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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赤色黎明txt下载     赤色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二三 中德冲突(七)

    也就在武星辰准备着7月8rì晚的针对进攻的同时,庞梓的骑兵师前锋终于赶到了青岛附近。一个班的骑兵胯下的马匹已经口吐白沫,眼见着跑不动了。这还算是好的。路上这些骑兵们已经换了几次马匹。骑兵自己也已经被沿途颠簸的快顶不住了。

    早在7月4rì,陈克就命部队向边界集结出发。到了7月7rì,人民党给袁世凯发了电报之后,根本不等袁世凯的回话,已经越过边界线屯驻的大部队直奔青岛而去。这次战役的特点就是一个快字。人民党没有海军,没有重炮,加上中国糟糕至极的陆路运输。如果任由德国舰队在连云港与青岛之间往来纵横,人民党绝对顶不住。

    rì本人爱赌国运,陈克以前是大大的嘲笑这种事情的。现在他发现自己其实比rì本人还rì本人。对德作战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陈克到了淮海省之后立刻编组部队,准备物资。即便是这样,第一轮作战的准备规模小的吓人。靠了这么点子物资,部队能够发动的进攻不超过两次。即便如此,陈克依旧把部队给派了上去。

    他赌的就是一件事,现在要塞里面的敌人部队只剩了一千,大部分还不是炮兵。就算是临时组成炮队,也根本无力派出步兵防守要塞围墙。人民党这次就是要用炸药与人命砸开青岛要塞。

    青岛要塞是现在列强在中国规模最大,也是最坚固的要塞。能砸开这个要塞,那就表明任何坚固的工事在人民党面前都不堪一击。列强们心理上受到的震撼是远超过实际上的战果的。

    不管德国人说人民党侮辱德国公使也好,还是人民党说保家卫国也好。这次冲突的理由非常简单,人民党反对承认任何条约,德国人逼迫人民党承认条约。这冲突不仅仅是人民党与德国之间的问题,而是中国利益与列强利益之间的问题。这仗一打,伊于胡底,陈克自己也不能完全把握。但是陈克若是在这等关头采取了任何的“曲线救国”策略。那么人民党自己的纲领也就会遭到彻底的打击。

    既然要救中国,也就不用考虑什么自身的损失了。如果不能态度坚定的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贯彻到底。那么陈克和汪jīng卫还有什么区别?汪jīng卫的南京zhèng fǔ至少名义上可不是rì本国,更不是rì本的殖民地。法理上,汪jīng卫的南京zhèng fǔ也是dú lì自主的zhèng fǔ。

    让人民党běi jīng谈判团声称人民党需要十万人才能开始进攻青岛,这不过是一个烟幕弹。陈克真正准备动用的兵力只有三个团以及附属的炮兵,共一万三千多人。

    通过信鸽与电报的通告,人民党情报机构完全抛下外衣,公开活动。已经有人接住了人民党前锋。住宿点还可以在野外,但是粮食、饮水就不可能让部队在野外自己解决。必须有人安排引导才行。紧张的准备持续到了7月10rì,人民党大部队终于赶到了。

    战马冲击要塞就是个笑话,庞梓的骑兵师现在变了运输队。五千多匹战马全部驮了物资装备,山东军区副司令蒲观水亲自带了步兵与之一同行军。

    陈克本想亲自指挥这次战斗,但是军委一致反对。蒲观水说的很明白,“陈主席,你的工作不在战场上,你的工作是指挥我们作战。关于部队进攻的方式已经讲的够明白了。部队平素里头的训练也有足够的水准。请您留在这里指挥我们把。”

    蒲观水的态度代表了大部分指挥官的态度,这次攻坚战的残酷程度陈克已经讲的很明白了,所以同志们反倒格外希望能够向陈克证明,自己的确能够完成任务。攻克青岛要塞再残酷,也毕竟不是决定人民党生死存亡的战斗。没理由让陈克亲自上一线指挥。

    几天的行军之后,部队极为疲惫。战士和低级指挥员们在规划好的地区埋锅造饭,进行休息。中高级指挥员集中在一起召开前线委员会的军事会议。驻地在青岛市西北位置,距离市区有十五公里的距离。正好在德军的炮兵shè程边缘外面一点。理论上德军还是有可能炮击击中驻地边缘的,不过这就需要德国人有上帝的保佑才行。

    蒲观水根本不在乎这点子风险,的声音十分响亮,“同志们,咱们一直吆喝着要解放全中国,现在就到了证明的时候。全中国都在看咱们打的怎么样。看咱梦有没有这个能力打下青岛要塞。该说都说过了,这场战斗不是野战,拼刺刀没用,大家就得用命来垫。所以我强调一下战场纪律,凡是有畏敌不前,不服从命令的,由各级指挥员和政委立刻执行战场纪律。一路之上该进行的动员我们都动员过了。德国鬼子要抢占咱们的土地,咱们就要和他们拼到底。同志们对此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这是部队第一次与洋鬼子作战,指挥员们的情绪都很激动,听了蒲观水这话,所有指挥员和政委们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畏惧的情绪。

    “放心吧。我把遗书都写好了。”

    “训练这么久,部队都有信心。”

    ……

    年轻的军人们目光明亮,根本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蒲观水其实也不想说这么多,他作为这次战役的总指挥,对要面临什么是极为清楚的。

    “今天就已经有人开始疏散青岛的群众。明天上午,试探xìng进攻就开始。德国人现在兵力少,只有不到1500人。他们势必依靠大炮来抵抗咱们的进攻。哪怕是给他们自己壮胆,他们也会猛烈开炮。各部队都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进攻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前线后方的分别。只要德国人看到咱们部队的踪影,他们就会开炮。各部队的运动将遇到极大的危险。”

    这方面的讨论已经很多,蒲观水描述的局面根本不新鲜。

    “我们要发挥的是咱们人数上的优势。只要能炸开一个口子,咱们能够冲进要塞里面,咱们的部队十倍于德军,而且这些德军大多数都去cāo纵大炮了。在各个炮位上,他们根本没有系统的抵抗能力。大炮都是对外的,只要没人cāo纵,其他同志面对的敌人威胁立刻就小了。所以各路部队一旦炸开一个缺口,不用等待其他部队跟进,而是立刻突入要塞进行战斗。而其他部队尽量能够分头炸开要塞,冲进去战斗。而不要放弃自己的进攻路线,想别的突破口进攻。咱们人多,多路进攻之下,敌人顾此失彼,这样机会反而更大。”

    “那炮兵支援呢?”庞梓问道。

    人民党缺乏重炮,就现在的局面来看,能生产大口径重炮用的炮钢还得个好几年甚至十好几年。但是没有炮兵,青岛要塞是绝对拿不下来的。没良心炮这种抛掷炸药包虽然需要的条件简陋,不过也需要非常靠近敌人才行。这对于青岛要塞这种现代化的防御体系根本没用。

    庞梓指的炮兵支援是指人民党研发的新式装备“火箭弹”。

    对陈克来说,一战前的军事工业并不需要规模必须以万吨起,jīng度不需要必须到纳米级,结构深度不需要必须到量子级。这些大可在工业发展过程中逐渐解决,关键是一种思路。俗话说“兔子不土,战斗力五”。这在火箭弹上就表现的极为明确。火箭弹整个就是个一次用拼装货。组件全部是金属壳与火药,唯一算得上jīng细的就是使用丝绸来包裹药柱。基本原理和二踢脚没有太大区别。shè程四公里,jīng度在五十米上下。

    说起其科技含量会让欧美工业界捧腹大笑的。可是这么一个东西却采用了标准的模块化设计。在研发的时候,细化的说,总共投入了三十几个单位。拿外壳来论,先是钢铁厂轧钢车间生产的铁皮外壳。后来就改了电解铝厂的铝制外壳。再后来又改回铁质外壳,再后来后是把这个交给了耐火材料厂去尝试解决。最后才暂时确定为一种铝壳加陶瓷内衬的复合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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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火箭推进药柱,爆破部的爆破药填装,都是由专门的军工部门负责。每个部门负责一个相当单一的内容。

    整体上来说,则是陈克提出设计思路,然后把这个设计交给整个系统集成部门去负责。就这么一个玩意,从与段祺瑞北洋第三镇作战的时候就开始有最初的型号出现。随着人民党的工业实力进步,很多工艺得到解决之后,整个火箭弹也随之进行改进。

    模块化设计思路就这个好处,当各个部门都拿出自己负责的部件之后,组装起来就是一个最终产品。

    没有重炮,但是需要重火力,这就是人民党现在面临的局面。加上现在水平低劣的工业实力,陈克不得不采用这样土得掉渣的方法来提高战斗力。

    “现在部队就这么一百发三十多火箭弹,打完了咱们就只能靠迫击炮和烟雾弹了。但是就这样咱们也得打。”蒲观水也下了决心。

    前线委员会正商议中,情报部的同志急匆匆的进来汇报,“报告首长,德军要塞派遣部队向我方进攻。”

    没什么消息能比这个更让前线委员会感到意外。

    “德国佬疯啦?”因为激动,庞梓腾的站起身来。德国人兵力本来就不够,他们居然还敢派出部队前来进攻。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诡计么?

    “来了多少人?”蒲观水立刻问道。

    “根据我们的观察,大概有六七百人。”情报部的同志答道。

    “他们现在到什么位置了?”蒲观水更加急切了。

    如果能够把这批德军一举歼灭,德国人守卫青岛要塞的部队就将面临彻底枯竭的地步。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距离咱们还有六公里的模样。”情报人员答道。

    正说话间,另外一名情报员冲进了会议地点,“报告,出击的德国人停住了。他们正在青岛市区北方交通要道的位置上布防御阵地。”

    前线委员会的同志一个个眼睛发亮,蒲观水问道:“市区里面什么情况。”

    “外国人正在迅速撤入青岛要塞。”

    听了这个回答,蒲观水转头问同志们,“德国佬这是担心咱们洗劫青岛么?”

    “哼,”蒲观水冷笑一声,“他们这么担心,看来还是好事呢。”

    “用三十发够不够?”庞梓急切的问道。

    “准备三十发,打二十发。炮兵部队马上去准备!”蒲观水命道。

    德国侵占青岛后建立的防御设施。1899年德国开始在青岛前海一线,修建团岛、台西镇、衙门、汇泉角和俾斯麦山(今青岛山)南等海防炮台;沿山脊北侧修建俾斯麦北,伊尔奇斯北、伊尔奇斯东、仲家洼等陆防炮台;沿海泊河修筑横贯前、后海的步兵堡垒线,计有小湛山、小湛山北、zhōng yāng、台东镇、海岸5大堡垒,俗称1、2、3、4、5号炮台。

    要塞中心指挥所设在俾斯麦山地下山体内,1905年完工。占地1600平方米,立体结构,主体3层,局部5层,有42个厅室。掩蔽部可分东西两大部分,分为指挥、生活、后勤3个功能区。其指挥系统有德军最高指挥官军事作战研究室、炮兵指挥室、海军指挥室以及指挥官专用通道、寝室、休息室、医务室、餐厅、蓄水池等。顶部装有可360度转动的瞭望台,可全方位观察胶州湾来往船只及周边活动。此时,黑乃尔海军大校就站在瞭望台上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人民党驻军的方向。

    现在德国胶澳总督是由海军大校黑乃尔代理,他并没有跟随德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马克西米利安?冯?斯佩将军一起去进攻连云港。实际上黑乃尔海军大校本来也没把这次军事行动当多大回事。莫说根本没有海军的人民党,就就算是把中国北洋zhèng fǔ的北洋舰队与南洋舰队加起来,在德国太平洋舰队面前也不堪一击。

    但是登陆战有诸多极为困难,在德国胶澳代理总督黑乃尔海军大校看来,佩斯将军大部分jīng力要与海上的风浪与登陆地点的气候作斗争。

    夺取连云港对德国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连云港在江苏,距离上海很近。这不仅方便了德国船只接近中国最富裕的江南地区,还让德国在中国有了两个港口。这就完全盘活了德国太平洋舰队的的海军局面。

    如果是在欧洲,青岛是不会不jǐng戒的。但是在中国,打了人民党这个地方政权就打了。难道人民党还敢出兵报复不成?在出兵前的军事会议上,黑乃尔大校倒是看似挺认真的提出过可能xìng。同为海军大校的卖尔瓦德克板着脸答道:“这种可能是有的,但是这种可能想变成现实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们要打击的人民党不是中国人。”

    这么绝妙的回答让轻松的军事会议中爆发出一阵狂笑。

    佩斯将军带领舰队出击后,青岛市区的一些变化德军还是知道的,但是这变化也不到派出军jǐng抓人的地步。直到上午时分,巡捕脸sè惨白的试图求见黑乃尔大校,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人民党上万部队已经到了青岛附近,要进攻青岛要塞。

    德军派出了侦察兵,确定了此事之后,黑乃尔大校才不得不确信一件事,人民党来了。

    黑乃尔大校从来不认为人民党会有进攻青岛的军事行动,但是就现在的局面来看,人民党只怕真的不是中国人。这个军事会议上的玩笑变成现实之后,黑乃尔大校最大的感觉不是震惊,而是不解。

    不过最起码的准备还是得有的,不得不承认,在马克西米利安?冯?斯佩将军带走了两个营的德国海军陆战队之后,青岛的兵力极为匮乏。德军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守卫整个青岛。在紧急召开的德**事会议中,有人提出了一个观点,人民党这次军事行动的目的是佯攻,逼迫青岛德军向太平洋舰队求救,这样就可以解决他们连云港被攻击的危机。

    这个观点得到了一致赞同。这才符合德国人对中国人的认知。按照这个思路,德军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人民党乘夜sè进入青岛洗劫,德军并没有足够兵力进行防御。

    德国人的情报工作还真的做的不错,这也与人民党与外国人生意做得很大,而且武汉工业区里头洋人专家很多有关。根据德国人收集到的情报,人民党没有威力巨大的重炮,甚至连75炮这种玩意都很少。

    从人民党的控制区域来看,几天内就抵达青岛的这支人民党部队在行军也根本不可能携带75山炮。所以理论上德军依托要塞炮和前出的防御阵地,能够有效的扼制人民党的进攻。德军不用在这里等待多久,只要到德国平民躲进要塞里头就行了。

    所以黑乃尔大校就派出了海军营的部队一面布置防御阵地,一面帮助德国平民进入青岛要塞内暂时躲避。这么做的时候,黑乃尔大校还有些自利主义者的恨恨感觉。如果海军三个陆战营没有被带走两个,他不仅不用被迫防御,甚至可以派出部队组织进攻。

    高倍望远镜中,德军的防御阵地设置的相当迅速,炮兵阵地设起来,机枪架起来,沙袋垒起来,路障加起来,铁丝网拉起来。所有的军事部署都从容不迫。德军的表现令人满意。

    防御并不需要那么多兵力,在德军整理队伍,准备去布置下一个临时阵地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奇怪的火焰。

    高倍望远镜不可能cāo纵的那么灵活,由于用力过大,镜头一下子大大偏离了位置。黑乃尔大校干脆放开望远镜,用眼睛看了起来。空中飞行着一个说不清颜sè的东西,但是在那东西尾部,喷吐着明亮的火焰。这绝不是炮弹。

    刚做出这样的判断,黑乃尔大校就发现远处接连腾空飞起了十好几个类似的东西。这些古怪的玩意在空中划出漂亮的烟雾曲线,然后向着地面坠落下去。接着从落地点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被这爆炸声震的一激灵,黑乃尔大校突然发现,落地点是如此的熟悉。在脑部急速运转了不到一秒钟,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高速cāo起观察望远镜,黑乃尔大校看到方才的防御阵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而接二连三的爆炸jīng准的将防御阵地彻底笼罩。六百多名德军士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爆炸的剧烈闪光与浓烟中。

    “难道人民党是真的要打仗么?”黑乃尔大校混乱的大脑中生出这么一个疑问。

一二四 中德冲突(八)

    “我们又不是去投降,为什么让同志们打着白旗去?”在落rì的余晖里,庞梓问蒲观水。

    蒲观水答道:“首先,那不是白旗。那是医疗用的红十字旗。其次,你能保证咱们的同志过去的时候,不会被德国人当成进攻的尖兵?”

    这是真正的道理没错,但是庞梓心里头依旧极为别扭,“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什么德国平民?都是侵略者。”

    “狗咬人,人把狗打死,这是没错的。但是狗吃屎,人也吃?”蒲观水劝道,“老庞,我知道你和德国人深仇四海。可是咱们首先是人民党党员,而且咱们也是值得骄傲的中国人。和洋鬼子一个德行,你不觉得丢人么?”

    “我真不觉得丢人!报仇还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庞梓大声答道。不过很明显,他的底气也颇有些不足。人民党是不可能允许杀戮平民,这点陈克在开战前会议的时候已经说的明白。出于泄愤的原因屠杀没有抵抗的平民,不管这人在人民党里头地位多高,都是要枪毙的。

    蒲观水并不想逞口舌之利,所以他换了一个话题,“从明天开始的攻坚战,一定会遇到德国人拼死抵抗。今天晚上就派部队出发,准备爆破。”

    一听这个,庞梓最初一分钟还闹了点意气,不过一分钟后他就再也忍不住,“让我们上,我带队。”

    第七军军长杨宝贵笑道:“冲锋两条腿跑不过你们四条腿,但是爆破可轮不到你们上。”说完这个,杨宝贵转向蒲观水,“蒲司令,你从德国回来的。德国佬到底多能打?”

    “很能打。”蒲观水据实以告,“你可以说他们古板,而且战术与咱们完全不同,但是德国佬在他们那套战术上,相当能打。不要把北洋与德国人想的一样。我其实是希望德国人会投降的,但是他们不会投降。”

    工农革命军建军的第一战就是攻破丰台县岳张集地主张有良的围子,从那之后,真正的野战并没有打多少,大多数都是攻城战。从普通一兵升到军长位置的杨宝贵对攻城战的残酷程度深有体会。加上研究过青岛要塞的地图,杨宝贵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丝毫评价。

    人民党的谈判小队骑着马,高擎着红十字旗接近了青岛要塞,德国人好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尽管一个排的德国兵举着步枪,如临大敌般瞄准人民党的士兵。却没有人向谈判小队开火。因为没见过德国人,所以谈判代表林觉民并不清楚这些德国人到底是皮肤本来就比较白,还是因为紧张吓得脸sè苍白。而且有些东西更加吸引林觉民的注意力,要塞前面的路障那里,侨民们惊慌失措的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乘着马车或者拉着平板车往要塞里面跑。看到三名举着红十字旗的人民党骑兵靠近,这些洋鬼子们一个个脸sè格外的难看。

    被德国兵粗鲁的从马上拽下来,搜了身。林觉民倒也没吭声,不过当德国兵准备把三人捆起来的时候,林觉民用很不熟练的德语喊道:“你们就这么对待谈判代表么?”

    这话一吆喝出来,德**官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虽然他们很想把这三个人民党军人乱枪击毙,或者大卸八块。但是这么样对待谈判代表的确是不合适。特别是那通炮击之后,德**人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在毫不留情的逼近。最后军官制止了士兵捆绑谈判代表的举动。

    “你们是要来做什么?”一名少尉问道。

    “我们是来和你们交涉。现在正在打仗,你们的平民进入要塞,这要塞是战区,我们这边一开炮,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波及。所以我们建议把平民安置在一个中立区,双方都不在中立区展开军事行动。”

    林觉民的建议让德**官感到非常意外,这种处置模式很符合欧洲的惯用手法。但是这里是中国,德国少尉甚至很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眼前这个cāo着并不流利,甚至可以说词不达意的德语的黑发黑眼的中国人其实是欧洲人也说不定?

    不仅仅是德国少尉,听到这话的德**人也好,德国平民也好,都用极为诧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林觉民。少尉沉默了片刻,这才问道:“还有别的事情么?”

    “我们是光荣的人民党工农革命军,我现在向你们正式提出要求,要求青岛要塞内的德军明天早上三点前向我们工农革命军投降。在明天早上三点之前,我方暂时不发动进攻。如果贵方三点钟后没有联络,我们会认为你们拒绝投降。如果贵方还要继续战斗下去,但是担心平民的问题,那就请贵方现在派遣代表跟随我前去我方指挥部。我方将和你们就平民安全问题进行商谈。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贵方不投降,从明天早上六点就是我方的最后时限,战斗必然会开始。请这位少尉先生向贵方转达我们的意思。”

    林觉民身边的德国人脸sè本来就很难看,听了这话,所有德国人的脸sè都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人民党的谈判代表提出的要求并不稀奇,甚至可以说挺有战场风度的。可是身为现在明显处于弱势的一方,德国人,无论军人还是平民,都感到了深深的羞耻。

    但是人民党既然派遣了正式代表,少尉也不敢把这个责任都给揽下来,“请稍等一下。”少尉说完就跑进了要塞里头去了。二十分钟之后,少尉有点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先给负责把守出口的军官看了一份手令之后,他才到了林觉民面前说道:“请跟我进去。”

    林觉民一边走一边用汉语向旁边的同志赞道:“德国人的确是很讲纪律。”

    “是啊。陈主席说过,若是没有手令,他亲自叫门门卫也不能开门。说着容易,但是做起来的时候,只怕没人敢这么干。”旁边的同志也赞道。若是人民党,这位少尉只怕根本不用拿什么手令,直接交代一声就能把人给带进要塞去了。

    一行人并没有走太神,在入口没多远的一处房子里头,德国胶澳代理总督是由海军大校黑乃尔神sè严峻的等在那里。

    有人介绍之后,林觉民向这位海军大校敬了军礼,“我是人民党工农革命军林觉民。”

    顿了一顿,黑乃尔大校极不情愿按照礼节向林觉民回了军礼。在双方谈判之前,林觉民又说道:“大校先生,我德语水平很差,有些话我可能只能用汉语才能表达清楚,最好请你能找个翻译,以免出现不必要的误解。”

    黑乃尔大校答道:“我旁边的这位先生就是翻译,你大可用汉语说话。”

    得到了沟通的保证,双方落座开始谈判。人民党的要求并不多,还是林觉民方才说过的那些。黑乃尔大校随即要求把谈判时间延长。

    林觉民很严肃的答道:“现在德国在华主要兵力一部分在连云港,一部分在běi jīng。我们如果不能短期内打下青岛要塞,一旦贵方增援部队进入青岛要塞,对我方极为不利。所以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留给贵方。”

    黑乃尔大校yīn沉着脸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谈判所用的时间呢?”

    “我们谈判用多少时间,都不会改变我方的开战时间。哪怕我们现在谈到明天早上三点,战斗都会爆发。这点请您一定注意。”

    听了这话,黑乃尔大校的脸上yīn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他是为了保证德国的尊严才没有在极度屈辱的心情下说出什么难听话来。但是即便如此,黑乃尔大校也不能不承认,从人民党的角度,这要求并非不能理解。但是对现在青岛要塞的德军来说,人民党的确死死卡住了德军兵力极度匮乏的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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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到底有多少人,也敢来攻打青岛要塞?”黑乃尔大校问道。

    “在我们进攻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了。”林觉民微笑着答道。

    这样有风度的态度让黑乃尔大校更加感到了屈辱,他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绝对顶不住我们德国即将派来的远征军。”

    听了这话,林觉民的笑容立刻从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黑乃尔大校觉得自己的威胁看来起到了效果。人民党或许敢对兵力薄弱的青岛要塞下手,但是面对德国的愤怒,甚至面对整个西方世界的愤怒,人民党未必有这个胆量来应对。

    就在黑乃尔大校认为在气势上压倒了林觉民的时候,林觉民开口了,这次他用的不是差劲的德语而是比较熟练的带着一定广东腔的普通话。林觉民一字一句的答道:“或许你们德国的远征军很强大吧,但是,你们德国人想占据我们中国的土地,就需要先从我们人民党的尸体上跨过去。如果跨不过去,你们就只能躺在棺材里面回德国了。”

    黑乃尔大校不懂汉语,一直以来没能派上用场的翻译脸sè变得极为难看。直到黑乃尔大校瞪视着翻译,他才从震动中清醒过来。听了翻译将林觉民的汉语翻译成德语。黑乃尔大校也沉默了。

    也不再等黑乃尔说什么,林觉民说道:“大校先生,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转达给你了。你对我的陈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黑乃尔冷冷的说道:“你急着回去么?”

    “我怕耽搁你太多时间。有这没意义的耽搁时间,你能多吃几口饭也是好的。”林觉民答道。

    黑乃尔并不明白这德语里头的中国式恶意,他冷漠的示意林觉民可以走了。

    “对了,大校,你的表现在几点了?”林觉民想起了最后需要确定的。

    两人一对表,林觉民的表此时是7月10rì晚上6点10分。而黑乃尔大校的表则是6点18分。

    “黑乃尔大校,我军将按照我的表计时。这点请您注意。”林觉民给了最后的叮嘱。

    人民党并没有任何等待的打算,这是人民党这个组织从领袖陈克那里接受的办事态度。而陈克则是从毛爷爷那里学到的这种态度。

    既然德军已经遭到了兵力上的重大损失,他们除非是完全破罐子破摔的将兵力放在要塞外面,否则的话德军已经没有任何兵力可以用以防卫要塞壁垒了。就算是德国人临时把侨民也编入部队,他们的兵力也绝对不可能超过三千。青岛要塞规模颇大,如果想密不透风的守卫要塞,这点兵力还是远远不够的。

    听完了林觉民的汇报,蒲观水并没有在意。实际上战斗根本就没有停止,人民党的部署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因为德国人的兵力遭受重创,人民党的部署更快了。蒲观水命令道:“炮兵向前运动,不管德国人到底准备怎么做。都要做好三点进行shè击的准备。”

    “蒲司令,我想上前线。”林觉民突然说道。

    “嗯?林参谋,你要上前线?”蒲观水有些奇怪。

    “是的。我想上前线。”林觉民认真的答道。他对黑乃尔大校的话是陈克在战前动员会议上讲的。人民党很可能会因为与德国的战争引发列强的武装干涉,这点陈克已经说的非常明白。“同志们,党内肯定有同志会认为我们如果能够忍一忍的话,等到咱们更强大些,再从外国佬那里夺回中国的利益。但是我要说的是,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没有任何可以忍一忍的余地。谁想占领中国的领土,就先从我们人民党的尸体上跨过去。跨不过去,他们就躺棺材里头回他们老家去。中国的主权不容讨论。满清以前和外国讨论过,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咱们人民党绝不会跟着满清学!”

