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面圣(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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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庆发自内心对这几位艺人无比感激,如果不是从小到大听他们的评书和单口相声,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故事编纂能力,看看如今这场面吧,对面坐的可是九五之尊,再后头站的是大太监王承恩,那都是见多识广的主儿,哪怕其他小太监和侍卫们,整日混在宫禁之中,各处消息也别旁人多不少渠道,如今可都是木偶一般在听自己讲故事,这成就感啊……
听过了大致梗概,崇祯再次感叹一番,开始朝个人方向迈进,首先便问宋庆道:“你连挑十一辆的那种滑车,究竟是个什么物件?和东虏攻城时候使用那种盾车有何分别?”
“回禀陛下!”宋庆赶紧总结了一下自己‘挑滑车’的情节,语气很是严肃道:“那铁滑车据说是当年韩信所制,用来围困西楚霸王项羽的,其实就是个大铁柱子,四下按着车轮,周围像狼牙棒似的都是尖刺,从上面往下一推,怕不有七八百斤,几乎是当者立毙,若非臣占住地势以巧破之,又有膀子力气,只怕当时便被碾为齑粉,如今想来也是侥幸之至!”
崇祯再次感叹,他虽说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绝不是正德那种喜欢舞刀弄枪的主儿,听说那玩意七八百斤,又是当年楚汉时候韩信用来困住项羽的,再看看同样膀大腰圆。有若西楚霸王的臣子,下意识拍拍宋庆肩膀,觉得坚硬无比。知道这是肌肉太过发达所至,顿时觉得只有这样的猛将,才能做出挑滑车的事情,当即端起酒盅来,语气兴奋道:“爱卿果然是我大明头一号虎将,来来来,就为这十一辆滑车。朕敬爱卿一杯!”
“微臣岂敢!”宋庆没想到这挑滑车的段子能让皇帝敬酒,生怕哪天崇祯心血来潮,真要看看自己挑滑车。忙离席起身,给自己找补道:“臣也是赶巧了,正好那地方可以借力,否则哪里顶得住那七八百斤的东西!”
崇祯却没在意这个。一杯酒下肚之后。脸色微微有些红润,将目光转向王坚道:“这便是那个力敌莽古尔泰的王坚了?朕似乎在京城时候也有些印象,当时还只觉得是个寻常勇士,如今看来竟是小看了你,你是用什么兵刃来着?”
“臣是用开山……”王坚脑子直,下意识要说开山斧,斧字才说了一半,忽然觉得宋庆目光有异。这才猛醒过来,顺着音改口道:“是用开山风云双锏的!”
“好名字。听着便不同凡响!”崇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又挪向薛五,薛五却一直记着自己的兵器,忙道:“臣是薛五,使得是八棱梅花亮银锤!”
不同于王坚,崇祯对薛五印象却是挺深刻的,略一思索,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之前在京城大战,你一直跟在宋虎身边,朕记得你是用大刀的,怎么改了亮银锤?”
“回禀陛下,微臣回徐州之后便换了兵器。”薛五不慌不忙道:“陛下,这建奴就是当年打大宋的金国啊,里头有不少使狼牙棒的,宋大人觉得吃亏,干脆就让微臣用了亮银锤,跟他们对着砸,反正微臣跑江湖出身,当年练武的时候,不少兵器都曾经学过,力气也跟得上,大刀平时也都带着,累了就换着用!”
“原来如此!”崇祯再次满意的点头,开始询问洛小北这个模板杨再兴的半大小子,洛小北口才也很不错,长相又讨人喜欢,几句话便逗得皇帝哈哈大笑,气氛顿时松宽起来。
君臣对答之间,胡捷心中一直都在打哆嗦,一起打仗这么久,薛五和王坚用什么兵器他还不知道,如今见两人肆无忌惮的蒙蔽皇帝,生怕说走了嘴,到了他答话的时候,立刻抢答道:“微臣没那么大力气,却是用刀的……”
“知道,你是邳州卫指挥使胡捷嘛!”崇祯看着眼前这个四十来岁,面相忠厚的汉子,很是和蔼的说道:“邳州那地方朕是知道的,离着南直隶不远,也是承平日久,本以为兵马都不堪战了,想不到这次倒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你这指挥使做的不错,朕自然会有封赏,听说你还有三百兵丁,便拿这三百人做种子,再给朕练出一支强兵来!”
“微臣定然竭尽全力,以报陛下圣恩!”胡捷毕竟上了年纪,做不到宋庆等人那么洒脱,先前说话时候一支都很紧张,反倒是接受皇帝命令的时候,心里面格外踏实,听说自己也有封赏,更是满心憧憬起来,皇帝让他在邳州练兵,估计升官是不行了,那可能就是给加爵位,说不定也能和孙伯平一样,捞一个轻车都尉回来,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全部询问过之后,崇祯皇帝总算是过了瘾,让人准备酒菜,给有功将士赐宴,席间也是问了不少家常事务,比方说宋庆在徐州那边如何如何,当地风土民情之类,宋庆当然不好说自己做掉了好几家缙绅,还跟坐在对面的胡捷联手,害死了前任邳州卫指挥使杨方,已经勉强能够达到恶贯满盈的程度,只是捡着些比较有趣,皇帝也喜欢听的东西闲聊。
保和殿这边吃吃喝喝,气氛非常不错,仁寿殿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当年有名的西李李康妃,如今的李太妃,正在听着手下太监宫女的汇报,她听的非常仔细,同时心中飞快运转,想要从中获得些有用的信息。
崇祯皇帝幼年便失去母亲,是由西李和东李抚养长大的,只是西李当年抚养了一段日子,有说是因为自己有了女儿,有说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反正是没有继续养下去,而是将崇祯交给了东李李庄妃,这也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若是早知道当年那个小孩子能够成为九五之尊,再苦再累也要将崇祯抚养长大,绝对不会交给别人去养着。
当年这李太妃也算是有过一段风光日子,是朱常洛最喜欢的妃子,只可惜有些贪心不足,想要做皇后,朱常洛没有答应,群臣对她印象也很不好,到了天启年间,因为和客氏关系还算不错,被封了康妃娘娘,崇祯即位之后成为太妃。
如果论起感情的话,后来抚养崇祯长大的东李自然在她之前,包括在宫内的人缘,东李也要比她强不少,可东李却又一桩不如她,就是寿命子息方面,早在七年之前,东李便命赴黄泉,而且还一辈子没孩子,西李倒是有一儿一女,不过儿子四岁就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朱徽媞,也就是崇祯的妹妹乐安公主,传说中阿九公主的原型人物。
李太妃争权夺利半辈子,如今临到老来,心也淡泊了不少,不过女儿的婚配问题却一直是个心事,朱徽媞年纪只比崇祯小几个月,如今俨然已经二十一岁,竟是还没嫁人,虽说已经有了个属意的人选,但李太妃好歹曾经权倾后宫,也打算再找机会看看,如果有更适合的,未必就不能临时再换一个,今日进宫面圣的宋庆,自然也是在他观察的名单之中。
事实上宋庆进入这个名单也是临时的,也就是《崇祯英雄传》最近几天太过火爆,听说皇帝也对这个年轻臣子异常喜爱,今日又要召进宫来赐宴,李康妃这才动了心思,想要看看究竟如何,便叫了随身的太监宫女前去参加围观,围观之后得出结果来,那是相当的高大上,配公主再合适没有,而且就刚刚保和殿那边上菜的小太监透露,皇帝对这宋庆也真是非常满意,言语之中竟然露出几分寻常人家才有的口气,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云云,总之这是个非常好的驸马人选。
李太妃顿时动心了,她知道这些宫女太监不会骗自己,虽说她因为早年也抚养过崇祯的缘故,如今在仁寿宫的前朝贵人里面地位还算不错,但终归比不得如今在台面上的那些,若是自己女儿能够个好归宿,她的地位自然也能提高,跟在身边这些宫女太监们,同样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因此这方面保证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什么欺瞒自己的地方。
既然如此的话,想来那宋庆是真的不错,李太妃立刻叫过贴身的宫女秀宁,轻声叮嘱了几句,秀宁却是满脸惊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李太妃,问道:“娘娘,这事可玩笑不得,若是看了宋庆,巩永固那边怎么办?”
“多看看嘛,哀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还不许多看几家了。”李太妃无所谓的说道:“都是说那巩永固好,我却也没看出来,不过是个读过些书的寻常人家少爷,哪比得上宋庆这等统兵大将!”
“这……”秀宁显然有些不太赞成,可终究拗不过主子,只得点了点头,慢慢朝着保和殿那边走去,走到半道途中,却是叫过个相熟的宫女,轻声和她说了几句,这才又继续前行。(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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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殿中,宋庆正吃得高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同样也被另外一个有心人反感了,他大口吃着酒肉,看的崇祯两眼发直,笑道:“爱卿家中在徐州也该算是富户吧,怎地还如此馋肉?”
宋庆吞下块肘子肉,又一口气闷了杯茶,待口中清爽了,这才有些难为情道:“回皇上话,臣这膀子力气除了平日举石锁之外,其余全靠吃肉得来,因此自幼便有了这么个爱吃肉的习惯,加上之前在辽东打仗,时不时就要风餐露宿,也吃不上几顿好的,这几日在京城中倒是吃过酒肉,但哪里比得上陛下赐宴,因此有些放浪形骸了,还望陛下见谅!”
“无妨无妨!”崇祯情绪显然不错,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反倒觉得这才是大将军应该有的做派,他本人饭量并不算大,今日赐宴也只是陪着吃了几口,接下来就是看宋庆这些人吃,尤其是在看宋庆吃。
宋庆的吃相非常不错,既没有装什么斯文,同样也没有特意表现出粗鲁,都是很正常的大口吃喝,速度很快却非常规矩,这种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东西,对于一个整天都需要带着假面具,同另外一群假面具接触的皇帝来说,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因为他几乎从懂事以来,就没见过这种真诚的脸,如果不是顾及到身份,他真想跟宋庆聊聊做朋友的事情。
皇帝和千户自然是做不成朋友的,哪怕宋庆这次再升官也不行。崇祯只好将这种想法压抑住,正要再找点话题时,却见门口有个小太监匆匆进来,跪倒在地道:“启禀万岁,仁寿宫秀宁求见。”
“秀宁?”崇祯对这宫女倒是有印象,毕竟李太妃的日常起居他多少也还去关注一下,对这个贴身宫女自然记得,可记得归记得,不代表这时候秀宁能来找他,遂不悦道:“你没看到朕在这里款待功臣吗?”
小太监吓得浑身哆嗦。也不敢吭声,更不敢辩驳,倒是宋庆看不过去,起身笑道:“陛下,那位宫娥既然这时候来。怕是有要紧事的,臣这边自己吃就好。陛下不妨去见见她。”
崇祯也是奇怪。自己今日给宋庆赐宴的事情,后宫应该都知道的,李太妃素来有些心机,哪怕上了年纪也不至于这么没颜色,估计还真有什么事情,见宋庆也不在意。便笑笑道:“爱卿先用着,朕去去就来,王大伴,你来替朕陪陪宋庆。”
说完。崇祯径自出了保和殿,王承恩则笑着过来陪吃陪喝,宋庆对崇祯时尚且有些随意,对着这位老太监却是毕恭毕敬,先是谢过刚才赐坐的事情,又结结实实的说了几句吉利话,王承恩年纪不小,看宋庆就像是看孩子一般,也是跟着笑了几句,气氛正融洽时,崇祯带着非常古怪的笑容回来了,刚刚回到自己座位,头一句话便问道:“宋庆啊,你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有没有婚约”
“臣今年二十岁,快要二十一了,并未婚配,暂时也没有婚约。”宋庆多少有些茫然,不过这些问题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再看崇祯脸色暧昧,心中不由得一突,这皇帝不是要给我介绍姑娘吧?
事实证明他这方面第六感真心很强,崇祯听说没娶媳妇也没定亲,脸色更加暧昧,笑眯眯道:“朕有个妹子,叫做朱徽媞,乃是李太妃所出,甚是贤惠,生平只爱英雄,太妃方才听说爱卿今日入宫,特意叫随身宫女过来,想要见见你。”
是的,皇帝没说要把妹子给你,只是说有个妹子,妹子她妈还要见见你,可宋庆又不是傻子,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平心而论,如果换个时代,哪怕是万历时期,他如果有机会娶公主,都绝对不会推辞,但如今是崇祯年啊,眼前这位至尊十来年后就要去景山公园歪脖树挂着了,自己娶个公主算怎么回事?留在京城跟着等死吗?徐州大好局面都不要了?
这当然不可能,宋庆虽说肯定不会降顺后金,但也绝不是什么大明朝的忠臣孝子,打生打死还不是为了自己将来的锦绣前程,甚至是争霸天下,娶公主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只不过如何回绝皇帝,这同样是门学问,看皇帝这副美滋滋的表情,想来是很支持这门婚事了,若是拒绝的话后果可想而知,这可不是嬉皮笑脸没正行的正德,而是刻薄寡恩的崇祯。
宋庆脸色如常,迅速权衡利弊,判断时间,估计山东那边快该出事了,立刻摆出副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同时不太能够做主的神情来,磕磕巴巴说道:“皇,皇上,这个臣做不得主,太妃那边臣能去,可其他事情要问过父母才是。”
“哈哈哈哈!”崇祯放声大笑道:“先不管那么多,去见见太妃他老人家再说,也未必一定是你,太妃那边怕是还有人选,不过即便挑不中你,朕也会给你些补偿,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朕现在便带你去仁寿宫见太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是没吃完也要吃完了,宋庆衷心盼望老太妃眼光雪亮,将自己直接踢出局,最好再损上两句粗坯什么的,他可以不跟老太太计较,皇帝感到内疚多赏点别的就行,这才是最为完美的解决。
留下面面相觑的薛五等人继续留在这里,宋庆跟着崇祯直奔仁寿宫,因为他是外臣,前头自然有小太监赶过去清场,到了地方之后,周围早已经清理干净,半个闲杂人等都见不到,崇祯直接引着他进去,没多久便见到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头看去四十来岁的美妇,早早的迎了出来,宋庆心中稍微有些意动,这位老寡妇倒真是生的不错……
迅速将杂念抛开,他低眉顺眼的站定,等待仁寿宫众人跟崇祯见礼,直到被喊到名字时,这才又上前两步,微微抬起了头,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他觉得似乎不太妙,眼前的皇太妃似乎对他非常满意,不住的在笑着点头,两人四目相对,李太妃问道:“宋庆,今年多大年纪了?”
“臣今年二十。”
“啧,比那孩子小了些。”李太妃微微皱眉,却很快舒展开来,又是笑道:“不过也只是差几个月而已,倒不是什么大事,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宋庆这才反应过来,感情那位公主都二十一岁了,这年代妥妥的大龄女青年,可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吐槽,听说问道宋虎,赶忙答道:“家父是徐州卫的千户。”
“千户啊。”李太妃对这个词似乎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官位大小,只得望向崇祯皇帝。
崇祯多少有些尴尬,宋庆父子官位太小,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种问题对他来说也容易解决,很轻松的说道:“宋庆这次立下大功,朕打算给他升参将的。”
“陛下不可!”宋庆忙摆手道:“家父乃是千户,微臣岂敢做参将!”
