?!
这……
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以前觉得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毕竟他们都是蛮夷,可是一旦被蛮夷用到自己晋人的身上,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有种透心的凉啊……
看到有些抑郁的和郁,贾匹也只是淡淡一笑……
“如此看来,确实是时不我待了!可我总觉得刘曜那个混蛋不像是那种会在长安久留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他刘曜还会一把火,直接烧了长安不成?!”
和郁愤恨地说道:“他刘曜又不是没干过这种恶事!洛阳那样的帝都,他竟然也能说烧就烧了?!这种蛮夷,简直不可理喻!!!”
“呵呵,你可别忘了,就是这个蛮夷打下了洛阳,攻陷了关中,现在还占据着长安,甚至连惠帝的皇后羊献容,此刻也应该正在他刘曜的怀中嬉笑献媚吧!”
“那个该死的贱人!”
“和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
“哎,堂堂的晋皇,我们的怀帝陛下,他为了苟活,宁可屈膝匈奴,你又如何去怪一个女子呢?!”
“可她是先帝的皇后啊!”
“先帝?!哦,你说的是惠帝陛下……”
和郁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怀帝陛下他还没有驾崩……”
“呵呵……”
“哎!!!”
“好了,和兄,你也不用如此哀叹!皇帝虽然不堪,但我等身为晋臣,又是一方牧守,该竭尽全力的地方还是要全力以赴的,等以后我们把关中的匈奴都驱逐出去,再扶植一位明君,重整河山即可!”
第七百七十章:少年难得
和郁听到贾匹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怀帝北狩,那总得有人来继位和主持大局吧?!
可贾匹也要建立行台,拥立晋室血裔,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哎,总比其他诸侯要真心一点吧……
“彦度兄,你可是有了人选?!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
“天下大乱?!哈哈!”
“哎……早就乱了……”
“现在各个诸侯都在建立行台,推举他们认可且听话的王室人物来继位,你觉得我贾匹不应该去凑这个热闹吗?!”
“哎,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匈奴入侵,真真是内忧外患,这堂堂的大晋天下,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和兄,何必如此悲观?!拨乱反正亦是我辈生在这个世道的意义所在啊!”
“哎,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实是对这时局有些悲观了……”
“群龙无首,自然就会到处割据了,现在大家表面上还尊崇着晋室血裔,实际上已经没人当一回事了,只要能符合他们的政治需要就可以了!”
“东汉末年的时候,也是如此吧,只不过现在比那个时候还要凄惨,最起码那个时候,还没有多少外族入侵……”
“那不过是史书上没写或者换了几个不同角度的用词而已……”
“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和兄要看开一点……”
“不!不是人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存活的,傅袛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或许是个列外……”
“傅宣或许也是!”
“但这并不意味傅氏的其他人,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
“这就是乱世……”
和郁听着贾匹这些话,只觉得心里苦涩难言,只能试探地问道:“彦度兄,你可是有什么好的人选了吗?!”
“我很早之前就在关外布下了眼线,要是没有意外的话,司空荀藩拥立的秦王司马业,他们那些人应该已经在阳城一带了……”(yc县即今hn省df市告成镇)
“阳城?!”
“现在是不是在那里就不知道了,据说是遭遇了石勒的追击才逃到了那里……”
“那里离我们这里实在是太远了,而且现在道路也不通!彦度,难道你也想拥立秦王司马业?!”
“是有点远……”
“南阳王世子司马保不是就在……”和郁的话才说了一半,已然意识到了自己实在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个南阳王世子司马保,真心不是什么好的人选……
“和兄,南阳王世子司马保这样的人,如何能有为君为王的器量?!他连他自己的父亲都可以见死不救,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还能把江山社稷交到他的手里?!”
“是啊,我确实不该提起他,这个人,我也觉得他无法承担这份责任,可是秦王司马业确实离我们太远了……”
“虽然远,却是值得期待的,而且我知道司空荀藩现在也正处在内外交困之中……”
“秦王司马业不听他的话?!”
“秦王司马业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荀藩怎么可能会对付不了?!他可是司马业的舅舅!”
“那你的意思是?!”
