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秽渊法力 魔域之祭(下)
rì魔君名声在魔门中,其实相当不错,虽不脱魔门习xìng,可他有雄才、气量大、能容人。当年光魔宗的帝天罗,闯出了“大rì王”的名头,冲撞了“rì魔君”的威名,可萧垒却无视宗门之别,反而加以鼓励,亲口将帝天罗“大rì王”的名号确认下来,令人敬服。
相比之下,同样出身东阳正教的东沧子,因为道号谐音,与魔门东支的东昌子打得不可开交,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话又说回来,有这么一层关系,当年帝天罗能毫不犹豫地将萧垒血脉炼成血影,里面似也有些微妙之处。
那些事情太过遥远,很快,鬼厌就将思路扭转到现实方向:
rì魔君既曰“魔君”,便是公认的大劫法宗师,在魔门体系中,是六yù天魔的最高层次,他们与自在天魔的差距,仅仅是少扑杀一个地仙……当然,也可以说,还有一个地仙的距离。
不管怎样,rì魔君的威名决不容小觑。
若只如此,正cāo控秽渊魔主法力的鬼厌,短时间内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真正的问题有两条:
第一,借用秽渊魔主法力是在玩火;第二,简紫玉在紫陌红尘灯里,提起过本次围剿五岳元灵的参与者,除了魔门西支、九玄魔宗之外,东阳正教……亦在其列。只不过先前只来了两个人,后续的支援,这才刚刚赶到。
那么,这群魔门大佬在搞什么?
他见出问题,自然不会做傻事,受他心意所限,秽渊魔主的法力运转有了一个空隙,萧垒jīng准地抓住机会,沉喝出声:
“鸦老,这就是所谓的‘联手’?”
“受不了这点儿考验,在九宫魔域中,早晚也是坏掉,早坏早好。”
被称之为“鸦老”的人坦率回应,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有平平淡淡,理所当然。
他们既然都这么讲了,鬼厌再出手,那才真叫无可救药。顺着杆子,就彻底收了手,还不忘向嚣离昧问一句:
“怎么搞的?”
没等嚣离昧回应,海域映现的图景便消去,再见不到萧垒等人。紧接着,秽渊魔主的法相也在虚空中慢慢消散,诸天神明及祥云瑞彩等,一并化为虚无。此时距离说好的“半个时辰”,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思及此处,鬼厌竟然有意犹未尽之感。
长长吁一口气,他努力挥去这要命的感觉,但总免不了一些感慨,尤其是仙佛之体与腐朽肉身的强烈对比——可惜,有此恢宏之力,便是魔主之尊,也不能得不坏之身?
嗯,一点儿也不可惜,就算由此道可得世间一切,自己先烂掉了,又有什么意思?
此时,嚣离昧从地上起来,抬眼看他,眼神颇有些古怪,最后只是说一声“祖师自有安排”,便匆匆而走,象征着今rì之事,虎头蛇尾,暂时结束。
见他这副模样,鬼厌眼中幽光闪烁,转而面向简紫玉,向她做了个手势。女修略一犹豫,还是放出紫陌红尘灯,将两人笼在红尘图景之下。
关闭进入其中,鬼厌也不管周围是什么环境,劈头就问:“鸦老是谁?这里究竟有几位劫法宗师?”
简紫玉最初没有说话,等鬼厌盯她看了好久,才道:“若是那位鸦老,他不是劫法宗师。”
“哦?萧垒对他可颇为尊重……”
鬼厌突然定住。
简紫玉吁出口气,露出一个罕有的苦笑,似散去了部分心气,也微垂下头:“是啊,鸦老是镇压地火魔宫的唯一一位自在天魔,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这次围堵五岳元灵的幕后召集人吧。”
“鸦老,乌羽天魔王……我还真该深表荣幸啊,蒙他老人家叫一声道友!”
道出那个震耳yù聋的名号,鬼厌话中尽是自嘲之意。因为那一声“道友”,细细思来,不是看重,也不是礼貌,而是最符合当时语境的选择,若真以长者身份,颐指气使,哪得捧得他上来,忘形合入秽渊魔主的神通法力中去?
险哪,险哪!