“放心,朕都替你想到了,你爹宋虎也是悍将,之前在京城时便有未酬之功,如今叫他升徐州卫佥事便可,这样你升官就没人说三道四了。”崇祯说到这里,忽然略一停顿,想到了些别的事情。
宋庆父子都是如今大明少见的战将,尤其是宋庆本人,几乎是年轻一辈中最杰出者,往后打仗少不得用他,可若是做了驸马的话,只怕掌兵却不那么容易了,这却是件烦心事,本朝驸马只有西宁侯宋晟之子,也就是咸宁公主驸马宋瑛等极少数人能够带兵,那还都是大明初年的时候,往后也很少出现这种例子,哪怕他自己无所谓,朝中大臣怕是也不会答应。
况且宋庆自己也不一定乐意,明明是个霍去病般的良将种子,又是年轻气盛,正打算建功立业的时候,若是成了驸马,岂不是一生功业无所追求,要闷闷不乐的老死京城了。
如果这公主是自己亲生女儿的话,崇祯说不定还真就做主了,问题朱徽媞只是自己妹子,还不是亲生的那种,若是为此折损一员大将,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先前那个叫什么巩永固的,据说只是个书香门第的公子,这种人大明一抓一大把,随便拉出一个尚公主,也不是什么损失,可宋庆这种人才却是不同,一时间竟然是有些纠结起来。
李太妃自然不知皇帝如何想头,这会儿看宋庆越来越满意,参将多大官他还是知道的,好歹也是朝廷重将了,宋庆长相也是不错,看起来还挺知书达理,越看越觉得喜欢,若不是还要顾及皇家体面,说不定此时就要跟宋庆谈谈婚事了。
见李太妃两眼发亮,崇祯分外后悔,忙找个借口岔开,先将宋庆带了回去,又匆匆聊了几句,便让宋庆先回京军大营那边等消息,不日便有恩旨下来,一场欢欢喜喜的赐宴,竟然闹了个虎头蛇尾。(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升官
赐宴什么的,宋庆并不在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利益主义者,根本不在乎什么虚名,这顿饭吃成什么样子,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他在乎的是皇帝请他吃饭了,这个名声传出去之后,往后可就好混多了。
虽说皇帝赐宴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每次科举之后都要来一顿,平时也会赐给那些功勋卓著的老大人,但赐宴给年轻人的却不多,单独赐宴的更是少数,单独赐宴给一个年轻武夫的,那更是少上加少。
时间到了崇祯五年,有些比较具备先见之明的,已经能够看出些趋势,接下来的年头里面,武夫的作用将被逐渐拔高,因为国家已经不在承平,北边有强悍的后金,还有附翼的蒙古,观内还有此起彼伏,虽然暂时还不算心腹大患,但也已经足够麻烦的反贼,太平年间天下自然重文士,凡事都以文人为先,可到了如今这个年月,谁都要指望武夫们奋起了。
一句话,这年头的武夫,赶上好时候了,宋庆这种年轻又格外能打的,更是占了大运道,没见皇帝都要亲自传见赐宴嘛,往后这天下多少要变一变了,除非再次回到海晏河清的时节,否则武夫的地位将会被不断拔高起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即便是再如何悲观的人,也想不到接下来十几年的变化,更想不到十几年后将会江河倒灌,山川崩碎。虽然病入膏肓,但看上去依然无比庞大的大明,竟然在一夜之间垮塌下来,这个变化是谁都想不到的。
可即便想不到这个,宋庆还是得到了广泛的欢迎,从他出了皇宫那一刻起,便已经成为了满京城最受欢迎的人物,每天都有无数各级官员来找他聊天,先开始还只是武官们,到后来听说这人似乎还挺知书达理。文官们也试探着过来拜访了。聊天内容大家都差不多,全是围绕着大凌河之战,或者说是《崇祯英雄传》的内容,跟他展开热情洋溢的攀谈。
攀谈过后。所有来拜访的都要将宋庆和狗营狠狠夸赞一番。什么国之柱石。社稷干臣,本朝戚继光,力挽狂澜于倾颓。虎踞辽东以克强敌,总而言之一切能够给武将用上的好词儿,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而且是反复的贴,到最后宋庆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层皮了,脸上肌肉也开始出现固化趋势,却依然只能每天笑呵呵的迎来送往,这毕竟都是人脉。
几天之后,局面忽然为之一变,崇祯想要给想给他和朱徽媞做媒的事情,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传出来,头些日子大批量的观光客转眼间都不见了,除了关系特别好的那些京营军官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人过来拜访。
宋庆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成为驸马,往后身份倒是尊贵了,实力方面却是一降到底,崇祯的妹妹不多,有名的似乎还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们更是暂时不用提,按理说这驸马也是个稀罕货色,问题在于只要做了驸马,那是肯定不能再领兵的,如今不是大明开国初年那会儿,同样也不是武宗皇帝正德的时候,没到天下大乱之前,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去做。
所谓的规矩,就是做了驸马之后,直接把兵权交出去,北京城里找个房子,每天蹲在里头看四方天,隔不知道多长时间,按照一整套规矩去跟公主行次房,胆子大的您平时还能跑去青楼妓馆混混,胆子小的就真的只能在家自撸了。
出现这种状况,文武官员们暂时不来也能理解,毕竟大家也要观望一段嘛,若是此时来的太勤快,倒是不会出什么事情,但交情若是越来越深厚,好歹就要有点实惠,往后宋庆如果真成了驸马,前期投资不都打水漂了。
这种事情换了宋庆,也一样是要观望的,只不过他做的不会如此明显,讲究个文火慢炖,哪怕就是撤柴火也是一根一根的撤,不至于一下子釜底抽薪,倒是京官们大风大浪、大起大落见得多了,做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讲究个干净利索,同时丝毫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若是宋庆这婚事冷不丁又没影了,他们还照样过来喝茶聊天,保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京营那些军官对这些事情也再清楚不过,他们跟宋庆关系很好,宋大人从辽东拿人头换了不少银子,这会儿实打实的大财主,每天晚上都要带着京营的军官们出去喝酒吃肉,也算混出了莫逆交情,见其他官员如此做派,心中都是不平,几口酒肉下去就开始抱怨,倒是宋庆对此显得很无所谓,他觉得崇祯应该也想明白了,不会为了个公主折损他这员大将,否则那天赐宴不会匆匆结束,后面也不会绝口不提此时,多少倒是让他放下了心,反倒是比前几日踏实了不少。
不过当官的不来了,勋贵们却开始串门子,从打流言开始传播那天,当官的都该干嘛干嘛去了,他几乎遭遇到了满城勋贵的联合围剿,到处都有人想要看看他长什么模样,有些和皇家关系亲厚的,更是每天都约他出来聊天,请客的几个领头人一直没变过,但陪着喝酒的却每天都要换新人,不是什么伯,就是什么公,都是跟老朱家沾亲带故的那种。
这回宋庆真有点怕了,这帮勋贵太热情了,当官的总归要讲究些体统,文官与武官接触太多,容易影响自己的清名,同为武官的则害怕别人猜忌,因此前几日虽然来的也很勤快,但大家还都存着几分礼制可控范围之内的距离。
勋贵们却不讲究这么多,历朝历代的勋贵几乎没有好名声的。总是要被清流文人骂,百姓们稀里糊涂的自然也就跟着骂,勋贵们最初时候还要在意些,可骂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一个个皮实的紧,反正名声就这样了,老子自己痛快就行!
于是乎,只求痛快的勋贵们开始联合围剿宋庆,每天酒肉局从不间断,饶是宋庆这人挺贪嘴。也架不住这么吃。况且他每天晚上还要领着京营一帮军官重复这些事情,真心是有些难以招架,只觉得皇太极都没这么帮人难对付。
又是几天时间,宋庆已经快吃不消了。风头总算转了向。因为皇帝的封赏下来了。宋庆升为分守徐州参将,兼职狗营营官,徐州卫千户职位也不变。完全是在从前的基础上给了他三千多兵马,这可算是天大的厚恩了。
国朝带兵数千的将领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算少,问题是这些人好歹也得三十来岁了,宋庆可刚刚二十岁,虽说这分守徐州的参将品秩不算太高,可好歹也是四品官了,更何况宋庆手上的力量完全能顶上三品参将。
更为难得的是,宋庆的老爹宋虎,踏踏实实在徐州做千户,也没参加这次的大凌河之战,居然也直接升为三品指挥佥事,说白了就是把儿子的功劳分到他头上了,宋家父子如今也算是彻底生发,往后在江北能行走着了。
同样父子生发的还有王坚,王坚此时已经是百户,直接给升了千户,留在徐州跟宋虎厮混,数着日子盼儿子的王昌,也和老搭档宋虎一样升为佥事,反正徐州卫的佥事们京城一战打死了不少,孙伯平有预感宋家和王家要起势,这一年来竟然只任命了一个新人,一直都在给宋王两家留着位置,如今正好能够顶上,也算是孙指挥使的先见之明奏效了。
话说回来,哪怕就是没有位置,难道还不能给添两个吗?宋庆如今是皇帝眼皮子周围的人,出了事情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在徐州的势力更是已经根深蒂固,这趟回去之后更是要加重几分,当爹的做个佥事还不行?没做都佥事已经很谦虚了。
除此之外,其余人等自然也都是有封赏,胡捷跟孙伯平一样,也封了轻车都尉,虽然官位没变,但却有了勋位,让老胡高兴的几乎没蹦起来,洛小北和薛五也都是升了千户,反正他俩如今都在宋庆麾下,甚至不用占徐州卫的兵额,到时候自行招募兵丁便是,等待了十几天的工夫,如今总算是拿到了自己该拿的东西,众人的兴奋之情都是溢于言表。
同时这也释放了一个信号,宋庆娶公主的事情没戏,如今这大明的江山虽说不算风雨飘摇,但也绝对不能说是太平年景,皇帝还是要倚重这员大将的,眼看着一颗先是冉冉升起,随即又摇摇欲坠的将星又重新发光发热了,京城各处中低层官员马上又换了热情脸,开始每天往京营跑,继续跟宋庆攀起了交情,并且丝毫没有为先前的事情感到难为情。
当官的如此,勋贵们自然更不会放弃,虽说跟宋庆做不成连襟了,但这几天的工夫聊下来,也知道这位宋将军做生意是块好料,勋贵们有不少都在江南那边做买卖的,宋庆虽说在江北,但距离江南却非常近,彼此间都能有些照应。
宋庆这几日跟勋贵们喝酒吃肉也不是白干的,没少说自己在徐州的生意,那意思也想往北边扩展点商路,最好的代销自然都是这些勋贵们的铺子,如今宋庆升了官,在江北地面更加说一不二,很多原本还不太成立的东西,如今都是水到渠成,大家自然乐得再多讨论些细节,于是开始跟那些当官的抢人,甚至为了宋庆去谁那里赴宴打起来。
局面一片大好,可宋将军却真有些顶不住了,他没具体上秤称过斤两,但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变胖,薛五等人因为总要陪他出去吃吃喝喝,也都有这个趋势了,作为一个素来心系天下,从来不敢放弃军队建设的人,他多少有点危机感。
问题是不去还不行,先不说大家的面子问题,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生意,他也必须要出去吃吃喝喝,跟上辈子为了业绩跟客户出去拼酒完全一样,宋庆觉得自己命真苦,这都穿越到大明了,居然还是难逃这种厄运。
好在,这一切在他快要到达崩溃临界点的时候,终于都结束了,山东那边传来加急文书,孔有德李九成在吴桥发动兵变,如今已经祸害了小半个山东,当地实在是抵挡不住,请求朝廷速发援兵,拯救山东一地官民百姓。
消息传到京师,顿时便是旱地之雷,将朝中衮衮诸公都惊了,毕竟辽东那边的事情才刚刚结束,这山东居然又发生叛乱,而且据调查叛乱的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都是当年毛文龙的旧部,跟如今的关宁军打断骨头连着筋,说是一家人都不为过,这种时候居然在山东闹起了兵变叛乱,朝廷上下不可能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重视,生怕酿成大祸。
宋庆此时万分感谢孔有德,和李九成父子,以及闹出兵变的辽兵们,若不是他们的话,自己还指不定要在京城混多长时间呢,崇祯显然还没有彻底放弃给自己介绍公主的事情,估计是正在权衡利弊,短时间内还不打算放他离开,反正如今辽东那边没事了,宋庆留在京城也不耽误什么,因此根本就不提让他滚蛋的事情,权当不知道几千徐州兵留在京师。
崇祯不着急,宋庆自己却很着急,更害怕自己最后真娶了公主,后半辈子都要在京城无所事事的终老,因此听说山东那边闹起来了,立刻便上书请战,兵部正为这事发愁,这几天大骂叛贼的有的是,请战剿灭的却几乎没有,见他如此主动,当即也不客气,直接呈到皇帝御前,又把宋庆夸奖了一通,意思是请皇帝马上派此人去山东平叛,保证马到功成云云。
万幸的是,崇祯在公私之间分的还是很清楚的,尽管很舍不得宋庆离开,却还是准他带兵平叛,同时还拨了他京军两个营头,加上徐州邳州的兵力,共计一万大兵,前往山东平息叛乱。(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舆轿
在京城住了段日子,狗营也算是生活安逸,吃喝不愁,只是因为宋庆的关系,整个狗营连带徐州卫和邳州卫的人,都养成已经没事就爱折腾折腾的习惯,虽然还没达到久闲必生疾病的程度,但闲住的太久了,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听说山东那边出了叛贼,宋庆受命剿灭,纷纷兴高采烈的在大营中叫唤。
京营那边原本不太乐意去处理这些事情,地方叛乱自有地方官兵平定,他们只负责京畿附近的问题,根本不想大老远跑去山东打仗,不过皇命难违,也只能忍着一肚子不满领命,好在这次是跟着宋庆这个新晋名将出征,大家关系又很不错,山东的叛军听说目前也不过才几千人,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到了当地又能捞一笔,回来说不定还有封赏,也算是个美差。
无论愿或不愿,出征令就在那里,你都必须要去,命令下来之后,狗营和京营的参战部队便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宋庆很得皇帝看重,又是主动出征,加上还有京营的人马,因此兵部这次也难得大方起来,各种上好兵器火器都往外拿。
这么好的事情,宋庆自然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京营武库兵器质量还是不错的,火器虽说差些,但他这次搜罗了不少人才走,拿回徐州重新修理一下,应该也可以拿出来用,还能节省自己一大笔银子。没理由不带走。
两日之后的傍晚,参战的一万多人都已经整备完毕,约定明日一早出征。宋庆多少松了口气,看看天色似乎还早,忽然想起当日在京城打仗时,跟李婧儿到处闲逛的情景,一时间有感而发,便独自骑马出了大营,沿着道路溜达起来。
走了不知多远距离。忽然在前方看到顶造型非常华贵的轿子,下意识多瞧了两眼,却发现那轿子前站着个年纪不大。长相却不错的女人,也正在朝他这边盯着看,宋庆在男女方面的思维方式依然停留在上辈子,当然老实不客气的对视。没多久后那女孩子低下了头。却又在下一刻勇敢的扬了起来,毫不客气的问道:“堂堂朝廷参将,为何却像个登徒子?”
登徒子?宋庆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毕竟这个词对他来说有点陌生,琢磨一阵才明白过来,感情人家骂他臭流氓呢,不禁有些好笑,居高临下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你好歹是个姑娘家。大街上盯着男人看,也不太合适吧?”
“你大胆!”那女子顿时怒了。正要冲上前来理论,却听轿子里传出个轻柔细腻的声音:“秀宁,莫要胡来,宋大人乃是朝廷重将,马上就要出征平叛的,你不可无礼。”
“秀宁?”宋庆眉头一挑,这名字他听说过,这女人他似乎也见过,当时虽说一直装柳下惠,没敢去看皇帝身边的宫女,但大概印象还是有的,这就是那个李太妃身边的人,再看看身后那副明显大富大贵的轿子,估计就是什么皇家规制。
李太妃自己肯定不可能出来,听刚刚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再看秀宁一副低眉顺眼不敢违逆的模样,那么轿中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了,就是崇祯皇帝要给自己介绍的那位公主,九五之尊的妹妹,李太妃的女儿永安公主朱徽媞。
宋庆可不傻,这婚事他自己觉得八成没戏了,这让他十分轻松,可他也不会为此得罪人,赶忙滚鞍下马,拱手道:“末将宋庆,见过永安公主,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免了。”轿中人声音依旧轻柔,沉默片刻说道:“京里面的那些流言,本宫也听说了些,母妃那边也叫人来提过,不过本宫也读过《崇祯英雄传》,知道宋将军是有大抱负的英雄豪杰,不想耽误将军前程,婚事什么的玩笑而已,将军不必介怀,今日此来只是想要见见将军而已,本宫生平最重豪杰,如今放着我大明年轻辈中的第一豪杰,又是传说要与本宫成亲的,若是连面都没见过,岂不是太吃亏了!”
“这……”宋庆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朱徽媞的名声他自然知道,金庸小说里阿九公主,也就是后来九难师太的原型人物,那里头爱上个杜撰出来的袁承志,宋庆本以为完全是瞎扯的,谁知道这位公主的原形竟然也是一副豪放做派。
要知道这可不是大唐,大明的公主们还是很规矩的,如今竟然大晚上出宫,来和一个跟自己有流言蜚语,最终却似乎又有缘无分的男子见面,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他还观察到一点,那个秀宁似乎十分不情愿,宋庆知道这位公主最终的夫婿是巩永固,一个宛平的书香门第公子,看样子这位秀宁姑娘也是不太喜欢武夫,只爱那位巩公子的。
说实话宋庆也觉得公主跟那位巩永固比较合适,那位少爷反正不打算跟后金豁出命打仗,同样也不想争霸天下,尚了公主之后老老实实在京城混着就成,反正他本来就是宛平人,也不算背井离乡,没事弹弹琴,唱唱曲儿,写写诗,作作画,憋得难受了就上青楼,没那胆子就找五姑娘解决,隔些日子按照规矩去公主那边来一发,多么美妙并且适合他的生活啊。
可赞成归赞成,不代表他可以被个宫女鄙视,你不就公主身边混的嘛,所有一切基本都来自主人,本身就是个宫女而已,还非要摆出一副贵人的模样来,没你家宋大爷在前线扛着,这会儿后金兵锋已经直指山海关了,哪有你在这里耍脾气的份,若不是这驸马的位置实在是不好做,会把一切大局都搭进去,宋大爷说不定还非要娶个公主不可了!