    结果今天与德国人谈判,面对德军黑乃尔大校的威胁,林觉民直接就用上了陈克的话,现在他热血沸腾,只想上阵杀敌。

    蒲观水冷静的答道:“林参谋,让你在参谋部工作是组织上的安排。人民党党员必须服从组织安排。组织安排你在参谋部,你就要在参谋部完成参谋的工作,如果组织派你上前线,你就必须到前线流血牺牲。不要因为你个人的愿望和冲动去做事。明白了么?”

    “请组织上给我一个机会!”林觉民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

    “德国的军舰最晚48小时之内就会赶回青岛。我们必须在德国舰队赶回来之前攻克青岛要塞。前线步兵配置都是经过训练的,你没有参加过相应的训练与安排,你觉得热血沸腾上了前线,有可能打得很好。同样也有可能给部队添麻烦。如果你想去一线部队,等你完成了参谋供作期,想不想去部队你都得去。所以现在赶紧把你所见到的要塞内部的情况总结出来。去工作吧。”蒲观水给了最终答复。

    “是!”林觉民郁闷的向蒲观水敬了个礼,然后郁闷的离开了。

    夏至过去没多久,即便是到了晚上快8点,天边依旧有着一丝光线,从上午就开始休息的工农革命军部队已经吃过了晚饭,攻城部队趁着着最后的余光开始向青岛要塞方向移动。没过太久,天已经黑了。

    人民党火箭弹总共有上百个部件,运输的时候可以拆卸成各种方便运输的模式。战前可以根据战场局面进行多种程度的预装。熟练的炮组两分钟能够发shè三枚。发shè后,炮组可以扔下支架就跑路,避免敌人火炮的摧毁xìng报复shè击。

    德军已经不太可能排出前哨,但是人民党部队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要塞炮架起来的时候,针对各个区域的shè击参数就已经编制完毕。以德国人的古板,这种参数表更不可能马虎了事。所以部队的集结地与火箭炮的阵地都需要进行有效的安置。

    之所以是给德国人把时间给留到晚上3点,因为根据地经验,前哨确定进攻区域的时间就需要这么久。先由先头部队确定行军路线与阵地,炮兵和步兵进入阵地之后立刻就开始作战。如果集结地被炮击,那就意味着进攻根本不可能发动。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从指挥部这里暂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数百名先头部队已经摸进了敌人的炮兵shè击范围,开始作战准备。

    “德国佬千万不要来谈判。”蒲观水默默的祈祷着,他虽然白天反对复仇心沸腾的庞梓,但是出于军事考虑,德国佬不谈判,就意味着战争可以zì yóu进行。如果德国佬真的谈判,人民党也没有办法拒绝人道主义的平民安置事项。

    到了凌晨一点,外面突然远远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在距离更近的地方,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德国人开炮了。

    “部队被发现了?”蒲观水登时紧张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听出,德国人的炮击位置与部队的出发地相距甚远。更不是先头部队的位置。但是这声炮响过之后,很快就有了新的巨响。蒲观水很快就明白过来,德国人这是采用了炮兵夜间执勤火力的方法。

    这是陈克讲过的“炮兵夜间执勤火力”,就是以夜袭为预计,向敌人大概会经过的地区,在大概的时间里头发shè炮弹。能击中敌人,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是这种没有规律的炮击却能够非常有效的打乱敌人的部署,给敌人以心理上的压力。

    以人民党现在的实力,即便是知道这种战法也根本就没有这个本钱搞这种“炮兵夜间执勤火力”。尽管一直很佩服陈克,但是每次陈克提出了人民党根本就没有想过的战略战术,特别是战斗技巧,而这些东西都应验之后,蒲观水还是忍不住感到由衷的佩服。这样一个有着卓越见识的人是工农革命军的缔造者,本身就能让部队的同志们感到一种安心。

    “部队开始进攻,按照一类战斗标准执行。”舒了口气,蒲观水下达了命令。一类战斗标准算是通用战斗标准,也就是战区无平民的思路。凡是部队认为有威胁的,就以消除威胁为首要目标。按照后世比较通俗的解释方法,就是“先开枪,再喊话。”

    蒲观水命令刚下达,观察员就进来汇报。“蒲司令,我军火炮已经开始还击!”

    指挥部里头虽然忙成一团,但是参谋们都是在通过野战电话通知各部队开始进攻,蒲观水倒是可以难得的轻松一些。他起身快步走出指挥部。能看到的已经是火箭炮shè击的最后一个阶段,只见十几道明亮的火焰在空中高速运行着。随即在德国的青岛要塞的炮台附近剧烈爆炸,一道道明亮的闪光,甚至让人有种天要亮了一样的感觉。

    正式进攻青岛要塞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一二五 中德冲突(九)

    “炮兵呢?!运炮过来轰他们!”五连长胡修志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声音里面已经充满了绝望。即便是这样歇斯底里的声音也没能传出去很远,他对面不到两百米外,德国地堡里面重机枪的怒吼声以更高的分贝与音量压制住了胡修志的声音。

    火箭炮在大规模杀伤开阔地带的步兵有着足够的威力,7月10rì,也就是昨天,人民党用了十发火箭弹就干掉了六百多敌人。但是现在青岛要塞中的德国正规军数量大概与昨天等同,可是面对上万人民党部队的进攻,依托了要塞的六百多敌人发挥出了强悍的战斗力。

    胡修志带领的五连是第二波进攻青岛要塞北段的部队。他们出发的时候天sè一片漆黑,人民党已经切断了青岛市区电灯的电线。现在整个市区地面上完全是一片漆黑。除了炮弹爆炸时的火光之外,德国人的照明弹一发一发的打上天空,在空中放shè出强烈的光线。

    即便是工农革命军这样极为重视训练的部队,也从没有听过大炮以如此密集的频率在轰鸣,每一分钟都有或远或近的炮弹爆炸声响起。部队的指战员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特别是第二梯队,大家按照已经确定好的交通线,在炮火的映照下紧紧握着步枪,背着需要的装备一路狂奔。

    每一段交通线的两端都有负责指挥的同志,他们或者命令部队快速通过,或者命令部队暂时停下来。胡修志在部队里头的评价已经是“非常耐心细致”,但是他发现每次经过一段几百米的交通线之后暂时停歇,部队查人数的时候都会或多或者掉队那么一两个甚至一个班的战士。但是在交通线里面奔行的绝不是胡修志这一支部队。好多部队都和五连一样,神sè紧张,气喘吁吁的在指挥员指挥下战斗。

    当然,五连也不仅仅光减员,也有其他部队掉队或者摸混的战士“加入”了五连的队伍。各个交通点不可能让战士就这么傻乎乎的留在里面,部队简单停歇之后,根据掉队的人数,管理的同志也会暂时按照掉队人数,把交通点收集到的战士安排进经过的部队里头。

    至少在这个阶段的时候,胡修志的思路还是很清楚的。他一面决定在这类前沿移动训练的时候加强训练,一面让低声把命令传达下去:“后面的同志抓住前面同志背包上的背带。”

    人民党的背包下方都有个缝上去的布带,胡修志知道这是为了行军的时候让后面的同志抓住而专门设计的。不过胡修志每次看到这个把手,联想起的却是部队里头经常做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长长的一队人,每个人都抓着前面同志背上的衣服,然后避开充当“老鹰”的同志。为了协调整个队伍跑动的协调xìng,不少同志经常在游戏中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原本看着和小孩子一样的游戏,现在看,这种训练对于深夜行军意义重大。不能有效的跟着队伍跑,掉队根本不可能避免。

    果然,所有人都拽着前面同志背包上的把手之后,虽然行动速度慢了一点,可是至少没有掉队的问题了。胡修志还没来得及为此庆幸,部队就到了最后的出发阵地上。青岛要塞并不是用一道高耸入云的城墙包围着要塞的核心区域。它是依托地形,用很多碉堡组成的现代化要塞。人民党攻城经验丰富,特别是攻打围子或者城池这样的中国式防御体系。

    但是胡修志看着并不巍峨的青岛要塞,只感到了一阵寒意。那布局中只要垒了沙袋,随时就能够架起机枪进行防御。先头部队已经攻陷了外围的堡垒,虽然夜sè中看不清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惨烈战斗。但是胡修志能够闻到浓烈的气味,那是混合着硝烟与血肉的味道。

    “喔!”部队里头已经有同志在这味道的刺激下开始忍不住干呕,或者干脆就吐了出来。

    胡修志进攻青岛山炮台,这个被德国佬命名为俾斯麦山的山上有德国人的两个要塞炮炮台。北炮台上有2门21CM加农炮,南炮台上则是4门28CM榴弹炮。青岛的天空几乎整晚都被这几门炮的炮弹火光照亮。

    “往回走!回到刚才的出发点。”交通员喊道。

    虽然这命令很令人意外,但是胡修志也不去质疑,他立刻催促着讶异的同志往刚才来的那个集结点出发。部队刚走了没多远,后面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炮弹炸起来的灰土和沙石雨点一样的拍打着部队的同志们。其间夹杂着受伤的同志的呼痛声。

    “不要喊!”胡修志立刻喊道。如果受伤之后就大声呼痛,只会暴漏自己部队的位置。这是强调过很多遍的事情。可是强调归强调,但是真的受伤之后,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喊出声来。“卫生院,赶紧包扎。部队继续前进!”

    胡修志觉得心烦意乱,大家跟没头苍蝇一样的整晚上跑来跑去,这已经跑的晕头转向。有了伤员,部队不能把伤员丢在这里,还要检查,运送。这真不如攻打城墙,虽然敌人居高临下,但是他们在明处,工农革命军聚集炮火也好,多路进攻也好。应对方法有的是。

    但是能到连长的位置上,胡修志好歹也有着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一面催促部队继续前进,一面亲自过去看了受伤同志。幸好离开炮弹的位置够远,所以弹片打在背上没有造成致命伤。胡修志抬头看了看方才交通点的位置,也不知道德国人的炮怎么就打的那么准,一发炮弹正好命中。如果不是交通员催促的急,自己也催促的急,部队立刻动身,这一炮下来,只怕半个连都能给交代在那里。交通员距离炮弹爆炸的位置太近,肯定没有能够幸免,胡修志按耐着派人回去查看的冲动,命令卫生员赶紧给伤员包扎。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的声音更近更大,却不是从后面,而是从部队前面。胡修志再也没有任何心烦意乱的感觉了,他立刻站起身来,向着爆炸的方向跑去。果然,这次的炮击让部队接近的前列伤亡颇大。如果不是部队列成了纵队,前面牺牲同志的身体承受了大量的冲击和弹片,部队伤亡只会更大。

    这次距离不到一百米,部队直接就伤亡了两个班的指战员。后面的因为受到冲击,也有各种情况。胡修志命令在最前头的一排立刻留下负责伤员,他接着喊道:“二排、三排、四排,跟着我继续列队前进。”

    战士们在这炮火中都有些惊慌失措,被胡修志这么一喊,几乎是下意识的服从了命令。胡修志自己跑到队伍最前面带队,部队越过尸横遍地的炮击现场,绕了一个小弯,向着前一个集结点开始继续前进。

    经历了炮击迷路等等的危险,经历了伤亡减员等等的损失,胡修志也不知道自己带着部队跑了多远,剩下三个排的部队在黎明时分终于进入了最后的进攻阵地。天sè雾蒙蒙的,部队经历了这一晚,在等待时候随便塞了几口压缩饼干,喝了点水。而胡修志到了更前面的位置,在一片迷雾中,他看到了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密集尸体。

    这里是工农革命军已经攻下的要塞堡垒,这处堡垒在山脚下,抬头向上看,就是敌人的炮台。除了炮弹留下的弹坑之外,战士们的尸体在好几个位置几乎要堆积起来。熏得漆黑的碉堡是最好的招牌。胡修志发现除了能够看到的碉堡,德国人居然还在主碉堡侧面很不起眼的位置上设置了几个暗堡,形成了交叉火力。把这个堡垒的火力点与工农革命军战士们的尸体一联系,一切都能看得极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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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碉堡的布置部队也讲过,可是亲眼看到之后才知道这是如何可怕的东西。而且敌人炮台上的要塞炮更能对进攻碉堡的部队shè击,胡修志完全想不出,同志们是怎么攻克这组堡垒的。

    正在不寒而栗中的时候,却见有人跑了过来。这是四团的团长李才山,李才山带了两个jǐng卫员,却没有更多人跟着。一见到胡修志之后,李才山立刻问道:“你是二团五连长对吧。”

    “是!”胡修志答道。

    “还有多少部队?”

    “三个排。”

    “立刻带上部队跟我来!”李才山眼睛里面跟要喷出火来一样。

    “报告团长,我们没有接到命令。”

    李才山上来一把抓住了胡修志的衣襟,“你还等什么命令。我现在命令你马上跟我进攻!”

    “可是我们团长……”

    “你知道你团长在哪里?我们四团的部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去还是不去?!”李才山眼睛里面闪动着慑人的光芒。

    虽然没有什么理由,但是胡修志很明确的知道一点,如果自己拒绝的话,李才山会立刻拔枪对自己shè击。经过这么一晚,胡修志已经完全没有死亡的概念了,他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更不可能心虚。所以胡修志点点头,“我马上组织部队进攻。”

    部队已经在山脚下,大家紧跟着李才山猫着腰顺着一条德国人的交通壕向山上摸了过去。

    四团团长李才山还算是冷静,他边走边说道:“我们攻下碉堡之后,德国鬼子把地下的通道给堵死了。现在通往山上还有两个碉堡,已经上去两个连都没能拿下。”

    “那该怎么打?”胡修志问道。

    “上去你就知道了!”李才山恨恨的答道。

    果然如同李才山所说,上去就知道了。

    两个连剩下的兵力不足两个排。汇集在一处之后,部队立刻先分散在各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两位连长一位是四团的,另一位则是一团的。四团的这个连因为一开始比较集中,被德国人一通炮就打死打伤了半个连。

    战前会议上,四团的连长眼睛都红了,他只说了一句话,“再进攻的时候,我先上,你们看我怎么死的。下次就注意点。”

    二十分钟之后,这位连长就死在进攻的道路上。这是一个很标准的交叉火力堡垒。尽管德国人缺乏兵力,但是堡垒修在很难攀爬的一个位置上,无法从侧面摸过去。而且德国人害怕用火炮shè击会误伤碉堡,所以炮火shè击全部向着碉堡的侧面进行。天sè已经开始亮起来,德国人炮火也变得猛烈起来。

    部队调集了四挺轻机枪掩护进攻,四团的连长带着爆破组在敌人火力稍微一中断的瞬间,从一个隐蔽点向着另外一个隐蔽点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在这条路上,有着好多牺牲同志的尸体,这的确是同志们用xìng命铺出来的进攻路线。

    两个碉堡向着工农革命军的方向各有三个shè击孔,德军已经注意到了工农革命军的进攻,四挺重机枪疯狂的喷吐着火焰。而人民党的轻机枪,步枪,则猛烈shè击,以掩护进攻。下一个爆破小组则仔细观察着前一组进攻的路线。胡修志明白了四团的连长所说的“看我怎么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各个爆破小组就这么趟着前面一个小组用生命总结出来的那一点点的腾挪空间,然后硬闯上去的。

    越过了一道坎的时候,一个战士只是肩膀高了点,就被重机枪的子弹削去了半个肩膀,血红的肌肉和雪白的骨头顷刻就暴露在空气里头,剧痛之下,这位同志痛苦的大叫一声,忍不住直了直身子,接着就被子弹削去了半个脑袋。

    而滚过另外一个洼地的时候,连长一溜横滚过去了,后面的两位同志也想这么过去,结果就被子弹打中,顷刻就牺牲了。四团的连长很明显吸取了足够的经验,但是即便了吸取了教训,想通过这条鲜血铺成的道路也不仅仅需要勇敢,还需要运气。

    负责掩护的机枪手们也拼了命,轻机枪与重机枪在这么几百米的距离上对shè明显吃亏。虽然也能偶尔打中shè击口里面的敌人,但是德国人看来也知道如果被攻破了这最后的一道关口后,炮台就完全裸露在人民党的攻击下。所以德国人火力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停顿。两挺机枪追着四团的连长打,而另外两挺则疯狂的用子弹向着人民党的火力点位置疯狂shè击。

    距离已经很近了,原本出发的时候还有四个人的爆破小组四团的连长现在只剩了孤身一人。也不知道他衣服上的鲜血到底是他的,还是路上已经牺牲的同志们的。敌人明显对四团连长的位置并不熟悉,那是个机枪的死角,胡修志从后面看得清楚,就在敌人重机枪停止shè击后的极端的一个时间里面,连长拎着爆破筒站起身向着碉堡冲去。

    能行!胡修志差点喊出声来。可就在这一瞬间,德国人碉堡上突然掀起了一个盖子,一个德国人居然从上面探出身来,他手里拿着一支手枪,对着近在眼前的四团的那位连长接连开枪,连长猝不及防,连中数枪,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轻机枪手和步枪手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时机,几乎在连长倒下的同时,德**人被打中了最少十几发子弹,胡修志甚至看到他太阳穴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孔洞。但是这并没有意义,德国人的尸体被拖回了碉堡里头,而铁盖也立刻被盖上了。

    “炮兵呢?!运炮过来轰他们!”胡修志怒吼道。既然碉堡上头有盖子,那么那个位置肯定是弱点。用迫击炮猛轰的话,是有可能打开碉堡天灵盖的。

    “哪里还有什么炮弹啊!……”四团长李才山吼道。德国佬仿佛是在应和这句话,他们又向工农革命军进攻的位置打了几炮。隆隆的爆炸以及重机枪的轰鸣声彻底压住了团长李才山的声音。

    从李才山的口型上,胡修志看得出,没听到的三个字应该是“接着上”。其实不用听清,现在的局面也就是如此了。

    “五连负责进攻!”炮声之后,李才山的声音终于能够听清了。

    “我来带队!”胡修志喊道。五连训练并不足以应付这么残酷的战斗,胡修志是知道的,再加上这一晚上的东跑西颠,体力消耗更大。想发动有效的进攻,就得靠极为强干的小分队。如果一排没有被那一炮波及,胡修志还能挑出来二十几号人。但是一排被胡修志留在后面,其他三个排里面多数都是新兵,老战士数量相当有限,能够有效参与作战的至多不过十个。

    李才山并不关心胡修志的部队,而且即便是关心了也没有用。既然胡修志决定亲自进攻,李才山问道:“需要准备多久?”

    “十分钟。”胡修志答道。

    十分钟后,五连里面军龄超过一年半的十五名干部已经聚集在胡修志身边。敌人的重机枪此时也停止了吼叫。看着一路上的尸体,又听了胡修志的说明,同志们脸sè都相当的难看。

    “攻克青岛要塞是陈主席的命令!同志们有信心完成么?”胡修志大声问道。

    听到陈主席三个字,同志们jīng神一震。“有!”大家对看了几眼,一起喊道。

    “我亲自带队!咱们分三组。我先上!”胡修志答道。

    第一批三人组很快就完成了,胡修志,五连四排长和副排长组成了小队。出发前,李才山诧异的问道:“不带爆破筒就上?”

    胡修志指了指碉堡的方向,“我带了手雷。爆破筒的话,用刚才那位连长留在那里的就行了。”

一二六 中德冲突(十)

    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一进入出发阵地,胡修志就感觉到整个人都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尽管在脑海里面反复想着方才连长进攻的路线。但是越是想,胡修志感觉整个人越是畏惧。方才四团的那位连长在战术动作上极为熟练,胡修志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能够超过这位同志。如果做不到那位连长的水平,自己在进攻途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越是反复的回想着方才看到的一切,胡修志不仅没有觉得自己从中吸收了经验,却感到自己深深的感受到了其中的随处可在的死亡威胁。带着两位同志匍匐着进入出发阵地,胡修志只觉得腿上越来越软。敌人的重机枪暂时没有向自己shè击,可是胡修志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敌人重机枪正在有条不紊的瞄准着自己,只要等着自己稍微一露头,他们就会向自己开始shè击。在这种想象下,胡修志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抓住一样,身上的力气竟然消失的干干净净。

    也许是蹬到了什么滚动的东西,胡修志连着蹬了几下,那东西稍微翻滚了几下,竟然根本无法着力。

    “连长,你别蹬我胳膊。”后面传来了四排长低声的抱怨。

    胡修志这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身后还跟着自己的同志。方才的恐惧突然就变成了一种羞愧。身为一名连长,身为一名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连长,胡修志为自己的胆怯感到了极大的丢人。

    四排长名叫胡行秀,比胡修志小两岁,是胡修志真正的本家亲八叔。参军快半年多,胡行秀才终于习惯不用辈分而用部队的职位与胡修志互相称呼。大家都是凤台县人,出来参军闹革命的时候,战友们经常都是一村一乡的本家携手出门。一开始的时候,部队也是根据这些亲戚来编组部队的。

    胡行秀的声音里面恐惧的感觉不多,更多只是提醒。这反倒让胡修志感到极为羞愧。他是家族里面从军者里面年纪最大的,也是公认最能干的。只要有他带领,多危险的局面,自己的亲人们也都敢跟着胡修志往上冲。看来胡行秀此事的心态还是如此。

    出门的时候,胡修志的爷爷看挡不住这些青年从军,对这里头最年长也是公认带头人的胡修志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这些亲戚。在自己亲八叔面前丢人不是事情,但是如果进攻失败,不仅自己丢了xìng命,跟着自己的亲戚们也都会跟着送命。想到这里,胡修志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身上的力气也恢复过来。

    三人继续向前匍匐前进,到开始真正进攻的那到坎还有几米远的距离。只要越过眼前那到坎,同志们都会暴露在敌人的涉及范围之内。胡修志很想再告诫一下跟在身后的同志兼亲叔叔。可是胡行秀也是战火里面磨练出来的,出发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再多说什么反而因为仓促,会扰乱了大家的心思。这是鲜血的教训,胡修志的一个堂兄,就是因为胡修志战前过分关心,多交代了几句,反而因为进攻时候的一时迟疑牺牲了。从此,胡修志再也不因为个人原因多说任何话。

    战斗就是战斗,完全按照安排好的进行就行了。这里比拼的就是平常的训练,比拼的就是更快的决断,比拼的就是自己的那点子运气。而越是果决的战士,越是敢于冲上去的战士,生还的几率反而越发。

    下意识的拉了拉军帽,胡修志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战前动员的时候,部队就说了,洋鬼子们要难为根据地,如果今天不打洋鬼子,他们明天就敢在长江上修碉堡。那时候洋鬼子就能随意刁难根据地。

    胡修志没见过太多洋鬼子,洋鬼子怎么想他也不清楚。但是在民间的斗殴靠的就是气势。只要有一次被人打了不还手,下次如果不能几倍的找回这个场子,以后就会一直被人欺负。所以胡修志很认同这个道理。所以他坚决要求参加这次战斗。现在自己连德国鬼子的脸都没见到,就吓的两腿发软!丢人啊丢人!胡修志心里面暗骂自己。

    就在此时,敌人的重机枪突然碍事吼叫起来。胡修志心里面一惊,但是很快他就听到,shè击的方向并不是自己这里,而部队的压制火力也随即响起。胡修志加快了速度爬到了那到坎边,抬头看出去。

    他只看到一个身影在敌人地堡的侧面shè击口那里,他暴露在侧面地堡shè击范围的左臂只剩了半截,而那个人却一步没退,只是用胸口顶住了右手紧紧抓住的爆破筒。我军的压制火力全部是shè向敌人正在猛烈shè击的那个碉堡。就在此时,从德军的碉堡猛的一震,每一个shè击面突然从内爆出一股浓烟与火光。爆破筒炸响了!

    “冲!”胡修志大吼一声,已经跳起来弯着腰向另一个碉堡快速奔去。掩护的火力随之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个碉堡,胡修志只觉得压力变得极小。方才所有的进攻路线,都是要在组成交叉火力的两个碉堡中寻到仅存的一条活路,现在只剩了一个碉堡,所有路线都变得极为简单化了。尽管是弓着腰,但是此事是往山上跑,这个姿势并不让胡修志感到难受,反倒能够尽力施展开力气。

    先冲了三十多米,胡修志一下子扑倒了一个石堆后面,等着后面的同志跟上,“互相掩护!”喊完这句话,胡修志已这才纵身冲了出去。敌人的机枪慢了他一拍,只是在胡修志背后的地面上打出一溜碎石粉。

    从一个躲避点到了另一个躲避点,胡修志已经忘记了恐惧,也完全忘记了敌人机枪的威胁,他能做到的就是掐算着时间和角度,在敌人的空隙里面找到那一瞬的机会。运气是在胡修志这里的,敌人的机枪没有能打中胡修志。而且胡修志的战友们吸引了敌人的一部分火力,在敌人向着胡修志shè击的时候,后面的两个同志依次沿着胡修志开辟的路线向前运动。这明显让碉堡里面的敌人不得不偶尔向跟在胡修志身后的两位同志shè击。

    步兵班排战术里面的三人小队就是为了这样的行动开发的。部队的训练并不是单单的体能、纪律、队列、shè击这些训练。战术训练里面三人小组进攻是重点训练。在自己身后跟随的就是自己的血亲,那种信赖的感觉就更加强烈。胡修志在帮助同志们吸引敌人的火力,而同志们也在帮助胡修志吸引着敌人的火力。这就是战友。

    距离敌人的碉堡越来越近,胡修志被敌人的机枪压在一个凹地根本抬不起头。随着一声汉阳造熟悉的枪响,片刻之后又是连续两枪,重机枪的shè击声戛然而止。那种干净利落的shè击绝对是胡行秀的手笔。他是部队里面的神枪手,整个五连的校枪都是胡行秀负责的。距离敌人直线距离不足五十米的时候,胡行秀基本没有失手过。而第一枪是测试着弹点,在这个距离上,胡行秀连续两枪能够把着弹点控制在水平线的左右十公分之内。胡修志见过多次,只要胡行秀开了两枪,对面的敌人没有不应声而倒的。

    也不回头,胡修志一跃而出。接着一个横滚,就到了四团连长曾经的躲身位置上。只要越过最后一个坎,就到了一个地堡的侧面,那时候绕到敌人还存在的那个地堡背后,敌人的碉堡就可以任由胡修志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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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仰面躺在地上,稍微歪过头,胡修志就看到后面的两个同志已经趁着敌人机枪停止shè击的时间跟了上来。但是胡行秀向胡修志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从左边绕过去。胡修志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就打了一个同意的手势。

    不过胡行秀只猫着腰向左边跑了几步,碉堡里面一通步枪shè击的声音就穿了出来。胡修志亲眼看着胡行秀倒在了自己视野之外。

    “rì你!”热血猛的撞上了胡修志的脑门。仿佛是安装了弹簧一样,胡修志已经从躺着的地方蹦了出来,在此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沿着“之字”狂奔起来。尽管他是想着冲直线的,但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的按照训练过无数次的路线行动了。敌人的子弹嗖嗖的从他耳边掠过,还是下意识的。又是一溜滚翻,天地在猛烈的旋转着。腰部猛的一痛,胡修志已经到了敌人的碉堡shè击口下面。

    也完全不顾什么疼痛,胡修志甚至连思考能力都没有消失,他随手抓起一块石头,从碉堡的shè击孔里面扔了过去。步枪shè击声立刻停住了,碉堡里面响起一阵惊叫声。胡修志抽出手雷的时候,就见到四排副排长也没有丝毫的停顿,他也飞奔而来,在胡修志拉燃手雷的引信的同时,副排长已经扑到了碉堡外面。

    “到侧面。”胡修志喊完,就站起身把手雷从另一个shè击口内部扔了进去。两人向着两个方向猛的越开。

    碉堡里面的德国鬼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接着碉堡里面就是一声爆炸声。

    胡修志也不管里面到底如何,他又拉开一颗手雷,扔进了碉堡。

    手雷没有爆炸,碉堡侧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黑乎乎,头上脸上都是鲜血的家伙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胡修志拽出手雷,扑上前去,向着那家伙的脑袋狠狠轮了过去。在碉堡里面传出爆炸声的同时,胡修志的手雷已经将那家伙的轮倒在地。

    “我rì!”“我rì!”