心有余悸之下,鬼厌双眸中幽光如火:“你以前可没有讲过。”
“因为我也不知他竟然在其中。”
简紫玉拿出的是郑重其事的态度,显然这个消息,让她也为之震惊。
稍顿,她垂下眼睑:“不过鸦老虽是神通无边,但数劫以来,都是以‘天鸦傀儡’寄托神念,与人交流,就是当年陆沉打上门去,也不过是以‘遮天羽阵’相抗……传言他真身正遨游外域,甚至有说在魔主座下听讲的,在此界,已有至少三劫时光,无人能见其真身了。”
“然后他老人家就闲着没事儿干,专门纠合几个门派,布下九宫魔域,围着五岳元灵玩?”
简紫玉默然。
鬼厌念头不停转动,从他的经历中,完全可以衍生出另一个问题:明堂宫需要一个牺牲品,其他诸宫又如何?
若是按他的猜测,为了一个五岳真形图,舍掉九个六yù天魔……说不定还要加上一位劫法宗师级数的,值吗?
“不一定非要九位真人,无明、无量、夜摩、他化,乃至那一位,都有仪轨,或许无需载体。”
“那也是四个……”
五岳真形图再珍贵,再怎么涉及黄泉秘府等宝藏,拿四位六yù天魔去换,任是谁也要多多思量。
念头突又一转,鬼厌忽问道:“简师侄说尊师大限将至,却不知是寿元不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个时候,危险临头,两人交谈起来,语言更直接,矛盾更突出,反而不太会出问题,因为他们要保命、要脱身的目的,几乎是完全重合的。
简紫玉没有做出明确回应,鬼厌则步步紧逼:“尊师可在,方不方便计较商议一番?”
“我不知老师行踪,不过老师曾对我讲,各自谋断,各安天命!”
“这算什么?”
鬼厌真服了那位幻荣夫人,他哼了一声,他所见的魔门修士,真没几个脑子完全正常的。
就像现在,什么魔门西支、九玄魔宗、东阳正教,浩浩荡荡前来,合为一处,倒像在这片海域举办了一场魔门大聚会,且是由鸦老这位自在天魔主持。
至于目的,针对小五……开什么玩笑!
第三十六章 青狼之死 似曾相识(上)
接下来的rì子,突然就进入到一个诡异的平静期。
短暂的冲突后,鬼厌依旧守着明堂宫,没有因为与东阳正教的“误会”,受到什么影响。期间,嚣离昧宣称,针对顽固的五岳元灵,rì魔君提出个“稳妥”的办法,要强行将五岳真形图炼化,但耗费的时间,将以“年”为单位计算。
对一位理论上拥有无穷寿元的长生中人来讲,几年的时间确实不算什么,几乎也称不上什么代价,对此,鬼厌以前还会疑惑一会儿,现在就在心底啐一声:
狗屁!
他已经有相当的把握,魔门诸宗会集于此,所谋甚大,绝非一个小五所能满足的。
这期间,给九宫魔域找几个“祭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作为预定的“祭品”之一,鬼厌无疑会得到相当的关注,眼下嚣离昧拿出的,只不过是稳住他的说辞而已。
其中比较好的消息就是,这一个九宫魔域的祭炼过程,时间会拉得很长,相对有一些时间缓冲。
表面上,鬼厌对嚣离昧随意延长帮忙时限的作法,表示出了一定的不满,但他更清楚,在目前形势下,鸦老这些魔门巨擘,可以对一个主动配合者给予充分的耐心,但对一个聪明jǐng觉的家伙,抹杀干净才是最佳选择。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他是很“乖”的。
他不但绝不能表现出对秽渊魔主的jǐng戒心理,还务必要拿出渐渐入瓮的姿态,从若即若离,到深感兴趣、再逐步成瘾、yù罢不能,这里面对火候的把握,极其要命,一个不慎,就真的会玩火**,是对他演技的绝大考验。
但不管怎样,鬼厌还是熬过了足足四十天的时光。
这期间,海域地形的变动,还有太渊城消息的传开,吸引了各路修士前来勘探,一次能瞒过去,两次能瞒过去,等三次、四次乃至于十次、二十次的时候,还能瞒得过谁?