心中腹诽吐槽,表面上的宋庆依然是那副英武敦厚的模样,虽说他不喜欢这个秀宁,却也没想平白得罪人,反正今日跟公主见一面之后,往后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因此下意识露出个笑容,朝对方点了点头。
那秀宁却是依然不假辞色,只是冷冰冰看了宋庆一眼,随即不再说话,轻轻拉开了轿帘,宋庆毫无顾忌的看了过去,略有些昏暗的光线下,走出一位衣饰华贵,年纪在二十上下的女子,也是朝他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朱徽媞似乎多少有些羞涩,脸色也带了几分绯红,却依然不闪不避,继续看着宋庆,似乎想要看看这个皇帝都交口称赞的年轻将军到底有何不同,宋庆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想要看看这位九公主和独臂神尼的原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事实证明公主还是挺漂亮的,毕竟李太妃基因在这里摆着,老朱家虽说基因不行,但多少年传下来总能改好。
可朱徽媞也就仅仅是还算漂亮而已,宋庆不会觉得这人有什么绝世武功,同样不会觉得将来会成为独臂神尼,带着韦小宝满世界转悠,这位公主在李自成进北京前不久死去,丈夫巩永固为了防止城破之后受辱,干脆把自家的孩子全杀干净,又很潇洒的放了一把大火,将全家老少和公主的尸体焚之一炬,也算是做的够狠够绝,跟崇祯几乎是一个做派。
不过事实证明,这位公主胆子还是不小的,走出轿子之后,还朝着宋庆这边迈了几步,也不知道是自己看不清楚,还是怕宋将军看不清楚,总之是要逾制到底了,好在最多也就只是看看而已,倒没什么别的冲动。
看过之后,朱徽媞点了点头,语气轻柔道:“果然是国之干臣,虽说这几日城内风言风语,叫本宫清誉受污,只是宋将军毕竟是我大明栋梁之才,若是能报效大明,为我朱家守住这万里江山,本宫名声受些损害,倒也算不屈了。”
“末将深受皇恩,自然是一死以报圣上和大明,这点请公主放心便是,此番去山东平叛,也定然奋力杀敌,不负圣恩!”宋庆口中应和,心中却在琢磨,这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知道前后走势,也从内心深处没想着效忠大明,只怕还真的要被感动得痛哭流涕,其实想想也确实如此,换做这时代任何一个受到当代礼教深重影响的将领,又是被皇帝看重嘉奖,又是公主出来私会,只为了让你效忠大明,恐怕都会感动的无以复加,恨不能一死以报君恩吧?
朱徽媞显然十分满意,又随意谈了几句,这才乘坐轿子离开,宋庆经了这么一遭,自然也不好在外面停留,重新上马回了营地,去各个营头做最后一次检查,随即安排出征大军歇宿,等待明日早上的开拔。
大营不远处,舆轿也在缓缓离去,秀宁心中虽说依然有些不满,却总算踏实了些,今日见过那个武夫,想来公主也会安心嫁给巩永固了,她作为陪嫁侍女,自然也能进入巩家,心情喜悦之余,便想要和公主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便听轿子内传来一声轻叹,秀宁侍奉公主多年,自然知道这位的心思,没来由的竟是心头一突……(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吴桥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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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如何想头,宋庆自然不知道,他也不打算知道,看着眼前正在从营地里面开出来的大军,以及那一门门红衣大炮,他就觉得心中格外踏实,也是格外喜悦,这一趟出兵平叛,因为神机营去了两千多人,所以火器之类都带了不少,这让他非常满意,等到打完了仗之后,只要花些银子,估计就能够将这些东西全部带回徐州,往后他也就是有大炮的人了。
欣喜之余,他开始打听吴桥兵变的事情,虽说大概其的内容他知道,但这次毕竟是要去平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一下敌人的情况总归是好事,省的到了地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吴桥兵变和大凌河之战一样,都是明末的绝对大事件,也是彻底改变大明和后金对峙局面的事情,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两者甚至是相结合的,正是因为大凌河那边开打,关宁军方面的增援并不见效,因此周围的部队都开始往大凌河方向集中,山东当地自然也是得到调令,让他们往大凌河派兵,也就成为了这场兵变的起因,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能够算是导火索。
提起吴桥兵变,首先就要说孙元化,之后袁崇焕和毛文龙等人也要算进来,这兵变不是单一行动,各方面关系非常深,并且非常广泛,否则后来耿仲明和张焘不至于牵扯进来。甚至连尚可喜等东江系都有了小心思。
归根结底,还是崇祯三年的时候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当时驻扎在皮岛的毛文龙旧将哗变,当时刚刚成为登莱巡抚的孙元化接收了皮岛的叛将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应元诸将,孔有德被任命为骑兵参将,耿仲明则被派往登州要塞。
等到大凌河那边开打,山东这边派兵增援,孙元化就把孔有德和李九成等辽兵派了上去,然登州辽东兵与山东兵素不和,孔有德抵达吴桥时。遇到了雨雪天气不能前行。部队给养不足,而且与当地的山东人屡有摩擦,县人皆闭门罢市,根本不跟他们做生意。队伍便困在此处。进不得退不得。火气逐渐被激发起来,这算是发动兵变的原因之一。
随后,孔有德部下有个士兵强取山东望族王象春家仆一鸡。该丁被“穿箭游营”,这是一种仅次于斩首示众的军法。士兵们感到受了侮辱,群起闹事将王象春的家仆杀死,王象春当然更不干了,要求孔有德查明真相,把闹事的都给送出来。
王象春也是名人,而且是能进东林点将录的大名人,号称浪里白条,文章诗词口儿喷子都是上乘之选,跟西湖水太冷,剃发迎‘王师’的钱谦益是同年,他是榜眼,钱谦益是探花,不过他家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头,要比钱谦益硬气不少。
天启年被罢官之后,王象春一直都正在家中闲住,书倒是没少读,但火气却依然不小,孔有德部下士兵强行要抢王家的鸡,王象春这边是占着理的,只是这位赋闲大老爷实在太瞧不起武人,接连做出侮辱性的措施,孔有德可不是宋江,一笔一笔的都给记在心里了,加上李九成当时正好把孙元化给的买马钱花干净了,也觉得没法交代,干脆撺掇孔有德闹兵变。
孔有德部下憋了一肚子火气,他自己也是气的不轻,地域歧视和文贵武贱双重打击,让这位本来脾气就不好的辽将暴走了,带着兵将发动兵变,并且迅速攻陷数座城池,将前来平叛的黄龙割去耳鼻,一时间声势大振。
当然,这是历史上的吴桥兵变,宋庆看到的情报却和历史上不同,当孔有德的兵马赶到吴桥附近时,大凌河那边的仗已经打完了,按理说那场悲剧应该是不会发生了,可那场大雨雪却依然准备出现,他的兵再次被困于此,而且没有要去辽东打仗的紧急军令,当地的山东人也更不把他们当回事,双方矛盾几乎在辽兵停驻的第一天就开始爆发了。
辽东人火气大,山东人火气也不小,大家都是量产好汉同时量产土匪的地方,谁怕谁啊?
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局面,不知是否因为某些历史事件的不可逆性,最终还是发生了,辽兵和山东当地人屡屡发生争执,县内倒是不关门闭户了,直接出来跟孔有德部下开打,抢鸡事件同样没有改变,按照历史规律发生,而且这次因为山东人和辽兵冲突剧烈,王象春以为民心可用,居然还叫家丁去孔有德军营打架,将事情闹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孔有德原本以为不用再去辽东送死,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可随着队伍在吴桥当地面临的局势越来越坏,他的火气也开始上涨,李九成也依然充当了挑唆的角色,每天都来诉说山东人如何欺压辽兵,不断刺激着孔有德的脾气。
直到宋庆驻扎京营几天之后,吴桥当地漫天大雪,冻得人心里发慌,辽兵却因为没人肯卖给他们柴碳,只能在军营里头苦苦捱着,偏巧王象春的家丁们又领着一伙儿百姓过来闹事,在外头跟辽兵大打出手,喝骂声传入耳中,孔有德终于耐不住火气,决定孤注一掷的拼上一把,太过往后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过,至少要先杀几个山东人出出气再说。
孤注一掷和狗急跳墙,这两种状态的临界点其实很难区分,孔有德自己也分不清楚,反正在迷迷糊糊之下,他拔出佩刀冲了出去,一个照面就将领着人闹事的王象春管家砍死,随后高呼一通反对地域歧视口号,带兵开始叛乱。
随后孔有德倒戈杀回山东半岛,辽兵本来就能打,山东人虽然猛,但附近没什么强敌,比不得这些辽兵常年在关外对抗后金,加上没有准备,因此被孔有德连陷临邑、陵县、商河、青城诸城,叛军兵锋直指登州。
其间,山东巡抚余大可托疾数日不能出,等到实在不得已了,才派遣中军沈廷谕、参将陶廷鑨率数千人往御叛军于阮城店,但所派兵马不堪一击,被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巡抚大人惊恐万分,于是一下子变成了“主抚派”,极力避免交战。
就这样,孔有德几乎没有丝毫阻力的杀了个通透,宋庆出兵的时候,他正在扫靖地方,击败零星几处朝廷兵马,随即开始向登州方向迈进,打算将这个回马枪戳到极限,也让山东人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登州官民人等吓坏了,这里如今可算是治所,本来一切都是太太平平的,哪怕出现叛乱,也没想到能够打到这里来,还寻思着说不定哪天就剿灭了,立功将领会压着叛将孔有德游街示众呢,谁知道倒真是游街示众了,是人家孔有德带着几千号人在登州附近溜达,让他们明明白白的看清楚,登州已经快要顶不住了,一时间整个城池陷入无限的恐慌之中,每天都有无数谣言出现,大多是什么孔有德乃罗刹鬼转世,专吃小二心肝,那李九成却是个玉面狐狸成精,最是狡诈异常云云。
越是出现这种谣言,城中百姓就越害怕,官面上倒是都知道这帮人怎么回事,却拿人家没办法,孙元化早已经慌了神,只得四处派人出去请求援兵,不光是京城和北直隶,连临近的徐州也派了人去,城外派张焘和张可大停驻,两处与城池形成掎角之势,城中则倚靠耿仲明,由此可见孙大人输得不冤,这识人不明就是个大问题,任命了三个军事主官,两个都跟孔有德是老战友,而且关系莫逆,只有张可大一个人是忠心于朝廷的,被分到的兵力居然还是最少,登州形势可想而知。
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孔有德心中也万分得意,看着眼前不断增加的兵力,熊中顿时豪情万丈,身旁的李九成父子也是如此,当日被逼无奈起兵反叛,本以为能够杀出条血路就不错了,过后还想请朝廷招安,谁知道竟然是横扫半个山东,虽说暂时还没打算攻打登州,要先肃清周围的敌人,不过周围敌人基本上已经没人能对他们构成威胁,反倒是都躲着他们。
若是真的能够拿下登州,到时候手中便有几万兵马,数座城池,进可攻退可守,招安自然是不成问题,甚至往后还能够在登莱等地做个土皇帝,当初冒着风雪出登州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能有今天,难怪当年李成梁说什么都不肯吐出辽东来,毛文龙敢跟袁崇焕顶牛,说白了也是因为拥有皮岛作为根据地,这年头有块自己的地盘,当真是很有必要的。
几日之后,孔有德和李九成兵分两路,将周围再次平推了一遍,重新合并一处,推李九成为都元帅,孔有德佐之,迅速朝登州进发,登州方面准备根本不完全,也只得仓促应战,此时此刻,宋庆的兵马才刚过了薛五老家沧州。(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回乡
沧州乃是武术之乡,在武术界的地位不言而喻,这里几乎是个人都会耍几下子,哪怕那些看起来和寻常顽童没区别的小孩子,你若是让他练几下,他说不定能给你耍一套拳出来,在这方面甚至比徐州还要更加普及。
经过此地的时候,宋庆收获了一个惊喜,就是薛五的族人与好友们,沧州人薛五离开家已经有些年头,当初只说是出去游侠,会尽天下英雄,这种做派在沧州当地来说非常普遍,很多武功不错,心也比较大的年轻人,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心思,家人也不会很在乎,除非是实在离不开,否则多半都会放他出去,江湖人也不太在乎什么户籍路引之类的东西,出了门之后一路风餐露宿,有的几年后功成名就回来,有的则是毫无建树的回来,还有些永远没有回来。
薛五就是如此,他当年武艺就很不错,在自家镇子上算是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好手,自然也就有了惯例的游侠天下,这几年间从来没给家中写过信,父母一直不知道他在外头做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直到《崇祯英烈传》传过来,家中和镇上认识他的,才开始怀疑那个宋庆手下头号大将,会不会就是当初镇子里很有名的薛五郎。
没错,就是薛五郎,薛五家中不算贫穷,但也只是小户人家,又都是练武的。没正经取什么名字,家中总共五个儿子,他排名第五,于是就叫了薛五,也有叫薛五郎的,薛家老大和老三夭折,如今当家的是薛二和薛四。
这些事情,宋庆也都是来到沧州途中,才听薛五念叨的,其实上次入京勤王的时候。薛五就打算回趟家。只是当时觉得生死未卜,生怕爹娘担心,最终还是忍下了,过后返回徐州的时候。却是将这事情给忘了。
如今大凌河打下来。薛五也是信心大涨。平叛山东没什么压力,他不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场战争之中,干脆央求宋庆顺道来趟沧州。主要目的是打算看看爹娘和俩哥哥,顺便还能从这里拉些人走,丰富一下即将扩充的队伍。
宋庆对此当然不会拒绝,他的队伍马上就要大规模扩充了,虽然急需要一些文人,但武将什么的当然也不能缺,沧州这地方乃是武术之乡,肯定是有不少人才的,尤其还在有薛五这种向导兼标杆的情况下,更是值得深挖一下,尽管武功好跟会打仗不是一回事,但好歹做底层武官,带着士卒拼命都没问题,如果真的能够带走些人才的话,何乐而不为之?
队伍到了薛五家的镇子,顿时被这里的老少爷们包围住,还有不少听到消息,专门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就为了看看宋庆等人的威风,《崇祯英雄传》的段子已经用这个时代最快的速度传了过来,人人都知道这次途径沧州,要去山东平叛的,正是那故事里说的英雄,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他们的乡亲,当然都要过来看看热闹,说不定还能讨个好彩。
开进镇子里面时,宋庆偷眼观察了一下,发现薛五脸上竟然带着几分惊慌,这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薛五打仗勇猛,但做事却还算沉稳,宋庆很少在这个大胡子脸上看到比较过分的表情,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看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近乡情怯了,原来以为这个大胡子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况,谁知道在这方面终归也还是个人,一个最平凡普通的人。
很快,薛五的眼圈红了,他从战马上骨碌下来,还没等迈开步,人已经跪了下去,膝行着扑向一对老人,泣不成声道:“爹,娘,五郎回来了!五郎回来了!”
老夫妇也已经泪水洗面,将儿子紧紧抓住,死活不肯放开,身后两个长相和薛五差不多的,则是流着泪笑,似乎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宋庆最怕看这种场面,赶紧也从马上下来,找个地方站好,等着这边的家庭亲情剧结束。
哭了一阵,薛五总算缓过劲来,人也恢复常态,领着那几个人,几步小跑到宋庆边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这是我爹和我娘,还有我两个哥哥,这不有几年没见着了,一时间就没忍住。”
“没事,除了赵满熊那伙子没人要的,其他弟兄都是徐州人,就你老哥一个外乡的,平时也见不到亲人,哭两鼻子痛快了也好。”宋庆对这种情况非常理解,无所谓的笑笑,转头对薛五老爹说道:“薛伯父,我是分守徐州参将宋庆,老五是我手底下千户,这如今也当了官,日子也过好了,要不你老人家跟着我们一起去徐州吧?”
“大人,我就是这个意思!”薛五闻言大喜过望,赶紧说道:“我这身功夫都是我爹教的,我娘也是练家子,俩哥哥本事也不小,绝不会给大人添累赘,按我的意思,就把他们一起接到徐州去,俩哥哥也来咱狗营,爹娘就在那边养老,反正徐州跟我们沧州也差不多,都是出好汉的地方,没人看不起练武的,过去了跟在这边是一样的,本来还想跟大人求情呢,谁知道大人想到前头去了!”
薛家似乎还没什么准备,而且根本不知道薛五当了官,薛老爹胡子都翘起来了,赶紧把小儿子拽了过来,语气非常夸张道:“你个驴日地,啥时候都做上千户了?”
薛五拍着胸脯,有些骄傲道:“这不是跟着我家大人打仗,才刚升的官,之前还是百户呢!”
“那要是这样,跟着你去徐州也成!”薛老爹显然是家里能做主的。直接定下了调子,指着薛五俩哥哥道:“老大老三死得早,这老二和老四整日就知道出去惹事,他俩好歹也是一身本事,就这么在街上胡混糟践了,也跟着你去当兵,你们这个兵不一样,那是能进《崇祯英雄传》的,说出去也光彩,他俩武艺不如你。做千户啥的不提。好歹做个百户总旗的,也好过在沧州瞎折腾,这个事情我就做主了,全家都跟着你们去徐州!”
“好啊!”宋庆立刻点头道:“薛老伯。您看看还有谁原因走的。沧州是武术之乡。好汉肯定多得很,愿意走的都跟着我,我这刚刚升了参将。正要再找几千弟兄呢,来多少我都能收的下,我给老伯放句话,你尽管招人进来,只要都是好汉,你能招来多少人,我就给你多大官做,到时候薛五自然做他的千户,你老爹带着这俩儿子,自己也立个营头!”