    胡修志根本没有停,他咬牙切齿的轮着手雷向着那家伙的脑袋继续砸了下去。直到白花花的脑浆蹦了出来,他也没停。

    “连长,别打了。继续进攻啊!”四排副排长从后面拽住了胡修志的手臂,大声吼道,“掩护我,我进碉堡。”

    喊完,副排长也拽起胡修志,把胡修志的步枪塞进胡修志的手里,接着他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胡修志眼睛都红了,他拎着枪跟着副排长就冲了进去。刚进去,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碉堡里面热的跟刚开锅的蒸笼一样。满地堆了老高的一堆子弹壳,胡修志踩在弹壳上,差点给滑倒。

    环视碉堡里面,两挺重机枪架在shè击口处。硝烟与血腥味被强烈的热气一蒸,刺激的人血脉贲张。地上有一个德国鬼子还在弹动,胡修志二话不说对着那家伙的脑袋就开了一枪。德国鬼子身体死鱼般弹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碉堡后买年还有一道门,副排长已经拉开了门,正想jǐng戒。却见胡修志红着眼,端着枪大踏步的就走了进去。

    经历了这地狱般的夜晚,带着队伍在敌人的炮火下没头苍蝇般的乱跑,经历了炮击,经历了疲劳。接着就是直面死亡,然后又克服了死亡,再亲眼见到了战友兼八叔的倒下,胡修志现在渴望鲜血,渴望杀戮,渴望死亡。

    他就这么大踏步的沿着地下通道向前走。根本不在乎前面会出现什么。但是也不能说胡修志此时就失去了理智,因为他甚至还检查了武器,将子弹上了膛。

    通道里面有电灯,昏黄的灯光,以及突然的寂静让胡修志感到极为舒适。尽管再也听不到什么炮火与shè击,胡修志的耳朵里面却是无数的轰鸣声。火炮,机枪,还有说不出的声音。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怒吼。

    前面突然传出了脚步声,胡修志停下脚步,举起了步枪。虽然不是二叔胡行秀那样的神shè手,但是胡修志shè击水平也是远在普通水准之上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两名德国人。看到胡修志之后,他们愣住了。但是胡修志一点没有惊讶,他的子弹准确的将第一名德军的额头上开了一个洞。接着他手脚麻利的拉动枪栓,接着抬起枪,向着第二名德军的胸口开了一枪。

    两名德军顷刻就被打倒,胡修志再次上膛,对着第二名德军的脑袋又开了一枪。这才停下来填装子弹。

    “连长,你……”副排长yù言又止。

    胡修志根本不在乎副排长想说什么:“你掩护我!继续进攻。”

    副排长也不说什么,两人都麻利的检查了武器,一前一后的继续向前走。走了没多远,前面就是一扇大铁门。胡修志拉动了门把手,门却纹丝不动。胡修志指了指门上的那个紧闭的观察口,副排长端起步枪瞄准了观察口。胡修志用力踹了门一脚,就听里面传出了洋鬼子叽里咕噜的声音。

    胡修志嘶哑着喉咙也模仿着洋鬼子的声音喊了几句。观察口随即打开了。副排长二话不说就开了枪。胡修志已经拉开手雷,枪声一响,他就把手雷拉燃,从观察口里面塞了进去。这大门真的很结实,即便是里面猛烈的爆炸,大门也纹丝不动。胡修志与副排长把随身的手雷全部塞了进去,都没有能从里面把大铁门给炸开。

    “蒲司令!德国人的炮台打出了白旗!”通讯员兴奋的喊道。

    “什么?”蒲观水听完后也不多说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指挥所。果然,在青岛山的炮台上打出了一面白旗。敌人的炮击也停顿下来。在望远镜里面,只见各部队的战士们向着炮台冲了过去。

    “德国人投降了?”蒲观水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道。

    “敌人投降啦!他们要求我们保证德军的安全和侨民的安全。”追出来通讯员喊道。而此时的指挥部里面已经完全沸腾了。

    “胜利啦!”

    “我们胜利啦!”

    指挥部里面的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呼喊起来。这是人民党的一大胜利。

    “陈主席万岁!人民党万岁!工农革命军万岁!”口号声已经响了起来。

    是啊,这次战争之前,所有同志都没有与洋鬼子打过仗。但是看着他们在长江里面的大军舰,还有往来航行的商船。战士们都感到有些不安。

    很多战士都是第一次来山东,更是第一次到青岛这座海滨城市。第一次闻到海水的气息。但是现在胜利啦!与以前一样,在陈主席的带领下,人民党获得了胜利。洋鬼子向工农革命军投降啦!

    见识了妖怪一样的重炮,听了整夜的枪炮声之后,工农革命军终于获得了胜利。又有什么能够让同志们不发出如此的欢呼呢?!

    蒲观水是德国陆军学院毕业的学生,部队里面他接触德国人最多,他知道这些德国佬绝非不堪一击之辈。蒲观水参加过陈克的奔袭安庆的战役,那次他还是“dai路党”。但是这次面对德国青岛的战役,蒲观水能从战役准备上找出无数的问题来。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军事冒险。

    但是陈克胜利了,人民党胜利了。蒲观水激动的无法形容,他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受降!受降!”

一二七 中德冲突(十一)

    “指挥官,请您遵守善待官兵和平民的约定。”黑乃尔大校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蒲观水并没有等翻译把德语翻译成汉语,他用汉语答道:“我们是光荣的工农革命军,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纪律。”

    黑乃尔大校对翻译转达的话和有些意外,“请问贵方的纪律到底是什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方便的话,您直接用德语交谈好么?”

    蒲观水有点为难,他的立场现在挺微妙的,说德语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最后他遗憾的说道:“在我的立场上,我得避免麻烦。”

    听到了翻译的话之后黑乃尔大校只是微微点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战胜军用战败军的语言,的确是不合乎惯例。不过看着能够熟练应用德语和汉语的蒲观水,黑乃尔感到了嫉妒。这个人应该是德**校毕业的,虽然没有确切的把握,可是黑乃尔大校却能够这样确定。或者也是他愿意这样确定而已,毕竟向中国人投降,的确是一件即为丢脸的事情。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黑乃尔大校是不会这么做的。

    青岛要塞的部队本来就不多,先是大部分步兵被调走,接着又意料之外的损失了600多步兵,要塞炮兵分布在炮台上都人手不足,哪里有那么多部队可以防御堡垒群。黑乃尔大校在防御中又犯了一个错误,他认为人民党会尝试用炮兵抵近攻击,但是从晚上开始,人民党以步兵为主力开始了强攻。

    在人民党将南北两座高地上的炮台切断之后,黑乃尔大校也不认为人民党能够获胜,前去联络的军舰已经出发,只要能够坚守48小时,甚至不用48小时,回援的军舰能够从海上炮击人民党部队的话,德国人就能胜利。

    但是人民党居然能够打下三道堡垒,大大出乎黑乃尔大校的意料之外。到了早上,天sè已经明亮到炮兵可以准确shè击的时候,观察的结果居然是人民党并没有派遣攻城的大部队。视野之内竟然没有可以随意轰击的对象。

    也就在此时,主要塞的铁门上的观察孔里面塞进了手雷。躲在主要塞的妇女儿童听到这爆炸声,吓得尖叫和大哭起来。其实铁门上还有别的观察孔,铁门外只有两名中国步兵,主要塞里面的人是知道的。德军扑出去之后,这两人势必无法幸免。

    可是这已经没有意义了,打死这两人之后怎么办?既然不能堵死大门,那么敌人用大量炸药的话,铁门与主要塞依旧无法幸免。而且最后的战斗并不需要太久,一旦抵抗到底,妇孺与最后的炮兵,特别是黑乃尔大校在乱战中没有生存的可能。

    在这个时候,黑乃尔大校表现出了容克的本质,他果断的选择了投降。当部下表示反对的时候,黑乃尔大校以妇孺安全为理由质问部下,“如果敌人冲进来屠杀妇孺怎么办?”

    面对这样充满道义xìng的质问,黑乃尔大校的部下最终服从了投降的命令。

    黑乃尔大校的良知催促他认同自己为了保卫妇孺所以投降的正当xìng,而黑乃尔大校的理智则明确的刺激着羞耻心。因为黑乃尔大校绝对不会说出,在妇孺安全的同时,黑乃尔大校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

    不过黑乃尔大校羞耻感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距离1911年不到50年的历史上游,时任普鲁士国王的威廉一世,在俾斯麦要他勇敢的去和议会斗争的时候,威廉一世声音颤抖的说:“我知道,他们会先砍了你的头,再砍了我的头。”

    俾斯麦首相怒斥威廉一世,“既然肯定要死,那就像个爷们一样死在斗争的战场上吧。”

    随即,俾斯麦首相不得不在议会中用容克们智商能够理解,但是大大有辱俾斯麦首相外交家身份的粗鲁语言发表演说,“德意志所注意的不是普鲁士的zì yóu主义,而是权力。普鲁士必须积聚自己的力量以待有利时机,这样的时机我们已经错过了好几次。当代的重大问题不是议论和多数人投票能够解决的,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要通过一场斗争来解决,一场铁与血的斗争。”

    在距离1911年45年的1866年,普奥战争中,面对代表了德意志正统的奥地利军,威廉一世带领的容克军官团们吓得发抖。认为胜利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在不久之后得到胜利的时候,威廉一世和毛奇又吆喝着要打进维也纳,夺取德意志皇冠了。

    在陈克原本时空中1919年的一战尾期,面对德国注定失败的局面,德皇威廉二世已经找不到自己前线的将军。容克军官团们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德皇视野之外。德皇不得不宣布退位,仓皇掏出柏林。

    据1919年德皇穷途末路之rì的12年前,威廉二世曾经去被威廉二世赶出柏林的俾斯麦家拜访,看着紧跟着威廉二世的那群容克土包子们组成的军官团,俾斯麦就给了威廉二世最后的告诫,“陛下,只要您掌握了军官团,您就可以为所yù为,如果情况不如此,那么就会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威廉二世明显没有把有着洞悉整个德国的老政治家的忠告听进去。也不知道威廉二世被容克军官团抛弃后被迫逃离德国的时候,有没有想起那次会面的下午。

    而距1911之后不到30年的1940年,德国的小胡元首,必须花费千辛万苦的功夫先和容克军官团作斗争,才能让一个进攻法国的战略计划得以通过。即便制订了这个计划,德国容克军官团中蔓延着的失败主义情绪,也让小胡子深恨对容克军官团的控制与清洗不够彻底。

    连英法总结二战的时候都不得不承认,小胡子在取得战场上的胜利之前,先得取得对手下将军们的斗争胜利才行。

    所以和前辈与后辈相比,黑乃尔大校大可不用羞愧,他的确是坚持到了最后。当然,在黑乃尔大校的心中,向中国人投降到底占据了羞耻多大比例,的确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身为胜利代表的山东军区副司令蒲观水也没有太为胜利而兴奋。因为在战前的军事会议上,陈克就在计划中强调,打下青岛之后就要守住青岛。不仅仅是一个要塞或者领土,更要守住德国人在青岛苦心经营的工厂。

    不说别的,在21世纪名闻四方的四方机械厂就有德国人的功劳。德国在1900年到1910年间,在青岛兴建了一批工厂,成为青岛早期工业发展的重要基石。德国在修筑胶济线路的同时,于1900年10月动工兴建了胶济铁路四方工厂,属德国德华山东铁路公司下辖机构,总投资158.7万马克,成为继唐山、大连两厂后第三家出现于中国的铁路机车车辆工厂。胶济铁路工厂位于四方村四方火车站附近,建筑面积1万多平方米、工人400多名,于1902年基本建成,当时主要设备有电动机、发电机、蒸汽机、水压机、起重机、锅炉、锻冶炉、化铁炉、汽锤、各种车床以及石炭搬运车等215台。1903年试车投产后,承担了胶济铁路全部的机车车辆组装和修理任务,德国人从本土运来蒸汽机车零部件在该厂组装,至1914年累计组装与修理机车、客车、货车1,148辆。该厂在德占时期与青岛造船厂同为青岛的骨干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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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克下了死命令,如果占据了青岛,就要想法设法保住工厂。德国人投降的时候并没有摧毁大炮,蒲观水一面要求黑乃尔大校交出所有大炮的shè击参数表,一方面迅速接管了炮台。

    在进攻的时候,人民党就极力避开工厂区,德军的炮火也没有波及这里。现在几乎整套的企业都已经落入了人民党的手中。只要能够将其真正的纳入手里,人民党能够对从这批工厂中进行最充分的山寨。而工厂中的德国的工程师,技术人员,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命人将黑乃尔大校带下去,蒲观水就开始进行战备工作。想把青岛这笔宝贵的财富纳入手中,就必须抵挡住德国太平洋舰队紧接而来的攻击。

    蒲观水知道这次奔袭青岛是一次军事冒险,如果不是陈克亲自拍板的话,军委绝对不会短时间内就通过如此冒险的计划。即便是以陈克这样测算无疑的战役筹划,也无法确定德国太平洋舰队随之而来的举动。

    是不顾一切的试图再次夺回青岛?还是干脆不肯付出巨大代价,而调转船头向着别的港口驶去?蒲观水现在比谁都想知道陈克对此的判断。所以在接到德军投降要求的时候,他立刻发电报给陈克,要求陈克详细指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攻克青岛的喜讯在淮海省省委中也引发了一阵欢庆,陈克面露微笑的看着蒲观水的电报。电报里面对胜利并没有什么渲染,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我军已攻克青岛。诚请陈主席详细指示下一步行动,并请告知德国舰队动向。”

    德国舰队的动向……,陈克脸上的笑容已经逐渐消失了。即便是人民党的陆地军事行动得到了成功,也不等于能够控制德国海军的行动。陈克倒是真心希望德国太平洋舰队能够心怀大志,以全部收回青岛为目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德军至少不会跑回去炮击青岛工业区。

    但是德国会不会人心灰意,陈克完全没有把握。现在德国在太平洋只剩了几个鸟不生蛋的小岛。当然这些岛屿在二战后可是威名赫赫,例如关岛这个美国在太平洋的重要海军基地。在1911年的时候就是德国人的。一战中被rì本夺走。二战被美国夺走。

    可是这地方根本无法靠自身资源建设任何海军基地,德军如果此时失去理智,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

    但是转念一想,陈克又释然了。既然这次德国是为了“列强的利益”出头的,列强即便是想落井下石,也得先把这个基本的脸面给找回来再说。这可是60多年来第一次有外**队在中国的土地上向中**队投降。就算是德国不要脸了,列强还是要这个脸的。

    所以德国人未必会狗急跳墙通过炮击彻底摧毁青岛的工业区。看着蒲观水言辞恳切的电文,陈克很想回电告诉蒲观水,不用太担心。

    可是这个命令陈克怎么都说不出口,人民党的优势在陆地。即便是长江,也不过是中国广袤土地上的一条“小水沟”。可是面对大海的时候,陈克依旧发现自己能够借鉴的经验其实并不多。不知何时,淮海省省委里面已经鸦雀无声。同志们看着陈克若有所思的样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敢在此时打断陈克的思路,欢庆已经完全停顿下来。

    “陈主席,怎么了?”尚远终于问道。

    “蒲观水想知道德国海军会不会返回青岛炮击工业区。战前我们交代多次,要把工业区完整的夺下来。看来蒲观水同志是完成任务了。我虽然觉得德军不太可能这么做,但是关心则乱。青岛的工业对我们相当重要,我也不敢完全排除这种可能xìng。”陈克答道。

    “那这些设备能不能运到徐州来?”尚远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运回来难度太大。我们就算是拆除这些设备,海上航运已经完全不安全了,顶多把这些设备运去济南。”限于铁路运输问题,陈克也非常无奈。

    “那也拆了再说啊。”尚远说道。

    “工业中心搬家很麻烦的,其实我个人希望战争到此为止。”陈克慢慢的说道。

    同志们看陈克这么说,已经大概猜到陈克已经有了自己的全新设想。而这个设想绝非自己能够想象出来的。

    在连云港前线的武星辰得到了电报,鉴于青岛已经被攻克。在连云港的战役进入下一阶段,以重大杀伤德军步兵兵力为主。

    “火箭炮部队准备!”武星辰脸上露出了恶狠狠的笑容。德军在连云港依托了舰炮开始建造临时要塞。第一阶段的军事计划中,要打敌人,让他们不能轻易的建成临时要塞,又要让敌人有占领连云港的错觉。武星辰可谓绞尽脑汁。现在进入第二阶段,这就完全不必再有丝毫的限制。早已经埋伏在外围的步兵小分队随即向着德军的前哨阵地发动了进攻。

    德军派出了两支前哨部队,每支部队一个排的兵力。在连云港外围的两个高地上扎下了观察哨。白天是德国人的,他们有着舰炮的支持,可以随时呼叫炮火援助。一入夜,战场就变成了工农革命军的。部队会对这些前哨发动进攻,在夜sè中以轻机枪和小股部队偷袭的方式拔掉这些前哨。

    不仅仅是进攻青岛的部队在血与火的残酷战场上得到了锻炼。集结在连云港附近地区的部队同样经受了考验。最初的进攻规模是一个连,在德军的猛烈炮火下伤亡颇大。第二天进攻的规模就变成了排。却没有能够顺利打下高地。

    第三天,进攻部队依旧是一个排,却以三面进攻。一面以偷袭来吸引敌人的火力,而另外两个方向上的小部队则发动奇袭快攻。

    德军毕竟不是北洋军,在防御上他们准备的颇为充分。即便遇到多路进攻,他们依旧防守的颇为顽强,这样的进攻也只是攻入了德军的防御圈,最后却因为缺乏后继部队而失败了。

    部队多了也不行,部队少了也不行。除了多路进攻之外,还要有预备队。工农革命军很早之前就接触到了陈克讲述的步兵班排战术。不过偏偏打得多是优势火力下的大规模战役。面对德军小股部队,工农革命军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真的有着极大的问题。

    不过现在已经不用担心这些了,部队沿着早就弄好的交通壕,把火箭弹给运去前线。十几发过去之后,德军曾经看似牢不可破的前哨阵地就变成了火海。

    武星辰哈哈大笑,“你们这帮龟儿子也有今天!”

    周围的同志也是一片欢呼。德军的舰炮倒也进行了火力反击,只是工农革命军根本不会傻到再冲上被消灭的阵地上欢呼。

    部队绕过德军的舰炮攻击区域,炮兵很快抵达早就测量好的阵地上,又是二十几发火箭弹过去,德军的临时要塞也变了火海。火箭弹jīng度虽然不高,却由于采用模块化设计,弹头只管配重。爆裂弹也好,燃烧弹也好,钢珠弹也好,还是仅仅存在于纸面上云爆弹也好。弹头设计完全可以dú lì进行。

    为了进行测试,这次的攻击中使用了多种弹头混合的攻击。

    只要德军军舰一撤走。人民党的医学专家们就有了充分了研究材料了。

一二八 极不情愿的妥协(一)

    人民党的军事胜利立刻通电全国。“经过五rì激战,人民党不仅守住了连云港,还攻克了德国占据的青岛要塞。”除了通电之外,这消息倒也堂而皇之的登上了京津上海等地的报纸。全国上下对此的反应居然是“沉默”。

    没有人相信这件事会是真的,即便是相信的人,也有一种极大的不现实感。从1840年的第一次烟片战争开始,在中国国境内与洋鬼子打仗。中国是屡战屡败。突然间就有一支力量获得了胜利,陈克带领的人民党貌似的确与普通中国人很不一样。

    北洋最有机会得到一手资料,实际上人民党夺取了青岛之后,北洋在青岛的当地zhèng fǔ就已经把消息以最快速度送回了济南,接着又送回了běi jīng。

    人民党一rì内破青岛,夺取了整个青岛要塞的战绩让北洋内阁连评价的力气都没了。而德国舰队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试图重新占据青岛,而是暂时南下到上海港口。尽管海军大臣萨镇冰以海军的角度解释了他的看法,“德国舰队以舰炮掩护进攻连云港,几天下来舰队上炮弹用尽。他们暂时无力重新夺取青岛。”

    内阁成员们表面上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们也是真心希望这是真的。不过因为不懂军事,他们心里面却认为德国舰队没胆量进攻青岛才是关键。能把德国人打到不敢报复的程度,这些zhōng yāng大员心中都有着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感觉。

    袁世凯是想看看北洋zhōng yāng会有什么良策出来,各部大臣们沉默啊沉默,丝毫没有从沉默中爆发的迹象。大家不肯说话,袁世凯也不逼他们。留下徐世昌、王士珍、段祺瑞和萨镇冰,袁世凯让其他人都出去该干嘛干嘛。

    屋里面的五位都是懂军事的,甚至可以说,在人民党崛起之前,他们算是中国最懂军事的五个人。其他内阁大臣出去之后,这五个人又是大眼瞪小眼的沉默起来。

    人民党一万多部队急行军四天赶到青岛后立刻投入战斗,一夜攻克青岛要塞。北洋军以小站练兵起家,如果让北洋军从小站出兵,调动部队进京布防,四天也未必能完成。如果北洋与人民党开战的话,北洋为了自身安全,貌似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军队都给堆在běi jīng,那么其他地盘,人民党想打哪里就能打哪里。从军事角度上,五个人都看不到北洋军在面对人民党的时候有丝毫胜利的可能xìng。满清的殷鉴不远,被篡夺的统治权还不到一年呢!人民党本来就是造反起家,到现在也没有名义上加入中华共和国。人民党扯起旗帜来坚定的推翻北洋zhōng yāngzhèng fǔ,道理上也无可厚非。

    徐世昌现在以代理总理的名义行使总理的责任,在内阁中他职位最高。总这么不说话也不是办法,“聘卿,现在济南那边怎么样?”徐世昌找了一个很无聊的话题。

    “济南驻军现在依旧没有出营。”王士珍依旧保持着平素的冷静。

    这道命令本来是袁世凯的意思,现在听起来却给人一种格外丧气的感觉。一群刚起家不过5年的毛孩子,已经纵横中国,甚至能够攻克强大的青岛要塞。而有着几十年赫赫威名的北洋,居然只能躲在军营里面。听王士珍说完话,徐世昌的脸sè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看了看其他四人再次沉默,袁世凯也不愿意逼迫他们,“聘卿,你对山东熟,我想让你去山东坐镇一段。”

    “是。”王士珍也不问理由,只是简单的答道。

    “鼎铭,你管好海军。德国人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人民党没有海军,出海口也就那么一个连云港。保不住德国人就敢找我们的麻烦。”

    “……,是。”萨镇冰虽然想说什么,却也只是简单的答了一句。

    “芝泉,聘卿去了山东,你就管了陆军部。在这个关口,管好军队,不要给我闹出任何事情来。”

    “是。”段祺瑞也简单的应了一声。

    “菊人先留一下,你们几个先去忙。”袁世凯命道。

    等这三人出去了之后,徐世昌问道:“听大总统方才的意思,你准备去会会陈克么?”

    袁世凯无奈的摇了摇头,“陈克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会再来běi jīng的。等聘卿到了济南安顿住,我会联络陈克在济南见次面。我倒想看看他准备怎么收这个场。”

    “大总统,此时与陈克会面是不是时机不太对。”徐世昌有些迟疑的问道。

    “菊人,我是中华共和国的总统。现在出了这么个事情,我若是一声不吭当了缩头乌龟,我还能再当这个总统么?我知道内阁里面有些人会怎么想,他们觉得陈克这可是惹了大麻烦,洋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可是他们就没想过,如果这次洋人最后还是拿陈克没办法,我们这zhōng yāngzhèng fǔ还要不要干了!陈克只要能靠自己扛过了这件事之后,我们就在这běi jīng城里面等死好了!”说到后来,袁世凯愤怒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项城老弟,别气着自己。”徐世昌忍不住说道。人民党这次的行动表面上看风险极大,但是徐世昌是个明白人,袁世凯方才所说的已经指出了问题所在。如果人民党这次能够熬过去,那么人民党就占据了道义上的制高点。一个敢和外国人作战的中国地方zhèng fǔ,一个能够战胜列强军队的地方zhèng fǔ,无疑自动拥有了爱国的大义名分。这一次军事上的胜利,就给了人民党往后发展的极大基础。与之相对的是,北洋zhōng yāngzhèng fǔ就此背上了沉重的压力。现在北洋zhèng fǔ敢与人民党有任何冲突,且不说能不能赢,人民党一顶“卖国贼”的帽子扣上来,北洋zhèng fǔ就只能干瞪眼没话说。

    军事上现在明显是人民党占优,道义上又被人民党抢先一步。北洋再不能立刻拿出行之有效的对策,那就只有坐在běi jīng城里面等待着覆灭降临了。

    “大总统,不如让我去和陈克见一面。”徐世昌说道。

    “没有内阁总理去地方上拜见陈克的道理。”袁世凯有些的郁闷的说道。不得不要求与陈克在济南会面已经够郁闷的了,即便如此,陈克也未必肯到济南去。现在陈克也是众矢之的,他肯不肯冒险去济南还是个问题。眼前的局面下,如果袁世凯诱杀了陈克,然后洋人、北洋、还有对陈克早就极具敌意南方各省联手的话,再不济也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以往都是陈克率先主导了局面,而眼前的局面却给了袁世凯一个机会,北洋虽然军事上处于劣势,但是北洋毕竟是zhōng yāng,袁世凯毕竟是国会选出来的总统。只要陈克肯名义上低下头,对洋鬼子和南方诸省,袁世凯手里就有了陈克这张牌可以用。而对陈克来说,一旦名义上低下头,那就确定了地方与zhōng yāng的关系。再相对北洋不利,就背上了叛国的名声。袁世凯还是愿意和陈克在明确了上下级关系的局面下合作的。

    当然,这一切都必须是在陈克愿意去济南向袁世凯低头,承认袁世凯zhōng yāng的局面下。

    “大总统,若是我们现在与陈克和谈,洋人就会把矛头对准我们北洋。我们是不是再等等?”徐世昌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菊人啊!菊人啊!”听到这话,袁世凯真的愤怒了,“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抱着给国家建功立业的念头。我去了朝鲜,你在翰林院坐了十年冷板凳。现在陈克敢打青岛要塞,敢打德国人。我们就算是再没用,再打不过洋人,我们装着敢打洋人,装着不怕洋人的胆量都没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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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世凯的邀请得到了陈克的同意,两人都知道现在的局面根本没有拖拖拉拉的时间。7月17rì那天,天上下着雨,中国最大的两股政治势力的首领则坐在趵突泉旁边的亭子里头开始聊天了。

    “文青此来部下就没有劝过你么?”袁世凯笑道。

    “同志们不太信得过北洋,不过我觉得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陈克也笑道。

    “怎么讲?”袁世凯一点都不讨厌这样实实在在的谈话。

    “我们人民党是反对剥削的,但是现在国内政治势力理解不了这个阶级矛盾问题。所以远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至于当前的利益,我还是比较相信吃亏就是占便宜这句话。”陈克回答的很简单。

    “吃亏就是占便宜么?”袁世凯从未与陈克进行过这种做人方面的讨论,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没有见过,已经早不是那种对人xìng有什么兴趣的时期。不过对于陈克这个奇怪的晚辈,袁世凯还是想问问,“文青这么看这句话。”

    “大多数人只求回报,如果一起共事的话,能多分点,能少干点那是最好。所以这种人吃不得一点亏。但是大总统您不是平常人,您讲的是做事。事情办成了,那您的利益就能最大化。所以大总统您即不怕吃亏,也不怕背黑锅。这点我是很佩服的。”

    袁世凯本想绷住脸,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翘起,再过了片刻,因为旁边没什么外人,袁世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袁世凯指着陈克赞道“文青这话说的极妙,果然是吃亏就是占便宜。”

    “和大总统您说这种话,我就不怕被曲解了意思,大总统果然是豪杰。”陈克也赞道。

    “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文青这次既然来,那是准备来吃亏还是准备来占便宜?”