更何况,鬼厌觉得,以鸦老为首的魔门诸宗,根本就是等着、放任着消息的传播,为他们后续的动作打掩护。
这一rì,还有部分zì yóu的简紫玉,在外巡视回来,告知鬼厌这么一个消息:
“罗刹教来人,询问动向。”
“差不多也该来了。”
太渊城原址海域在东海上也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位置,其所属是在罗刹教名下,但距离飞魂城、论剑轩的势力范围都不太远,五天前,飞魂城已经有使者前来,现在是罗刹教,只剩一个论剑轩。
鬼厌对此消息没有太过关注,因为现在有一个问题不得不加急处理:
关闭在九宫魔域呆了四十多天,青狼山主终于是到了极限,自从十天前短暂清醒一段时间后,又昏迷至今。每rì里都有相当的生机元气流失,神魂上则是沉疴难起,而且出现了要命的魔染症状。
经过一番诊治,鬼厌对无垢先生道:“撑不过二十个时辰了,那以后,就是救回来,也是天魔眷属。”
无垢先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鬼厌又问简紫玉:“四海社那边交涉得如何?”
“没有进展。他在魔域中时rì太久,这边不会放心让他离开。”
由于魔门没有刻意隔绝无垢先生这边的消息传递,四海社那边已经知道了他们几人的处境。
让鬼厌很意外的是,这个神神秘秘的组织,倒是颇负责任地派来一个特使,前来商谈移交人员的问题。
可近期表现相当磊落的魔门,则是回绝了其要求,给出的理由是“涉及法阵奥秘,没必要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冒风险。”
区区一位步虚修士,在魔门大佬眼中的价值,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四海社派过来的修士,虽也是一位长生真人,可他出身散修,在社中地位再高,也根本捞不到与rì魔君这等魔门大佬面谈的机会,一时无计可施,只能任青狼山主在这儿等死。
鬼厌和无垢先生一时都没了言语,片刻之后,简紫玉却是以目示意,相处这些天,他们也算有些默契,鬼厌知她的意思是:
那四海社可有用么?
很明显,简紫玉是想借四海社的力量,争一个脱身的机会。对此,鬼厌则完全不抱希望。
他摇了摇头。
简紫玉神sè不动,只将长长睫毛垂下。
近些时rì,简紫玉愈发明悟自身处境——幻荣夫人指不定就是九宫魔域的“祭品”之一,师尊都是那般下场,当弟子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种情况下,她多几分急切之心,也属正常。
但让鬼厌很佩服的是,这女子心中着实镇定,每rì里出出进进,仍不露半点儿破绽——要说他们这样“私通”,可是在鸦老、萧垒的眼皮子底下,要想完全瞒过,根本就是笑话,正因为如此,能够利用当前局面,把握住一个让那些老祖能够容忍的界限,实属难能。
这时候,青狼山主忽地呻吟出声,与此同时,他身上关节骨骼,发出一阵细密连绵的声响,靛蓝sè的丑脸更是扭曲,几不chéng rén形。
“他修炼的是什么法门?”
鬼厌下一句没出口的是:怎地临到头来,有散功之兆?