“好,大人等着,我这就给大人去问问!”薛老爹年纪大概五十来岁,可身子骨却异常硬朗,那身板架子比起宋庆都不差几分,听说招多少人当多大官,原本早已随着年龄淡了的心思,立刻变得火热起来,赶紧招呼着薛二和薛四一起扎进人群,逢人便说薛五做了千户,宋将军也给了自己官做,要带着沧州的好汉走,往后大家都能进《崇祯英雄传》。
沧州这地方家家练武,因此江湖气极重,你给他们说什么吃粮当兵,效忠陛下之类的没什么用,可若是能被人写进《崇祯英雄传》里头,被说书先生到处传扬,那吸引力可就太大了,宋庆几乎怀疑自己就是传说中的天才,要不怎么能相出这么好的主意来,看薛老爹冲入人群没多会儿,身边已经跟了不少膀大腰圆的汉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证明,有些地方的人可能天生就适合打打杀杀的搏命,宋庆队伍在镇子里停了两个时辰,竟然带走了五十多人,薛老爹直接变成总旗,全家都跟上了狗营,继续在沿途中找人当兵,一天工夫下来,竟然还没走出沧州,可沧州的汉子却带走了八百多个,有的是拜别爹娘出去搏前程,有的干脆就是全家跟上,反正这地方娘们家的也都会些武艺,什么都不耽误。
宋庆也不含糊,直接许出一个千总的位置,虽说兵员还差着些,到时候再补齐就是,把老头子高兴的脸都红了,连道参将大人赏他脸面,拽着另外两个儿子过来磕头,说一定要给宋庆好好卖命云云。
倒是薛五有些不好意思,待老爹和兄弟走后,有低眉顺眼的找到宋庆,呐呐道:“大人,我这个爹是好人,就是脾气有些直,给您添麻烦了。”
“这添什么麻烦?”宋庆笑着道:“你爹能给我拉快一千条练过武的汉子,我还许不出一个千总?不过这些人没练过咱狗营的阵势,暂时还不能打硬仗,这你是知道的,武艺好跟能不能打仗是两码事,你也要先负责照顾他们,等山东这仗打完了,回了徐州之后咱们再重新整编操练,将来若是还有机会打大仗,好歹也让你们沧州好汉都露露脸!”
“哎,谢大人,属下一定照看好他们!”薛五性子直,没几句便重新兴奋起来,看着沧州出来那支乡党队伍走起路来倒是雄壮威武,但比起狗营的整齐划一,不闻人声来,还是显出很大差距,立刻便朝那边过去,找老爹和俩哥哥嘀嘀咕咕,片刻之后,薛老爹的大嗓门便响彻起来,连训带骂的开始整饬军纪,也算是给这行军路途中多了几分色彩。
宋庆挖到了好几百人,欢天喜地离开沧州,率领队伍直奔山东而来,而此时的孔有德和李九成同样心情不错,他们已经将周围的敌人全部都扫荡殆尽,做好了攻击登州府的准备,两人带着大队一路东来,暂时停驻在招远附近,自己则领着轻骑向登州方向开进,沿途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地方,让他们将地形彻底看了个遍,心中对攻下此地愈发多了几分信心。
登州这边的地形他们其实之前就很熟悉,只不过那时候一直都是处在防御的心理状态之中,从来没想过自己再回某一天,以进攻者的姿态来攻打这里,因此重新熟悉一下地形还是很有必要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本以为会一步一坑的地方,竟然没有之前想的那么大威胁,孙元化这位巡抚打仗手艺太潮,竟是把队伍全都缩回府城附近,外头的地盘都让出来了。
这对叛军来说可是大好事,他们本来就没多少粮食,否则也不至于被困在吴桥,在当地抢劫了一通之后,算是暂时解决问题,虽说也还有些存货,不过显然还是顶不了多长时间的,济南府太大不好打,最初时候还打算在青州和莱州也抢一次,但那些地方防御也很森严,他们急着想要打回登州扩充力量,因此也没多做停留,心中却一直都在记挂着粮食的事情。
到了登州地界上一看,老天爷真是太心疼他们了,孙元化竟是把所有能打的都放到了府城周围,招远、黄县、莱阳这些地方几乎都不设防,县城都是随便进的,粮食当然也就是随便他们拿,叛军好好搜刮了几天,总算踏实了下来,做好一切准备,就等着两位主帅回来之后,便要大举进攻登州府,只要拿下哪里,他们的队伍至少能扩充四五倍的数量。
看过地形之后,李九成信心暴增,见身旁孔有德也是满面笑容,便凑趣的问道:“瑞图,有把握吗?”
“自然是有把握,孙巡抚写文章自然是大才,可这打仗却真是不行,登州在他手里头,只要一群军汉就能打得下来,更何况我们还未必就需要怎么打,那里面的老弟兄还是不少的!”孔有德同样也是信心十足,马鞭指着龙山北侧的方向,意味深长的笑道:“那边昨日送信出来了,说是一切准备停当,怎么夺城暂时不知道,但咱们的兵马只要过去,立刻就能多出几千上万人来,此消彼长之下,我不信城里头还能坚持多久!”
“那进了城以后,该怎么发落那些人?”
“到时候再说吧!”孔有德朝着远处的登州府看了看,叹口气道:“再没想到会走到这步,总之先打下城来再说,只要能打下城池,咱就有船可用了,实在不成还能出海去长岛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失陷(上)
事实证明,孔有德之前判断的形势出现了些偏差,在他最初的计划中,他的队伍应该在几天之后就进攻登州府,至少也要和在城外防御的部队交手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根本就不敢动的卫所,居然还真派人出来了。
威海卫两千人,成山卫一千人,靖海卫一千三百人,大嵩卫八百人,就连莱州那边的鳌山卫和灵山卫也都派了人过来,正在往这边猛赶,之前觉得这些卫所都不堪用,谁知道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还真敢往外派人。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叛军毕竟是要进攻登州的,而登州里面的孙元化是登莱巡抚,整个登莱的最高长官,虽说卫所自成一体,但若是放任叛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的出没,猛烈攻打登州府,他们却在旁边作壁上观,不肯发出一兵一卒,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将来对景的时候保不齐就是个罪名,因此出兵帮着打一打是必须的,打不过再说打不过的事。
因此,登州境内四个卫所,五千一百兵士和乡勇们呼啦啦的杀了出来,考虑到叛军人数也有几千,而且是从济南府那边一路杀过来的,战斗力估计相当强,大伙儿也没急着过去解围,先在福山烟台一带会合,将兵马都聚拢到一处之后,这才缓缓朝着登州府方向前进,至于莱州那边据说要过来的人马,他们就暂时顾不上了。都说登莱登莱的,可归根结底不是一个地方,除非上头严令统一行动。否则还是各打个的好,如今登莱最上面那位被围在城里,他们自然没有主动联络的可能性。
对面过来几千军马,叛军这边也不敢小看,虽说他们这一路杀过来,几乎将山东兵打遍了,也没遇到什么太强有力的敌人。很多仗对方都是一触即溃,甚至还没当初吴桥那些百姓们蛮横,可这毕竟是五千号人。叛军到现在也不过四千出头,单比人数的话还吃着亏,因此孔有德和李九成特意研究了一番,决定就在龙山附近。将这支兵马彻底打垮。
只要将这几千兵马击垮。附近就再没有能够阻止他们的力量,说不定还能对登州城内的守军起到恐吓作用,孙元化毕竟是个文人,到时候好言安抚几句,保不齐还就开城投降了,到那时候就真正有块足够落脚的地方了。
两日之后,援兵进入龙山,正要安营扎寨。同时去周围查看动静,再和城内取得联系时。叛军风一般掩杀过来,他们在沿途抢了不少马匹,四千多兵中一半都是骑兵,两千人的马队占住龙山山脚,由李九成的儿子李应元带队,居高临下那么一冲,刚刚来到此地,阵脚还没立住的卫所联军立刻被打懵了,到处都是惨叫声和乱跑的人群,营盘顷刻间便被冲散。
观战的孔有德和李九成哈哈大笑,带着剩下的步军也加入战团,很快便将对面几千人驱散,正要去追杀那些军官时,却发现李应元那边情况不对,原本还在阵中肆意冲锋,现在却似乎被人家拦了下来。
没多大工夫,李应元撤了回来,在马上喘着粗气道:“前面有伙儿人不好对付,骨头硬得很!”
“硬骨头?这卫所能出什么硬骨头?”李九成脸色顿时阴了下来,指着儿子骂道:“给你两千骑兵,连这点人都打不下来,存心给你老子丢脸是吗?”
李九成为人阴狠,脾气也很暴躁,说着就将马鞭举了起来,劈头盖脸要朝儿子抽去,却被孔有德一把拽住,以为对方要劝,急吼吼道:“你别管,这小子从来都是这样,遇见点事就慌,不打不成器!”
“不怪他,威海卫和成山卫都去京城跟建奴打过,这八成是活着回来那批,杀过人见过血的,没那么好打!”孔有德说罢,将李九成胳膊按了下去,朝远处正和骑兵作战那些卫所兵丁看去,果然见那几百人打的确实不错,虽然被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却总能很快聚合起来,拿着长枪顶住四周,只要见到有骑兵落单的,立刻便扑上去吃掉。
李九成也是宿将,随便看了几眼,同样看出问题,对面那些人确实跟一般卫所兵不太一样,甚至强出太多,虽说不如他们这些辽兵勇悍,但也算是不错了,至少打起来敢拼命,多少也有些章法。
只不过就这种程度,想要挡住他们这些在关外打了多少年的辽兵,却依然是差得远,他懒得再耽误时间,直接领着步军杀了过去,第一刀便劈死个正在指挥作战的军官,狞笑道:“他娘的,打过来这一路,还是头一次碰上能跟我们比划比划的人,居然还是在京城跟建奴打过的,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有多大本事,全都给我杀干净,一个都不许放走!”
李九成亲自出马,辽兵士气大增,尤其是步军开过来之后,立刻将那几百山东兵围在中心位置,长枪大戟的对着乱捅,这些山东兵都去京城打过仗,但回来之后却没有像狗营那样疯狂操练,本事跟从前也差不多,只是胆子要比一般半农半兵的大而已,先前仗着胆气勉强撑住,如今李九成带着步兵开始比狠,那股气势一下子便泄了,再也无法恢复过来。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几百山东兵被杀的只剩下百八十人,胆气几乎也都丧尽,有心想要逃走,却被上千辽兵围在中间砍杀,根本就不得其门,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不知哪个先将手上长枪扔掉,带着哭音道:“不打了,我们投降,大家都是袍泽弟兄,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人放下兵器似乎也就没那么困难了,何况这不是打建奴,而是跟叛军打仗,这些人不久之前还都是跟他们吃同一口饭的,心里面也不会太抵触,剩下的人纷纷也都将兵器丢掉,等待对方纳降。
大家都是汉人,也没什么顶过天的仇恨,见对方已经放下兵器,辽兵们当然也都停住不杀,等待长官发话,孔有德刚要训上两句,将这些人全部招降,却见李九成把战马朝前带了几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一倒便将正对面的山东军官砍死,面目狰狞的对其他辽兵喊道:“没听见老子说的话吗?全都给我杀干净,一个都不许放走!”
“元帅,你这是做什么?”孔有德赶忙上前拉住,气急败坏道:“这百十来个也算是能打的,我们这是缺人的时候,你都杀了他们作甚?他们又不是建奴!”
“我说杀干净,就一定能要杀干净!”李九成却丝毫不给孔有德面子,说完便再次挥刀上前,李应元也赶忙跟上,冲入阵中杀人,李家父子既然动手,其余辽兵当然也不再手软,纷纷挥舞刀枪,将已经放下兵器的山东兵全部杀光,巨大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李九成抽了抽鼻子,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气味,看孔有德脸色不大好看,笑着拍拍他肩膀道:“瑞图放心,只要打下了登州,有的是兵马给我们用,单是咱皮岛的老兄弟们,就有近万人马,你还怕没兵用?”
“是,我知道。”孔有德已经换了一副脸色,略有些遗憾道:“我就是觉得那些人本事不错,想着要都带走呢。”
“放心,这样的兵城里还有不少呢,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李九成放肆大小,转身便带着人去搜检尸体,没多会儿从军官身上摸出些散碎银子,兴奋得两眼放光,忙又去摸下一个。
孔有德看着眼前这些乱糟糟的兵马,脸颊微微动了动,他似乎想起当初跟着毛文龙在皮岛时候的情景,那时候队伍也是乱糟糟的,甚至吃的穿的还比不了如今,连当官的都算上,见了块肉甚至能打起来,可那个时候却没这许多烦心事,只知道跟着毛文龙的旗帜往前冲,拿着刀子拼命砍,活下来的能混顿酒肉,死了的找个地方一埋,说不出的轻松快活。
那时候虽然显得乱,但心里面却稳当得很,如今身边依然还是这伙儿人,却永远稳当不下来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变了个人,若是换做从前,李九成杀俘虏的时候,他肯定会拼命拦着,可刚刚却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用自己都不明白如何做到的方式,迅速换了一张脸,这几乎让他不认识自己了,就像不远处的那个李九成,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那人,可现在看起来,却远远不是那么回事,不知此人是一直隐藏的好,还是跟自己一样,被这些年颠沛流离的命运改变了模样。
“打下登州再说吧!”他重重叹了口气,领着自己的亲兵,也加入了搜检的队伍,无论什么时候,银子都会是好东西,多拿一些,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至不济还能多吃几顿酒肉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失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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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所联军的惨败,送掉了登州府外能够威胁到叛军的最后一支力量,就像孔有德之前所想的那样,登州府内的守军的确是被吓住了,包括孙元化本人同样也被吓住,他完全没有想到,当初被他送出成去那八百多号骑兵,如今只不过将队伍扩充到四千来人,竟然就能横扫半个山东,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登莱巡抚,会有被手下包围在登州府中的一天。
可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了,孙元化终究是名臣,养气功夫绝对不成问题,哪怕心中紧张万分,表面上却丝毫都没有流露出来,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召集众将,对即将到来的登州攻防战进行布置,就像历史中一样出了昏招。
登州府守军此时还有两万上下,他将一万多人分成两部,一部交给张焘,另外一部交给了张可大,全部拉出城去跟孔有德作战,或者在城外坚守,与城池形成掎角之势,其余兵马跟随他留在城中,归耿仲明统帅,留作最后决战。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孙大人做的也没什么错,至少从理论上讲是没错的,城外两军互为犄角,拱卫登州府城,府城方面同样也能够支援外面,他们毕竟人数众多,只要能够坚守一阵,待叛军锐气丧尽,不说反守为攻吧,至少守住登州城是不成问题的。孙大人虽说没打过仗,甚至都没怎么正经看过兵书,但这番布置倒还算是合情合理,至少也在兵法之内。
问题在于他选派的这些人,张焘跟孔有德是老战友,虽说心中也还向着朝廷,但麾下那些人却未必这么想,耿仲明更是如此,这几日倒是没耽误什么军务,但每天都会派自己的亲信出城。在约定处放下密信。片刻之后就会有叛军的探子过来拿走,张可大倒真是忠心耿耿,手下兵马基本上也可以信任,问题他只有三千来人。每天的动静都会被耿仲明送出去。
几日之后。叛军终于来到了登州府城附近。迎面便遇上了张焘的兵马,这次见面可不比之前见到山东兵马,若是碰上山东兵的话。孔有德早就一马当先带人冲杀上去,可如今对面都是辽兵,都是跟他们从皮岛撤出来的同袍,都是当初在毛文龙麾下一马勺吃喝的弟兄,如今只剩下这些人了,孔有德当然不会自相残杀,朝前面喊道:“弟兄们,我是孔有德,我身后都是咱皮岛出来的兄弟,他娘的老子也不想造反,可他们山东人欺人太甚,不拿咱们当人,我们也是逼得没法子了,如今咱从吴桥一路打回来,就剩下这座登州城,是皮岛出来的就到老子这边来,一起开了这城池,往后这边就是咱的天下!”
辽兵也是有派系的,原本还不算太严重,自从袁崇焕到了辽东之后,派系之间的裂痕开始逐渐拉大,满桂算是一个系统,祖大寿、赵率教、吴襄等几个人则是跟着袁崇焕,也就是现在孙承宗手下关宁军的主力。
再有就是原本在皮岛上跟着毛文龙的,还有黄龙和尚可喜等人的东江系,如今满桂阵亡,部下要么入了京营,要么跟了祖大寿等人,黄龙之前被割去耳鼻,已经被人救回了东江,目前正在安抚各岛上的兵马,同时跟东江镇旅顺副将陈有时,广鹿岛副将毛承禄等人组织的叛军交战,阻止他们跟孔有德等人会合,东江镇上也是杀的一片血腥,叛军甚至占据优势。
而眼前在登州城外的,全部都是皮岛的老队伍,作为统帅之一的孔有德,在其中很有威望,加上李九成等人也在叛军之中,这些辽兵早就不想抵抗,听孔有德说的神乎其神,又觉得这些年确实没少被当地的山东人欺负,几乎只是眨眨眼的工夫,几千兵马竟然走了个精光,全部回到了孔有德的麾下,只剩下张焘和身边十几个亲兵,还在那里傻呆呆的看着。
“老哥!”孔有德将长枪高高举起,随即快速收回,拳头在胸口上狠狠撞了一下,语气诚挚道:“自己弟兄,我知道你想效忠朝廷,我们也不想当叛贼,你放下兵器,我保证不伤着你,等打下了登州,若是你不愿跟我,我保证放你离开!”
张焘没做出什么太过激的举动,他也是皮岛出身,跟对面那些人都是当年一起杀敌的兄弟,自然犯不上拼命,就像孔有德所说的那样,他只不过更加想要效忠朝廷,心思没有其他皮岛辽兵那么野而已,见大势已去,也只得叹了口气,将刀剑全部收了,慢慢走到对面军中,指着城头道:“耿仲明也是你们的人吧?这登州看来这是保不住喽!”
孔有德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保证道:“你老哥放心,只要孙大人自己不找死,我们是不会为难他的,毕竟这几年也是他在照顾我们,勉强也算是老长官了,我还不至于那么无情无义!”