    “袁公,您是不是想当皇帝?”陈克直言不讳的问道。

    听了这话,袁世凯的眼睛忍不住瞪大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击中了袁世凯的要害。他当然想当皇帝,见识过那种无与伦比的地位和尊崇之后,而且已经距离皇帝仅有半步之遥的时候,袁世凯当然希望自己能够跨过最后这一步。

    只是袁世凯想称帝最大的障碍现在就坐在他面前,袁世凯当了皇帝的话,陈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人民党以反帝起家,千辛万苦推翻满清,怎么会接受一个新皇帝?

    “文青想上劝进表么?”袁世凯玩笑似的说道。

    “这等事情轮不到我来做,大总统现在想称帝的话,上劝进表的人多了去的。不仅北洋会支持大总统,南方诸省只怕也会支持。”

    “那我称帝的话,文青会如何?”袁世凯继续问道。

    “到时候再说。不过只要大总统不称帝,我绝对只支持袁公做这个大总统。”陈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袁世凯已经听的明白,陈克不支持袁世凯当皇帝,但是支持袁世凯做总统。虽然心里头相当失望,袁世凯却笑道:“我也读过些史书,凡是开创之主,登基之时都年不足五十。我已经老了,年轻的时候若说还有这等雄心,现在再也没有这个意气非得争这个权位不可。倒是文青你现在如此年轻,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啊?现在天下都在等着看我们人民党笑话,大总统此时能够看清局面,敢出来承担起天下的责任,这才是真有气量。就这一点,大总统坐这个位置就当之无愧。”陈克坦率的答道。他原本并不认为袁世凯会有这等勇气,可是很多时候现实和想象是大不相同的。

    “对付洋人,文青有何想法?”袁世凯也把话题转入了正题。

    “我这次打了德国,看似震动天下,其实也不然。给洋人的震动是中国有力量打击他们,而且能够战胜。这不过是个面子问题,甘蔗不能两头甜。如果我们人民党从此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那就是取死之道。我们人民党认为不能这么干。”陈克回答的很清楚明白。

    袁世凯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他最怕的就是陈克从此之后忘乎所以,依仗着自己的力量任意行事,那才是完全不可控制的局面。这次会面,袁世凯想确定的就是陈克的态度。

    “大总统,我太清楚知道别人怎么想,对我个人而言,我一点都不认为洋鬼子不能在中国靠正当做生意赚钱。如果洋鬼子投资在我们需要的工业领域,我甚至很欢迎。这次英国人到现在都没有动手帮助德国,原因之一就是咱们和德国打仗,到现在只是打仗。并没有让英国人觉得咱们要把桌子给掀了。英国人看得还是前面谈过的那个定额贸易协议。这点上我并不准备自找什么别扭。该怎么谈还怎么谈。这件事情上,还得靠大总统出面才行。”

    袁世凯已经被陈克的话吸引了,他忍不住问道:“那文青准备怎么对付德国呢?”

    “打仗归打仗,正当的生意归正当的生意。这是两码事……”

    两大首领这次会面从17rì谈到了19rì,接着袁世凯回běi jīng,陈克去了青岛慰问部队。

    袁世凯一回到běi jīng,德国公使就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原因,袁世凯看德国公使此时的气势里面完全是虚张声势。

    “我们准备组织联军讨伐人民党!不知大总统到底准备站在哪一边。”

    德国公使的话被翻译过来之后,袁世凯差点想笑。组织联军也轮不到德国出面啊。英国还没吭声呢,德国人这是吓唬谁呢?

    “等组织起联军的时候再通知我吧,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急什么?”袁世凯笑道。

    这话与洗洗睡了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德国公使听了翻译之后,脸sè已经涨的通红。他能够以“侮辱外交官”为理由,宣布军事惩罚人民党,可是这个理由用在袁世凯身上就完全不合适。而且英法等国现在完全是看笑话的态度,袁世凯的话完全击中了德国公使的要害。

    定了定神,德国公使厉声说道:“袁总统看来是要支持人民党了?”

    “我从不支持人民党,但是我作为中国的总统,我有义务保护中国的利益。这就是我的立场。你们和人民党的战争是你们的事情,我并不想掺乎到这种小孩子打架一样的事情里头来。”袁世凯给了一个强硬的回复。

    德国公使本来就jīng神压力极大,被袁世凯这么一说,他气的差点七窍生烟,“那么我们进攻青岛的时候,要求中国zhōng yāngzhèng fǔ出兵配合。”

    “理由何在?有什么法律依据么?”袁世凯问。

    “……”德国公使从来没有在中国被这样询问过。法律依据自然没有,欧洲的习惯中也没有关于这等问题的约定之类的。除非这次德国皇帝准备对整个中国宣战,否则的话他的确没有任何法律和别的理由逼迫袁世凯。不过等到德国皇帝向整个中国宣战的时候,公使也就到了自己的末路。

    “青岛必须交还给我方!既然中华共和国继承了满清zhèng fǔ,那么就必须接受这个条约。”德国公使搬出了比较“靠谱”的法律依据。

    “条约里面没有任何关于我方要出兵帮助贵方夺取青岛的条文吧?”袁世凯反问。

    “青岛是我们德国的领土!决不允许丢失。”公使也快顶不住了,在他的努力下丢失了德国在远东最重要的据点,这是不可接受的损失。公使其实很希望袁世凯能够做出外交上极为失礼的举动,这样他就可以要求战争。虽然自己的命运并不会因此遭遇任何变化,不过好歹让中国人也不好过。

    “《胶澳租借条约》条约里头什么时候说过青岛是你们德国的领土了。你身为公使竟然如此没有见识,回去把条约仔细读了再来说话。”袁世凯趁着这个机会直截了当的送客了。

    “送走”了德国公使,袁世凯就接到了通告,“英国公使应邀前来拜访”。

一二九 极不情愿的妥协(二)

    虽然身为共和国的总统,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袁世凯发现自己不得不亲自接见各国公使,这实在是挺无奈的事情。在这方面,他稍微有点羡慕陈克。以袁世凯的阅历,除了沆瀣一气的洋鬼子之外,至少在中国,他从没见过人民党这样上下一致的政治组织。人民党的每个代表好歹都是在办同一件事,把这件事办成的大目标是没有丝毫区别。陈克亲自出面,很大原因在于和他在一起的年轻革命党们能力相对有限。不过在任何时候,袁世凯从人民党这里听到的内容阐述都是一致的。

    与之相比,无论是前清还是北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例如面对洋鬼子的时候,外交部的唐绍仪其实并不可靠。如果把眼前的事情交给唐绍仪来办,唐绍仪首先要维护的并非北洋zhèng fǔ的利益,而是唐绍仪自己的名声。所以袁世凯不得不自己亲自上阵。

    英国公使对袁世凯重开定额贸易协议这件事,表现的稍微有些惊讶。这毕竟是陈克与袁世凯之间的事情,事情果然如同陈克所料,英国人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不仅没有拒绝,英国佬反倒是一副觉得理所当然的表情。

    直到袁世凯与英国佬大概谈完了整个事情,准备送客前,英国公使才提问了青岛问题。

    “如果军事冲突就这么持续不断的进行下去,对于各方的利益都是重大的损失。”袁世凯答道。

    能够以军事胜利为后盾来对外国人谈判的,整个清末时代,可以说几十年来只有一个半人做到了。第一就是袁世凯。在朝鲜的时候,面对rì本人的步步紧逼,袁世凯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朝鲜的内部叛乱,稳定了朝鲜局面,让rì本人试图染指朝鲜的图谋破灭。另外半个则是领导镇南关大捷的冯子材。由于谈判根本不是冯子材负责的,广西保住了,安南却失去了。

    1910年,rì本利用朝鲜内部的内jiān签署了《rì韩合并条约》,袁世凯当年的功业彻底化为流水。不过现在人民党又把一次利用战争胜利的机会交给了袁世凯,袁世凯知道,慈禧可以肆意浪费这种机会,因为袁世凯与冯子材都不可能反抗慈禧与清廷。可是陈克以及人民党是绝对不会让袁世凯如此浪费的。

    “青岛事关《胶澳租借条约》,我认为大家不可马虎对待。”英国公使的回答非常明确。

    袁世凯看英国公使这么讲,他也表现出能拖则拖的样子,“如果公使觉得此事不可马虎的话,我们不妨先静观其变。战争毕竟只是是在连云港与青岛发生的。并不影响整个中国的局面。”

    英国公使听完之后皱了皱眉,眼前的局面的确比较棘手。如果人民党打了败仗,那么什么都好说。列强们或者趁火打劫,或者以“主持公道”为理由介入中国事务。例如甲午战争之后,rì本霸占着东北不走,最后列强“主持公道”,让rì本赚到了“赎辽费”,而列强还维持了中国现状的势力平衡。

    可是眼前局面是人民党夺取了青岛,又在连云港海滩上让德国的海军陆战队伤亡惨重。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是个典型的不靠谱,喜怒无常,各种“奇思妙想”让比较理xìng的欧洲外交家们认为这家伙不应该住皇宫,而是该去住jīng神病院。但是威廉二世的一群表哥里头,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却又是个格外听从表弟威廉二世话的一位。如果袁世凯不肯有丝毫的妥协,战争扩大话并不是一个笑话。

    公使团里面英法走的最近,两国公使jīng神状态也都比较正常。他们都看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无外乎胜负的问题。人民党面对德国的胜利还不算很特别的事情,但是战争扩大后,如果中国胜利了,那么就意味着中国将摆脱当前受外国控制的局面。

    英国花了半个多世纪,发动了好几场战争,费了好大的劲,目的就是为了打开中国市场。现在他们眼瞅着就要接近目标,袁世凯北洋zhèng fǔ已经是比较开通的zhèng fǔ,而叛党人民党简直是以欢迎国际贸易为自己的基本政策。构筑稳固的贸易体系,进一步扩大在中国的贸易,已经是近期英国的远东政策核心。

    如果一场不可控制的战争进行,即便是胜利,也会让英国眼前的利益受到极大的损害。如果失败了,那么伤害就会更大。

    偏偏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德国又是由那位不靠谱的威廉二世统制的,如果不能在眼前迅速平息局面,任由此事扩大下去,远东现在好不容易构筑成的稳定就会被打破。

    “除了定额贸易协议之外,总统先生就没有对于青岛的计划么?”英国公使问道。

    “如果我出兵夺取青岛,再把青岛双手奉献给德国。德国人既不会领情,而我自己在现在的中国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评价?”袁世凯反问道。

    虽然英国公使见多识广,不过听到袁世凯对德国人的准确评价,他也差点笑出声来。的确,就算是袁世凯这么做,德国人也绝对不会领情,相反,还会向袁世凯多索取好多东西。这本来就是在中国习以为常的局面。

    “里外不是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如果公使先生说,我要拿出什么解决方案。我倒有一个,青岛和连云港都参与了战斗,那么我们不妨把这两个港口城市辟为经济开发区。外国的商业企业可以zì yóu在这里投资,开厂,经商。可以充分利用这两座城市背后覆盖的广大的贸易地区。这么做的话,我也好向国内交代。而德国的脸面也能够被顾及。”袁世凯答道。

    “在这两个城市开设租界么?”英国代表对这个建议很有些意外。

    “不是租界,而是经济开发区。这两座城市的主权和司法完全由我们来管理,大家可以在这两个城市里面安全与不受限制的进行贸易与投资活动。”

    “不限定谁可以在这里进行投资与贸易么?”英国公使对这个很有些怀疑。

    “是的。任何国家都不会受到限制。经济开发区比较类似zì yóu贸易城市,这两个城市的地方法律完全由这两座城市里面的人来负责制定。”袁世凯的解答挺有法律意识。

    “这个条件并不能平息德国人的愤怒。”英国公使认为袁世凯拿出的东西看着不错,但是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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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战存在敌产与民间资产两方面。现在如果能够恢复平静,德国殖民部和海军的资产,我没有办法向人民党索要。不过德国民间投资的工厂企业,我可以考虑从人民党那里要回来。毕竟民间人士并没有参与这次冲突。如果冲突到此为止,他们的正当利益应该受到保护。”袁世凯交出了陈克许诺的最后底牌,停顿了一下,袁世凯补充道:“当然,如果这场冲突就这么扩大的话,德国民间财产也就会人民党被视为敌产,那时候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完了这些之后,袁世凯看似行若无事,但是心里面却有些不安。他与陈克两人商量这次冲突如何收场的时候,两人达成了一个共识,这件事怕是没用的,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坚持到底。德国毕竟是劳师远征,而且连云港是人民党的地盘,德国进攻人民党的根据地,人民党自然会自己承担防御责任。

    青岛在中国人的手里面,德国人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可能夺走。陈克信誓旦旦的保证,德国人不付出二十几万人的生命绝对不可能夺走青岛。如果德国人真的出兵,人民党会负责防御青岛,不需袁世凯北洋zhèng fǔ出手相助。

    北洋zhèng fǔ要做的,就是能够坚持立场不动摇。陈克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人民党面对内外交困的局面,那么北洋zhèng fǔ就是人民党首选打击对象。

    袁世凯这次是把身家xìng命都给压上了,若是他没有丝毫不安也是不可能的。

    英国公使并只是提出了几个与之相关的小问题,接着就告辞了。袁世凯心里面一阵轻松,事情的发展的确如陈克所预料的那样,一提到暂时不没收德国民间的资产,英国代表就暂时不会咄咄逼人。不过如果陈克所预料的没错,现在只是暴风雨的前奏而已,英国佬绝不肯轻易这么出力,德国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不打到双方觉得再打下去毫无意义的话,这场冲突就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袁世凯能否在这次冲突中站稳立场不动摇,能不能面对各种威胁毫不妥协。袁世凯看得出陈克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其实如果不是逼到了这个份上,袁世凯自己对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信心。

    在镇南关大捷之后,在袁世凯镇压了朝鲜内乱的时候,袁世凯曾经对慈禧领导的朝廷极为失望。因为朝廷对在外为国奋战的这些人的胜利成果毫不在意,甚至有种弃若敝履的样子。现在人民党的这场胜利果实暂时交到了袁世凯手上,袁世凯发现自己其实也觉得这是烫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因为这并非最终胜利,而是简单的阶段xìng胜利。北洋zhōng yāng如果想把这场胜利继续利用下去,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而且随之而来的危险,甚至比以前更大。

    最关键的是,即便是获得了最终胜利,那又能如何?不过是让袁世凯与冯子材成为了“功高震主”的存在。就如同这次一样,如果在之后的斗争中真的胜利了,人民党作为最初的出手者,却也得到了凌驾北洋zhōng yāng的影响力。

    想到这里,袁世凯忍不住苦笑了。怪不得陈克见到自己的时候,开门见山的说起,“至于当前的利益,我还是比较相信吃亏就是占便宜这句话。”还有“不过只要大总统不称帝,我绝对只支持袁公做这个大总统。”

    陈克的确是不怕吃亏啊,只要这件事能够办成,眼前陈克看似因为吃亏而没有得到的一切,地位也好,利益也好,等袁世凯一死,陈克就能全部将其纳入囊中。果然是“吃亏就是占便宜。”

    陈克并不在乎袁世凯的想法,党的历史证明了一件事,在以人民战争面前,任何试图灭亡中国的欧美列强入侵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历史上的根据地越战越强,人民党没有理由做不到这些。如果洋鬼子们真的如同rì军一样入侵中国,虽然面临着可怕的局面,但是人民党一定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而且这场胜利必然是彻底解放中国的伟大胜利。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毛爷爷对于历史的认知就是如此深刻。所以陈克虽然与袁世凯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陈克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天知道是不是靠谱的协议真的当成自己的底线。

    五六十年代的黑白老电影中,鬼子下乡一说就是二十鬼子,上百伪军。这个就是一本明确的教材。陈克不怕把事情弄大,甚至不怕改变历史。譬如,原本在欧洲互相厮杀的军队联合起来进攻中国。毕竟在rì本入侵中国的时候,rì本鬼子在中国还能拉起像样的伪军。现在的阶段,是不可能有这么规模与素质的伪军作为敌人的仆从军。

    就算是一千万洋鬼子进入中国,如果他们聚集在大城市,就会自己被自己吃垮。如果这些洋鬼子下到了农村,也垒起炮楼,建起据点的话,基本上可以认为这些渣渣们纯盘是送肉上门而已。欧洲现在总共不过三亿人口,青壮年男子往多了说,有九千万。损失了一千万青壮年,意味着每九个人青壮年里面就得死一个。欧洲那就不用再混了。他们自己就会崩溃掉。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场战争的话,最终得到的解放的绝对不是欧洲佬。决定这场战争的要素,仅仅是看人民党能够多大程度上与人民结合在一起。

    视察完了青岛,陈克就回到了徐州。等待他的除了人民党的同志,居然还有陶成章的身影。见到陈克之后,陶成章上前说道:“文青,我此次前来是受光复会同志们的委托。如果洋鬼子打中国,我们光复会全体同志愿意在文青旗下为中华而战。”

    陈克突然挺感动的,到了现在,整个中国肯真正旗帜鲜明的站在人民党这边的,只有光复会一家而已。其他各个势力么,前来打探消息的探子倒是被抓了不少。剩下的一概都保持了沉默。不过这也没办法,大家都不是傻瓜,人民党并没有取得决定xìng的胜利。其他各省若是表示了支持,被德国人当做报复目标怎么办?而且列强的态度现在如此不明朗,各势力明哲保身也是正确的选择。德国人在远东远没有到墙倒众人推的地步。

    陈克笑道:“多谢陶先生与光复会同志的支持。现在战争暂时告一段落,短期内是不会动手了。德国据中国万里迢迢,真的再开仗怎么也得几个月之后。”

    陶成章本以为陈克经历如此大胜,会极为兴奋,却见陈克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倒是大为赞叹。满清倒台之后,中国的局面已经初步稳定下来,联省自治的结果是各省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省内,暂时没人愿意有什么动荡。光复会占据着浙南,基本处于地方自治的情形。在蔡元培的领导下,浙南地方上的官员,都是光复会自己安排的。蔡元培领导的光复会这部分人致力于争夺浙江议会的席位与影响力。所谓的“光复会全体同志”,仅仅是陶成章手下的一部分人,浙西的徐锡麟,以及秋瑾而已。

    在各省都追求安静的时候,人民党却始终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这种做法到底是“有气魄”还是“冒傻气”,各方评价大不相同。而且陶成章这次来,也不单纯是为了支持人民党。他希望能够夺取整个浙江,想达成这样的结果,最轻松的办法无外乎请求人民党的支持。唯一问题就在于,在什么情况下对陈克提出这个要求。至少陈克刚从青岛回来的时候,明显是不合适的。

    党zhōng yāng立刻召开会议,陈克通报了与袁世凯之间的临时协议。又把这个协议的脆弱xìng与不靠谱解释清楚。同志们早就习惯了陈克这种“yīn险”,人民党从来不相信靠别人有太大用处。陈克最喜欢用的几句话之一就是“靠山山倒,靠河河干。”“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并不是没有同志因为为了没能在思想上贯彻陈克的这种想法而付出代价的。

    “那么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尚远问道。

    陈克这一路之上考虑的主要是这个问题,面对前所未有的变化,他必须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法来,“现在的工作就是加强党建,虽然物质准备程度还差的很远。但是眼前的局面下,我们必须超越当前的物质准备,进行思想建设。我要把我个人所有的认识和预设都讲给大家。”

    听了这话,所有淮海省省委,以及赶到了徐州的zhōng yāng成员眼睛都亮了起来。陈克不仅是人民党的领袖,也是人民党中最大的一个谜团。他神秘的出身就不用多说了,最重要的是,陈克脑海中对世界的认知与对中国未来的设想,每一个处于关键部门的同志都觉得无法想象,也充满了极大的好奇。

    “党建说白了就是一个问题,我们党到底是站在有产者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劳动者的立场上。未来我们人民党所创造的新中国里面,统治阶级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陈克以这样的话作为解答与开场白。

一三零 极不情愿的妥协(三)

    

    “马克思主义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因为温情脉脉的玩意从来不是为了讲述事实,而是为了遮盖事实。( )如果以我个人的角度和经历来说,我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最有助于个人利益的思想体系,因为这个体系所追求的,首先就是个人的自我解放。一个获得了自我解放的人,至少也是自己的主人。获得了自我解放的人,也必定成为未来统治阶级的一员。”

    陈克扪心自问的时候,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圣人,更不是一个道德主义者。学习马克思主义和毛爷爷思想,并且真正的将其变成自己的行事标准之后,陈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个人利益得到了保障。就陈克看到的马克思主义与毛爷爷选集里头,也从来不讲什么圣人、伟人。倒是在《国际歌》中高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如果马克思主义不能满足人类自我解放,满足个人利益的追求。那么他肯定就不是普世的。陈克看不上欧美和中国jy吆喝的“普世价值”,理由很简单,羊和狼之间不会有共同的道理。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之间绝对不可能有共同的解放与利益。想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必须依靠一个能够解放所有人的理论体系。

    至少在陈克所接触到的体系里面,还没有任何体系能够比马克思主义和毛爷爷思想更加普世的。即便是以极度修正主义的角度来说,学会了马克思主义和毛爷爷之后,一介平民也能够变成吃肉的狼,而不是被吃的羊。

    “同志们,大家不要笑。我们人民党人首先就是唯物主义者,作为唯物主义者,我们肯定都认识到了个人利益之所在。而人民党人与其他人的不同点,就是我们认为实现个人利益的方式在于劳动,而不在于剥削。简单的说,我们到现在为止所推行的土改政策,基本上得到了广大群众的支持。我所说的支持,是人民群众接受了这个政策,并且在这个政策下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利益。我就以大家都参与过的土改为例,土改之后,根据地粮食生产总量大幅度提高了,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大幅度提高。我们人民党所筹集到的粮食、物资也都达到了空前的程度。那么这个新体制的核心是什么?是促进生产力发展,而不是加强剥削。”

    听陈克主席大讲个人利益的实现,同志们不能不笑。人民党工作之辛苦是空前的,党员里面有文化的不少,知道大禹治水故事的更不少。关于大禹治水的文字记载被翻译chéng rén民党推行的现代汉语之后,大家才知道这位中华民族的伟大先君到底经历了如何的辛劳。人民党以水灾起家,同志们都切身体会到了这位伟大前辈的辛劳。

    土改的实际效果的确能够让这些同志们感到骄傲。社会化大生产一旦开始推行,其威力是令人恐怖的。( )大片大片的农田,遍布其间的灌溉体系,以及各种良种、农药、铁农具的推行,以及衍生出的种种农副业,还有依托了农业收入支持的工业建设,在陈克主席的领导下,变戏法一样出现在根据地。

    人民党的干部们纯粹出身城市的极少,绝大多数都与农村有着各种极为直接或者稍微不够极为直接的联系与了解。就人民党的这三成税,根本是几百年没有过的低赋税。从人民党zhèng fǔ到基层的群众,所得到的收益则是同志们从所未见的。

    这些同志们都在一线工作过,对一线的情况十分了解。成绩固然值得骄傲,大家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值得庆贺。因为每个人付出的劳动,同样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劳动创造出了根据地的一切,劳动创造出了眼前红火的局面。与之相应的,每个人都深刻的感受到了劳动的辛苦。如果说这样的劳动者是中国未来的统治阶级,貌似也不是多么值得弹冠相庆的事情。

    陈克也从来不觉得这样的统治阶级有多么令人羡慕。实际上在社会化大生产体制下,一个人的自我觉醒,首先就是以理解世界开始的,理解了世界的人,首先就要看到世界的残酷现实。陈克自己认识到这种残酷现实之后,他发觉自己身上很多“人xìng”的东西首先就枯萎了,这就是人xìng社会改造的代价。

    “同志们,我听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叫做不杀穷汉不富。这话是剥削阶级的真理,没有什么比从制度上剥削来的更快。辛辛苦苦靠劳动挣钱么,有句话是这么形容的,钱难挣,屎难吃。但是靠剥削,靠夺取别人的财富来积累自己的财富,这速度就快的多。当然了,有人说这风险也大。不过马克思说过,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著被杀头的危险。”