无垢先生沉默片刻,方道:“青狼虽然未入长生,但在社中时rì,比我还长,算得上是元老级数。据他讲,数百年修行,自气法迄始、无论是丹诀、步虚术,都是百般辛苦,方才入手,尤其是后者,是从社中一位讲课的真人那里,花极大代价,兑换过来……着实不易。”
言下之意,鬼厌自然明白。得来如此辛苦,青狼山主自然也会珍如秘宝,不外示于人。
可他修炼的法门,如今看来,颇有一些未臻完善之处,以至于形神受到难以逆返的重创后,会突然散功,大大加速了他的死亡进程,数百年修行,便在今rì,烟消云散。
而这一切,目前来看,都没有意义了。
鬼厌也叹了口气,伸手按在青狼山主胸口,思忖着散功苦痛过剧,不妨给他一个痛快。
气劲暗吐,与青狼山主气机相接。以前诊治时,也有类似的情况,可这一回,感觉竟然迥异,而那散乱的气机中,隐然还有一种法度,强行扭转了既往的气机运转方式,同时也冲毁了他最后一点儿生机。
感应其法度规矩,鬼厌脸上就有些古怪。
第三十六章 青狼之死 似曾相识(中)
青狼山主还是没有撑过二十个时辰,只半个时辰,就死去了。
因为散功,他的身躯缩小了整整两圈,蜷缩成团,几乎不chéng rén形,但他没有遭遇什么痛苦,在散功阶段的前期,鬼厌就帮他解决。
无垢先生长吁出声,像是要吐出胸中块垒,又似是移去了某种压力,抱剑坐在密室一角,陷入沉思。
简紫玉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感觉,其实青狼山主的死,她还是首要责任,若非在紫陌红尘灯里伤到神魂,也不至于恶化得如此之快。
见两人的反应,鬼厌脑后幽光轮闪,“吞海瓶“发动,直接将青狼山主的尸体收入了其开辟的虚空中。这个行为很是古怪,而且在无垢先生面前,也有些唐突了。
但鬼厌没有解释,至于无垢先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询问。
在目前的形势下,死掉的青狼山主再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会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事情,搅散了还算团结一致的局面。
鬼厌做完了这一切,脸sè倒是好了许多,转而对简紫玉道:“青狼山主的死讯,烦请告知四海社。”
听到这个消息,四海社要么更为急切,以挽救价值远在青狼山主之上的无垢先生;要么干脆就此缩头。前者的话,能给鸦老他们添点儿麻烦,也是好的;至于后者,鬼厌也不在乎。
简紫玉略一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候,嚣离昧突然过来,一进来,劈头就问:“那人死了?”
显然,青狼山主的死亡,已经让九宫魔域生出了感应。而嚣离昧大约也不是过来表示“哀悼”,大约只看鬼厌他们怎么处置尸身,算是帮忙善后。
见青狼山主尸体不见,倒省了他一番功夫,不关心,更不多言,直接舍了这个话题,转而对鬼厌道:“这些天来,你做得不错,祖师那边也很赞赏。”
青狼山主的死活,不在嚣离昧关心的范围内,但鬼厌这边就不一样了,嚣离昧很有些特意来安抚的意思。
顿了顿,嚣离昧嘿了一声:“看来你的造化到了,我给你替会儿班,你去祖师那里……”
鬼厌呆了一呆:“哪位祖师?”
嚣离昧看他一眼,脸sè有些古怪:“去了便知。”
说着他指向密室之外:“前方有灯火指示,想来你也不至迷路吧。”
鬼厌皱着眉头,又问:“不知是什么事,可否透露一二?”
“祖师的心意,岂是我能猜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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嚣离昧习惯xìng地冷笑了两声,也看不出是妒嫉呢,还是幸灾乐祸。
鬼厌知道从他这边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也再没什么可说的,甚至都没有去看简紫玉——若女修知道消息,之前就会讲了,何至于拖到现在?
带着困惑、些许不可避免的紧张,还有一些“终于来了”的奇妙心情,鬼厌迈步出去。
明堂宫的镇压位置,是开辟在海底山脉某处的高崖中段,出去之后,果然如嚣离昧所说,前面目力可及之处,有灯光悬浮,随着海流,微微波动。
鬼厌便朝那边飘去,临到近前,灯光自然熄灭,而更前方,则又有一盏亮起。
“那些大佬们是闲的吧……”
鬼厌暗中嘟哝一记,追着灯光去了。
海底地势隆起,九宫魔域加持,再加上长年的幽暗环境,使这片海域形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尤其是在其中,神魂感应也受到魔域压制,不出一里路,便撞到一层无形壁垒,几乎不可能窥其全貌。
鬼厌要好一些,他镇守明堂宫,见过多次魔主法相显化的胜景,也据此判断出其余各宫的大致方位,对这片深海群山,大体上还是有些认知的。
况且这一个来月,鬼厌也不是专门演戏给人看。
九宫魔域封得住别人消息传递,却无论如何也封不住他,通过神主手段,以承启天中转,他已经和南国的李闪等人联系上,并大肆放出这片海域的信息,周围热闹的场面,里面也有他出的一份力。
外界的消息,包括一些修士冒险勘探的结果,都通过种种渠道汇集到他这边,彼此对照,此时他一边前行,一边参照各种消息,逐一印证,至少判断出东西南北,并不困难。
如果他判断不错,现在他前去的方向,正是朝往“泥丸宫”。
一路上,除了海流的背景音,再没有别的什么声息。可若是仔细观察,在他左右,有形无形的魔念交错渲染,就像是滴入水盂的墨汁,随着九宫魔域体系,不停运转,难分清浊。
“莽莽大山,怕不有十万天魔……九宫魔域十之仈jiǔ能够衍化域外虚空环境,这是名符其实的天魔之国!”