张焘长长出了口气,又是叹息一声,说道:“那就好,只要能保住孙大人,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张可大的兵就在前头,只要打败了他,你们就能拿下登州!”
拿下张焘,叛军人数立刻超过了一万,直接朝着前方张可大的队伍猛攻,张可大部不过三千余人,哪里挡得住他们,不过两个冲锋,便被辽兵的马队冲散,张可大本人被亲兵护着退回城中。
城头上孙元化领着众将正在观战,忽然见张可大兵败,立刻吩咐耿仲明道:“耿将军,快快出去将张将军接应回来,然后堵住城门,一定要守住登州城,等待朝廷派兵来援!”
“巡抚大人,守不住了!”耿仲明一脸悲呛之色,语气却异常笃定,再次强调道:“真的守不住了!”
“为何守不住?”孙元化有些不明所以,拍着城墙道:“登州可是坚城,城中粮食也足够,虽说兵力不多,但只要多召集民夫,还是能守住城池的!”
“您没看到城外张焘将军的部众都降了嘛,他们都是皮岛出来的弟兄,跟我一样的人。”
“你是说,你们也要反?”孙元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能够做到这个位置,脑子自然不笨,立刻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不知因为什么,他居然没有生气,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也没什么后果了,末将是个粗人,只知道跟兄弟们在一起,如今他们都反了,只剩下我一个,又有什么意思?况且末将跟他们都是一起的,哪怕就是不反,将来朝廷算账的时候,也不会放过我的,您别跟我说什么皇上明察秋毫之类,这类事情末将见得多了,心里面自然有本帐。”皮岛众将中,耿仲明算是脾气比较温和,人也比较圆滑的,哪怕是横下心来跟着反叛,对待孙元化也依然充满了尊重,笑笑道:“老大人也不必担心,当日兄弟们无家可归,全靠老大人收留,只要您老人家不要为难我们,我们自然也能保您平安,若是老大人不欲与我等同流合污,等局势稳定住之后,放您出去也就是了。”
“唉!这都是何苦来的!”孙元化重重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耿仲明说的全是实话,整个皮岛兵马全都反了,哪怕他耿仲明不反,将来朝廷追查起来,保证会把他一起办了,最不济也是个永不复用,彻底靠边站,反倒是跟着一起反了,说不定还有出路,就像当初自己收留他们一样,只要是手上有兵马,到哪里都不会吃亏,哪怕没人收留,只要占住了登州,将来就是求朝廷招安,估计也会是条出路,总比老老实实等候发落要强得多,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
若非自己是个文人,又是深受国恩,说不定也都跟他们一起反了,可问题是自己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好在这些皮岛出来的辽兵还算重情重义,如今也只能是先开城,将孔有德大军放进来,接下来如何就要看运气了。
几个瞬息之间,孙元化将事情想了个通透,也不再多说什么,在亲随的搀扶下晃晃悠悠下城去了,耿仲明和陈光福毕恭毕敬将他送走,这才宣布打开城门,迎接孔有德的兵马进城。
大明崇祯四年十二月末,登州在里应外合之下,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失陷,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占了登州府城,立刻四下出击,招降纳叛,短短十来天的工夫,兵力居然暴增到五万多人,将整个登州全部占领,随即开始向莱州方向进军,耿仲明先锋出马,一战便将鳌山卫派来的兵马击败,随即开始攻击还在附近徘徊,不知该进该退的灵山卫。
灵山卫这趟派来了两千多人,领头的正是宋庆的结拜二哥田英,田千户此时根本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一切还都处在朦胧状态之中,麾下兵马素质也是驳杂不齐,正在整训之中,耿仲明的兵马已经朝他们那边高速行进。(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田英
田英勇名原本就冠绝灵山卫,入卫京师时候又打出了些名头,还跟名满天下的宋庆结拜为兄弟,如今在整个莱州也能算是一号人物,孔有德刚打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毕竟叛军是从济南一路向登莱方向进军的,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自己,因此各个州县府卫都已经做好了临战准备,哪怕谁都没信心能够挡住,总归要做个样子出来。
灵山卫就是在此时完成的集结,如今时间已经入冬,半农半兵的军户们没地可种,都是到各处找工作去了,好在大多数人都只是在莱州附近活动,收到紧急集合命令之后,除了几个据说跑到东阿帮人家熬胶的技术型人才之外,其他的人都回来了,指挥使立刻开了武库,将各种烂七八糟的兵器拿了出来,往众人手里一分,随便操练几日,也就算完成战备了。
不是他不用心,而是真没什么办法,大明除了九边之外,各处卫所荒废的太久了,这些军户大部分半农半兵,少部分掌握了些手艺,比如熬驴皮胶,比如打造木器铁器,生活技能点都挺不错,就是不会打仗,临时操练几天也没什么用处。
整备之后,大家都忧心忡忡的等着叛军过境,祈祷着孔有德去进攻其他地方,不要来自己这边折腾,不知是否众人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孔有德居然没有进攻任何地方。只是用最快速度过了莱州,直奔登州而去。
人要是不死一次的话,很难知道自己贱在哪里,孔有德没来之前,所有人都盼着他不要来打自己,可当叛军几乎是秋毫无犯的经过莱州,直奔登州而去时,大家又都觉得有点缺乏存在感,尤其登州乃是巡抚孙大人的治所,莱州方面作为前沿阵地。居然丝毫没有阻挡过境叛军。任凭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去,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将来孙大人说不定会因此而治罪。
最先醒过神的就是鳌山卫,随后灵山卫和浮山前所也都明白过来。平度州、高密、即墨等地也派人来跟他们联络。大家商议了一下之后。决定派兵过去支援登州,哪怕只是在旁边摇旗呐喊一下,好歹也算是出过兵了。不算无所作为。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田英作为整个灵山卫最能打仗的军官,也是整个莱州都赫赫有名的人物,领着两千多人开始前进,灵山卫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交给他的都是参加过京城保卫战的人马,也是卫所中最能打的兵,反正平时这些人也都没多大用处,种地时候未必就比其他人好用多少,如今总算得到个发挥所长的机会,又是去显示存在感的,当然要都派出去。
离开灵山卫之后,田英的心就没踏实过,他是真正会打仗,也打过仗的那种军官,知道孔有德手下那些辽兵有多厉害,同样也知道山东这边官兵的本事,两者实在不在一个层面上,能够依靠的只有当初那些入京勤王的部队,就比如说他手下这两千来人,只不过这些人回到山东之后也荒废了有段日子,加上数量本就不多,打起来怕是也要吃亏的。
因此,从打他带兵出来起,信心一直就不是很足,当然这种心态不光是他自己的问题,几乎所有奉命驰援登州府的队伍,都有类似的心理问题,没人觉得自己打得赢,只是打算多拖延一点时间,等待朝廷的救兵出现。
不得不说,他运气挺不错的,因为如果按照历史上的进程来讲,朝廷要到半年多以后,才真正琢磨起山东方面的问题,之前一直都是让山东巡抚余大成处理的,余大成也真是很用心的去做,把消息封锁的很不错,以至于朝廷方面一直觉得这边不是什么心腹大患,后来孙元化等人被叛军释放,消息才一点点泄露出去,皇帝震怒之下才开始派大兵平叛。
而现在,因为宋庆的缘故,或者说因为宋庆那段差点当驸马的经历,让朝廷在这个时间就已经派出了援兵,这绝对是运气,不光是田英的运气,也是整个山东半岛的运气,否则他们会在叛军的统治下生活大半年的光景。
离开灵山卫之后,田英带着人先到了郊县,随后在胶州湾附近徘徊,他知道鳌山卫应该已经进了登州,毕竟人家离得更近,而且战斗意志似乎还挺强,出兵数量貌似比他们还多,估计是真打算在孙大人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本事了。
既然鳌山卫已经上去,听说登州那边的卫所也有兵马正在朝着府城方向前进,那么自己的人马也就不急着过去了,田英打仗勇猛,却不是没脑子的主儿,既然知道辽兵不好惹,当然要先看看风色,瞧一瞧前头的队伍打得如何,再来判断自己下一步应该如何走,因此到了登莱交界西边的古城集之后,就不肯再继续前进,只是放出探马去查看前方的战况。
山东这地方也算是承平了一段时间,没有谁喜欢打仗赚军功,上次入京勤王是没办法,这次事情发生在登州,莱州的官兵兴致本来就不太高,若不是巡抚大人被困在登州府城之中,怕是各处连兵都不会出的,如今长官田英宣布暂时停止前进,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反对,两千多军马干脆就在古城集住下来,每天在附近山上打猎为生,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登州当地卫所联军惨败,成为了压在他们头上的第一层梦魇,虽说当地的卫所因为要保护自己地盘,派出的兵力不算太多。但加起来也是好几千人,据说被叛军一个冲锋就给灭了,战斗力相差之大可想而知,那些卫所兵里可也有不少当初打过京城保卫战的,居然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浪花刚翻起来就被人家灭掉。
再看看自己这边,几乎就是相同的兵员素质,登州的兵马败了,莱州的难道就能打赢不成?
田英立刻命令部队紧急收缩,每天除了派出去打猎的人之外。任何人不得轻易出动。免得被不知何时攻过来的敌人灭掉,同时也开始联络鳌山卫和浮山前所的兵马,叫他们小心从事,发觉不对劲的话。立刻就撤回来。灵山卫负责接应。
这命令非常符合实际。因为鳌山卫和浮山前所只有比灵山卫更烂更不经打,加起来也就是三千来人,以这种兵力和战力去对抗似乎非常强大的辽兵。无异于以卵击石,除了给人家送人头之外,不会有其他的下场。
问题在于,命令发出的有些晚了,当田英手下的传令兵们找到鳌山卫时,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支败兵,只剩下千把号人,至于浮山前所的兵马,已经在一天前被全歼了,下手的都是同一个人,负责清剿地方的叛军大将耿仲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剩下那一千上下的鳌山卫官兵都撤了回来,成功到达古城集与田英会合,构筑了整个莱州唯一的一道防线,只不过从官到兵谁都没对这道方向给予信任,之所以还在这里扛着,只是因为莱州是他们的家乡而已。
很快,耿仲明的兵马到了,他的人其实也不算太多,不过四千出头而已,但战力之精锐远非山东兵马可比,除了在济南附近徘徊的刘泽清部之外,几乎就没有能够挡住他的力量,因此在突进莱州的时候,他根本就是用一种肆无忌惮的潇洒方式行军的,直到听说古城集那边出现了另外一股兵力,领兵的人是灵山卫的千户,名字叫做田英,这才停了下来。
耿仲明也是军中宿将,还是难得会用计策的那种,打仗人来疯的状态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喜欢用用脑子,田英的名头他自然听说过,见前面是这人的兵马,鳌山卫那些败兵似乎也加入了进去,总兵力估计要在三千多人,便多存了几分小心,没有继续持续自己之前的那种快速行军,而是将队伍停在大沽河和小沽河交汇之处,与古城集隔河相望,对峙了起来。
田英当然也在观察,耿仲明的名头他同样也听说过,虽然没有孔有德和李九成那么响亮,但在驻扎山东的辽兵里面,也算是能排进前几名的大将,加上对方刚刚还击溃了鳌山卫和浮山前所的兵马,挟大胜之势来到此地,想必无论战力和气势都已经到了顶峰,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就跟对方交战,而是将兵马全部收拢,像个刺猬一样团了起来。
古城集只是个集市,并不算太大,不过地势倒是很适合守御,这地方方便大军出入的只有一条路,只要将这条路死死堵住,对方就没那么容易过来,田英也没什么很强的进取心,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要能够保证莱州不受到攻击,不被叛军的铁蹄征伐,这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大的功德了,至于登州府那边的局面如何,实在不是他有能力去关注和担心的事情。
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这是田英最大的优点,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赢耿仲明,因此防御姿态摆的非常彻底,毕竟这不是两人之间的单挑,而是摆开堂堂之阵打仗,他这边唯一能够跟对方打成平手,或者稍微占些便宜的,可能也就只有他自己这个主将,况且耿仲明也不是吃素的,单挑都未必能够打得赢人家,更何况打仗呢。
两军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耿仲明便开始进攻了,毕竟他耽误着叛军西进试探的任务,只要他这边的进攻顺畅,孔有德就会发大兵过来,彻底将莱州甚至青州都占领,与山东巡抚余大成平分齐鲁,算是给登州外围多加几道保险,因此耿仲明所部的任务非常之重,不能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更加不能被区区三千来人挡住去路,必须要继续进攻才行。
田英虽然素有勇名,可他耿仲明也不是吃素的,之前没急着进攻,那是觉得对方估计有两下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这才没有直接平推过去,如今见田英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根本没有要朝他这里进攻的意思,他自然也就不再客气,领着几千兵马越过大沽河,朝着古河集攻了过去,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力施为,根本没打算打成拖延战。
此时此刻,田英才刚刚得到宋庆已经进入山东的消息,正琢磨是自己先打一仗,还是等着宋庆带兵过来,两路人马会合之后再打,就在犹豫的当口,忽然听闻耿仲明率兵杀来,虽说还没做好准备,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古城集的地理位置其实挺不错,田英将自己手下两千灵山卫兵马摆在两侧,中心处则是鳌山卫的军户,指望着自己先带人在中心处顶上一阵,随即两翼兵马过来包抄,哪怕是打不过对方,将其逼退总不成问题吧?
耿仲明的目的他基本上也能猜到,就是到莱州这边进行试探的,若是在自己这里咬崩了门牙,估计不会急于继续进攻,而是会选择其他方向突进,或者干脆就把孔有德叫来,自己自然也就有机会等宋庆的兵马到来了。
让他玩玩也没想到的是,对方兵马刚刚开始朝着古城集冲锋,摆在最前方的鳌山卫军户就开始了另一次溃退,而且根本没人组织,大家几乎是同时掉头逃走,田英最初都没反应过来,更没想到这批人没有望风而逃,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布置,问题是临阵逃脱比望风而逃更加可怕,灵山卫的人都被他摆在两侧了,在这附近他成为了一个很光荣的光杆司令。
“这他娘打的什么仗?”田英差点没被眼前这阵势给气乐了,却也知道根本不能在这里停留了,领着几个依然没有其他而去的老兄弟掉头就走,同时吩咐人去附近通知那两千灵山卫的弟兄,先撤出去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逃亡
田英也是老军伍了,虽说除了入卫京师之外,再没打过什么像样的仗,也就是在附近剿剿匪而已,但好歹也算是正经见过世面的人,尤其打京城回来之后,更是增加了不少阅历,算得上是整个莱州少数真正经历过大阵仗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人,想想刚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还是觉得非常匪夷所思,在京城的时候他倒是见过被后金兵打散的队伍,但从来没见过刚刚遇到敌人,立刻就望风而逃的,今天总算是涨了见识,只是这涨见识的代价实在是大了些,他之前几日精心布置的古城集,竟然在转眼之间就落入敌手,最关键的是耿仲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在马不停蹄的追着他跑,看样子是打算将他手下的兵马一股脑全都消灭干净,说不定借此机会直接将附近的城池打下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附近的城池田英是没法操心了,他只关心自己该如何跑出去,鳌山卫的兵马溃败之后,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倒是灵山卫那些兵马都赶了上来,在半途中跟他会合,他有心想要组织一下抵抗,却发现四千辽兵中有五百马队,冲击速度极快,根本没法组织有效抵抗,只能掉头继续逃命,没跑多远之后被人家赶上,抡着马刀大杀了一通。
田英武艺过人,之前那是没办法了,只能带着人跑,可既然被人家赶到近前砍杀。当然也不会束手待毙,抡起大刀便加入战团,仗着自己的勇猛。连续砍死三名骑兵,麾下那些当初在京城打过仗的弟兄也都重新聚拢,总算是将对方挡住。
辽兵马队只有五百人,而且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莱州西南部,也不敢将这些还算勇猛的当地兵马逼的太狠,冲杀一阵之后也就撤了,田英灰头土脸的清点人数。发现被干掉了两百多人,只杀了对方四十来个,其中五个还是他亲手杀的。
这种战损比让他根本不敢再打下去。否则对方大军一旦撵上来,他这点家底怕是都要覆灭在这里,只是如今距离灵山卫还很远,暂时别指望能回去。思来想去之后。他决定带人向胶州靠拢,那边好歹有个城池,总能抵挡一阵。
计划很不错,胶州那边的城池虽然不是什么大县,但最基本的城防总有,耿仲明手下不过四千人,还要抛去攻城无力的五百骑兵,他们一千多人退入城中。加上城内衙役百姓之类一起踞城而守,应该能够守得住。
但问题在于他们很难退的进去。那五百人的马队撤走不久,便再次折返回来,开始对他们进行骚扰,一会儿突然冲杀过来,一会儿又跑到前头去堵路,逼得田英不得不在途中反复改变方向,折腾了一阵之后,耿仲明的大队也就到了。
再次被粘上之后,就没那么容易摆脱了,耿仲明手下大队都是步兵,漫山遍野的追着灵山卫的军户们砍,田英倒是表现出了自己的豪勇,哪里被人家追的实在无法逃脱,他就会出现在哪里,手执大刀猛砍一番,将手下弟兄就走,勉强保持着队伍的完整性,可这么干的效果也在逐渐减弱,因为辽兵的马队开始冲锋,将他的人分成了十好几块,田英再如何勇猛,也只是一人一马,东奔西走类的三孙子似的,却根本赶不上变化的速度,最终只能放弃那些距离太远的兄弟。
好不容易重新聚拢了五六百人,田英再也不敢停留,自己亲自断后,让其他人拼命往胶州方向跑去,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耿仲明的兵马似乎也没打算继续追赶,这才给了他点缓和的时间,能够将跑散的队伍重新整合起来。
一路走走停停,之前被打散的兵马也开始回笼,这毕竟还不算什么天翻地覆的大变化,官兵们依然觉得自己是官兵,没几个人甘愿就此落草为寇,尤其是这些军户,在卫所都是有妻儿老小的,除了被逼到没办法,绝不会走上不归路,因此哪怕被打散掉,也都是在努力寻找大部队,田英的大队从附近一过,都是争先恐后的出来,汇聚到了一起。
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田英的人马再次增加到了一千多人,这里头还有不少是鳌山卫的,只是如今田千户也没时间去骂他们,马上就要走到胶州了,兵力多些总是好的,这些人不敢打野战,守城扔石头什么的总该没问题吧?