    又是一阵笑声,笑声中充满了理解的这话的意思。其实大家也未必想笑,只是除了笑,貌似也没有别的回应方法了。陈克所说的都是实话,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同志们笑完之后,不少人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其实是陈克讲课后,大部分同志们的表情。

    “所以,我先前说过,我们党到底是站在有产者的立场上,还是站在劳动者的立场上。未来我们人民党所创造的新中国里面,统治阶级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把这些东西弄明白了,这才能有阶级觉悟。当然了,这个觉悟到底是有产阶级的觉悟,还是无产阶级的觉悟,这就看大家自己的选择。不过我要说明的是,我们人民党是无产阶级革命政党,我们人民党要建立的,绝对是不有产者当家做主人的政权的。”

    陈克向党的高级干部亲自讲述的课程绝非温情脉脉的,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面,同志们终于对陈克的另一面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说以前还有不少同志认为陈克主席是一个“有能力的好人”,随着课程的推进,再也没有人将陈克视为一个“好人”。陈克主席懂得如此之多的“剥削手段”,懂得如此之多“为非作歹的手段”。最重要的是,陈克主席懂得如何如何建立国家这个“阶级统治的工具”,而且通过营运国家这个工具,去实现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政策。有着比较丰富实际工作经验的同志们很清楚,陈克主席所说的并非单纯的臆想。并非付之一笑就能了事的。自己居然跟随着如此的人物,不能不让不少同志心里面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当然,陈克也并非没有支持者,分组讨论的时候,尚远就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对陈克的支持。面对着意气消沉的同志,尚远显得格外有jīng神,他指着人民党的旗帜说道:“同志们,当我们宣誓效忠于这面旗帜的时候,或许不少同志认为我们所要走过的是一条光辉灿烂的革命道路。就眼前已经取得的成就来看,我们将来必然会有着更加伟大的成就。我们的敌人看着是弱小的,可笑的。但这只是革命过程中的一部分,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充满了暴虐、残酷、无耻,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世界上的暴虐、残酷、无耻,已经是一个极为艰巨的挑战。而更加艰巨的是,我们自己如何从这些暴虐、残酷、无耻中挣脱出来,以坚定的态度革除一切不义,对于我们这些革命同志而言,对我们这些有志气来改变世界的同志来说,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因为我们自己本身也有着这些暴虐、残酷、无耻。在有了阶级觉悟之后,我们有可能会变得更暴虐、更残酷、更无耻。”

    这是李鸿启老师曾经教训过尚远的话,尚远好不容易有了“革命觉悟”,并不等于其他同志就能一步觉悟到这个程度。

    “天下就这么坏,没好人了!”柴庆国大声嚷嚷着。

    并没有人应和他,陈克并没有美化人民党自己的政权,人民党聚敛社会剩余财富的方法在会议上讲的极为清楚,“如果说其他政权是通过征收实物税或者货币税来聚敛财富的话,我们人民党则是通过聚敛劳动力才拥有今天的一切。这就是对马克思基本原理的最大利用,也只有真正拥有了阶级觉悟之后,才能理解到这些,才能够实现这样的成绩。”

    人民党的不少同志们是真心认为,自己是给与了人民群众极大的利益。而通过陈克的分析与讲述,大家终于从理xìng上认识到,人民党是现在的中国,甚至是现在世界上最jīng通“榨取”的一个组织。怪不得陈克反复强调,“我们的一切都是劳动创造的,我们的一切都是人民给与的。”那时候,不少同志还觉得陈主席在唱高调,在强调政治正确xìng。可是很明显,陈克主席既不是在唱高调,更与强调政治正确xìng无关。陈克主席讲述的仅仅是一个事实而已。

    对此,柴庆国尤其在心理上接受不了。当一个坚定认为自己是施与者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被施与者,这种心理上的极大落差并非一朝一夕三言两语就能扭转过来的。

    柴庆国的心态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同志的心态,心思相对简单些的,都感觉到极大的不适应。而心思相对复杂些的,则深刻的感受到一种恐惧。“如果人民知道了这些真相的话,他们还会支持我们么?”民政出身的干部们大多数都有着如此的畏惧。

    人民党掌握着现在根据地绝大多数的资产。再也没有同志认为陈克主席那“一人三亩地”的土改政策是什么善政。陈克主席早早就看到了人民党注定会遇到的“资本稀缺问题”。所以通过“一人三亩地”的政策,将广大的土地资本纳入了人民党手中。这真的不愧是有着“高度阶级觉悟”的领导者,人民党就是依靠了这庞大的土地资产,迅速建成并且不断健全了人民党的财政体系。

    桑蚕业,各种制造业,以及人民党手中种种资本,又成了聚敛劳动力的绝佳工具。根据地的群众通过出卖劳动力,让人民党聚敛了规模空前的财富。正是这些财富支持着人民党建起了规模庞大的军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利用世界贸易体系实现了根据地相当程度的工业化。

    如果根据地的群众认识到了这些,他们选择不再与人民党合作的话……。

    这样的思考,又让不少人想起了陈克一直告诫过的内容,“所谓沉默的大多数的支持,讲的就是在体制下的群众遵从了体制提供的秩序,他们在努力实现自己利益的时候,已经让这个体系空前的发展和膨胀起来。”

    “为人民服务就是保住自己小命的最佳方法,只有当人民还接受这些秩序的时候,zhèng fǔ才是zhèng fǔ。当人民党摒弃了秩序的时候,zhèng fǔ就只剩了那么几个人。所谓du夫,指的就是被抛弃的那种人。”

    这就是残酷!陈克把世界的真相告诉了同志们之后,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残酷。同志们都认识到了这点,他们也就随之理解了陈克为什么一直在很多事情上语焉不详,或者干脆不与解释。如果在最初的时候,陈克把一切都告诉给了同志们,大家并不能确定,自己还会不会这样无所畏惧的跟随陈克搞革命。认识不到这些或许也是种极大的幸福也说不定。

    尚远的鼓动明显没有起到效果,以柴庆国的发言为先导。很快就有人开始质疑陈克所讲述的内容。这不是以往那种质疑陈克具体执行上的问题,而是真正质疑陈克提出的理论体系是不是有问题。

    而柴庆国那句“天下就这么坏,没好人了!”的确是相当有总结意义。

    “我们人民党革命的正当xìng在哪里?是推翻满清?是解放中国?还是什么?”

    “人民革命与我们到现在为止所推行与完成的工作怎么印证?”

    “我们最终会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尚远冷眼听着同志们激动的发言,只是暂时记录大家提出的问题,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倒是一直没有吭声的陈天华猛的站起身来,“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蹶而就的。吃了五个馒头你吃饱了,那就只用吃第五个,前四个不用吃了么?”

    因为愤怒,陈天华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是的,咱们人民党的确比任何政治势力更懂得如何聚敛财富,但是这财富都用在了发展生产力上。都用在提高人民群众能力之上了。这就是我们的正义。”

    在此时,武星辰却也站起身来,陈天华稍微一愣,武星辰是被政治审查过的同志,虽然资历老,这个经历却绝非能用光彩来形容的事情。难道武星辰准备起来唱反调么?

    “陈主席反复强调一件事,人民革命并不是我们人民党在革命,首先是革命就是孕育在广大人民群众里面,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听到人民群众革命的呼声,并且通过革命实现人民正当的需求。我听一些同志的说法里面,貌似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是反过来的。大家貌似认为人民的革命需求是在咱们人民党出现之后才存在了,我认为这个看法不对。”说完这话,武星辰狠狠的瞪了柴庆国一眼。

    柴庆国本来也不是什么深思熟虑之下才说出这些话的,只是一时心理上转不过来弯。被武星辰这么一瞪,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了什么话。站起身来,柴庆国说道:“我在这里表个态,我是绝对支持陈主席的,支持党zhōng yāng的。所以我的发言不是要反对陈主席和党zhōng yāng,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所以我希望陈主席能够在这些方面说的更明白。”

    尚远只是盯着柴庆国看了片刻,他依旧没有吭声,继续记录着什么。

    其他一些提出异议的同志看柴庆国这么机灵的转了方向,眼神里面都露出鄙夷的神sè。

    陈天华生怕这些事情闹的不可收拾,尚远怎么看都有记黑账的模样,他说道:“有什么不明白就说清楚,开分组会议就是为了让大家提出自己的看法。我们人民党的党内mín zhǔ,首先就是基层的mín zhǔ以及畅所yù言。既然陈主席已经把很多东西说出来,那么我们就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在接下来的讨论里面弄清楚。”

    尚远又瞅了陈天华一阵,终于开口了,“陈天华同志的发言很好,人民党并不是陈克主席的一言堂。我认为大家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这次会议本来就是要讨论人民党的核心理念与政治观点。没必要藏着掖着。”

    有这些拥有更高位置的同志定了调,讨论终于向着有序的方向发展了。^-^無彈窗閱讀^_^

一三一 极不情愿的妥协(四)

    “归根结底,同志们现在缺乏对社会化大生产的理解。即便是物质上,经历上准备了这么久,小农生产思维还是没有能有效扭转过来……”

    “权力的封建分封思想,山头主义,这些东西并不是单靠简单的思想教育就能彻底扭转的,包括咱们党内的同志,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倾向。这不能怪同志们,现在的物质准备远远不足。以前说县令就是百里侯,权力如果是自上而下,肯定会变成封建体制这套……”

    “这也是人类追求自身利益的正常思维模式,想拥有阶级觉悟,靠教育就能做到。想拥有无产阶级觉悟,这非得在物质上有足够的生产力水平,在组织上有强有力的行动力……”

    陈克与一众同志讨论着最新收集上来的问题,同志们对无产阶级革命的不解,对自己定位的茫然,在充分认识到了阶级立场之后的不安。这种种反弹的强烈程度远在尚远等人想象之外。

    由于其他各省的同志暂时没有集结在徐州,参与会议的有七名高级干部,以淮海省本地干部里面,陈克又点名的十名中层干部。尚远、陈天华、武星辰、以及暂时在徐州的严复,这些“老革命”自然是其中的成员,还有一些大家原本并不太熟悉或者重视的同志。例如徐元山这位同志,陈克只见过几面,却也把他弄进了这个会议。虽然徐元山是尚远的部下,不过尚远自己都了解的颇为不够。

    但是与会者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不爱猜度陈克的心思。因为大家都不认为陈克有什么属于个人利益的追求。这点也是同志们愿意追随陈克的原因。一个人全身心扑在一份事业,而这份事业本身并不是将最后胜利的甘美果实仅仅奉献给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时候,青年们就愿意加入这个事业。

    大家本以为陈克会不高兴,甚至大发雷霆。陈克的表现让这些紧密围绕在陈克周围的同志感到极为诧异。陈克不仅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甚至还颇能够理解这些同志们会有异议的原因。言谈中并没有对这些同志表示不满。

    即便是革命觉悟如同尚远,在讨论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也不得不真心的表达了自己的钦佩,“陈主席,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真见到了。”

    “这不是我肚量大,这仅仅是事实。蒙着眼睛不敢看事实,那就是自寻死路。我再给诸位同志们说说我个人的经历,我的感觉是,所有所谓的优秀品质,完全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来必须具备的。所谓不幸是规律,幸运是奇迹。所有的幸运者都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世界上的生路只有这么一条,除了这一条之外,都是死路。走上死路之后,只有什么时候死的偶然xìng,其失败的必然xìng是早就已经决定了。所有的优秀品质,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认清世界,主动走上这条生路而已。”

    在座的都是陈克认同的同志,他们最基本的素质之一就是颇懂得观察。陈克这么云山雾罩的话并没有让这些同志脸上露出丝毫的迷惑,他们要么微微点头,要么干脆不为所动。

    “凡是只追求结果,并不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劳动者,不是把全部jīng力都放在做事上的人,就绝对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民党党员。统治阶级并不是靠出身或者血统,靠的是个人自我的觉醒与能力的提升。并不是想当统治阶级,或者自己给自己封一个统治阶级的名头,就能够成为统治阶级的。只有通过劳动,通过工作,自我的社会价值才能够被认同。自以为是就是自寻死路。”

    听了陈克这已经直白到几乎无聊的话之后,大家终于看到了深藏在陈克心里的无奈。但是没人因此轻视陈克,这个绝对称不上“好人”的人民党领袖,有着真正宽厚的内心。至少,陈克是真心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所有人都能够觉醒的。

    “文青,这等事急也急不来。如你所说,既然现在物质条件并不完全具备,能有这么多优秀的同志聚集在一起,已经很可以知足了。”严复笑道,“我教书几十年,见过的那几千学生,各个自以为是一时才俊,但我却一个都看不上。现在我才清楚,原来是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今天在座的这么多优秀的同志们聚集在一起,想在想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同志们知道严复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如果按照陈克的标准,人民党十几万党员当中,真正算是有觉悟的同志其实不过那么一两百人。有资质的同志在人民党当中应该有很多,可是至少在现阶段,他们距离真正觉悟,或者说距离达到陈克当前的水平,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如果是以前谁要是这么和陈克说理想,陈克一定会认为这人是个居心叵错的大骗子,但是现在他自己开始充当大骗子的角sè的时候,陈克只能苦笑了,“能力不足,甚至胆量不足,都可以通过工作与劳动来提升。但是思想上的偏差决定的是一开始是不是就走错了方向。如果一个人一开始追求的就是个人的显达,那迟早就会出事的。所以,我们现阶段的工作恰恰不能吹毛求疵,必须以强化组织纪律,健全制度的方式来推进我们人民党自己的组织建设。”

    尚远对自己也不是特别有信心,他说道:“现在很多同志都担心一件事,群众到底会不会继续和咱们人民党合作。我个人认为,同志们的确是在社会化大生产方面理解的不足。很多同志都觉得自己能够包打天下,总感觉现在推行的细化管理跟侵犯了大家的利益一样。我感触挺深的。”

    陈克对这些也没有特别的办法,想认识到社会化大生产,就必须亲自见过。曾经有朋友说过一句陈克非常赞同的话,“没吃过猪肉就是没有吃过猪肉。哪怕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和猪住在一起,该不知道猪肉什么味道,依旧不会知道猪肉什么味道。”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身处社会化大生产的体制当中,思路如果扭转不过来,那还是没用。对于尚远的发言,陈克答道:“社会化大生产的局面下,不合作是根本办不成任何事情的。大部分人都会这样认为,别人干是应该干的,只要自己参与了,这功劳肯定就要是自己的,这是人的本能。特别是在小农经济体制下,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我们要通过制度建设来扼制这些问题。如果同志们能认识到这点,那就按照这种思路去做。认识不到这点,就在工作过程中学着去认识。但是无论如何,组织纪律必须强化。而且在理论宣传上也绝对不能有任何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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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根结底,还是做事与求结果的区别啊。”尚远叹道。道理是非常简单明白的,可是这简单道理大家能听明白,却未必真的会按照这简单的道理去这么做。这就让人头痛了。尚远很清楚,即便是同志们在制度的约束下一丝不苟的这么做了,却并不等于同志们就真的这些想。

    郁闷的转过头,尚远不经意的瞟见与会的徐元山镇定自若的听着。徐元山现在是后勤部的一名中级干部,他是在这次进攻青岛的战役里面才与陈克有过接触的,陈克却在短短的接触中对徐元山有着相当的评价,这让尚远有些好奇。他问道:“徐元山同志,你有什么看法?”

    随着这声询问,同志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徐元山身上。陈克不太刻意提拔任何人,所以包括徐元山在内的几名同志能够参加这种会议,不少高级干部都感觉挺意外的。

    面对尚远的问题,徐元山稍微有些紧张,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兴奋。他答道:“我觉得还是公开的不够。陈主席反复强调有始有终。哪里是开始,哪里是结束。在每一个阶段中,开始的和结束都不一样。就我自己的工作经验来看,很多流程不是很合理。管理制度上重叠的部分太多。谁都能管,但是谁都不管。责任划分不合理。当然了,这些都是对社会化大生产理解不足的问题。”

    如果是尚远等人这等级别,有这种认识就属于正常,对于一个中级干部来说,这种想法就很有点意思。

    “具体呢?”尚远问道。

    “我认为现阶段要挖掘的是效率,而不是单纯的扩大规模。而且对于责任,必须明确。我搞后勤的,按照现在的局面,后勤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满足各方面要求的。所以后勤总是被骂。”徐元山说了几件自己遇到的问题。

    这次青岛战役里面,参谋部的同志们干了一件看似很奇葩的事情。徐州地区的运河淤塞的早就不堪使用。人民党虽然有疏通运河的计划,实际上这计划完全是个纸面上的东西。天知道哪个参谋居然把这纸面上的玩意给当成了运输计划里面的一条。竟然堂而皇之的将其写进了运输计划里头来。可巧这份工作就落到了徐元山头上。

    徐元山当时就给反驳了,结果参谋部的同志就亲自带队,让徐元山带领的后勤部同志驾了小船沿着基本上不能通航的运河走了一趟。事实上因为雨季下雨的原因,这个运行工作是可行的。参谋人员也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只是哼了一声冷着脸就走了。

    被办了这么长的脸,徐元山觉得很羞耻。但是他并没有埋怨。因为这个暂时能够通航的时段,哪怕是用小船运输,也能解决很多问题。所以徐元山认为根据地眼前的局面下,很多地方是浪费的多,而不是不足。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尚远没有太弄明白这些问题。

    “我的想法和大家可能不太一样,在有始有终,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我们要把一部分工作由私营来承担。”徐元山回答的时候不是很有自信。

    “私营?”大部分与会同志都感到非常意外。人民党的大国营思路在现阶段几乎是一统思想领域。同志们只担心国营的不够,现在居然跳出这么一个认为应该私营的,实在是不能不让同志们感到意外。

    “参谋同志依照了本地一些私贩自提供的消息,确定了运河的运输能力。我是这么认为,劳动就要给报酬。哪怕这个报酬给完,因为那家伙犯了罪,我们要枪毙他,那是另外一码事。一码归一码,一事归一事,我倒觉得不少同志就是没有能够在这方面想清楚。总觉得任何事情非黑即白,而不是有始有终。打个比方,就跟有人有一根头发是白的,但是不等于这人浑身都是白毛。但是很多同志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是中级干部,而且还不是统领一个部门的重要中级干部,徐元山后面的这段话就听着有些云山雾罩的。虽然大家都能听明白,不过这牵扯的话题就未免太大了。

    “这是要割裂党和群众的联系啊。”尚远答道。为什么同志们对群众会不会继续跟着人民党走有这么大的疑问,原因之一就在于,人民党的宣传里面,党是统领一切的。

    “不是这样的。”徐元山有点着急的答道,“现在很多时候,一说起做什么事情,就是给党干的。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本来大家一起工作,这首先是给自己干的。例如冲锋,冲上去很可能就要死,那是关键时刻。可是平常的时候,大家工作上不得法,发挥不出效率,或者根本就是嫌累,不愿意好好干。所以不少本来就应该该好好干的时候,结果给弄成了关键时刻,要给党干。关键时刻那是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那叫做关键时刻。可是平常随便一个事情,只要累点,或者繁琐些,那就成了关键时刻,这……,我觉得这就是胡说八道。”

    听完这话,不少同志都黑了脸,关键时刻最早是陈克说出来的,由于人民党推行的现代汉语,陈克出了大力,所以陈克用了什么新词,大家也都跟着用。在座的同志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很容易把关键时刻给用上。徐元山这话可是真的有点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味道。

    虽然心里面很不爽,而且也不能完全同意徐元山的一些看法。不过敢在这样的会议上提出这样的话,尚远不得不认同徐元山的勇气。单单看这份勇气,徐元山就有让陈克认同的某种价值。

    “徐元山同志的意思是要我们现在把我们眼前的工作给总结归纳起来吧?”武星辰插话了,“也就是说,暂时不要继续推行那么多新的政策,而是把眼前已经推行的政策,以及这些政策的理念给吃透。我这么说是不是徐元山同志的意思?”

    徐元山听了这话之后连连点头,“的确是。我是觉得大家考虑很多东西的时候不太对,就是胡乱用词。听上去就是口不对心的感觉。”

    “陈主席,你怎么看徐元山同志的观点?”武星辰转过头来问陈克。

    既然徐元山是陈克看重的同志,那么徐元山的态度肯定代表了陈克的一部分意见。武星辰并不想和徐元山就细节上纠缠。哪怕是现在很多问题闹到这么沸沸扬扬,决定人民党最终路线的依旧是陈克本人。既然是陈克发起的这个事情,那么陈克本人是不会允许这次影响极大的事情最终发展到脱离自己控制的方向上去的。此时征求陈克的意见才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我觉得徐元山同志对rì常工作的理解很到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了和尚就得撞钟,这就是工作内容。基层工作就是我们人民党的关键,很多同志现在觉得担心群众不肯跟咱们走,我虽然没有调查,不过我是担心同志们是不是不愿意继续埋下头去完成这些辛苦的基层工作。大家会有一个误解,好像我们这些职位比较高的同志们所做的工作很轻松。他们认为得到更高的地位这是一种褒奖。而不是得到了更高的职位意味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所以我认为徐元山同志的一些态度很有可取之处。”陈克笑道。

    这话里头很有点云山雾罩的感觉了,如果完全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陈克是要把整个根据地从基层开始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这种程度的梳理绝非轻松的事情,而且在座的同志们能被选出来,除了严复之外,都是有着非常丰富基层工作经验的。

    这种梳理不仅仅是一次覆盖全方位的工作方法的确定,更牵扯一次包括人事在内的大规模整顿。能够符合陈克要求的同志自然是不用担心,但是凡是不能够符合陈克要求的同志,会遇到什么样的变化呢?

    谁也不敢此时提及这类问题。

一三二 极不情愿的妥协(五)

    “生产力提高对社会变化的影响极为巨大,进入工业化时代之后,随着生产力的极大解放,世界的变化与发展速度尤其迅猛……”冯煦微微闭着眼睛,听任玉刚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诵读着人民党最新的学习资料。

    作为一名降臣,冯煦其实并不太完全能把人民党的纲领当作自己的追求,他的仅仅是对人民党的领袖陈克有着钦佩。但是作为一名大儒,此人对待世界的看法还是相当接近现实的。正想继续听下去,任玉刚的声音却停顿下来了。没有催促任玉刚,冯煦只是用一种更加舒适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真正的开始闭目养神。

    “冯先生,陈主席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任玉刚很认真的问道。其实如果按照旧时代的规矩,任玉刚是完全没有必要对冯煦如此客气的。他的女儿任启莹现在“贵为”人民党安徽省办公厅主任,冯煦也不过是做到安徽布政使,地位比起任启莹只怕还稍微差了那么一丝。所谓“母凭子贵”,牵强点说,“父凭女贵”也不是完全说不通。只是任玉刚自然不会有这种愚不可及的想法,因为在旧时代,任启莹莫说身居高位,就连考功名也是被禁止的。

    任玉刚也是自认为真儒家信徒,他和冯煦是同事,加上冯煦也曾经在凤阳府当过官,所以两人关系才近了起来。

    “陈主席前面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他想让广大劳动人民当家做主人。”冯煦虽然闭着眼,回答的却很是果断。

    “人民和劳动人民却别在哪里?”任玉刚自己就爱劳动,所以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冯煦睁开眼睛,“我觉得在陈主席看来,这劳动人民就是君子,人民大概就是小人。所以他才反复强调统治阶级这个理念。”

    儒家的核心理念就是等级观念,“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就是儒家的核心思想,只是中国历代统治者并不是好忽悠的,所以才有“外儒内法”的实施。所以统治阶级对于儒家并不是一个冲突的理念。而儒家认为执掌权柄的当是“君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么被统治阶级自然就是小人了。

    任玉刚皱着眉头,他虽然认为这样的解释颇为合理,但是就如文件里面所说,社会与时代都在变化,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变化,谁能想象的到,一个不靠血统,不靠夫家的女孩子现在也能完全依靠自己立于众人之上。对这样的变化,任玉刚虽然感到不安,作为受益者,他也不想去反对。

    “不过陈主席热衷教化,致力于教育。他所用的词,是科学与mín zhǔ。”冯煦继续解释道,“学科学,懂科学,用科学。此乃顺应时代的cháo流。我们作为教育工作者,现在先把这些干起来再说。”

    “那mín zhǔ一说呢?”任玉刚问道。

    “mín zhǔ是看统治阶级内部的mín zhǔ,还是整个中国的mín zhǔ。就我看,陈主席是绝对不会搞什么选举mín zhǔ。宪法里面说的清楚,既然是人民党领导的中国,自然是人民党执掌这天下。你看陈主席论述无产阶级阶级专政,对无产阶级的描述,完全是君子的标准么。”冯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面颇为欣慰。尽管陈克只说过自己算是半个荀子的门徒,哪怕是荀子在清朝已经没什么地位,但是荀子毕竟也是自称儒家的人。最关键的是,陈克并没有表示彻底推翻儒家的意思,这让冯煦比较庆幸。

    任玉刚刚看到陈克论述无产阶级的时候,也有与冯煦相同的感受。但是他私下写信给自己女儿任启莹,得到的回答让任玉刚有些意外。听了冯煦的评价,任玉刚觉得冯煦未免有些想当然了。整理了一下思路,任玉刚说道:“君子固然是心怀天下为公的情怀,但是陈主席专门强调,新时代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背景是社会化大生产,而这社会化大生产本身讲究的则是社会的平等。若没有这社会的平等,那岂不是还是儒家那套,我觉得用君子来比拟无产阶级只怕不太对得上。”

    冯煦慢条斯理的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我们讲体用,儒家随说源于孔子,但是莫说现在,就是秦后,诸侯若还是能与天子分庭抗礼,那就是乱世了。所以谁当政,这是体。但是我们儒家的关键则是这个用。这世上的道理也好,事物也好,若是无用,莫说两千年,只怕两天都维持不下去。陈主席讲社会变化,这才是正理。我授业恩师曾经讲过,若是把论语当作道理,那还不如不读论语。论语所讲皆是可用之事。后世腐儒只是认识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会写个排位,便高举了这牌位,以孔子门徒自居。我儒家的之难,皆是由此而起。”

    任玉刚虽然是读的是儒家的书,不过老师却是个普通的秀才,和冯煦这等人物一比,在受教育程度上还是大大不如。

    “冯先生,您看陈主席讲的用,却是用在何处?”