相比之下,他的方寸魔国,真的就只是“比喻”而已。
一旦翻脸,不用那些大佬出手,只这十万天魔,就足以碾压一批长生真人,压不死人,也能让人狼狈不堪。
难,难,难!
这是与“祖师”见面之前,鬼厌心中最后的杂念,随后,他的核心念头就开始下沉,像是一颗在深潭中沉底的石子,而在“潭底”,则另辟虚空,将其收容。
这处隐秘的虚空中,还有困锁他本体的道意玉蝉。
既然面见“祖师”,对这种大劫法宗师级数的大能,他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当初在北地,就让俞南一眼看破他的“分身”,如今情况虽有不同,也要谨慎为上。
把核心念头这个“外来户”藏严实了,如今的鬼厌,几乎九成九就是当初横行北地,无恶不作的卑劣魔人。而来自于余慈本体的心念,则进入一个冥杳虚无的状态,几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做好这一切,恰好前方灯光不再变化,鬼厌举步上前——其实是向下,泥丸宫所处位置,是在一处低谷之中,下面搭建了几座石屋,看上去,也不见特殊。
在山谷路径尽头,灯光之下,已有一人在那里等候,见他过来,就问:“你是鬼厌?”
鬼厌当即停步,作了个大揖:“正是,敢问……”
说也奇怪,那人就在灯下,光暗对比强烈,鬼厌却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那人道:“幽冥九藏秘术,第一道难关就是在‘虚空藏’上,若步虚阶段不能对虚空神通有所领悟,根本无路可进……你说说,你有什么见解?”
第三十六章 青狼之死 似曾相识(下)
鬼厌低垂下头:“手拥宝山不自知,直到死过一回,才知关窍。”
不管是藏拙也好,谨慎也罢,这个回答算是打马虎眼了。事实上,在核心念头隐去之后,鬼厌这边,要他使出虚空神通还没问题,真要拿嘴说,还真掏不出什么新鲜的见解来。
灯下之人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又道:“长生转入他化魔识,可还妥贴?”
“倒比前面还多几分趣味儿。”
“哦?”
“cāo持六yù,把玩人心,方是天魔大道。”
灯下之人闻言大笑:“怎么学了罗刹的套路……不过听起来也不错。”
莫名其妙地,鬼厌听到“罗刹”两字,脑宫忽然鸣响,神魂受到震荡,几不可控的眩晕感扫过,他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鬼厌心头生寒,他以为那人要出手了,几乎要去催动核心念头,可接下来,没有任何后续。
“别介意,是有人让我问一下。”
灯下之人终于露出面目,却是一位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子,也算英俊,然而眉眼轮廓有着说不出的别扭,且笑容过份恣意,让人难以生出好感。——这位必是对一切旁人乃至规矩法度,都不屑一顾的狂邪之辈,且一点儿不掩饰他心中邪妄恶意。
他站在那里,双眸寒若冰雪,yīn如毒蛇,沉沉窥伺着目标,似乎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噬咬践踏的目标,令人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可怖的危机。
这种从骨子就发散出邪恶意味儿的人物,可比鬼厌更适合扮演无恶不作的凶徒。鬼厌以前从来没有与此人照面,但一见之下,就脱口而出:“绝善魔君!”
“倒有几分眼sè。”
哪是眼sè的问题,这些rì子,鬼厌做足了功课,从简紫玉和无垢先生那里,将涉入此事的几大魔宗的高手,全部了解一遍,这才能一眼辨认出来。
以前的鬼厌已经算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恶徒,但相比绝善魔君,还是小巫见大巫。
这人以大劫法宗师之尊,可以纡尊降贵,专门去折磨三岁的幼童,无所不用其极,并乐在其中——这里面还没有任何理由好讲。
所谓“神憎鬼厌”的名头,全安在这位身上,都未必盖得住。任是哪位,站在他面前,都应该做好防护或逃命的准备,也许就是一闪念的功夫,就可能落得生不如死……可是,不是传说这位得罪的人太多,已经被八景宫截杀在外域星空了吗?