再次聚拢了人马,田英决定原地休息一下,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朝胶州出发,这一整天的败仗,把他这个精壮汉子也折腾的不轻,随处找个破庙停驻,派人出去四下查看一番,觉得没问题后立刻休息,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只是田英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耿仲明的队伍一直都在吊着他们,先前的停止追击不过是障眼法,就是怕把这些本乡本土的莱州兵打急眼了拼命,因此大队便暂时停下,派出少量骑兵跟着,发觉田英他们一直都在朝前方行进,大队才慢慢跟了上来,一直跟到了这里,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当田英手下兵马都休息了,辽兵风驰电掣一般杀了过来。
冷不丁被人突然袭击,田英的兵马迅速溃败了,这次连当初跟着他在京城打过仗那些老兵都不例外,全部在人家一个冲锋之下被打散,田英也顾不得再去照应其他人,领着十几个亲近兄弟夺路而逃,趁着夜色向胶州方向而去。
跑了整整一夜,当天色放亮的时候,他们总算是到了胶州的地界,清点麾下兵马,只剩下五十几个腿脚快的,其余的都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看着还有些昏黄的天空,田英有种想哭的冲动,却也只能强行忍住,开始四下寻找被打散的队伍,也不知是否老天爷开眼,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还真被他找到不少,凑到一起差不多有四百人,勉强也算成规模了。
只是之前吃过了大亏,这一次他可不敢继续在外面停留,直接奔着城池而去,没跑多远之后,耿仲明的兵马再次出现,田英几乎快被逼疯了,几次想要回头拼命,都被手下人拦住,只得闷着头往城门跑,试图早一点冲过去。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对面也发现了他们,正要询问是哪个部分的,却见后头黑压压一片人马,顿时想起了名声响彻山东的叛军,门口的衙役们吓得掉头就跑,连城门都没来得及关上,田英等人倒是冲进来了,可随后耿仲明的兵马也尾随而至,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一座城池,几百马队纵横驰骋,在城里面横冲直撞,很多兵丁已经开始到处抢劫钱财了。
胶州并不在孔有德的计划之内,他的计划是控制住,直接通向登州的几处要害城池和隘口,对于其他城池都是抱着能打就打,打不了拉到的心思,像胶州这样的地方打下来显然是赚到了,耿仲明根本不去约束部队,让他们抢个够就是,这年头大明朝正统的威压依然很强盛,叛军原本就背负着很大的心理负担,若是不能抢劫的话,很难一直维持高昂的气势。
也正是因为抢劫耽误了时间,田英的兵马才算是得脱大难,他们进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城守不住了,因此入城后直接奔着西门行进,路上丝毫没有耽搁,总算是从胶州跑了出来,望着身后已经遭了兵祸的城池,田英心中一阵阵堵得慌,有心想要进去救人,却知道回去跟送死没区别,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去西边找宋庆,等候这位结拜兄弟的大军到来,再来报仇雪恨。
其实从地理位置上选择来看,回灵山卫才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他目前根本就不能回去,胶州失陷他要占很大责任,除非将这座城池收复,再击败耿仲明所部,否则他保证会受到军法惩治,如果是平常的时候,靠着他在卫所受大人们器重,说不定还能花点钱免了,可如今整个山东都乱了,大家都在盯着这件事,根本就瞒不过去,也没人敢于遮掩。
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再保住自己的官位,他只能选择收复胶州,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田英开始在心中祈祷,祈祷自己那位结拜兄弟的大军赶紧过来,到时候哪怕给义弟当个开路先锋也好,至少能借着东风一举收复胶州。
田英心中发急的时候,宋庆其实也挺着急,他急的是如何能够从余大成手中多弄点兵马出来,因为孔有德的兵力据说已经暴涨到了四五万,哪怕中间有些良莠不齐的,可自己这边同样也不都是精锐,京营里头就有不少吃闲饭的,因此在途径济南的时候,他找上了山东巡抚余大成,想从这位大人手中多要些兵马,哪怕帮着搬运大炮辎重都行。
谁想到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居然拖了两天都没有解决。(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宋庆的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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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人喜欢听书,否则山东快书这种东西不会诞生,因此对于最近驰名京城和北直隶的《崇祯英雄传》,在这边也逐渐开始流行起来,听说这次来这边平叛的就是故事里的英雄,山东上下都是饱含期待,希望大军能够立刻到来。
宋庆的兵马也确实没辜负山东父老们的期望,从打进入山东地面儿开始,就显示出与当地军队截然不同的气势,山东人多得是好汉,只是长久疏于操练,再如何好汉也不顶用了,余大成的兵马与孔有德部下辽兵打过一仗,被人家打的大败亏输,如今精气神都不怎么样,山东父老也能看得出来,如今见了宋庆兵马气势冲天,阵列严整,都是大声叫好。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宋庆将兵马停驻在距离济南府城二十里外,靠近历城的地方,一边向余大成那边要兵马粮秣,一边感受一下山东好汉秦叔宝家乡的魅力,小日子过得也算不错,至少没什么大战即将来临的压抑感。
历城就在济南府南边,如果巡抚大人办事比较快捷,估计两三天的工夫,兵马粮秣就能给派过来,可宋庆等了足足四天,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只得再次派人过去询问,也就在在这时候,登州府被攻陷的消息传了过来。
山东地面儿从打天启年元年开始,就是两个巡抚做主的,一个山东巡抚,负责青州、兖州和济南府等地方,另外一个就是登莱巡抚,专司登州莱州诸事。权位上与山东巡抚持平,某种程度上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如今听说登州陷落,登莱巡抚孙元化并一应官佐都被叛军俘虏,济南这边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景象,虽说设置登莱巡抚,等于抢了山东巡抚一半权利,而且登州莱州都是富裕地方,经济上头也被分出不少,但那毕竟是个巡抚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叛军俘虏。尤其叛军还是原本麾下的军将,这种感觉实在是说不出来的别扭,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就难免了。
悲伤过后,余大成开始考虑起给宋庆送去兵马粮秣的事情。这个问题他已经琢磨两天,却依然没能下定决心。
按照道理来说。余大成这个大明的山东巡抚。自然该给宋庆派些兵马,可他又真心被孔有德打怕了,虽说宋庆勇猛无敌,问题是万里还有个一呢,万一宋庆再被打败,短时间内孔有德真的就是纵横山东无敌手了。再没有人可以钳制住他,登莱那边如今已经完蛋了,若是宋庆再败,孔有德过后知道他帮忙给发兵了。会不会再次出动来进攻济南府?
况且他这边兵力本来也不算多,之前一场大败又折损了些,若是给了宋庆,孔有德在交战的同时发出一支偏师来攻,他又靠什么来抵挡?指望城里那些个衙役吗?
问题是不给宋庆派兵,他也是说不过去,先不说宋将军简在帝心,又是过来平叛的,只说宋庆勇猛,京营跋扈,若是真把这帮人惹急了,会不会再出来一个孔有德?那样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余大成思来想去,觉得两边自己都得罪不起,于是他病了……
“我家巡抚大人心忧登莱战事,前日偶感风寒,加之心力交瘁,竟至一病不起,如今已是不能理事,只好派下官来与将军接洽,还望将军海涵!”
此时此刻,说话的是余大成部下一个心腹官员,他是来给宋庆送兵马粮秣的,作为一个心腹,自然知道巡抚大人怎么想的,也知道巡抚大人害怕什么,眼前这位就是大人恐惧的两个对象之一,因此他非常恭敬,脸色也非常难看。
不过抬眼看看,宋庆脸色还算不错,这位心腹便开始陈述余大人不能亲自前来的原因,无非是太过关心战局,又觉得自己作为山东巡抚,坐看叛军肆意逞凶而无所作为,觉得愧对皇上天高地厚之恩,加上正月里的天气异常寒冷,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总而言之是病的不能理事,于是派他来给平叛大军送来军马粮秣。
东西是送来了,但因为巡抚大人不能理事,很多事情下面人不能做主,因此宋庆之前要求的兵力只给了一半,大约三千人左右,粮食兵器倒是管够,甚至还有富余,算是以此对不能全额派兵表达歉意了,希望宋将军能够理解。
还有件事很值得大明各级官吏学习,就是巡抚大人在重病之中,听闻城内民心不稳,还特意叫人抬了软轿出门,在城中各处走走停停,激励民心,如今济南府内的恐惧情绪基本止住了,请宋将军不必担心,也就不用进城查看了。
听过之后,宋庆在内心深处总结了一下,巡抚余大人即便是在重病之中,也依然不忘平叛之事,虽然不能理事,却也会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来激励阖城官民人等,高呼几句上要报效天子,下要拯救黎庶,真可谓忠心可嘉,仁心可恤,古之名臣也不过如此了,他都想跟孔有德打个商量,让对方先派兵过来开了济南,给这位忠义仁孝的大人一次殉城机会,以全臣节。
好在兵马粮秣要到了手,哪怕兵力稍微少些,但总有三千来人,粮食兵器什么的也都是管够,还有几门红衣大炮可用,宋庆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好生关怀了一通巡抚大人的病情,让那位心腹官员带走了自己的祝福,他开始整备手上力量了。
这次从京城出来,他部下总共一万出头,从徐州跟出来的只占了不到四千,其余都是京营的部队,主要是五军营和神机营,三千营马队有八百左右,如今再加上济南方面给的三千人,兵力达到了一万四千左右,武器方面也还不错,虽然距离叛军的四五万人还有不小差距,但宋庆相信自己能够打得赢,最大的自信来源就是他手上那不到四千的残兵。
这不到四千的确是残兵,却不是什么败兵,而是在大凌河战场那个血肉磨坊里拼杀出来的,对上真夷的披甲兵,单挑未必能取胜,但两个对一个肯定没问题,这种战兵的素质已经远远超过大明境内任何一支兵马了,尽管数量不多,最能打的狗营更是只有一千来号人,但这一千来号人打好了,宋庆敢带着他们追击上万敌军,因此真夷就能这么干,他们这些能跟真夷打平手的队伍,自然也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况且他们是在平叛,有着周围官府的支持,作战会更加容易。
再就是兵器方面,其实刀矛弓箭之类的狗营不缺,缺的还是火器,济南府那边给了不少火铳,都是宋庆特意要的,这东西余大成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用,留在库房还占地方,维修之类也要花钱,既然宋庆想要,很痛快的就给了。
当然,宋庆本人也没打算现在就用这批火铳作战,不是自家斧子队督造出来的火铳,他根本就不敢用,狗营可都是一个能打好几个的精锐,若是被这玩意祸害了,他哭都没地方找人,这批火铳跟从京城带来那些一样,打完了仗之后都拉回徐州去,到时候让那些铁匠们帮着重新休整一番,加上最近这几个月的产量,他即将拥有一支四千多人的火铳队了。
除了火铳之外,火炮他也没打算还给济南府,到时候直接报损失就是,只要能够将叛军平定,解了山东各处的危局,想来对方也不会为这点东西跟他较真,回到徐州之后,他也就是有大炮的人了。
再有就是那些冷兵器和盔甲了,包括济南那边送来的一些战马,还有部队的开拔费之类,这一趟算是大赚特赚,除了援兵少一半之外,其他方面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回到徐州之后立刻就小康之家变成财主老爷了。
想着想着,宋庆觉得自己在搜罗家底方面真是天赋异禀,甚至比打仗的手艺还要精湛,这也就是活在乱世了,若是穿到一个太平盛世,估计成就能比现在还强几倍,没几年就能混成天下有名的大财主。
拿到东西之后,他也不再耽搁,毕竟这些美好构想都建立在能够平定叛乱的基础上,如今叛军方面实力暴增,四五万的军马虽说他不害怕,但也绝对不好应付,还是尽快向东边开进的好,若是登莱全部丢失,叛军打到青州地面,只怕他也坐不安稳,还要面对出钱出人出兵器的余大成指责,打官司什么的他倒是不怕,只是丢不起那个脸面。
他宋某人好歹也是《崇祯英雄传》中头一号好汉,将来还指望这个名头去招纳天下豪杰呢,绝对不能够出现什么污点,尤其不能在这种国内平叛战斗中出现,宋庆查看一番地图,立刻命令部队加速前进,朝向潍坊方向进发,意图在叛军攻到这里之前,先期进入潍坊县城,或者是昌邑县城,总之先在莱州找到一块足以落脚的地方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莱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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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庆在加速行军,耿仲明同样也在加速行军,他身后的陈有福同样在加速行军,同时加速的还有李应元的三千人马队,都是争分夺秒的向着既定目的地赶去,因为叛军方面进展太顺,同时也收到了宋庆大兵到来的消息,都想着能用最快速度多攻下些地方,将当地的财货抢夺一空,随后立刻收缩回平度州一代,准备跟宋庆的平叛大军交战。
没错,平度州也被攻下来了,出手的人是李九成,李大帅亲自出马,攻下这么个州城自然不在话下,平度州方面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个多时辰,就在李大帅的疯狂攻击中投降了,知州在城破时率领手下逃亡,目前去向不明。
整个莱州已经被打下一半了,而其中耿仲明居功至伟,正是因为他的先头部队连续击败莱州境内三处最强武力,顺便打下了胶州城,叫附近州县闻风丧胆,这才让后续部队进入莱州时如入无人之境,轻松惬意的开始平推过去。
只不过耿仲明现在的情绪却并不太好,因为李九成父子实在是太贪了些,下手也太残忍了些,其程度到了连他这个叛军同伙都看不下去的地步,只是他在叛军中的位置只能算是勉强达到高层,根本没法跟李家父子据理力争。
就个人关系来看,他更加喜欢跟孔有德共事,尽管孔有德不是那种特别喜欢动脑子的人,但为人却很仗义,做事也能够让人放心,反倒是李九成这个属性和他类似的人,让耿仲明觉得不踏实。他总觉得李九成像个伪装成正常人的疯子,时不时就会爆发一下,每当他歇斯底里爆发的时候,总会有无数的人遭殃,或者是敌人,但也有可能是自己人。
总而言之,他不喜欢李九成,孔有德在拿下登州之后,曾经偷偷跟他说起过城外发生的事情,着重讲了讲李九成是如何将那些已经放下兵器投降的山东兵杀掉。耿仲明能够看得出来,孔有德很不高兴,只不过大家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要拧成一股绳跟朝廷的兵马对抗,因此也只能暂时忍耐。若是依着孔有德往日的脾气,保不齐能跟李九成打起来。
这一趟从登州出发的西进途中。同样没少发生这种事情。下手的也依然还是李九成,哪怕在进入平度州之后,他也杀了不少抵抗过的守军,罪名自然是胆敢抗拒他李大帅,将城门处杀的血流成河,城中军民虽说投降了。但耿仲明能在他们脸上看到仇恨,两边打仗打死了没办法,可在一方已经放下兵器的情况下,另一方还是举起屠刀。这就不太合适了。
一句话,这些毕竟不是后金那样的敌国,大家都是大明子民,没必要把事情做那么绝。
耿仲明很不喜欢这种事情,他虽说也是辽人,但对山东人没那么大仇,这次的事情固然是因为两边地域矛盾引起,不过人家既然都已经放下了兵器,真没必要把人家都杀掉,常言道杀俘不详,这消息也就是被封锁住了,如果要是传出去的话,只怕山东各处的兵马都会跟他们拼命,哪怕从前能投降的也不会投降了,因为放下刀剑同样很有可能被干掉。
快到胶水河东岸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耿仲明将人马停了下来,找个地方安营歇宿,同时派出哨探过河侦查,宋庆率领一万多兵马到达的事情,他这边也已经得到消息,他是跟后金打过多少年交道的,知道那些真夷的厉害,宋庆能够两次在对阵后金的大战中屡立战功,实力如何可想而知,他绝对不会有半点疏忽大意,哪怕双方还有一段距离,也要谨慎从事。
小半个时辰后,陈有福的队伍也上来了,同样将营帐扎在河岸边上,耿仲明和他关系一直不错,如今两人同为先锋,又是马上就要遇到宋庆的兵马,自然马上请人过来商议,知道陈有福爱吃肉,还特意叫人预备了两条猪腿。
工夫不大,一向大大咧咧的陈有福上来了,见耿仲明脸色严肃,笑呵呵道:“云台,板着个脸干啥?那宋庆不还没上来呢,就算是上来了,你我兄弟联手,还能对付不了他?”