    “玉刚,统治阶级与统治者却大不相同。统治者来自于统治阶级,但是统治阶级却未必各个都能成为统治者。历朝历代里头,能称为君子的多,但是偏偏这些君子们多数当不了官,就如玉刚你,可以当官,自己却不想。陈主席还是年轻,他希望全天下人民皆能成为统治阶级,至少劳动人民都能成为统治阶级。毕竟现在共和了,陈主席不会当皇帝,没有了一家一姓的私心,从公心而言,此乃正理。我认为陈主席希望用今这个大变动时代,改变天下。”

    任玉刚原本就很佩服冯煦,现在他是更加佩服了。如果时代没变,任家也不会有今天的大变。很多人在这个激烈变动的时代中看到的是陌生的现象,感受到的是极大的不安。也只有能够看明白世界的人,才能看到其中包含的机会。这或许就是统治阶级才拥有的视角吧。

    “那冯先生要在这时代里头兴复儒家么?”任玉刚问道。

    “这是不可能的。”冯煦回答的干净利落,“现在陈主席所做的乃是竖起他所倡导的言论,我试图趁机兴复儒家……呵呵,这不是螳臂当车么?”

    任玉刚对冯煦这话深为感动,如果冯煦真的有“兴复儒家”的豪情壮志,任玉刚自然是不会傻到与冯煦一起干这等傻事,他是坚决要和冯煦划清界限的。

    “自孔子以来,儒家从未成为体,但凡儒家得势之时,皆是在这个用字上。玉刚,我等若是心怀儒家。当把这儒家的用处讲的透彻。儒家自孔子起,边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现在,我等自当继续为统治阶级服务才行。这就是陈主席所说的,阶级觉悟吧。”

    听了冯煦的话,任玉刚已经目瞪口呆了。这话真的是大实话,也是真正读先贤书的人才能说出的话。只是这话若是被腐儒们听到,一定会被大骂为离经叛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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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个打算,陈主席写过《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一书,但是此书中考据错误甚多,引用的例子多数牵强附会,我也没有什么心思在做官上,玉刚若是不嫌弃,我们一起把这书修改了,你觉得如何?”冯煦问。

    这声音不大,听在任玉刚耳朵里头却如同惊雷一般。万古留名一卷书,陈克当年的名声就是以此书而起。冯煦已经是《新华字典》的编定人,以眼下看,人民党夺取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冯煦单靠了《新华字典》第一版的编定人这份功绩,在学界就能够名留后世。若是再能修订了陈克的《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一书,那么冯煦对儒家的感情,以及对儒家的评价,定然能够依托了此书广为流传。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风险的,儒家最擅长的乃是chūn秋笔法,冯煦绝不可能不在这书里面添加自己的想法。写的好坏,是否歌颂陈克,这还在其次。只要陈克认为这书里头有丝毫杵逆了陈克原本意思的想法,冯煦的下场已经不是凄惨两字可以形容的。

    满清今年已经正式覆灭了,满清的的历史,就是一本文字狱的历史。清初的《明史》案,后来方静等案子,乾隆时期大兴文字狱,动辄抄家灭门,这些血淋淋的历史都是前车之鉴,冯煦今年69,虚岁都71了。他当然不怕死,任玉刚自己对死也不是太在乎。可是他在乎的是自己一家的命运,在乎的是自己女儿的前程。

    脑子里想拒绝,可是任玉刚怎么都说不出这句话。能够著书立说,特别是是依托陈克的名望写一本书,这个诱惑之大,绝非面临生死能够完全打消这个念头的。

    正在左右为难,任玉刚听冯煦说道:“我会写信给陈主席,专门询问此事。若是他应允了,我们就开始写。若是他不同意,这书是陈主席所著,我们自己修改了,也不合适。”

    “如此甚好!”任玉刚立刻答道,天气很热,任玉刚发现自己背上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湿透,而汗水也完全不受控制的从额头,头脖颈,从每个汗毛孔里面冒了出来。

    陈克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在与同志们商讨着这次大整风的具体内容。整风不是训话,任何组织都有着自己的组织信用度。建立信用的过程完全靠干事,训话这种行动完全是在消耗组织信用。训话越多,信用度越低。就如21世纪的那句笑话,“道歉如果有用的话,那要jǐng察做什么?”

    接到冯煦的信之后,陈克一时竟然有些不明白冯煦到底想做什么。天下文章一大抄,陈克的书本来就是抄袭他在自己原本时空里面所学到的知识,只是这时代陈克最先写出了一个看待中国历史的全新角度,所以才能让人觉得耳目一新。至于这本书的具体内容,与其得到的评价并不相称。

    但是此事绝非简单的一个“能不能改编”作品的问题,一旦这件事真的开始干,很多事情就脱离了陈克的掌控。既然这不是陈克的私事,也只有拿出来给大家讨论。

    同志们的意见却是惊人的一致,“此事绝对不可以。”

    “陈主席,在这个时候你的思想还没有理论xìng的成为党的思想,冯煦这做法就是另立门户。”尚远回答的斩钉截铁。

    看陈克有点迟疑的表情,尚远接着劝道:“你是人民党的主席,你的书就是咱们人民党的书。那书里面纰漏再多,这也不是冯煦有资格去修改的。”

    “但是这个言论zì yóu是宪法里面的,冯煦有自己的言论zì yóu。他真的私下修改了,我们不仅不能阻止他这么干,还得在宪法的适用范围里头保证冯煦的个人权利不受侵害。”陈克答道。在言论zì yóu方面,陈克本人是绝对支持的。当然,陈克的支持与后世JY的言论zì yóu大不相同,陈克认为zì yóu发表言论的确是不可剥夺的权力,但是这个权力并不拥有zì yóu凌驾在法律之上的地位。例如在美国这个国家,可以说错话,但是说错话之后,就得去坐牢。宪法保障的是允许人zì yóu说话的权力,这个权力适用范围在zì yóu说话的那个时段。话说完了,言论zì yóu的保障也就结束了。后面的事情,与言论zì yóu就没有丝毫关系。

    在欧洲,你宣传纳粹那套是违法的。但是判定是否违法,首先得事实清楚,如果一个人心里头高喊小胡子万岁,第三帝国万岁。这是绝对不能当作犯罪证据。只有他实实在在发表了言论之后,才能定他的罪。而发表言论这件事本身,理应受到“言论zì yóu”的保护。

    而陈克看不起JY,是因为他们敢做不敢当。陈克自幼受到的教育中,颇包含着zì yóu主义的因素。年轻时候的陈克,也是个“怨天怨地怨空气,怨完苏修怨美帝”的中二青年。那时候他印象颇深的一件事是关于“骨气”的。

    “如果干了十恶不赦之事,那就千万不要哀求原谅。做这种事之前,就要知道自己干了之后会被千刀万剐,挨刀的时候一定不要心生怨念。往难听了说,这就叫做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往好听了说,求仁得仁,何其快哉!只要你能拿出这份骨气出来,别人再骂你,我也认为你是我儿子。”陈克记得自己的母亲用一种很难形容的语气说道。

    正是把这段饱含了zì yóu主义思想的话听进去了,陈克发现自己对法律有了真正畏惧。他从此再也没有挑战法律与秩序的勇气。因为扪心自问的时候,陈克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好任何接受法律处罚的打算,更没有接受法律处罚的勇气。即便是新中国没有了酷刑,但是从拘留到死刑,种种处罚绝非做样子而已。严打时代,劫掠几毛钱就丢了xìng命的事例,绝非发生了一件两件。

    尚远并不知道陈克的经历,更不知道陈克的思路,他对陈克此时居然谈起了法律感到很是不解,“陈主席,这和法律无关。这是个政治问题。”

    “这不是政治问题,这就是法律问题。”最高检察院院长徐电立刻顶了上来,“冯煦想修改陈主席的书这和政治有什么关系?如果说有些人趋炎附势,非得把这修改书的事情当成陈主席的意志,那只说明这种人本来就是这种趋炎附势的人。他们从来没有停止寻找这种机会而已。”

    “你!”尚远知道自己在法律辩论方面的确比不了徐电,而且提及言论zì yóu的时候,尚远也没有办法说根据地宪法错了。“好吧,那我们不提政治问题,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行政成本问题。”徐元山接过了话头,“新政同样需要成本,而且行政投入的总量确定的情况下,我们都希望这些行政投入能够最有效的利用。这件事很可能引发不得不动用行政的地步,在这方面动用行政成本是不是达到了资源的合理配置,我认为这是眼前问题。”

    这个解释有效的说服了陈克,一时的冲动如果造成行政成本的浪费,陈克是绝对干不出这等事的。“我会回信告诉他,我现阶段不支持此事。”

    陈克实在是小看了冯煦,冯煦很快就回信。现阶段冯煦有一个头衔,文史办公厅的主任。也就是说,被俘的那帮满清官员们,手上欠了人民血债的,不消说,自然是公审之后处决。不过也有不少人没有血债,或者虽然也有过一些镇压,但是这不是他们个人的意志,而是纯盘属于行政事务的。这就不能简单的一杀了之。

    但是也不能让这帮人不干活,干吃饭。所以组织了一个文史办公厅,暂时让他们把地方上文言文的文史资料翻译成白话文。

    冯煦就有这么一个职位。他请求以文史办公厅这个部门,对陈克的书里面错误引用的内容进行修订。

    这就不能以简单的否定了,陈克的书里面错误的确很多。而且文史办公厅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这群人里面颇有不少文笔和学识相当出sè的人物。

    “这帮人顶多就是骂骂我不学无术,或者学问不jīng胡编乱造。看看他们怎么骂我们,也是学习的一种。我觉得就让他们干去吧。”陈克对同志们说道。

    既然陈克自己都不在乎被骂,同志们也就不再拒绝。毕竟当前比这个更需要cāo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一三三 极不情愿的妥协(六)

    姬晔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和李寿显再次见面,而且是在人民党的干部学校里面一起成为同学。两人自打广德县分别之后,一转眼就已经三年了。1908年的时候姬晔还是一个刚投奔光复会,满心要给自己哥哥报仇的17岁女娃娃。现在她也已经是光复会的资深干部。

    陶成章得知人民党要召开新一轮的干部培训学校,陈克忙的晕头转向。他也就不再过多打扰,讨要了500支枪和相应的子弹,陶成章再次表示如果人民党在对洋鬼子的战争中有需要,一定要通知光复会。

    陶成章回去没多久,徐锡麟就派人前来询问,能否让光复会的同志到人民党这里参加干部学习。陈克不太在乎这种事情,人民党内尚且没有完成阶级斗争的教育,多那么些学员也不会把局面变得更糟。于是一批包括姬晔在内的光复会徐锡麟集团的年轻同志就到了徐州。

    姬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李寿显说话,最后她只能选择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语,“李大哥,好久不见。”

    “姬晔同志,你好。”李寿显的态度和三年前看上去变化不大,面对旧识,他很礼貌的的答道,“另外,称呼我李寿显同志就行了,咱们这里没什么大哥二哥的。”

    “哦,李……,李寿显同志,我在长兴县的时候,你说的很多东西都能派的上用场,谢谢你啦!”姬晔很认真的说道。

    浙江现在有三股势力,最大的自当是北洋,他们占据了浙江大部,蔡元培与陶成章统帅的光复会总部不仅占据了浙江南部,更在毗邻的福建有一定的影响力。另外一股势力,则是以长兴县为根据地,占据了浙西三县的光复会徐锡麟集团。

    光复会与人民党颇有渊源,徐锡麟与陈克认识的最久。姬晔知道,不仅盘踞大部分浙江的北洋军将光复会当chéng rén民党的分支,就是在光复会内部,认为徐锡麟这伙人已经投奔人民党的也不是少数。

    徐锡麟并不在乎这种评价,徐锡麟集团内部的同志也不是特别在意这种评价。这帮人原本就是光复会中最敢战善战的一批人,攻打南京的时候他们身受重伤,被人民党带回根据地医治。徐锡麟当时就让同志们跟着人民党学习建设根据地的地方事务。在大家伤势痊愈,也接受了教育之后,徐锡麟就带着部队进入紧挨着人民党根据地的长兴县建立了光复会的根据地。

    姬晔等人很快就充实到长兴县地方上当了干部。长兴县本来就有厚实的桑蚕以及茶叶生产传统。在这方面紧跟人民党的徐锡麟集团很快就得到了相当的利润。特别是在人民党的桑蚕与茶叶贸易极大冲击江浙同行买卖之后,徐锡麟集团果断与人民党达成了桑蚕与茶叶等产品的合同,不仅没有受到冲击,还充分利用这次冲击,将自己的势力扩张到了临近的两个县。

    人民党武汉党校结束之后很久,徐锡麟才得到了消息。这次人民党的干部培训学校消息传到了徐锡麟那里,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不用谢,能用上就好,这说明你是很认真的在学习。”李寿显依旧非常礼貌,“我还得去报名,有机会再谈吧。”

    姬晔也不能强拉住李寿显说话,她只得说道:“哦,那就再见了,李寿显同志。”

    等李寿显一走,早就忍不住的几个光复会女姓干部已经叽叽喳喳的围住姬晔说道:“这个人就是你总是提起的李队长?”

    “他不是已经当了芜湖市市长了么?怎么也来这里学习?”

    “不是李队长,是李大哥好不好。”

    被这么一通围观,姬晔也有些挂不住脸面,“你们都胡说什么啊!”

    “是你说的,可不是我们说的。”光复会的女姓干部部何秀凝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李寿显同志很不错的。”

    因为陶成章等人的妻子加入光复会的原因,也有秋瑾这位女xìng革命家的原因,光复会里面女子颇多。徐锡麟的浙西集团在制度上完全学习人民党的章程,也是大力鼓励女xìng出来参与社会劳动,相当数量的女xìng已经走上了领导干部的岗位。这次来学习的一百名光复会干部中,四成都是女xìng。

    “你们再说我可生气啦!”姬晔皱起了眉头。

    见姬晔真的生气了,何秀凝笑道,“好,好,我们不说了!”

    姬晔刚转过头,却听到背后谁捏了嗓子模仿着姬晔的声音说道,“李大哥!”

    不约而同的,所有女姓干部部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在学校里面,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呢?”一个男子用稍带普通话味道的湖北话喊道。

    正准备对着同伴们发火的姬晔登时愣住了,只见两名带着臂章的干部大踏步走了过来。这是负责纪律监察的同志。学校里面不许喧哗吵闹。这是入学时候就强调的规矩,不过两位监察员面对一群女xìng也明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距离女姓干部部们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住步伐,两名监察员交换了一下眼sè,这才喊道:“赶紧回宿舍去。”

    女姓干部部们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听了这话,如同飞鸟归林般一溜烟的走了。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湖北籍监察员觉得每每这么驱散也不是办法,不仅仅是光复会的女姓干部部,人民党里面的女姓干部们也数量不少。

    另一名监察员则用了含着普通话味道的江西话答道:“那就在监察队伍里面增加女xìng同志的巡逻数量吧。”女xìng监察员也不是没有,不过男同志们并没有给她们安排太多巡逻出勤任务。现在看,这貌似不太合适。

    淮海省是最新的根据地,干部无论从数量和建设上都很是不足。这也是陈克把这次干校培训放在淮海省的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走万里路胜读万卷书。社会化大生产首先建立在对整个社会有足够认识的基础上。陈克觉得自己一个优势就在于曾经去过太多的地方拜访朋友。一个活动范围完全局限在家庭周边百里内的人,并不太容易构架起这样的理念。

    两万五千里的长征之所以能够打造出一支强大的队伍,不仅仅是因为这支队伍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这漫长的征途同样打开了这支队伍的眼界。让这些前辈靠自己的腿走遍了大好河山。仅仅是这份眼界,就绝非普通人能够达到的。

    就现在看,人民党不太可能再面对历史上党面对的残酷局面,所以通过别的方式扩大同志们的眼界,让他们更多的见到中国的全貌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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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复会女姓干部们对李寿显的情报了解还是落后了,现在李寿显已经由芜湖市长升为芜湖市市委书记,实实在在的芜湖地区一把手。李寿显早就把姬晔的事情忘掉了,虽然见面后还记得姬晔,但是李寿显不肯多说几句话的原因倒不是为了避开姬晔,他是真的急急忙忙的去参加一个政策讨论会。李寿显已经下了决心,这次会议上要和徐元山好好的争论一番。

    进了会议室的时候,五张桌子拼成的大会议台边已经坐满了人,只有两三个位置还空着。李寿显本次目标人物徐元山已经到了。

    一坐下,李寿显就说道:“徐元山同志,我想问问你昨天所说的允许私营存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一个很尖锐的话题,徐元山的胆子之大,大大出乎了不少同志的意料之外。他就敢当众提出关于人民党把私营纳入社会管理体系的建议。

    人民党芜湖地区近期的工作中,国营企业与私营企业冲突极大。李寿显对此很是在意。

    面对李寿显看似来势汹汹的问题,徐元山并不清楚李寿显到底想说什么,他答道:“一部分私营企业我们应该允许他们存在,而且在一部分行业中,也应该允许私营企业存在。例如餐饮业。”

    “餐饮业不是关系核心领域的问题,在整个产业链当中,餐饮业只是个末端的产业。我想问的是,你对整个产业结构当中私营企业的存在的看法。”李寿显立刻答道。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的,自然不可能让徐元山这么几句话就给糊弄过去。

    “在整个产业链当中,我们自然不可能把基础产业让出来。我倒是坚持整个产业中,不到没有必要的时候,就无需放开任何产业。”徐元山答道。

    “是这样的么?”李寿显皱着眉头说道。

    这下同志们就感到不明白了,李寿显一开始看似来势汹汹,大有猛烈攻击徐元山的意思。没想到关键问题这么简单的一说,李寿显就有收兵的意思。

    “李寿显同志,到底怎么一回事?”与会的尚远问道。他知道李寿显颇被陈克看重,这才能被分配到芜湖工作。芜湖地区单单自身的资源就已经极为可观,人民党在芜湖又开设了不少新工厂,长江自芜湖下游的地区,相当一部分蚕茧都是在芜湖缫丝,也在芜湖将这些生丝织成丝绸的。更别说人民党几乎与枣庄铁矿同时建设马鞍山铁矿,让芜湖地区有了真正的重工业。不少去过芜湖的同志说,论眼前的繁荣,芜湖在人民党根据地只怕仅次于武汉了。

    这么一位掌管jīng华地区的干部如此激动,绝非是一时的意气用事。

    李寿显定了定神,他开口说道:“我现在在芜湖绰号李阎王,大家知道,芜湖是个米市,就在这两年里面,私营的大米加工企业在和我们人民党竞争中纷纷破产。前一段还有人开出价来,两千两买我的人头。”

    私营企业在于人民党的国营企业竞争中全面破产并不太稀奇。不少同志不仅不同情这些倒闭的私营企业,反倒有些引以为荣的自豪心态。不过弄到有人敢出钱买凶杀人,这芜湖地方上的商人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李寿显并没有打算讨论意图买凶杀人的事情,他开始大概讲述了一下眼前的问题。

    “米市”的形成要有两大因素:一是地处出产大米的中心位置,有广泛的大米来源,便于集中;二是运输便利,水陆交通发达,古时候尤其着重于水路运输。关于“四大米市”的认定,长期以来就有两种说法,除了江西九江、安徽芜湖、江苏无锡三个地方没有疑议外,,有争议的是湖南长沙和湖北沙市。以人民党当前的根据地,如果按照五大米市来计算,人民党已经拥有其中三者。芜湖、九江、沙市。

    而成为米市的另一个要素,则是稻米加工。大米脱壳需要专门的设备,芜湖米市的兴起其实是近期的事情。

    "逊清光绪八年,李文忠公(李鸿章谥号文忠)请准将粮食市场,由镇江七浩口移到此地。"李鸿章扶植米市是事实,但具体cāo作者是张樵野(张荫桓),同治年间他就结识了广东督粮道李瀚章(鸿章之兄)。光绪八年(1882),李瀚章任湖广总督,李鸿章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张荫桓任芜湖关道。李瀚章怂恿张荫桓出面,打着繁荣芜湖商埠的旗号,向李鸿章献策,依靠朝廷的力量,令镇江米市迁至芜湖。李鸿章主张让米商自迁才是上策。商量结果,定下具体优惠措施,使米商有利可图,自会见利争迁。张荫桓亲自到镇江,利用同乡情谊大拉关系,对广cháo米帮许诺:由芜湖关道发给专营米业执照,在芜有代办专利;米粮打包费用由卖方支付;外轮水脚银不另加价,即由芜运来至沪仍按照镇江运沪力资计算。果然引动广cháo米帮纷然至芜投资开设米号。接踵而来的是宁、烟帮共20多家。四大米帮是支柱,促使"堆则如山,销则如江"的米市兴起。

    芜湖地区不仅仅是自己大量出产稻米,更以稻米加工为自己的主业。人民党极度重视工业,芜湖的稻米加工企业还需购买设备,人民党是自己生产设备。土改之后,人民党为了稳定根据地粮价,不仅大规模的建设国有农场,更在几大粮食生产地区推行了统购统销政策。芜湖地区自然是这种政策推行地区。

    这一系列的政策以及政策的执行,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芜湖地区私营大米加工企业的全面破产。人民党制定政策的时候并没有针对他们,而是全面的无视这帮人的利益存在。执行的时候,也没有故意刁难。可是现在是战争时期,人民党占领了相当一段长江,其他地方的粮食商人根本不敢冒着风险到人民党这里来。清末从1900-1911年,各处自然灾害频繁,把粮食运去灾区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谁肯来芜湖这里冒险。

    本地稻米全部控制在了人民党手中,外地稻米也不运来芜湖,加上人民党自己的粮食加工企业数量充足,私营大米加工企业面对这样的局面想不破产也不行。

    同志们大多数都知道芜湖地区发展的不错,可这是第一次听到芜湖地区发展过程中的真实案例。淮海省的南部是个平原,土地众多,在政策制定上是被定为粮食成产大省的。尚远听了李寿显的叙述之后忍不住问道:“粮商搞投机倒是可以想象,不过一点粮食都不肯运入根据地么?”

    “他们当然不肯。咱们根据地粮食政策可是固定粮价,粮食可是咱们根据地发行的人民币的货币的定价基础啊。”李寿显很明显在这些问题上下了大力气研究的。

    根据地大力推行户口本和粮本,并不是陈克对身份证有着异样的执着。有了完备的户籍管理之后,意味着人民党可以大致估算出一个基本的粮食供应数量。保证在各种比较极端的灾年中能够保证根据地里面的人民群众不会买不到粮食。所以粮价被钉死在两毛五一斤大米的额度上。

    只要有五毛钱,就能买两斤大米。按照一家四口来算,这就能保住最基本的生存。这也是根据地的货币能够稳定发行的财政基础。但是这个价位相较其他地区比较低,而且钉死了这个价位之后,粮商在根据地根本没有低买高卖的cāo作机会了。根本没有粮商肯到根据地做这等买卖的。

    “那李寿显同志,你对私营企业的存在是个什么看法?”徐元山问道。和刚才相反,现在成了李寿显成了被询问的一方。

    “这个冲突很尖锐。破产的可不仅仅是芜湖地区的私营大型粮食加工企业。现在根据地出现了各种手工作坊和小作坊全面破产的趋势。”李寿显冷着脸答道。

    这次没有同志再露出自豪的神sè,李寿显说的没错,人民党当前的根据地内部,私营企业,或者说私营作坊的破产是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这还真的不是人民党估计要整谁,大家现在都看得比较明白,自打土改完成之后,这些小作坊的破产就已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局面。除非政策上有所改变,否则的话现在还在苟延残喘的那些作坊,也挺不到明年。

    大家都没想到,很多顽强生存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作坊,就这么短短几年间就会走上如此彻底的破灭。

    “我们又不是站在有产者的立场上。他们倒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徐元山答道。不过这声音中并没有幸灾乐祸的味道。而是一种真正的无奈。

    “出钱买我脑袋的那位,就是芜湖一位开稻谷厂的。人不错。干这事之前也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行径。他这么做,就是真的觉得咱们人民党太霸道,是真的恨我。被捕之后,他还很有一种替天行道的心态呢。”李寿显的声音里面有着一种相当程度的遗憾。

一三四 极不情愿的妥协(七)

    “我一点都不怀疑革命,但是革命到底要把咱们领到什么地方去?这中间要经历什么样的局面?我很希望能够弄明白。”李寿显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你是觉得私营企业不该出现大规模破产么?”徐元山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意外的味道。人民党党员并不在乎私营企业的生死,这是毋庸置疑的。作为人民党中级干部中公认被陈克看好的年轻干部的代表,徐元山对李寿显提出的问题颇感意外。

    “我是觉得咱们之前对事情的预测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这是考虑不周详,而不是该不该破产。”李寿显答道。

    考虑周详大概是应该的,在座的干部们都没有特别的异议。但是现在主持人民党工作的是陈克,至少到现在为止,陈克的决策还没有闹出过任何超出整体局面控制偏差,所以李寿显的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傻”。

    徐元山已经有些明白李寿显为什么要来询问自己了。徐元山提出“允许私营企业介入一定的行业”,让他成为人民党里面颇为“另类”的家伙。但是这并不是说徐元山就真的打算扶植私营企业,而是他觉得在追求效率最大化的情况下,全靠人民党自己撑起所有的行业,在行政上成本太高。就徐元山的本心而言,他根本不在乎私营企业的生死。在需要私营企业出来参与劳动的时候,有私营企业存在就好了,平rì里私营企业与人民党应该是毫无关系的。

    正想说话,却见陈克施施然走进了会议室,大家再也顾不上说话,在一片轰隆隆的声音中,同志们纷纷起身。

    “都坐。”陈克挥了挥手。所有同志都落座最后,陈克瞅了瞅大家异样的神sè,他笑道,“看来我是错过什么事情啊。”

    尚远把方才讨论的事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在最后,他说道:“陈主席,听不少同志说,这个破产是个普遍现象。而且破产的地主士绅貌似对咱们很有恨意。”

    “夺人财路胜过杀人父母,这种恨意很正常么。”陈克笑道。

    “陈主席,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我是认为咱们得把这种事情安排在计划当中才行。”李寿显说道,“这个矛盾已经越来越突出。”

    “私营经济破产,从经济运行的规律上看,这是很正常的。”陈克说道,“我先问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会破产?”