而且,魔门西支来了这么一位大佬,怎么没从简紫玉处得到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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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鬼厌的紧张,绝善魔君倒是不以为意,从灯下的位置走出来,往鬼厌这边行进,很快就与他擦肩而过:“你往前走就行,我去找点儿乐子。”
鬼厌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绝善魔君直接就消失在海流之中,确实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这时他才觉得好受一点儿,忍不住去想:
这里的魔君是不是太多了些……深吸口气,稳住心态,他到了谷底,可他仍没有进到屋子里面,只因在屋外,又有一人等着。
rì魔君。
萧垒一身锦袍,坐在屋外某个海底礁石上,坐姿随意,却有虎踞之气概。身前地面清开一片,面积不大,划着纵横交错的纹路,看上去比明堂宫的四壁魔纹还要复杂。
他知道鬼厌过来,也不抬头,便道:“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要我说,虚空神通不是灵光一点,他化魔识也不是只见趣味……但这都是天魔大道的一部分,但以你的条件,初入长生,能有这般见识,也不易了,也不能算隔过一层。”
鬼厌又是心头一动,萧垒话中,肯定另有深意,而这位也没有刻意遮掩:“万俟无明招揽过你?”
“……”
鬼厌几乎要忘了这个名字,可一旦提起来,那些与之相关的信息便都回来。
他看向萧垒,萧垒则是继续在地上划动,丰富魔纹的层次,嘴上说的,则全然不同:“若是为‘圣典’之事,去九玄魔宗有什么意思?那边若万俟无明能做主,这段时间,明明白白的好机会,也不至于还把你晾在一边。”
没有核心念头的管束,鬼厌的心脏免不了几下狠狠跳动,却又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在其中。
这位,也误会了吧。
当初慕容轻烟确实转述过万俟无明的“善意”,但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哪知道隔了这么久,还有人对此念念不忘,而且,竟然是萧垒……萧垒终于抬起头,表情倒是淡淡的:“有鸦老在此,有些事情,不好讲得太明白。但魔门诸宗,西支、北支等教义不同,感兴趣的、能收容你的,除九玄魔宗外,也就是承接无量神主法统的地火魔宫、东支,还有我教……你尽可仔细考虑。”
看鬼厌一时是理解不过来,他挥挥手:“不谈这个了,你既然对虚空神通有些造诣,九宫魔域中,与之相关的一些玄奥,不可不知,否则如何借得魔主法相伟力,这些图形,你且记下来,回去好好钻研。”
鬼厌稀里糊涂地又去看他脚下魔纹,如此足有半个多时辰,才被萧垒赶走。
未出谷底,突兀就有一句响在耳边:“你和简紫玉走得很近?”
说话的不是萧垒,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绝善魔君。这位一脸满足,不知在外造了什么孽,心情都似好了许多。
鬼厌不知该怎么回应。
绝善魔君冲他咧嘴一笑,伸手比划了一个“保持距离”的手势:“当年幻荣那里,我就差了一点儿,没能尝尝味道,她的徒儿倒试了几个,可惜不是太合口,也无怪乎都死了个干净。倒是这一个,看起来很不错,更难得还是处子,不管你们勾搭什么,别扒拉别人碗里的东西……明白?”
鬼厌哑然,他该为简紫玉担心么?
后面萧垒突然开口:“不用管他,鸦老虽然在域外救了他一缕残魂,但受法门所限,一旦离开百里之地,就是魂飞魄散的局面……”
绝善魔君眼神凶厉,盯了过去,萧垒只当是凉风吹过,又低头去划魔纹。
不是不在意,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第三十七章 心念之底 形神之界(上)
出来的时候,鬼厌脑子完全就是一团浆糊,谷中他得到的信息太多,两位魔君的态度又很是微妙,人情事故方面的东西,和九宫魔域的玄奥魔纹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哪能梳理得开?