“别小看他,咱都是在辽东打过建奴的,有多厉害自然清楚,那宋庆能撵着皇太极的本阵跑,这能是一般人?”耿仲明丝毫没有轻松下来,反倒是更加慎重道:“咱这趟太顺了,从孔将军他们带兵往登莱打,再到咱们杀出登州,谁都挡不住咱们,未免顺的有些过了,将士们现在只怕都是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思,真要是遇上硬茬子,肯定是要吃亏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山东境内哪里还有什么硬茬子?”陈有福满不在乎道:“你说那个宋庆?那都是吹出来的,他那段挑滑车听了没?我是路上抓到个说书先生才听说的,七八百斤的铁滑车,他一个人挑翻了十一辆,这他娘的不是吹山吗?他当自己是谁?西楚霸王转世投胎?就真是楚霸王也不行!这路人就是没碰上老子,碰上了非把他一刀两断不可!”
陈有福的这个性格,耿仲明也是很了解的,知道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在意,除非让他自己吃次亏,否则是怎么都不会长记性的,只不过按照耿仲明所听说的宋庆来看,真要是陈有福吃次亏,弄不好就把性命都搭进去了,可不是长记性与否的问题,他从来都自诩为一个有脑子的人,而作为一个有脑子的人,拯救没脑子的队友是他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耿仲明比陈有福稍微大点,两人在登州搭班子的时候,一般也都是他做主,陈有福这人性子粗乎,权力欲也不算强。算是个非常不错的搭档,至少比李九成强得多,耿仲明对这个老战友的观感一直也都很不错,如今到了这种要紧的时候,他觉得不能让陈有福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直截了当道:“那宋庆兵马不少,明日起你与我一起出发。”
“你也太小心了吧?”陈有福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洒笑道:“不就一万来人嘛,我手下五千兵马就能对付,你那四千人看热闹就行。用不着这么谨小慎微的,累不累啊?”
“我说一起就一起!”耿仲明毫不犹豫的板起了脸,说道:“你就当我害怕他,陪着我走一段路成不成?等灭了宋庆这支兵马,后面到济南的路你想怎么走都行。你要是觉得不够,兖州我也让你去打。这总没问题了吧?”
“行行行。你是大哥,小弟听你的还不行!”陈有福对耿仲明素来也有几分敬重,见对方说的认真,显然是没什么转圜余地,也便点头同意,反正在他看来怎么着都差不多。最后无非是用五千人还是九千人干掉宋庆的区别,犯不上为这个跟耿仲明争执,不过在内心深处却依然是没当回事,闲聊几句便去自己营帐里休息了。临睡觉前还专门喝了点酒暖身子。
第二日一早,两人合兵一处,开始沿着胶水河向西前行,昨日派出去的哨探已经将周围转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踪迹,宋庆大军据说目前还在昌邑,虽然已经离这边很近了,但终归还是有段距离,耿仲明做事仔细,继续朝前方派出哨探侦查,陈有福却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骑着马好像郊游一样四处观山景,没事还把酒葫芦拿出来喝上一口。
对他这个嗜好,耿仲明虽说也看不习惯,但却不会去说什么,因为陈有福喝酒之后战斗力会暴增的,当年在辽东打仗时候就是如此,没喝酒的陈有福顶多算个莽汉,喝完酒之后双目赤红,俨然就变身杀神了,因此当初哪怕是毛文龙都会容忍他这个毛病,后来当家的李九成和孔有德当然也不会管,如今换了他耿仲明,自然也不好对这个问题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目前距离宋庆的队伍越来越近,任凭陈有福如何催促,耿仲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加速前进了,比起前几日那种风驰电掣般的进军,如今只能算是比乌龟爬行稍微快些,这种行军速度让普通士卒也没来由的谨慎起来。
过了快半个时辰,探马急匆匆赶了回来,指着身后那片树林道:“启禀两位大人,前方二十里外发现敌情,看旗号应该是京营的人马,大约三千多人,好像还有些骑兵在周围运动!”
“再探!”耿仲明挥了挥手,转身对正在喝酒的陈有福道:“你老弟也别喝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留着点精神对付宋庆吧,我听说那可是员勇将,能和鳌拜大战不落下风的,等会儿若是对上,你千万加点小心!”
“放心吧,不就是京营嘛,列个队看着唬人,打起来比不了咱这些辽东人!”陈有福已经有几分酒意,脸上熏熏的黑里透红,将大刀在手边挽个刀花,战马也朝前催动几步,再看已经是变了个人似的,语气森然道:“从打来到山东,这柄大刀还没正经开过张,想来也是寂寞的很,今日便让这些眼睛生在头顶上的家伙,见识见识咱辽东人的厉害!”
见他终于认真起来,耿仲明也算踏实了些,待到探马再次回报,言说对方停驻在离河岸五里之外,便开始催动兵马过河,到了西岸之后摆开阵势,朝着前方涌动而去,走了快两里地的距离,已经可以看到京营的旗号了。
“是五军营,应该好打些!”耿仲明对京军三大营也非常了解,知道最能打的肯定是三千营的骑兵,其余五军营的马步军和神机营的火铳兵相对都好对付一些,这次京营跟随宋庆前来的也不知是哪个部分,先前还担心遇上三千营的骑兵大队,如今见是五军营的人马,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对陈有福道:“你若是按不住性子,现在就上去试试,趁着宋庆还没到,先杀杀他们的威风,我在后头给你掠阵,不过若是宋庆大队到了,你可得马上给我撤回来!”
“你放心,误不了事!”陈有福浑没在意的点了点头,双膝一磕马腹,已是冲了出去,身后还跟着五百人的马队,两千多名步兵,呼喝着朝向五军营的营盘掩杀过去,转眼间两边便已经交上了手。
其实五军营这边跟陈有福差不多,都是没太将对手当回事,想着不过是些寄居在山东的辽兵,哪怕如今打下登州,也只能说明山东当地官军无用,他们这些精锐部队上去,立刻就是灰飞烟灭的局面。
宋庆原本不打算单独派他们出来,奈何这些京营的队伍平日里捞不着什么仗打,要么就是遇上后金那种特别难啃的骨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出来打仗的机会,又是平息大明国内的叛乱,都是急吼吼的想要赚些军功,宋庆也不好阻拦,干脆让他们上来打一阵,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反正都是京军的人马,若是打了败仗,好歹能让对方老实听令了。
就像耿仲明对他如雷贯耳一般,他对耿仲明也是很有印象的,中华几千年历史,能够在史书上单独列传的可是绝对少数人的待遇,每一个都不好对付,康熙年三藩之中平西王吴三桂他见过了,眼前这个就是耿精忠他爷爷老靖南王,对上这路人那是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的,尽管他已经跟名气更大的皇太极之类打过,但仔细点总归是没有坏处。
带着这种相互试探的心思,两路军马冲杀在了一起,陈有福本来就是勇将,喝多了更多几分疯魔姿态,竟是跟宋庆一个做派,自己冲在最前面,领着马队率先杀入敌阵,五军营那边也不示弱,同样让马队先迎了上去,将领带着步兵在后面观战,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两边马队刚刚交手,京军这边便吃了个大亏,原因就在于陈有福这个喝多了酒的家伙。(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交锋(上)
陈有福今日明显稍微喝多了点,平日里他若是出兵剿匪之类,都是只喝三四分的,今天却喝到了五六分,主要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喝酒能暖身子,喝着喝着就有些忘形了,若不是耿仲明在一旁看着,说不定还能喝得更多。
不过打起仗来,这家伙的本事完全发挥出来,微醉的状态不但没有限制他的发挥,反倒是增加了不少凶性,也就是天气太冷,否则他真敢将盔甲衣衫都脱了,光着膀子抡大刀杀人,这种悍将带着马队杀入阵中,没有个不犀利的。
五军营那边一来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勇将,二来平日里也忒娇惯了些,这些年除了跟后金打了一场狠的,几乎没怎么正经打过仗,冷不丁被这莽汉撞进来,顿时便有些手忙脚乱,加上这年头的马队原本就没什么阵势,全是撒开了速度往前冲,如今被人家抢先一步杀进来,也就散得不成样子,虽说离着崩溃还差老远,但局面上已经被人家压制住了。
再有一个原因,五军营的马队其实不能算是精锐,虽然他们是马步军,但重点还是步军,马队都是三千营那边没选上,被人家顶下来的,兵员素质比不了三千营那些精骑,甚至连战马都比不上人家,如今遇上辽兵的精锐骑兵,还真是有些不够瞧的,好在后面压阵那些军官看出不对,立刻带着步兵上去,这才勉强算是稳住了阵脚。没被人家一个冲锋拿下。
只是他们有步军,陈有福那边同样也有,见京军步卒上阵。他手下那些人也都涌了进来,抡起大刀片子肆意砍杀,陈有福本人冲在最前,专门朝着京军那些军官冲,几个回合下来便已经占尽便宜,他本来就喝了不少,如今被风一吹。酒意顷刻间上涌,又被这血腥气息刺激,打得愈发凶狠。死死盯住一个京营军官,三下五除二将其劈下马来,随即扯着脖子狂吼。
辽兵原本就很凶悍,毕竟都是冰天雪地里头长大的。比起寻常汉人猛烈的多。打硬仗能跟他们正面对撼的,只怕也只有那些苦哈哈的西北汉子,还有同样苦逼的川兵,如今见主将建功,辽兵的狼性彻底被激发出来,都是疯了一样跟着大吼,反复向五军营的队伍发起冲锋,打了快一盏茶的工夫。五军营真有些撑不住了,只得在军官带领下且战且退。
这已经算是精锐了。换做一般非九边的地方队伍,只怕此时已经溃败,哪里还能做到且战且退,只是即便这样,也让京营的人深受打击,毕竟他们都是拱卫天子的部队,平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本事也确实还算不错,因此多少有些眼高于顶,宋庆的狗营能打,那是他们亲眼得见,因此倒是服气,可其他队伍在他们眼中却多少有些不太看得起。
如今被辽兵当头抡了一棒子,顿时都被打懵了,好在京营平时操练的还算勤奋,毕竟时不时要有大人物过来抽查,当初整日叫苦,如今也算是看到了好处,勉勉强强能够维持着队形往后撤,直到宋庆的大队赶了上来,这才算脱了苦难。
只是他们撤了出去,陈有福却没打算停下来,他早已经看到了宋庆的旗号,还有那个格外显眼的狗旗,心中战意滔天,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在后面掠阵的耿仲明看出不对,立刻大声喊道:“陈有福,快给我回来!”
他嗓门不小,陈有福也听到了,只不过却没有丝毫要回去的意思,宋庆的名号他最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早就想要会会,甚至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打一仗,看看这个如今名声显赫的年轻将领到底能吃几碗干饭,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又是刚刚才将京营击败,气势达到了顶峰,他又怎么可能放弃,完全当耿仲明的呼喝是耳旁风,拍马舞刀直接冲了过去。
还没冲到近前,就看对面站出几百号拿着黑铁筒子的兵士,分成三排站定,第一排已经将那物件平平端了起来,他自幼就在军中,当然认得那是火铳,只是他对这玩意的看法跟一般人差不多,都觉得没多大用,对面的人估计三十丈外就紧张的开火,除了能放出一阵白烟来之外,对他们这些冲锋的人根本没什么影响,因此毫不犹豫的继续加速,挥舞大刀。
四十丈……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五丈……
这些家伙还不打算开火?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陈有福酒意依然在脑子里咣当,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却没有足够的脑力去仔细想想,直到再次朝前冲了一丈多地,看到对面阵中冒起白烟,听到耳边炒豆子般的动静,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下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握着的大刀飞了,随即胳膊上也使不出力气,再后来是肚子和大腿,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脑海中的迷糊,想要思考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战马跪倒在地,一颗铅丸子戳进了他的鼻梁骨,脑海中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消失,他总算明白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可能、也许、没准、说不定,他马上就要死掉了。
随后,他死了……
“不错,本将最喜欢这样的楞种,如果对面那个也能这么冲过来就好了,!”宋庆端着长枪立马阵前,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看了看远处根本没打算动弹的耿字大旗,再看看已经坠落在地,近在咫尺的陈字大旗,不禁感叹道:“名人究竟是名人,没那么容易死掉,相比较起来,这种龙套还真是不值钱,全体都有,跟老子冲锋,生擒耿仲明!”
话音刚落,方才还严阵以待,似乎什么都不足以动摇他们的狗营便动了,一动就是雷霆万钧之势,几乎在顷刻间将已经被火铳打到迷糊的马队冲垮了,辽兵的马队原本冲的兴致盎然,可冷不丁遭遇迎头打击,连主将都被人家打成了筛子,冲在最前面那百十号人也都死于非命,战马堵住了道路,后头的自然无法继续前行,全部被堵在了一起。
骑兵失去了机动性,打起来还不如精锐步兵好使,辽兵的马队就遇到了这个问题,加上狗营远远超过一般步兵的战力,几乎是一个冲锋就拿下,数百骑兵被刀枪剑戟打落马下,后面的辽兵步军心中胆寒,下意识的往后撤去。
可就在这时,原本一直都保持谨慎的耿仲明突然动了,领着自己手下四千人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本人更是冲在最前方,到了近前才被手下骑兵超过去,却也从来没有离开过最前端,一边带人顶住狗营冲锋,一边叫陈有福部下败兵往后撤。
宋庆在阵中看得仔细,心中大为赞赏,这耿仲明还真算是很会打仗的,刚刚陈有福部下胆气丧尽,只要自己这边再冲一阵,保证就是个溃败的局面,这四千多人短时间内再也无法聚拢起来,那时候再要对付同样只有四千来人的耿仲明部,将会容易得多,而耿仲明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冲过来帮忙,虽然未必能管多大用,但至少能够让败兵比较完整的撤下去了。
“有意思!”宋庆咧嘴一笑,双膝磕下马腹,朝着耿仲明那边冲了过去,手中长枪连续刺出,将拦路的骑兵戳死几个,转眼间已经到了近前,笑问道:“你就是耿仲明?”
“在下正是耿仲明,将军是宋庆?”耿仲明也不含糊,同样将长枪平举,随时准备迎战。
“长得不错!”宋庆发自内心赞叹一句,这位耿将军长相确实不错,放在上辈子能算是帅大叔了,而且拥有青年男子的飞扬,中年男子的稳重,同时还有五六十岁半老头子的气质,算是很怪胎又很上品相的类型了。
他这边评价的挺上瘾,耿仲明却差点从马上跌落下去,再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难凶悍,实际上更凶悍,手下一个回合就干掉陈有福的宋庆,居然会在关键时刻来上这么一句,如果从礼貌角度出发,他应该适当回应一下,哪怕两军交战也是如此,这是最基本的规矩问题,可问题是他真心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是,只得讪笑着点了点头道:“宋将军过奖了。”
宋庆同样回以微笑,继续说道:“我看耿将军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没必要跟着李九成那厮一条道走到黑,如今朝廷大兵到来,叛军很快就会覆灭,耿将军就不为自己的妻儿老小着想吗?”
“这个……”又是一个没想到,对于兵变这事,耿仲明不是没有自己看法的,也还真想过将来的出路问题,可还是没想到宋庆居然一上来就开始对自己进行劝降,他也算是有几分傲骨的人,笑笑道:“宋将军这话说的有些早了,若是能胜过耿某手中这杆枪,那时再说这劝降的话也不迟!”
“既然如此,宋庆就不客气了!”宋庆说罢,手中长枪已经刺了出去,呼啸间直取耿仲明胸口。(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交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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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皮岛跟着毛文龙的军将之中,最能打的当属孔有德,然后就是陈有福,耿仲明属于不显山不露水那种类型,大多数时候喜欢用脑子,还爱扮演个狗头军师,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武艺差,相反他是毛文龙手下武艺能排进前几的人。
只不过这身武艺在常年装文化人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就被别人跟忽略掉了,以至于如今撤到山东来,很多辽兵都知道孔有德的勇猛,陈有福的彪悍,甚至连李九成父子都素有勇名,唯独耿仲明和这个勇猛无缘。
只有最亲近他的人才知道,这位耿将军也是满身武艺,毫不让人的类型,平时或许还显不出来,关键时刻准能顶上,至于耿仲明自己,对此也是很有自信的,哪怕他和宋庆的好友丁魁一样,更想要做一个揣着菜刀出门的文化人。
可就是这么个武艺高强的将军,遇到宋庆之后却缚手缚脚,从两人交手第一回合开始,耿仲明就觉得不太对劲,宋庆枪法很不错,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这人力气太大,一招一式都要使出很大力气去应付,否则很有可能被他一压到底。
最初的时候,耿仲明咬着牙还能应付,随着宋庆开始逐渐加大力度,他发现自己真有点顶不住了,问题是顶不住又不能不顶,狗营战斗力有多强他刚刚可是都看在眼里的,京营的人马同样也不算弱,加上那些打着徐州卫旗号的悍卒,他手下的兵马都是咬住牙拼了命在抵挡,只要自己这个主将一败,士气立刻就会崩溃。到时候恐怕就真要出现溃败了。
他们不是朝廷的堂皇之师,反倒是被天下唾骂的叛军,士气本身就没那么高涨,如果不是孔有德从济南府杀回来时一路通畅,兵不血刃拿下登州,他们这趟出来也是顺风顺水,从来没有收到什么阻碍,只怕这会儿说不定都会有逃兵出现。
这年头的军队都是如此,双方凑到一起拼一种叫做组织度的东西,而形成组织度的很大一个因素就是士气。士气旺盛的时候,士兵们会很自觉地跟自己的同袍一起冲杀,可一旦士气开始低落了,组织度也就逐渐降低,当最终消失无形的时候。整个部队的崩溃也救不了避免了,而且发生这种状况之后。你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人重新组织起来。
耿仲明不知道什么叫做组织度。但他知道如果不顶住的话,这支几千人的大兵马上就是溃败之局,叛军总共也就四五万人马,在登莱附近自然算是一等一的力量,放眼整个山东也是最强,但这点人马跟朝廷没得比。朝廷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力派来,若是在这里损失几千人,他可不指望李九成在平度州能够挡得住宋庆,整个莱州基本上也就被朝廷收复了。
莱州如果丢失掉。登州就是一座孤岛,向外延伸的地方都被朝廷封锁住,唯一的出路就是坐船出海,可出海又能到什么地方去?陈有时和毛承禄虽然在广鹿岛起兵响应他们,但北尚可喜和黄龙也不是吃素的,同样也在抓紧时间平定叛乱,若是等到莱州丢失,困守登州的时候,只怕广鹿岛那边也被平定了,难不成要继续往北去投靠建奴吗?