“当初拥立秦王司马业的人,可不只是荀氏一族,还有天水人阎鼎……”
“阎鼎?!”
“阎鼎这个人的野心可不小,据我所知,他是希望携带秦王司马业入关的,但是荀藩等人却不同意……”
“秦王司马业不是荀藩拥立的吗?!他还是司马业的舅舅!他阎鼎还能左右荀藩他们吗?!”
“问题就在这里了,荀藩虽然有名义上的优势,但可惜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可人家阎鼎却不同,有兵有粮……”
“那秦王司马业他自己的意思呢?!”
“这也正是让荀藩无法阻止阎鼎的又一个理由了。”
“你是说秦王司马业也有意向来关中?!”
“嗯,这也是我对秦王司马业有所期待的一个理由,这孩子心中还有野心,或者说还装着天下社稷,否则关中如此残破,又有匈奴人在盘踞,他怎么可能来呢?!”
和郁也是眼前一亮,他是真的没想到晋室王族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心怀着天下社稷的少年人!
真真是少年难得啊!
可和郁转念一想,心中原本已经点燃的热情竟是瞬间又冷却了下来……
哎,为什么这个秦王司马业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一个孩子,又能有多少人能跟随他?
他想要踏上关中这条路,必定是无比艰辛,无比坎坷的……
“和兄也所期待了?!”
“哎,秦王司马业有些太小了,虽然可以有能臣辅佐,终归是太年幼了,如今这个世道,一个幼主……”
“呵呵,这也是阎鼎和荀藩看重秦王司马业的地方了,我也是......”
和郁听到这话,又是一阵苦笑和无奈……
可贾匹这么坦诚直接的话,也是和郁根本无法接口的……
所以和郁只能下意识地,用着贾匹听不清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道:“有兵有粮……真好啊……”
贾匹倒是真的没有听见和郁的自言自语,只是看着和郁那副落寞的样子,心中已然大致知道他在感伤什么……
但此时此刻,贾匹也没有心思去和他扯那些忠义的屁话,只是继续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阎鼎很有可能已经带着秦王司马业和荀藩他们离开了阳城,并且正在往关中赶过来了!”
“怎么?!他们也想勤王?!”
“勤王?勤什么王?!南阳王司马模都已经死了,还勤什么王?!”
“南阳王司马模身死的消息会那么快传出去?!”
“这样可以震慑天下的大事,匈奴人总归会有办法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的……”
“阎鼎即使想来,可这入关的道路……”
“可以走武关嘛!”(武关,今在sx商洛西南的丹江北岸。)
和郁想了想贾匹说的这条路线,从阳城走武关,那可真是千难万险的一条路……
“这么长的路,估计不会有太多人能跟随,又是这种鬼天气,阎鼎想带着秦王司马业过来,荀藩必定会去阻挠……”
第七百七十一章:器量
“呵呵,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他秦王司马业想要登顶九五之尊,就必须经历无数的坎坷和磨难,要不然他的器量从何而来?难道做一辈子的傀儡吗?!”
“是啊,若是不能拥有背负天下苍生的器量,又如何再现晋室辉煌?!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他能不能克服千难万险来到关中吧!”
贾匹听到和郁这番话,心中就是一阵鄙夷……
这个和郁!真是迂腐至极!
能够背负天下苍生的器量,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责任,是他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孩子能够承担的吗?
他承担的起吗?!
有了器量还要有相应的能力才行,否则人人都可以称王称霸了!
更何况,他秦王司马业能不能活着来到这里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不过,贾匹虽然自己心里这样腹诽,但也不愿意当面打击和郁的积极性,否则他利用这样一个消息来让和郁为他甘心做事的计划可就要黄了……
想到这点,贾匹竟是破天荒地干笑道:“和兄啊,秦王司马业的事,我们可以先缓一缓,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应该先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把新平郡的这些匈奴人都杀光……”
和郁听到贾匹这话,也是不由得点头应道:“嗯,确实应该如此,否则真的等到秦王司马业来了,我们又该拿什么去迎接他?!”
贾匹的脸色一僵,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和郁还真的当一回事了?!
不仅如此,似乎还如此上心了?!