    立刻有同志答道,“陈主席,你直说吧。讨论太多,很容易发懵。”

    “容易发懵。呵呵。”陈克干笑几声,“好吧,我就来说说。”

    现在的私营企业绝大多数都是在粮食加工这个产业上,磨坊、油料加工是这些私营作坊的主力,人民党在粮食生产上的管制直接把他们切断了他们的原材料来源,加上合作社兴办了相同的工厂,这些作坊破产一点都不意外。

    简单的说明白了道理,陈克接着说道:“我先说清,政策大方向制定的时候,的确并没有任何针对这些私营企业的考虑。他们破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咱们人民党扭曲了供需。”

    历史上斯大林的经济政策,包括后来新中国的初期,包括大萧条之后zì yóu竞争的资本主义制度遇到了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之后,扭曲供需就是最基本的政策之一。如果用更加文雅的词汇来形容,也可以称为“工业反哺农业”。

    如果是单纯的为了盈利的话,工业品价格会高到离谱的程度。例如陈克上学时候,政治书上经常谈起的“农业品与工业品的不平等交换”。拉美国家出口几吨香蕉,换了一部半导体收音机。后来随着中国工业品在全世界攻城略地,这种说法在中国就逐渐消失了。随之兴起的新说法则是,“外国资本通过cāo纵大宗商品贸易的价格,从中国玩命的榨取钱财。”对于巴西淡水河公司还有澳大利亚的力拓公司提高铁矿价格的事情,成了资本家掠夺中国财富的罪恶例证。

    工业反哺的核心就是,通过压低重工业化生产出来的生产工具价格,几乎是不计成本的扩大销售范围,短期内就让生产领域中成本快速降低,生产效率快速提高。能够提供重工业投资的,无疑就只有zhèng fǔ旗下的国有企业。例如在根据地,人民党领导的zhèng fǔ义不容辞的承担起了这个任务。

    在根据地里头,铁农具的价格只有根据地外面不到两成的价格。按照正常的贸易模式,消费者是“价高者得”。但是根据地就能够放着眼看着的利润不赚,最优先保障根据地群众能够买到而且使用这些铁质农具。这就是扭曲供需的标准案例。

    “私营企业很明显不在咱们扭曲供需的照顾范围之内,他们当然维持不下去了。”陈克最后拿出了一个总结。

    “那么这种扭曲供需的政策会维持多久?”李寿显问,得到了这样理论xìng的解释之后,他的眼睛里面闪闪发亮。

    “最理想的状态是这样的,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生产成本迅速降低,最后的市场销售价格已经与扭曲之后的价格相同。那时候彻底放开价格,私营企业也好,国营企业也好,都一起zì yóu竞争。”陈克答道。

    “那得多久?”

    “那中间得完成什么样的过程?”

    几乎是同时,徐元山与李寿显同时问道。

    这两个问句极大的体现出了发问者的个人素质,陈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细的看了看两位同志。徐元山毕竟不是一般人,陈克这么一停顿,他已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徐元山立刻改口,“那中间得完成什么样的过程?”

    尚远心中很是赞叹,徐元山一直在后勤部门,见识上比不了李寿显是很正常的,可是徐元山绝不固执己见,知错就改的这种上进,也已经很不得了。扫视了其他同志一圈,有些同志脸上流露出来的是对徐元山的赞许,有些同志脸上却是一种嘲讽的神sè。还有些根本就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宽于待人,严于律己。这是人民党一直宣传的作风,但是这种态度本来就是自身素质的一种体现,徐元山并不觉得自己改口有什么丢人的。这是因为徐元山根本就不认为说错了话与“体面”或者“可耻”有什么关系。所以态度极为端正的李寿显固然很值得器重,但是同样态度端正,只是认识不足的徐元山,至少在现在也是个可造之才。但是那些赞许或者嘲讽的同志,他们的素质就值得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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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尚远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不是有个好老师,自己的老师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对自己痛斥一番,自己只怕根本认识不到这些事情。想到这里,尚远觉得一阵后怕。而老师李鸿启的教诲又浮上了心头,“看到了自己内的黑暗之处,找到了克服心里头这些暴虐、残酷、无耻的法子。只要当个真正的劳动者,坦坦荡荡的活着。这暴虐就变了勇敢,残酷就变了坚定,无耻就变了谦虚。”

    一走神间,尚远就错过了相当的讨论。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讨论内容已经跳转到了“劳动力积累量与私营企业破产的关系上去了。”

    “同志们,现在的中国农村劳动力同时存在两种局面,第一,劳动力的昂贵。第二,劳动力的廉价。普通百姓除了要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之外,还要学一门手艺。农忙的时候自然是耕地,而农闲的时候靠手艺赚钱。这种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手艺劳动,就是劳动力的昂贵范畴。毕竟农村的生产范围很窄,就那么几样。我家乡爱说,有智吃智,无智吃力。而吃智的,一般都是属于比较贵的劳动力。在这方面,同样受到了扭曲供需的极大影响。”

    以技术含量来说的话,人民党现在辛苦建造的工业体系,无疑是中国国内“智力凝聚”最高的体系。这个体系在根据地里头也是不断扩散的。现在每个县都有自己的陶瓷品生产厂,rì用的碗筷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由于搪瓷碗开始销售,甚至在不断挤压传统的食品容器市场。国营企业有技术,有资金,有市场,传统的作坊面对这种企业的竞争如果能活下来,这才是真正稀奇的事情。

    “至于廉价劳动力,例如女xìng,老人,当然,也有一部分童工。根据地同样提供了极大的劳动就业机会。饲养业自然不用说了,每年的桑蚕生产期,有力气的去挑担,没力气但是有耐心的去照顾蚕宝宝,力气与耐心都不足,但是愿意学习的,则可以在桑园工作。所以原本极为廉价,甚至根本卖不出去的劳动力,现在都能够通过劳动挣到工资。而且这个工资甚至不少……”陈克侃侃而谈。同志们将其与自己负责的工作一对应,不少同志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些廉价劳动的大收购,同样是作坊破产的重大原因之一。”陈克得出的这个结论让大家又都讶异起来。

    “私营作坊,归根结底是要赚钱的。以学徒教手艺为理由,这些作坊里面把工资这部分成本给压缩到极限。但是咱们大量收购廉价的劳动力,导致劳动力价格普遍上升,其结果就是私营作坊遇到了劳动力供应不足的局面。他们自然无以为继。”

    这几年根据地里面的确有这种问题,群众热火朝天的给自己干,直接导致了很多原本只要提供些吃食就能大量招到人的工程变得很难找到劳动力参加。就算是来参加的,也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他们与其说是来参加劳动,不如说是为了混口饭,给家里省点。zhèng fǔ货真价实是人民的大救星,没有zhèng fǔ各种灾害里头得多死多少人,又得有多少人倾家荡产。即便如此,人民在能够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将zhèng fǔ抛在一边。对待zhèng fǔ尚且如此,对待私营企业自然更是如此。

    这次同志们脸上可没有什么笑容了,根据地的一切都是劳动创造出来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投入到这公共领域的生产中去,不用说别的,光近期规模庞大的基础水利建设工作就不可能及时完工。

    “在第一次人口普查结束后,我说过,我们现在要面临着一个劳动力极度匮乏的时期。根据地六千多万人口,想建起一个工业化的根据地,我们会面临艰苦的局面,需要我们人民党人率先付出极大的努力。”陈克说道。

    沉默中有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却没有引起全体同志的热烈鼓掌。陈克的解释让第一线的同志们沉默不语。

    陈克很清楚,这些都是历史上真实出现过的局面,而陈克自己敢号召人民党的同志们跟着自己一起付出极大的努力,心在回想起来,陈克自己首先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按照正常的劳动与报酬,陈克现在应该是根据地的首富。不用说别的,诺贝尔奖每个单项的奖金为15万瑞典克朗,当时相当于瑞典一个教授工作20年的薪金。因为是共同获奖,陈克拿到了一半。那也是瑞典教授10年的薪金。这笔钱自然是成了购买机器设备的资金。至于按照外国法律,陈克应该得到的各种专利和股份收入,全部归根据地财政所有。

    唯一例外的一笔钱,就是陈克的老丈人何汝明给的五千两,这是陈克夫人何颖的嫁妆钱兼给陈克女儿的见面礼。这笔钱陈克觉得有些不好确定。倒不是他很在乎这五千两,而是陈克不敢轻易开这么一个头。如果人民党自己亲属的馈赠一定要上交,倒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这一旦成了规定,那么绝对会成为很多不好事情的开端。最后这件事在党委会上经过讨论后,最终推出了财产公开制度。

    陈克扪心自问,他的确是把一切都献给了党。自己在财务上可以说是个大圣人了。不过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提高陈克发言时候的说服力。不然下面把陈克的行动拿出来当挡箭牌,根据地现在资本极度匮乏的局面下,哪里有那么多钱来支付工资。

    这可能就是无产阶级觉悟吧?陈克想到。他之所以很轻松的接受这种做法,当时并不是心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而是想起以前听到的话,“如果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领导干部们坐着八抬大轿,一个个怀里搂着小老婆,手里拿着大烟枪。这两万五千里能走出去二十五里么?”

    想到这里,陈克接着说道:“虽然现在咱们跑题了。但是我最后多说几句。咱们人民党现在执行的就是把昂贵的劳动力降下来,把原本很便宜都卖不出去的劳动力价格提高。这最终结果很可能会出现所谓的劳体倒挂,就是耍笔杆的挣钱比不过耍扁担的。造原子弹的,收入比不上卖茶叶蛋的。咱们人民党同志的收入,到时候很可能比不上很普通的劳动者。这种事情很可能会比较长期的存在。私营作坊的倒闭风cháo当时我没有进行仔细推导,但是这个收入问题,我这次可是推导了,希望同志们现在得有这个思想准备。”

    “哈哈。”这次有比较多的同志干笑几声。

    讨论结束之后,李寿显找上了陈克。“陈主席,这种破产的风cháo,会导致社会不稳定。”

    “我听说了有人想要你脑袋的事情。你是辛苦了。”陈克拍了拍李寿显的肩头。

    “既然这种破产必然是大规模出现,以前咱们放过的地主士绅们,这次只怕真的要造反了。”李寿显说道,“土改的时候咱们杀了多少人,这次……”

    “呵呵。”陈克笑了笑。人民党四省在土改期间杀掉的人不少于二十万。这里面完全不包括正规战争。如果地主士绅们这次真的造反,镇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陈克却想暂时采用更加温和的手段试试看。

    “李寿显同志,我想把芜湖辟为经济开发区。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经济开发区?”李寿显很是不解。

    1876年,中英签订的"烟台条约"将芜湖与浙江的温州等四个城市辟为通商口岸,这个不平等条约的签订,在给芜湖民族经济带来巨大冲击并造成畸形发展的同时,也从此打开了芜湖对外开放的大门。1918年芜湖海关进出口货值就达当年全国对外贸易的3.5%,成为长江通商巨埠之一。以芜湖和上海为起讫点的芜申运河,更把芜湖和苏、锡、宁、杭的经济、文化紧密地连在一起。芜湖开放通商口岸后,大批外国洋行、公司进入芜湖的同时,先进科学技术的传播,也刺激了芜湖近代工业的发展。安徽省最早的一批民族工业在芜湖建立。1883年芜湖架设了有线电报线路,为全省第一个使用电报的城市;1897年投产的益新(机磨)米面公司,规模居当时全国同类工厂首位;30年代还曾开通民航,飞上海和武汉两市。步入20世纪后,芜湖工商业发展到百余种,五、六千家,成为安徽现代工业的发祥地,长江流域经济中心之一。

    既然李寿显首先注意到了私营企业的问题,陈克倒是想让李寿显试试看。

一三五 极不情愿的妥协(八)

    “郑兄,你确定陈克在徐州?”袁克定一面给郑文杰倒酒一面看似很随意的问道。

    既然袁克定非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郑文杰也只好配合一下。“我也是听说而已。”郑文杰用看似喝高了一样的含糊声音说道。这也不全是装出来的,这通花酒的确喝了很久,郑文杰也觉得自己有些醺醺然。

    “袁公子,若是想知道陈克在哪里,问大总统岂不是更方便。那陈克行踪飘忽不定,很难确定。”郑文杰笑道。

    听了郑文杰的话,袁克定脸上yīn晴不定,好不容易把自己情绪稳定住,袁克定用伪装的很好的玩笑似的声音答道:“唉,家父素来公私分明,这等事他是不会说的。”

    “大总统素来是我等楷模,大事小事都办的没话说。”郑文杰呵呵笑着说道,边说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大公子也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实在是大总统的左膀右臂。”席面上的不仅仅是袁克定与郑文杰,还有其他不少人。袁克定的门客已经趁机开始吹捧袁克定了。

    脸上虽然在笑,郑文杰心里面对这等评价是嗤之以鼻的。袁家人丁兴旺,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除了袁世凯之外,袁家根本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人。这也是北洋集团私下里面的共识。

    袁克定是袁世凯的长子,今年33岁,是袁世凯的原配于氏夫人所生。与袁世凯五短身材,赳赳武夫的外貌相比,袁克定更像他母亲。身材修长,容貌文静,也大概能说得上是仪表堂堂。在袁家,作为正房长子,袁克定地位自然很高。袁世凯年轻的时候忙于公务,发迹之后才有了诸多妾侍。他的次子袁克文现在才21岁。比袁克定小了整整12岁。

    袁世凯也曾经对袁克定有着极大的期待,虽然并不喜欢自己的正室于氏,但是到哪里都要带着自己的长子。无论袁世凯是驻节朝鲜还是小站练兵,或者巡抚山东、总督直隶,袁克定就未曾离开过一步。

    郑文杰是在小站练兵晚期才跟随袁世凯的,后来跟着袁世凯到了山东。与袁克定倒也算是相熟。相熟并没有让两人成为什么莫逆之交。郑文杰对袁克定的态度是“羡慕”加“看不起”。

    羡慕自然是羡慕袁克定有个好爹,别人需要千方百计通过功劳才能得到的差事,袁世凯为了磨练袁克定,就委派他去做。军务、政务,都有高级军官的老师,也是袁克定的老师。

    看不起则是袁克定本人并没有展现出与其父袁世凯一样的能力。郑文杰最近在读书,他发现“不肖”这个词的原意并非说儿子不孝顺,而是指儿子不像父亲。“不肖子孙”用在袁克定身上的确是再贴切不过的比喻。

    不仅仅是北洋的人认为袁克定“不肖”,袁世凯也发现自己的长子没有成为一方统领的资质。自打袁世凯开始夺权之后,他就把包括袁克定在内的袁家的人都排除在领导圈之外。若是说“公私分明”,袁世凯所作所为还是很让北洋的干部们佩服的。

    听了郑文杰的门客在那里吹捧袁克定如何能干,如何有才能,如何是袁世凯的左膀右臂,郑文杰心里面甚是鄙夷,脸上却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根本不去接这个话头。这次前来赴宴的都是北洋的少壮派,多数都和郑文杰一样没有能够执掌一方,却都是中层的中坚力量。有些人看来对袁克定的看法与郑文杰不同,他们倒是希望能够傍上袁克定这颗大树,成为袁世凯的心腹。郑文杰的门客一吹,他们也跟着吹捧起来。

    看着这个局面,郑文杰有些后悔,自己本以为袁克定邀请会有什么正事,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袁克定想拉拢一些人,纯盘是要请大家喝花酒而已。其实这次邀请的人里面,还有杨度和蒋百里这些袁世凯看中的少壮派。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来赴宴。这等无聊的局面,看来不赴宴的确是聪明的选择。

    面对吹捧,袁克定根本不谦让,他正sè说道:“诸位,家父素来公私分明,从来不让家人干政。家父的公心我这做儿子的自然是要遵从,只是现在天下不定,外有洋人,内有乱党。家父艰难支撑这共和国,看着他rì夜cāo劳,我这做儿子的心里面也是颇为焦急。”

    郑文杰本来正让旁边的姑娘给自己斟酒,听到这里,他收起了笑容,轻轻推开靠在身边的姑娘。

    “你们先出去。”袁克定对陪酒的姑娘说道。

    “是。”这些姑娘见过不少这等场面,这时候赖着不走就是自讨苦吃,她们乖乖起身离开了。

    等屋里面就剩下一众客人,袁克定这才继续说道:“当前人民党的陈克肆意行事,擅自攻打青岛。德国人气急败坏,已经几次威胁要对中国宣战。家父身为共和国大总统,自然是把这责任给担到自己身上。那陈克就是在害人啊。”

    没人接这个话,陈克是不是害人大家并不在意。反正在座的众人根本没有能力与陈克争锋,若是人民党的军队打到běi jīng城下,大家都不觉得北洋zhèng fǔ会有什么胜算。

    “擒贼先擒王,人民党就是陈克一手创立的。若是陈克死了,人民党自然大乱。我们联合列强剿灭了人民党,一来能平息了这事端,二来也稳定了国家。诸位觉得如何?”袁克定说的很有点慷慨激昂的样子。

    郑文杰已经完全后悔自己应邀来喝这次花酒了,虽然袁克定是袁世凯的亲儿子,但是听他的意思,居然想刺杀陈克!这等大事岂是能轻易办的。且不说这个设想是如何的不靠谱,单单这么意图表露的如此明白,就不能不说袁克定实在是太幼稚了。

    脑子里面急速思量着该怎么应对,郑文杰发现自己除了装傻之外,别无他法。

    袁克定的门客自然不会置身事外的,他们也大谈人民党如何狼子野心,陈克如何是国家的大祸害。北洋里面没人喜欢人民党,骂陈克是“政治正确xìng”,完全不用担心有什么不良结果。于是声讨陈克的言语在屋里面飞舞,好像就差把陈克拖出来千刀万剐,以谢天下这么一个最后的步骤。

    “郑兄,咱们这里面就你官位最高。陈克如此胡作非为,难道你就没有看法么?”袁克定问道。

    “我一芝麻粒大的官,谈什么官位啊。在我这位置上,能不办错事,不被上司训斥就是上上大吉。我干什么事情都得挺上头的。”郑文杰赶紧给自己撇清。现在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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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兄,当年你带着骑兵扫荡拳匪的时候,何等的英武。现在怎么这么胆小了?”袁克定没有放过郑文杰的意思。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年轻,不怕死的往前冲就行。现在大总统上位,我也老婆孩子一大堆,听大总统的话,好好过几天好rì子,我当年求的就是这个,现在混上这个位置,享受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豪情壮志。哈哈”郑文杰回答的很是轻松。

    袁克定听郑文杰左一个大总统,右一个大总统,已经明白了郑文杰的意思。他已经有些很不高兴,“郑兄,家父已经命我出使德国。和德皇商谈此事,而且各国公使对人民党胡作非为早已经不满,只是现在更迭颇多,zhèng fǔ里面不少人认为现在应该暂时息事宁人。但是人民党这些年从安徽一地到现在的四省之地,若是一味等他们扩张,只怕是越等越是没办法。”

    郑文杰正sè听着,微微点头,他总算是明白,袁克定为什么敢这么嚣张,看来是找到了靠山啊。各国公使四处活动的事情,郑文杰不是外交部的,所以不太清楚。听袁克定这么一卖弄,他倒是对当前的局面清楚不少,有些事情也能够前后照应上了。

    前些rì子,陆军部开始讨论统一军令的话题。当时郑文杰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提出的建议。北洋自己现在远谈不上统一军令这等事,北洋军根本没有离心离德,统一哪门子军令呢?至于南方各省,郑文杰也不在乎,他们财政紧张,每个省维持七八千新军就已经叫苦不迭。

    唯一有统一军令价值的,就是人民党的军队。各方消息都在证实,人民党的军队规模接近五十万。人民党刚打了青岛,这么五十万部队的确是一股令人畏惧的力量。不过真的谈起统一军令,到底是北洋zhèng fǔ统一人民党的军令,还是人民党统一北洋军的军令。这个问题讨论起来的话,实在是有点无从说起。现在听了袁克定的话,看来这个议题背后很是有不少势力在营运。

    “那大总统之意如何呢?”郑文杰根本不鸟袁克定,没一句都是牢牢抓住袁世凯的态度。既然自己错误的参加了这次花酒会,那么即便是再错,也不能在这等关键的事情上继续犯错了。

    袁克定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横了郑文杰一下。北洋的其他干部此时也有几个明白过来了。就现在看,袁克定所说的一切都不能代表袁世凯,而是袁克定自己的主意。这次请花酒的目的是让这些北洋的干部们出头说话,至少在袁克定搅起事情来的时候,帮着袁克定说话。这就是扯淡了。袁世凯是个极讲规矩的人,下属做错了事情,袁世凯还是能够优容的。但是下属与袁世凯不是一条心,袁世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一手拿钱,一手拿刀”,绝非仅仅是治军严格,军令如山。袁世凯最厌恶的就是不懂规矩的部下。

    局面到了这等时候,立场很快就明确化了。北洋的干部们话里话外都是表明自己绝对听大总统袁世凯的,这么说是没错的。不过没有直接说出来的,则是大家绝对不会因为袁克定是袁世凯的大公子,所以大家就转投袁克定门下的意思。

    既然局面变成了这样,这酒自然没了意思。没多久,酒摊就散了。

    郑文杰如蒙大赦,在回家的路上,他一面心里头大骂自己的愚蠢,一面忍不住佩服起杨度与袁世凯最新提拔的侍从蒋百里的聪明。他们早早的就看明白事情的关键,而自己居然还要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通自我批评之后,郑文杰的思路逐渐回到反刍今天得到的情报上面来。袁克定要出使德国解释青岛的事情,各国公使都希望扼制人民党。这看似很闹腾的事情背后却透露出一个消息,现阶段,中外势力居然都不希望把事情弄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原本北洋里面一度认为人民党攻克青岛之后,洋人会大怒之下兴兵讨伐。没想到袁世凯大总统居然能把事情斡旋到这等地步,郑文杰实在是真心佩服。对自己今天态度坚定的表态,郑文杰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办错。

    袁克定郁闷的回家了。北洋zhèng fǔ上层都是他的长辈,他并没有自信能够让这些人支持他。袁克定一度以为自己能够在以前就相熟的这些北洋中层找到追随者。事实证明,他错了。北洋上下是袁克定的父亲袁世凯的部下,但是这并不等于袁克定就能以“太子”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得到这些人的支持。

    自打袁世凯夺取zhōng yāng之后,袁克定就有了一个梦想。推翻前朝者,自然就继承了前朝的一切。袁世凯推翻了满清,那么袁世凯自然而然的就该当皇帝。那么袁克定就是太子了。这种想象,一度让袁克定好久都兴奋的睡不着。不过事情发展远不是如此,袁世凯当了大总统,却没能当上皇帝。对待袁克定方面,袁世凯几乎是采取的放逐的意思。以前袁克定好歹还有些公差可以办,现在已经被袁世凯扔在一边。

    看着其他人纷纷得到了高官显位,袁克定心里面如同着了火一样。

    袁克定并不相信袁世凯所说的“公私分明”,这种事情都是让别人听的,哪里有放着自家儿子不用,而是大用别人的道理。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袁世凯无法称帝。只要袁世凯能够称帝,那么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袁世凯兴办国家大图书馆,大博物馆,招揽了不少不愿意当官的前清名士。袁克定现在没什么差事,他就与这帮前清的翰林院学士和一些所谓“jīng通帝王心术”的老儒有着不错的交道。他也听过他们谈论皇家的事情。太子不好当,这是大家公认的。为什么不好当,各人的看法都不相同。有一种说法大为对了袁克定的胃口。

    “太子不好当,这是因为太子一面是储君,是天下大统的继承人。但是太子却不是国君,也是要办事的。只要办事就会被人议论长短,这就有损了太子的威仪。”

    袁克定心里面知道自己办事不行,不过他是绝对不肯承认这点的。得到了这个解释之后,他就认为自己的父亲其实是在给自己铺路。脱离了具体的事务差事,袁克定只要积累起威望和人脉,这就能够坐稳太子的位置了。

    当然,现实的局面袁克定也是知道的。阻止袁世凯称帝的敌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民党的主席陈克。人民党素来态度鲜明的反对帝制,加上他们拥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这股历史就是威胁袁世凯无法称帝的最大阻力。

    袁克定自然没有能力亲手打倒人民党,他的思路就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另一个思路上。就是除掉人民党的代表人物陈克。袁克定极为厌恶陈克,这不仅仅是因为陈克挡了袁世凯称帝的道路。在rì常的言语中,袁克定的父亲袁世凯偏偏对陈克这个最大的政敌有着相当的器重与欣赏,简直可以用“生子当生陈文青”来形容。

    这种赞赏是袁世凯从来没有对袁克定表露过的。这也是袁克定最希望从父亲袁世凯这里得到的。所以于公于私,袁克定都把陈克当作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

    几个月前,陈克居然敢亲自登门拜访袁世凯,袁克定第一次见到陈克。这个传说中的乱党并不是凶相必露,獐头鼠目的模样。除了身材高大,四肢匀称之外,在与袁世凯颇为类似的武人气派之外,陈克身上还有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文雅与从容感觉。

    当时袁克定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找人冲进去把陈克杀了。不过杀害登门拜访的客人,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即便是心中沸腾着嫉妒与敌意的袁克定也知道。如果自己这么杀了陈克的话,他父亲袁世凯的一世名声也就化作流水。

    最令袁克定不满的是,自己事后曾经暗示过父亲袁世凯,是不是把陈克暗杀掉。如果找好替罪羊的话,这件事与袁世凯可以完全脱掉干系的。

    这话的结果是,袁世凯愤然起身将袁克定痛骂一顿,连着半个月都没有见袁克定。即便是后来在沈氏的斡旋下,袁克定终于找到机会给袁世凯磕头认错。这件事才算是勉强揭。自此之后,袁世凯对袁克定更加疏远了。

    “陈克,我一定要弄死你!”袁克定算是彻底下了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有一丝机会,就要把陈克弄死。

一三六 极不情愿的妥协(九)

    “洋鬼子终于服软了。”杨度兴奋的说道。

    “全靠大总统安排。德国方面愿意和我们谈判。在谈判有分晓之前,双方暂时不会采取军事行动。”唐绍仪微笑着说道。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从事外交多年,这是最顺心的一次。当然,唐绍仪嘴上还是得把袁世凯的英明领导放在前面。这并不是单纯的吹捧,袁世凯给出的政策的确是起到了作用。

    袁世凯却没有这么欢欣鼓舞,他作为一名军人,在中国近代史上也是清末民初时代里头极少数体会过依靠军事胜利为背景,进而获得政治谈判之上全面优势的人物。当年rì本为了争夺朝鲜,曾经鼓动朝鲜里面亲近rì派起来闹事。袁世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荡平了朝鲜亲近rì派,稳住了朝鲜政局,挫败了rì本的野心。

    只是这次军事上获得胜利的并非袁世凯,袁世凯只是把握着北洋zhèng fǔ充分利用了这次胜利。陈克与袁世凯达成的协议起了大作用,英法公使已经明确表示,只要今年能够达成定额贸易协议,英法就愿意“置身之外”。美国代表则整天求见唐绍仪,希望能够与中国的zhèng fǔ就定额贸易协议进行充分的谈判。

    俄国佬是一贯的yīn险,唐绍仪礼貌xìng的拜访的时候,俄国佬只想看北洋zhèng fǔ是不是有求于俄国。至于rì本一贯唯英国马首是瞻,英国人表态后,rì本公使的胡言乱语袁世凯根本就没有放到心里面去。

    得知欧美列强不会把人民党的帐算到北洋头上来,近期愁云惨淡的北洋内阁里头终于有了些生气。众人的嘴仿佛从冬眠种醒来,内阁大臣们纷纷称赞袁世凯能把握住局面。

    袁世凯却一脸淡然,他深知这并非自己的功劳。洋鬼子怕的不是北洋zhèng fǔ,而是人民党的战斗力。列强在中国的驻军数量并不多,北洋陆军部事后推演战局,信任侍从官蒋百里将人民党采用的“调虎离山”的作战方略全盘推演了一遍。

    所有战斗在事后推演的时候或许会让人赞叹,却不会让人有什么震惊的感觉。从纸面上看,人民党根本没有什么奇谋,倒是德国人妄自尊大,以为可以轻易在连云港筑起堡垒之后,再分兵守住青岛与连云港。但是谁都没想到,人民党守住了连云港,在德国人主力尽出之后,派遣部队长途奔袭青岛。人民党与德国人的兵力比达到了十比一,攻克守备不全的青岛也不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蒋百里在军事理论上的确有一套,把来龙去脉说的深入浅出。让一场看似不可想象的胜利变得十分简单。袁世凯对这个青年很是欣赏。

    “大总统运筹帷幄,能避开战火这是最好的。”最高兴的莫过于海军大臣萨镇冰,德国人的军舰跑得快,若是与之相遇,打打不过,跑跑不掉,北洋水师与南洋水师肯定会有不小的损失。而且海军出动一次花费极大,北洋财政眼前的局面根本无力支撑海军长年累月的在海上躲避。

    “战事现在虽然暂时避免,不过还是得派遣使团与德国人谈判,这次得让少川辛苦一趟。去德国几个月。”袁世凯说道。

    “大总统,这次我不仅想去德国,还想去美国一趟。”唐绍仪说道。

    “为何?”