跟后金打了半辈子仗,耿仲明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倒不是因为他对大明朝廷多忠心,作为一个除了身明军军装,其他方面再没怎么受过朝廷恩惠的辽东汉子,他对这个朝廷没多少忠诚度,对后金的仇恨不是国仇,而是家很,确切的说是那些弟兄的死在刺激着他,他到现在也还能记清楚当年死在后金兵刀下的同袍,也记得当年皮岛那些年轻人一起发下的誓言。
跟着毛大帅出阵,好歹要给弟兄们打条活路出来!
那个总在能梦到的画面再次出现,这次却只是一闪而过,耿仲明咬紧牙关,挺枪朝宋庆刺去,同时招呼身边几个亲随一同夹击,只是这一次他出枪的时候稳健沉着,还多了几分狠辣,竟是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狼狈相。
宋庆多少也有些奇怪,不过他能够感受得出,对方心中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之前那种身为叛军的先天不足不见了,再次出手的时候,耿仲明似乎找到了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就像他想要守护徐州,守护整个天下一样。
人一旦有了值得自己拿命去守护的东西,所有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又斗了几个回合,宋庆见仓促间难以取胜,干脆卖个破绽,将马头往左侧拨动一下,耿仲明此时杀得兴起,下意识朝前猛刺,宋庆迅速出手抓住枪头,往后用力一拽,竟是将个百十来斤的汉子硬生生拽下马来,跟着手中长枪向后一拐,枪尖已经刺了下去,直接戳到耿仲明的咽喉处。
被拽下马的那一刻,耿仲明就知道自己完蛋了,看到雪亮的枪尖朝自己刺来,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却没有感受到疼痛,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宋庆的声音便适时响起:“先给我绑了,押到后面看好!”
几个狗营军士蜂拥而上,用粗大的麻绳将耿仲明绑了,直接拖到阵后,其余人则开始向前冲锋,辽兵原本就只是咬着一口气硬撑,如今见主将被人家擒了,所有的气势都在一瞬间崩散,若不是仗着些军官在后面压阵,只需要一次冲锋就能解决,不过这也让宋庆对这支来自东江皮岛的辽兵有了个比较深刻的认识,他们比另外一支辽兵更加讲义气,也更加在乎身边弟兄们的生死,无论是耿仲明还是剩下这些军官们都是如此,包括那些逐渐醒过神来的士兵,也具备同样的气质。
所谓另外一支辽兵,其实就是如今的关宁军,那是袁崇焕带出来的队伍,跟毛文龙的辽兵不是一系,两边甚至还有仇,关宁军怎么打仗宋庆见得太多了,勇士倒是也不少,但真能做到军官带头断后,让大队士卒先撤下去的,几乎就找不到,哪怕吴三桂这种相对爱兵如子的也不行,打了败仗当官的保证是头一个撤走,这一点上跟毛文龙旧部形成很大差别。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宋庆勒住了马头,下令停止追击,薛五等人都是很不理解,纷纷跑来询问理由,宋庆却没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而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了耿仲明身边,将对方身上绳子解开,问道:“耿将军,你那些部下都被我赶跑了,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你没下令追击?”耿仲明有点难以相信,毕竟他的队伍当时已经战败,甚至可以说是溃退,只要宋庆追击的话,哪怕那些军官再如何亲自断后,也是绝对挡不住的,这几千人马可以说活不了几个,可宋庆却告诉他说人都被赶跑了,这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他站起身来,努力朝着远方望去,果然见地上并没有多少尸体,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主动询问道:“不知宋将军究竟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让我那些弟兄去投靠李九成?你知道这会让你这边的伤亡增大许多吗?”
“皮岛出来的辽兵活得不易!”宋庆语出惊人,见耿仲明果然一副呆滞模样,继续说道:“宋某小的时候,家父就经常跟我说,皮岛上的毛大帅,带着一群好汉打建奴,只可惜被袁崇焕冤杀了,如今当年皮岛的好汉就在眼前,宋某实在不忍心让皮岛最后的骨血葬送在自己手里,因此才下令让弟兄们停止追击,放了他们一条生路,我这么说耿将军还满意吗?”
“可我们毕竟是叛军,你现在让他们逃走,过后不还是要打?”
“打是肯定要打,也一定会继续死人,但未必所有人都要死。”宋庆斩钉截铁道:“李九成不是什么好东西,恶名在从吴桥回来路上已经传遍山东了,这个人是一定要死的,可耿将军这样人就未必了,还有登州城中的孔有德孔将军,你们都是当初在皮岛打建奴的好汉,就算不为了效忠朝廷,难道还不为自己手下这些弟兄们想想吗?他们从东江跟你们出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弟兄们能在一块,你老哥难道就真想看着他们都死掉?”
“自然不是,可又能做什么?”耿仲明其实猜出宋庆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招降旧部,甚至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影响辽兵的军心,之后想办法给他们一个阵前起义之类的名头,把事情给压下去,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反对这样的措施,这次兵变的事情孔有德跟他说过,完全是李九成撺掇的,这人可以说是罪魁祸首,只要能够杀了他,其他的事情或许会好谈一些。
只是这种事情他没法说出口,毕竟李九成也是当年的老兄弟,况且他同样无法完全信任宋庆,天知道这人究竟怎么想的,将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宋庆又会不会拿自己自己这些人去邀功请赏。(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平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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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仲明最终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哪怕宋庆已经表现出了很大诚意,但在事情没有败坏到一定程度之前,他还是不能出卖自己的老兄弟们,哪怕是李九成这个不招他喜欢的老兄弟也是一样,耿仲明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辽东武人的坚强和气度来,不能让人看轻了他们,哪怕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反正被宋庆活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能活下来。
宋庆自然不可能杀了耿仲明,事实上对于这个看上去挺会打仗的家伙,他还是很喜欢的,也一门心思琢磨着能够收为己用,皮岛那些人并非天生的汉奸坯子,相反都是在跟后金打了多少年的,如果不是毛文龙被杀,导致军心涣散,又没有一个能真正挑大梁的人物出现,他们这会儿说不定依然在辽东作战呢,如果能够收为己用,对狗营来说自然是好事。
再者皮岛这些人作战经验非常丰富,比起宋庆临时培养的军官来强出不少,太心腹的兵马自然不能让他们掌握,但却可以作为狗营的外围力量,只不过究竟能够收服多少人,则要看他自己的本事如何了,这些人哪怕如今再怎么落魄,甚至沦为叛贼,但人家终究曾经风光过,甚至当叛贼都能啸聚山东,没点真本事的话,只怕很难让这些人真正归心。
有鉴于此,宋庆干脆停下脚步。就在胶水河畔休整,每天跟耿仲明谈心,主要聊天内容就是当年他们在皮岛作战的事情,话里话外透出自己打算编纂一部大型评书,将皮岛众人当年与后金作战时候的事情也写进去。
这种事耿仲明当然乐意谈,如今这个年代的人对名声非常看重,只不过想要青史留名,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在宋庆上辈子那个信息爆炸时代,也不会有多少人在若干年后还有人记得。更何况是如今这个时代。
文人还好些。毕竟这时候出书比几百年后难的太多,只要正经捣鼓出一本书来,或者有一些诗词书画作品传世,名字也能跟着作品一起流传下去。至于能够流传多久多广。那就要看您自己在文人之道上头的本事了。
武人想要留下名声。却没有那么容易了,他们只能拿性命去拼,甚至很多人搭上了性命。也依然没人记得,根本不用传什么年头,哪怕是身边的人在你死了之后几年,也不会再想起你是谁,偶尔回忆起来,同样不过叹息几声而已。
如今听说有个能青史留名的机会,耿仲明当然不会不在意,尤其就他自己判断,评书这东西跟当年那些评话词曲差不多,是很有可能流传下去的,如果自己能够在这种故事中出现,怕是还真有可能留下些不错的名声。
同样的,若是真惹恼了眼前这位宋将军,只怕死后也会被评书传颂为奸人,世世代代被人唾骂吧?
耿仲明陷入了沉思,不过却依然没有给出什么准确答复,宋庆也并不催促,他知道对方其实已经动心,只是如今登莱之战才只开了个头,并没有分出胜负来,要人家这个时候就站到他这边,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被俘将领,他当然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不投降直接砍了就是,还少个人浪费米饭,但对耿仲明这种明显打仗手艺不错,他也想收为己用的人才,他宋某人还是能够多忍一段时间的,他也相信对方是个聪明人,等到他将整个山东的叛军全部击败,耿仲明会做出让他满意的选择,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宋庆有这个自信。
接下来的两天,平叛大军分成三路向前进发,五军营方面朝东北方向行进,占领平度州北面的莱山,王坚和胡捷带着徐州卫和邳州卫的人马朝东南方行进,占领平度州南端的亭口镇,宋庆则带着狗营和那三千山东兵直接朝正东方向行进,在距离平度州五里之外安营扎寨,同时撒出探马四下查探,跟李九成父子的兵马遥遥相望,算是彻底对峙上了。
耿仲明和陈有福被击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家父子的耳朵里,毕竟两边距离很近,李九成人在平度州,却一直都在关注着前方的局势,本意是打算盯着耿仲明和陈有福打到哪里了,好跟着上去抢些东西,最近的疯狂抢劫,把这父子俩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强盗因子全部暴露出来,他们已经彻彻底底的抢上瘾了,隔些日子不抢一次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可现在却不能直接冲出去抢了,李家父子手上虽然有九千人,但比起宋庆的兵力来还是少了些,况且总兵力跟他们差不多的耿仲明和陈有福刚刚吃了败仗,哪怕李九成觉得两人都是轻敌冒进,或者因为什么其他的客观原因被宋庆击败,也不能不小心谨慎的应付,毕竟宋庆也是名将,如今的名头几乎一时无两,比他李九成的名气要大得多了。
他跟陈有福不同,脑子非常好用,虽说也不觉得宋庆这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子能有多厉害,但人家既然能够闯下偌大名头,必定有其不同寻常的地方,至不济也该是个纸上谈兵,熟读兵书战策的赵括吧?
别觉得赵括不行,同样不要小看纸上谈兵,能有这个本事的都不是一般人,缺的只是实战经验而已,只要别一上来就给大仗恶仗打,慢慢的从小处做起,几十场下来就能打出个中规中矩的将领,再多些天赋的就是名将了。
这宋庆打的也不算少了。至不济也该是个中规中矩的将军,加上手上一万多兵,哪怕稳扎稳打也不好对付,李九成也是宿将,当然不会轻敌,见宋庆扎住营盘不动,他也乐得清闲,只是派出哨探去跟对方的侦骑打打小规模战斗。
打了两日的工夫,李九成发现这么干不行,实在太不划算。宋庆手下有一伙儿光头兵。弓马都是上上之选,他的哨探跟人家打了几场,非但没占到半点便宜,反倒是被杀了三十多个。虽说对于九千人的大军来说。三十几人真心不算什么。问题是能够担任这种职位的都是精兵,死掉一个都觉得可惜,更何况是连续被杀。似乎没有一点反击能力。
考虑到己方好歹有个破烂城池,虽然防御能力不怎么样,但总归也是个窝,宋庆大军既然没有要动的意思,干脆连哨探也不派了,反正两边离得不远,真有什么动静的话,这头马上就能知道,不会耽误什么大事。
可他这边不派人了,宋庆那头却开始增加人手,而且离着平度州越来越近,作风也愈发放肆,几乎都有敢冲到十五丈外朝城头射箭的,辽兵这一趟纵横山东,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忍了几次之后便有些低级军官开城冲了出去,宋庆的人则掉头便跑,辽兵以为自己的勇猛战胜了敌人,追的也相当起劲,没多久之后便又遇到那些光头兵,一排箭矢射过来,追出城去的死伤惨重,连续几次之后,再没人敢轻易出城,城中守军的士气竟然被这种小花招折腾的低落了不少。
李九成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如今他是守方,宋庆才是攻方,人家都没急着动,他自然也只能耐住性子继续守城,平度州粮食虽然不算太多,但供应他这九千人暂时还不成问题,几顿好的吃下去,士气略微有所回升。
只是他没想到,噩梦这才刚刚开始,见城中已经不再派人出来,宋庆祭出了自己的大杀器,评书版本的李家父子列传,这是他这两日临时赶工出来的,不过质量上倒是也有保障,因为这东西并不需要什么文学技巧,只需要泼脏水就是了。
自古泼脏水什么东西最有效?毫无疑问是荤段子,你真说他杀人如麻之类的未必好使,说不定有些思维不走寻常路的还会因此对其产生敬佩感,尤其辽人的爽直作风,更是固定思维模式的绝佳杀手。
打个比方,你很文艺的对心爱之人说:我要给你整个世界!
一般人估计要么羞涩要么感动,总之不会出了这个套路。
可换成了辽人,他会做出别具一格的回答:行,你整吧!(懂东北话的会明白)
因此直接拿李家父子的风流情史下手,是最方便的办法,因为这是个全世界人民都喜闻乐见的话题,宋庆虽说没正经干过这个,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将各种扒墙头看寡妇的事情罗列起来,就能写出一篇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章。
写出来之后,宋庆立刻派人跑去城门口大声朗诵,每一刻钟换一个人,也换上些新的内容,城上的守兵开始还严阵以待,到后来连刀枪都扔下来,都是兴致盎然的听起了主将父子俩的风流段子。
李家父子当然很生气,但却还在能够忍耐的限度之内,宋庆这法子并不奇特,无非是比骂阵稍微新潮一些,也更容易吸引人们注意力,考虑到对方战力确实不俗,他们也只能暂时忍耐,等着对方骂累了,自然就会风平浪静。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宋庆的黑暗心里,风流段子只持续了一天工夫,第二天宋庆又公布了一道题,是他上辈子看过的一个段子,临时改了改直接套上,题目是这样的:
几年前李应元跟一个寡妇结婚,寡妇有一个已成年的女儿,后来李九成跟寡妇的女儿结了婚,寡妇女儿就成了李应元的继母,李九成成了李应元女婿,两年后李应元的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儿子是他后母同母异父的弟弟,于是他儿子管他叫爹爹,他管他儿子叫舅舅,寡妇的女儿又为李九成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是李应元的弟弟,但又必须得管他叫外公,同时他是寡妇的丈夫,寡妇是他后母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外婆,所以他是他自己的外公。
问,这个时候李九成和李应元互相是什么关系?
这种丧心病狂的题目一经出现,立刻引起轰动,整个平度州的叛军都在计算,李九成和李应元父子差点气的吐血,可内心深处竟然也有个非常可怕的冲动,他们都想弄明白自己跟对方除了父子关系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关系。
父子俩红着眼睛对坐了大半天,过了午饭时候才算反应过来,去他娘的什么关系,只要干掉宋庆,一切风平浪静!
念及于此,李家父子再不犹豫,直接点兵冲出城去,直取五里之外的宋庆大营,到得近前一看,对方已经摆好阵势,阵中一人胯下黑风马,掌中浑铁枪,连盔甲也都是一片玄色,身后立着两杆大旗,一面写着斗大的宋字,另一面则是个形貌狰狞的猛犬,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宋庆了,李九成恨此人恨得牙根痒痒,当即跃马而出,理直气壮道:“宋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坏我清名?”
“李将军这话说的太重了,不就是道格物数算的题目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火气嘛。”宋庆笑嘻嘻道:“兄弟当初在辽东听人说过这个题目,只是脑子实在愚笨,算到今日也没算出来,如今正好碰到正主儿,当然要问个明白,还请李将军不吝赐教,如今您跟令郎究竟是如何称呼,也好让弟兄们长长见识!”
话音刚落,身后便是一阵哄笑,李九成气得脸都青了,二话不说直接挺枪冲了上来,李应元形如烈火,只有比他老子更生气,而且那道题是以他为第一主人公的,如今宋庆贼子就在眼前,他当然不会劝阻,也是率兵掩杀过来。
宋庆眼中精芒闪动,毫不客气的抬起长枪,大喝一声:“火铳队,开火!”
数百火铳兵再次发挥了作用,朝着眼前密集的人群展开齐射,三轮齐射过后,最前排的辽兵马队已经躺下不少,唯一遗憾的是李九成太滑,早已看出不对,临开火之前便缩到了后头,顺便还带走了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儿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