哎,和郁这个人,还真是一个书呆子啊……
贾匹有心结束这个话题,所以开口询问道:“和兄可要再来一杯?!嗯!真是酒香四溢啊!”
“哎,我现在哪有心情喝什么酒?彦度兄,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觉得刘曜会一直留在长安了?!”
“和兄,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次匈奴来关中,可不是来打秋风的,他们是为了征服!要不然为什么刘粲都离开了长安,他刘曜还死赖着不走呢?!他这次怎么不像上次在洛阳那样,为了避嫌,直接一把火,烧了长安呢?!”
“哎,洛阳的那一把火……贾匹,你有多少把握鞠特一定会来?!可就算鞠特一个人来了,兵马和粮草也太少了一点啊!”
“只要他动身了,梁综自然也会来,我这里也有一封锦囊是给你的,你可以直接去梁综那里,我想现在关中各大族的人,应该都已经聚集在梁综那里了……”
“如果他们就是闭门不见呢?!”
“别人不见你,但梁综一定会见你!”
“为什么不是先去见鞠特?!”
“因为鞠特必然不会见你!”
“可他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事态紧急了吗?!”
“你不了解鞠特的这个人……”
“嗯?!”
“鞠特这个人,他越是着急就越是会表现得毫不着急,只有你去见了梁综,然后失意而回的时候,他才会来主动见你!”
“他这算是雪中送炭?!”
“刘备迎张松,各取所需罢了!”
“我有点糊涂了,照你的意思来说,梁综和鞠特其实都想战,但是一定都会先来试探我?!”
“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目的都是为了打探虚实!所以我们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决心和战意,还有足够的实力,他们才会真的出兵!”
“足够的实力?!我可不会说谎……”
“你就照实说,就是不要提粮草,万一逼急了,你就说粮草有的是!”
“……”
“和兄?”
“哎,难道他们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族人吗?!梁肃,鞠允可还在和匈奴人死拼啊!”
“和兄,你真是糊涂了!梁肃也好,鞠允也罢,在他们这种大家族里,死了也不值什么,大家族中的优秀人才实在是太多了!”
“那索綝呢?!”
“索綝比较特殊,只要他在这里,想必他的族人会响应我们的……”
“那鞠允和梁肃就不特殊了?!”
“梁肃和他的哥哥梁综比,实在是差得太多了!倒是鞠允这个年轻人,还真的有些不错!这个年轻人和鞠特的为人处世有点相似之处,只要稍加锻炼,未来也会大放异彩的!呵呵,年轻就是好啊!”
“那照你这么说,梁综和鞠允都有意出兵,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试探我们?!就因为他们自己信心不足?!还是从根本上就惧怕匈奴人的铁骑?!”
“都有一点吧,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他们都想做主帅……”
“只要他们肯对抗匈奴人,主帅这个位置,就给他们做不就行了?!重要的是团结一心,共抗匈奴啊!”
贾匹听着和郁的话,心里就是一阵反胃,怎么这个和郁这么书呆子的?!
梁综和鞠特想做主帅是不假,那难道我贾匹就不想?!我贾匹做了那么多事,就为了他们要来,所以就要对他们拱手相让吗?!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难道你和郁到现在也看不出来,整个关中唯一可以掌控全局的只有我贾匹吗?!
这个和郁有时候怎么那么天真的?!
难不成是自己对他太和颜悦色了?!
想到这里,贾匹也故意板起了脸,有些不悦地瞪了一眼和郁!
和郁即使再傻,看着贾匹那极不友善的目光,他也已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此时再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那番大话,确实说得有点太过了……
和郁顿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竟是吓得赶紧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用以缓和一下此时尴尬万分的气氛……
和郁真是后悔啊,他怎么就把贾匹给忘记了?!
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当着贾匹的面让贾匹把他的主帅位置给让出来?!
荒唐啊!
真是太荒唐了!
自己这张臭嘴可真是要把自己害死了啊!!!
一想到这点,和郁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甚至连腿肚子都有点哆嗦,这贾匹的积威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就算这么瞪自己一眼,都觉得有些消受不住他的威压……
这幸好是贾匹还没有发怒,不然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可就真的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