    “我想去美国找一个人,此人名叫顾维钧,现在正在哥伦比亚大学读法学博士。若是能将他请回来,外交部很多大事都可以放心交给他办。”

    “我听你多次推荐此人,想来也是个英才。若是需要我写信,你提前告诉我一声。”袁世凯对唐绍仪的谈判能力很是信赖。唐绍仪多次极力推荐顾维钧,想来这位青年是绝对不会指着外国公使的鼻子说出“不用洗,直接睡”这种大失外教风度的话。北洋可不是人民党,人民党想打仗就敢打仗,北洋zhèng fǔ完全不需要陈克这种疯狂的做法。

    会议散了之后,袁世凯将唐绍仪请到自己办公室,“少川,这次我想让你带克定一起去德国。”

    唐绍仪神sè中闪过一丝为难的表情,“大总统,这不太合乎外交惯例吧。”

    “我只是想让这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他自小跟着我,整天自以为见到的都是大人物,大事情。其实不过是鼠目寸光而已。你看那陈克,虽然从不说自己在哪里上的学,但是定然是在国外游历过很久。其实我现在想来,应该早早的把他送出国去上学才是。”说到这里,袁世凯神sè间都是父亲特有的那种遗憾神sè。

    作为外交人员,唐绍仪比谁都更清楚该怎么在谈话里面把握分寸,更不愿意平添什么不可知的变数。但是思忖了片刻,唐绍仪说道:“大总统,最近我听说大公子与英法外交人员打的交道比较多些。”

    这句话刚说完,唐绍仪就见袁世凯眼睛里面闪过了一阵寒光,父亲的神sè消失的干干净净,袁世凯整个人瞬间就变成了统御国家的政治家。

    “这消息没错么?”

    “英法公使也已经私下说起与大总统的家人接触过,想来只有大公子一人才是。”唐绍仪答道。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现在不过21岁,连初出茅庐都谈不上。

    “那英法公使还和那些阁僚接触过?”袁世凯极为平静的问,“有什么直说,不用担心。”

    “大总统,人民党这次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各国极为担心在中国的利益会不会受到损害。现在咱们北洋是zhōng yāngzhèng fǔ,他们都希望北洋能够管住人民党,不让这些事情再次发生。”唐绍仪的声音里面颇有些劝告的意思。

    听到这些,袁世凯板起了脸,“少川,英法这次之所以不掺乎到德国人的这件事里面,不过是图了那个定额贸易协议。他们现在担心的是中国摆脱了英法的控制,中国这么大,英法就是倾全国之力打进来,又能如何。占不下来,他们最终还得退出去。所以扶植几个只听他们话的zhèng fǔ才是英法想要的。最初他们可是想找人民党,想找陈克的。只是人民党绝对不听他们的话,这些人才转过头来找咱们北洋zhèng fǔ而已。这等事情上,连陈克尚且不敢干,我们自然不能还不如陈克。”

    听了袁世凯的话,唐绍仪莫名的感动起来。中**力不如列强,想维护中国利益,就必须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北洋zhōng yāng承担着庞大的财政开支。现在经济十分困难,根本没有力量扩军。外有列强,内有人民党,袁世凯苦苦支撑之下,居然还能有这种保证中国利益的举动,真的需要绝非一般的信心与骨气才行。

    “我这次去德国,一定不会丧权辱国。”唐绍仪正sè答道。当然,这种表态也即为自然的将袁世凯询问外国使团到底与北洋内阁哪些成员打过交道的问题轻松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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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世凯一回家,就问起袁克定在哪里。家人的回禀是袁克定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说去了哪里。

    “立刻派人去找!”袁世凯怒道。

    袁克定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如此震怒,他此时正在rì本大使馆里面与rì本公使会面。rì本公使自然不能在使馆里面召来一群艺伎作陪,不过普通的宴会还是可以的。经过一番推杯换盏,众人都有些醉了。

    “大公子殿下,不知你对中国现在的国家制度有什么看法?”公使叽里咕噜的说道。

    “共和了,自然是现在的制度。”袁克定装作坦然的答道。

    rì本公使的汉语其实不错,虽然也有翻译在酒桌边上说话,不过他本人完全从袁克定的话里面听出了极度的不满来。

    “大公子殿下,当今世界采取共和制有几个国家?不过是法国、美国还有南美的几个国家而已。rì本与中国都是采用的中华文化,帝制自然是有帝制的好处。例如大总统得到了全民拥戴,按照中国的传统,称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中国现在局面这么混乱,没有一个强大的zhōng yāng政权领导,袁大总统希望能够让中国如同rì本一样强大起来的目标,就很难实现。”

    听到这话,袁克定微微点头。在这个时代,强大的国家都是帝制国家,英国自然不用说了,穷凶极恶的俄国毛子,或者是后起之秀的铁血德国,都是皇帝当政。在欧洲除了法国之外,意大利、荷兰、西班牙、比利时、瑞典,都是有国王的。而共和制的法国曾经被中国在镇南关击败,导致国内内阁倒台。至于1911年的美国,远不是1949年如rì中天的美国。现在列强并没有真的把美国当作多大一回事,普遍的看法是,美国是一个蛮荒大陆上的野蛮国家而已。甚至此时的美国人,也不认为自己比欧洲国家更文明。

    反对共和制在19世纪末在欧洲甚至是一个“政治正确问题”,不管下面的那些议员或者民间人士怎么嚷嚷,至少各国上层都是坚决反对共和制这个洪水猛兽的。

    看袁克定已经有了认同感,rì本公使接着劝道,“大公子殿下,现在大总统需要的是各国的支持,只要各国能够支持大总统称帝,那么最大的问题就迎刃而解。而我们rì本,其实也是希望看到中国是由一位皇帝陛下领导的。”

    “但是现在毕竟是共和制度……”袁克定觉得有些为难。

    “现在的反对者还是那群议员,不过帝制国家也根本不反对议会。各国都有自己的议会。我们rì本国会建立的更早,其实说起来,若是前清能够及早建立议会,很多事情早就解决了。”公使说的情真意切。

    袁克定打真心喜欢这话,帝制对袁世凯大有好处,对于袁家更是大有好处。帝王家谱里面从来没有姓袁的,若是能添加上这个姓氏,那自然是好。

    “但是各国真的愿意支持么?”袁克定虽然心里面喜欢,不过他并不认为各国,特别是rì本会这么好心的帮助袁世凯。他们一定会提出种种要求。

    “欧美各国希望中国能够稳定,不过一个稳定的中国到底是帝制还是共和制,我相信大家还是希望看到一个帝制的中国。前一段我和美国公使谈过此事,美国公使对大总统称帝之事并不反对。他们甚至表示愿意提供足够的政治体制构架方面的支持。”

    “果真?”袁克定没想到美国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表态。

    “若是大公子殿下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这几天约美国公使过来一起谈谈,大公子殿下就知道是不是这样了。”

    听到这么多国家的公使都会支持袁世凯称帝,袁克定那装出来的镇定此时已经早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连忙点头,“可以,可以。”

    “那么大公子方便的时候可以告知我,我来帮你联系。”rì本公使顺势推波助澜。这还真的不是rì本公使在瞎编,美国方面从来不反对中国是帝制,历史上美国相关部门经过反复物sè,终于在1913年2月以“卡内基基金会”的名义,向袁世凯委派了宪法顾问古德诺。古德诺是美国政治学家,曾任霍普金斯大学校长,是美国政治学会的主要创建人。袁世凯让古德诺在立法院工作,兼任内阁宪法顾问。他从历史、政治、法律、国际关系以及国民素质等方面,论证、比较了君主制与共和制的长短,明确表示,“中国如果采用君主制,比共和制更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从共和回到君主,只要真正落实君主立宪的具体计划就行了。”当时还拟定了《新皇室规范》,其中包括“亲王、郡王可以为海陆军官,但不得组织政党,幷担任重要政治官员;永废太监制度;永废宫女采选制度;永废各方进呈贡品制度;凡皇室亲属不得经营商业,与庶民争利”这些是典型的君主立宪法律条文。

    只要袁世凯愿意称帝,列强是真的准备支持袁世凯。

    袁克定是在极为兴奋的情况下回到家里的,这些天他与主要列强的公使都进行过会谈,得到的情报都是列强愿意支持袁世凯,愿意支持北洋zhōng yāngzhèng fǔ。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平素里被中国人惧怕的洋鬼子,现在都态度温和或者热烈的表示了支持。袁克定觉得以前的外交部门实在是群废物,明明可以轻松得到支持的事情,却偏偏弄的跟要打生打死一样。如果事情由袁克定来办的话,只怕很多事情早就和平解决了。

    所以在门口处得知自己的父亲袁世凯让自己回家之后马上去见他,袁克定心里面只是稍微有点紧张,袁世凯平素对袁克定就没给过好脸sè,多数不是批评就是大骂,行家法痛打也不是少数。但是此次袁克定拿回了这么重要的“外交承诺”,袁克定觉得腰杆硬了好多。

    “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袁世凯冷冷的问道。

    若是以往,袁克定已经开始在寻死自己哪件事做错了,以至于被父亲这么凶狠的逼问,而且要千方百计的想出一件不会被过狠责罚的事情拿出来搪塞。当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能够猜出父亲的心思,承认了让父亲恼怒的那件事。

    这次袁克定并没有害怕,他坦然答道:“爹,最近各国公使请我喝酒。”

    听了这么沾沾自喜的回答,袁世凯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

    袁克定这次没有丝毫畏惧的神sè,他继续坦然说道:“爹,我可绝对没有说出任何与zhèng fǔ有关的事情。这点最基本的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句与此有关的事情都没有提及,他们也问了。我只是回答,我现在每天在家,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看袁克定如此坦然,袁世凯反倒不急着发作。他换了一个温和一点的表情,“你们就谈了这些?那只怕也用不了这么多时间。”

    “爹……”袁克定正准备把关键的话说出来,却因为激动,耽搁了几秒来平息一下情绪,袁世凯有一个好处,在处罚袁克定的时候,至少不会让别人在身边,好歹给袁克定留点面子。既然左右无人,袁克定也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爹,各国公使都表示,愿意支持您称帝。”

    袁克定本以为这话会让袁世凯感到惊喜的,他自己已经努力开始在袁世凯脸上搜索惊喜的神sè。不过他失望了,袁世凯不仅没有惊喜,甚至连一丁点的惊讶都没有。袁世凯平静的问道:“你这些天出去,就净给我谈些这种事情?”

    “这些事情我怎么敢谈?只是那些公使请我过去之后,先是问些公事,看我推说不知道,他们就不再逼问。而是转过头来谈中国的政体,说完了政体,就说愿意支持父亲你称帝。我连说让他们直接找您说此事都不敢,被他们逼急了,我只说我知道了。爹,您是这大总统,我哪里敢胡说八道啊!”袁克定带着委屈的强调答道。

一三七 极不情愿的妥协(十)

    对自己儿子的表现,袁世凯难得的没有真心生气。他除了觉得自己儿子傻的不透气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各国公使那是好相与的么?这帮人说着支持袁世凯称帝,那是为了更多的好处。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帮住别人称帝。

    袁世凯突然想起了自己与陈克的会谈,陈克开门见山的就说了这件事,袁世凯只要不称帝,陈克就支持袁世凯终身当总统。自己的傻儿子说起来比陈克还大了两岁,和陈克在能力上相比,袁克定只怕比陈克小二十岁也不止。

    见自己老爹没有立刻发火,袁克定以为自己带回来的消息打动了老爹,他立刻兴奋的接着说道:“爹,当今局面大好。各国公使都表示,只要咱们北洋能够打倒了人民党,他们就绝对支持您一个人。昨天英国公使来见我,废话说了一大堆,最后他说起军令统一的事情来。说他们愿意给zhèng fǔ贷一笔款子,年息5%,全部实给。法国公使表示如果需要军火,法国愿意先出借一批军火……”

    “混账东西,给我闭嘴!”袁世凯再也听不下去了。真的是贼不打三年自招,袁克定一开始还说各国公使只是坚定的支持袁世凯称帝,现在袁克定已经完全沉不住气,把自己的底牌都给亮了出来。袁世凯的愤怒是两方面的,一方面是袁克定就完全没有发现事情的关键,这哪里是支持袁世凯称帝,这根本就是鼓动袁世凯与人民党之间的战争。而另一方面,袁克定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办正事办不成,连说个瞎话这种坏事都办不成。这不能不让袁世凯觉得格外的失望。都是年轻人,袁克定怎么就与陈克相差如此之大?

    但是袁世凯的怒气只是持续了片刻,想起了陈克之后,袁世凯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满,不管袁克定怎么混蛋,但是他毕竟还是为袁世凯考虑的。陈克再怎么聪明能干,陈克也从不会从袁世凯的利益出发。为了外人处罚自己的儿子,袁世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来人!”袁世凯喝道,等门外的亲兵进来,袁世凯命道,“把他给我送回自己屋子里面反思,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屋!”

    “爹?!”袁克定对此大惑不解。

    袁世凯强忍住自己的怒气,“现在就把他给我带走!”

    看亲兵有些迟疑的样子,袁世凯怒喝道:“让你把他带走,没听见么?”

    亲兵当然不会听从袁克定的,见袁世凯是真心发怒,两个亲兵一左一右的拽住袁克定,连哄带拖的将其带了出去。出门之后还很聪明的把房门带上。

    袁世凯余怒未消,背着手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其实袁克定带回来的消息还真的很重要,公使团已经亮明了立场,他们对于人民党现在极为忌惮。只是德国人的军事失败才过去没多久,如果各国们也武装进攻人民党,就他们现在的兵力,只怕消息传出去没多久,人民党的军队就已经逼近běi jīng东交民巷了。青岛要塞尚且挡不住人民党,就běi jīng的防御体系也根本挡不住人民党的军队。

    “大总统,我们觉得我们不如唱一出双簧好了。我们人民党若是拿着这次军事胜利作为筹码,只会激化矛盾。所以我觉得大总统不妨对我们人民党的这次胜利善加利用。列强最想的就是在中国找到利益代言人,这就是当年我极不想让中国各省纷乱,军阀四起的原因。让这些人不找利益代言人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总统不妨就充分利用这个局面,给这些洋鬼子些盼头,能多捞些好处就多捞些好处。”袁世凯能够很清晰的回忆起来,陈克一面看着趵突泉汩汩涌出的三股水花,一面轻描淡写的说道。

    当时外头雨哗哗的下着,紧密的雨滴在水面上打出一片片的水痕,却丝毫压不住趵突泉那三股高高喷起的漂亮水花。不时有几颗雨星飞入亭子里面,打在袁世凯的皮肤上。如果不是这话题实在是太出人意料,这感觉是非常舒服的。

    “文青就不怕么?”袁世凯正sè问道。

    “怕什么?每个人都是讲利益的。洋鬼子自然有洋鬼子的利益,只要中国没有四分五裂,军阀四起,这就是我们人民党的利益。而大总统既然已经身处这局中,若是不让大总统统领的北洋也得到一份利益,那岂不是太过分了?”陈克微笑着说道,一面说一面把视线延展开来。

    袁世凯没有急着回答,他注意到陈克的视线很多次的看向某个方向。袁世凯岔开这个话题问道“那里有什么?”

    “现在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上次来的时候,哪里是有海豹的。”陈克怀念的说道。管理趵突泉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会从21初开始在趵突泉里面养了两只海豹,这是陈克一直不理解的事情。自打有了女儿之后,陈克其实真心很想有空就带着女儿到处走走。能带着可爱的小天使在趵突泉这里看着圆滚滚的海豹在水里面轻松愉快的游动,倒也挺不错的。至少陈克在21世纪的时候,看到不少可爱的小家伙们试图用各种零食向圆滚滚的海豹投食。或者说,用各种零食向海豹投掷。而家长们则训斥小家伙们,“乱喂海豹是不对的。”

    袁世凯完全没听明白“海豹”是什么意思。这种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追问,如果陈克想解释,他自然会解释。陈可不想解释,怎么问都是没用的。所以袁世凯笑道:“这次没有,下次来的时候只怕就能遇到。”

    “也是。”陈克很喜欢这话,他转回头,“大总统,我一直认为你很有担当,部下干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你的本意,你都能把这些黑锅给背起来了。这点上,段祺瑞副部长颇有你门生的样子。既然洋鬼子肯定要找代言人,那我还希望这些好处能够落到大总统手里。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和大总统你是能说清道理的。”

    那时候袁世凯还认为陈克颇是有些大言欺人,现在事情证明了陈克没有说瞎话。洋鬼子的反应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的这般平和,他们已经开始试图寻找能够扼制人民党的打手。陈克不仅对国内的局面有着猜测,对国际上也有着自己的猜测。

    “大总统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什么误会。洋鬼子不仅仅会在中国国内寻找代言人,他们只怕也会多方准备。rì本现在是个穷鬼,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干。rì俄战争,背后支持rì本的就是英国和美国。所以洋鬼子所谓白人团结都是胡说八道,从罗马时代开始,欧洲白皮们互相厮杀上千年,哪里可能有什么真心的白人团结。如果他们团结,英国支持rì本这些黄种人打俄国做什么?他们之间同样矛盾重重。即便是在试图压制中国的时候,他们同样是矛盾重重。只要抛出经济开发区的概念,特别是青岛辟为经济开发区,欢迎各国投资建厂,那这些洋鬼子们肯定不会抱成一团。所以就算是打仗,洋鬼子也会让rì本出面。如果战胜了,英法等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打败了,顶多rì本失去了在华的权益,英法照样能够大捞一笔。如果不胜不和,僵持下去。英法等国借着国际调停,同样能够大捞特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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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自家儿子能如陈克这样就好了!袁世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有这样的儿子,袁世凯就算是称帝了又有何畏惧呢?即便是袁世凯自己不称帝,有这种儿子,袁世凯也觉得再也没有丝毫遗憾。只是现实里面,陈克虽然也完全考虑袁世凯的利益,本质上,陈克也是袁世凯最大的对手。甚至是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

    越想越是烦躁,袁世凯再也在家里面待不住,他命人备车去办公室,同时把徐世昌、王士珍、段祺瑞都给叫去。

    四人在袁世凯的办公室见面后,袁世凯把关于洋鬼子寻找代言人的事情向三位铁杆讲述了一番。最后也不得不把与陈克谈及的合作讲述了一下。

    三名北洋干将一时没有说话,停了好一阵,徐世昌说道:“大总统,那陈克是真的同意么?”

    “至少他当面是向我信誓旦旦的说没问题的。”袁世凯描述着陈克当时的态度。

    “我看陈克算计的倒是聪明。”段祺瑞答道。

    另外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段祺瑞脸上,段祺瑞神sè如常的说道:“无论哪个方面,咱们zhōng yāngzhèng fǔ与洋鬼子之间的纠缠,都会给人民党争取到充足的时间。这才是陈克的利益所在。人民党正在迅速壮大,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花费时间来稳扎稳打。等他们做好了全面的准备之后,人民党就再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客气了。”

    这解释简单明了,另外三人都相当赞同。不过接下来的问题则是怎么应对。

    袁世凯知道,英法代表已经游说到了袁克定这里,想来他们是希望袁克定来传话的。根据陈克与袁世凯的商议,袁世凯可以通过名义扩军的方式坑洋鬼子一把,好处这玩意不捞白不捞。袁世凯知道陈克有没有说出的话,扩军之后北洋会有一种虚妄的安全感。通过扩军,袁世凯也能加强对北洋的控制。扩军是把双刃剑,军队扩大固然增强了北洋zhōng yāng的力量,但是也有很大副作用,养活这些军队消耗极大,英法的支持目的是为了最终让北洋与人民党火并,所以支持不可能是无偿的,更不可能每年都给。

    袁世凯如果把这笔钱投入生产领域,洋鬼子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北洋扩军之后不和人民党打仗,洋鬼子同样也会抛弃袁世凯,寻找北洋zhèng fǔ里面的其他棋子,或者干脆如同陈克所预测的那样,煽动rì本进攻中国。

    想打倒人民党必须依靠武力,北洋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现在并没有拥有战胜人民党的军事力量。想扩军就得依靠洋人的支持,如果无法在战争获得胜利,“勾结洋人”这就是袁世凯统领的北洋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大罪。陈克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张牌打出来,将北洋zhèng fǔ彻底钉在万劫不复的耻辱柱上。

    如果北洋没有拿这笔钱,等到人民党准备好之后,也可以以武力消灭北洋。反正现在人民党根本还是一个fanzhèng fǔ组织的身份,他们绝非背叛共和国,而是纯粹的另起门户。从哪个角度上,人民党都能够占据大义的名分。这就把北洋置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地步。

    所有矛盾都在一点上,人民党实在是过于强大了。

    “大总统,我觉得不若请陈克进京当官吧。我现在还是内阁副总理,庆亲王坚持辞让内阁总理的职位。不若将内阁总理的位置交给陈克来执掌。”徐世昌提出了一个建议。

    “若是陈克坚持不接受呢?咱们这是摆明了让陈克进京当人质,陈克jiān猾如此,他是不会同意的。”王士珍说道。

    “他来还是不来,我们总得有这么一个表态。不然天下都以为咱们北洋对人民党毫无信义。”徐世昌答道。这个提议也真的是很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在制度下,总统作为最高权力者,可以任命内阁总理。不过内阁大臣是总理提交总统来审批的。虽然总统拥有极大的权力,可以决定最终人事权。不过总统无权任命内阁成员。理论上,陈克可以把所有的职位都任命人民党的人。然后展开一场旷rì持久的总统与总理的人事斗争。

    这提议未免太过于官僚气,王士珍与段祺瑞都是军人出身,对这等事情极不支持。

    袁世凯没有立刻表态,徐世昌的建议让他感觉有了些新思路。沉吟了片刻,袁世凯说道:“我若是任命严复当这个总理呢?”

    其余三人都是一惊,严复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北洋的会谈中了。大家初时很是惊讶,细想起来又忍不住赞叹了。

    严复是北洋的老干部,从李鸿章前北洋时代,严复就作为北洋水师学堂的总教习大大有名。庚子事变之后,北洋水师学堂与天津机械局被战火摧毁,严复却作为翻译家和思想家大大出名。《天演论》里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被读书人广为传唱。

    现在严复更是陈克的老师,人民党的大将,如果请陈克来当内阁总理,还有些过于“露骨”的话,严复来当这个内阁总理则是政治上的绝佳人选。这是集著名军人、著名文人、著名教育家,而且有着北洋与人民党两重人脉的绝佳人选。

    对于北洋zhèng fǔ来说,以严复的北洋资历,哪怕是没有人民党的背景,袁世凯强行安排严复来当这个内阁总理,大家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现在人民党的背景固然给严复带来了诸多不方便。可是这份背景,又让严复没有自己部队和实际势力的缺陷不复存在。

    “大总统高见,如此甚好!但是严几道会不会同意?”徐世昌问道。他本来只是提出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计划,没想到袁世凯居然给这个不靠谱的计划安排了一个极为靠谱的选择。徐世昌又觉得心里面酸溜溜的,如果是严复当了这个内阁总理的话,徐世昌自己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王士珍与段祺瑞则是微微点头,袁世凯的聪明令两人感到相当佩服。而且他们嘴里面虽然从来没说过,不过两人心里面也希望内阁总理是由军人出任。毕竟李鸿章前北洋与袁世凯后北洋集团,某种意义上都是军人集团。文人主政并非是北洋集团的传统。

    “严几道是否愿意出任这个内阁总理,那就看人民党到底有什么打算。如果他们根本没有和平的心思,他们自然是不会同意。如果严复肯出任总理一职,说明五年内人民党还没有打仗的准备。”王士珍说道。

    袁世凯微微点头,王士珍的判断非常有道理。最重要的是,严复毕竟是老北洋的干将,他肯出任总理,很多话就能比较开诚布公的说。陈克说话倒是足够坦率,可是袁世凯真的不想与陈克如此“坦率”的交谈。这种交谈实在是太伤自尊,面对一个聪明能干的年轻人,袁世凯最大的感觉就是自己真的老了。

    在袁世凯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袁克定被关在院子里面生闷气。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会这么对待自己。经过最近的很多事情,袁克定现在考虑问题的思路已经逐渐开始定型,对他来说,想谋取太子的地位,就一定要让父亲袁世凯称帝。称帝遇到的外部问题,也就是说各国承认与支持的问题已经“袁克定自己给被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怎么打倒最大敌人人民党。

    人民党的代表人物是陈克,如同袁世凯代表了北洋,如果袁世凯死了,北洋也就完蛋了一样,如果陈克死了,人民当夜就完蛋了。

    所以袁克定的思维里面出现了一个直接逻辑,“干掉陈克”——“自己就能当太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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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介绍:
1905年,黎明前的黑暗,魑魅魍魉、百鬼夜行。前方有无数的岔道,前方也只有唯一的生路。
砸碎奴役者们所铸造的一切枷锁,我们在革命中失去的只有锁链,获得的则是整个世界。
黎明前的天际必将赤红如血赤色黎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赤色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赤色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