灯光又在前面铺开,为他引路,他就这样懵懵懂懂走回明堂宫,见他的模样,无垢先生等人也没有打扰他,任他面壁而坐,进入半入定的状态。
藏在自辟虚空中的核心念头,本待归位,可见到鬼厌如今的状态,倒又稳住了。
要知道,与两位魔君见面的,是“真正的鬼厌”,当时一切的肢体反应、心理活动,给出的信息都是“原版”的,像萧垒这等人物,很自然就会拿出针对xìng的东西,他要看看,由萧垒、绝善魔君给予的压力和诱惑,会让那家伙做出什么反应,从这里,才更能见出对方的目的。
没有了核心念头的掣肘,鬼厌本体在初时的不适应之后,自然而然就回归到了数百年形成的思维定式中,目前的想法还比较散乱,不成体系。
里面有担忧——人之常情;有心虚——“圣典”上的美丽误会,是根本解释不了,也透露不得的;当然还有窃喜——两位魔君的态度各有不同,但总体而言,对他已算相当看重。尤其是萧垒,摆明车马与九玄魔宗竞争不说,还对他在幽冥九藏秘术上的造诣大为赞赏,当今之世,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又有几人?
种种想法纠结在一起,彼此钳制、冲突,甚至在搏杀。
对此,核心念头看得饶有兴味,独特唯一的地位,使他能够超然地观察这一切,这是个相当新鲜的角度。
用三方元气重塑鬼厌分身之后,除了最初一点儿短暂的时间,核心念头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主导位置,一切行事,都是由他指出方向,便如驭者,而鬼厌本来形神,只是一驾马车而已。
他需要这么一种工具,也不吝于花费时间,解析其结构、用法,以尽其用。但他还要去管马车“怎么想”吗?
可在眼下,他的感觉产生了一些变化。
他早就知道,人之意识生发,总有情绪杂念相伴,或多或少而已,这些情绪杂念,正是绝大多数心魔的源头,时刻不停地扰人修炼,毁人根基。修行之人,很大程度上,都要与这些情绪杂念相抗争,这是基本的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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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成气候的宗门,或强或弱、或多或少,都有降伏心念之法,正是针对此事。
修行迄始,从“九宫月明还真妙法”开启修行之途,到“玄元根本气法”筑基,再到“诸天飞星”所内蕴的“天垣本命金符”之金丹秘奥,包括广泛涉及的剑术、魔功,“降伏心念”是绕不过去的基础。
只不过,各家各派,冠上的名目不同、法门高下不同、适应的人群也不同而已。
但直到此时,有鬼厌这具完全开放的分身、几近完备的形神体系为标本,且“坐视”该“标本”进入到心神高度活跃状态,种种条件满足之下,他才真正看透心念生发的模式:
每当鬼厌生出一个念头,相应的情绪就攀附而上,根本就是一个个魔头,从中汲取养份,壮大自身,又将原本集束的心念分散,像是开叉的枝叶,散shè向四面八方。
散shè不是终点。
事实上,每一个分散的心念,只有稍有注意力加持在上,就会再次有“魔头”攀附,并再度进行分裂散shè,没有休止,永无终点。
两三次之后,想要从中捕捉准确的、有用的部分,已经很困难,更别说到得后来,干脆有“魔头”直接拟化为心念,误导其思路,而一切都源于其自身,难以分辨。
心念的力量、本来的目的,就在这无休止的散shè中削弱,并且混淆。
就像是把一个孤零零的人,扔进枝桠藤蔓交错纵横、不见天rì、更没有边际的黑森林,迷路才是最正常的,能从中超脱者几稀。
他于是知道:那些“降伏心念”的法门,其实就是教授“黑森林”里的“旅者”,如何分辨方向、如何保存元气、如何汲取营养,配合多种修炼方式,最终破开物xìng法则的禁锢,凝化yīn神、铸成金丹、成就阳神……这么一路走出去。
但想要根除情绪心魔的干扰,永远知晓方向,明断不迷,仍然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这些情绪心魔,本就是人身所遵循天地法则的一部分,更受人身物xìng所限——脑宫之结构法理、人身之新陈代谢,注定如此,除非能够彻底改变形神xìng质,摆脱天地法则的禁锢,否则概莫能外。
还丹修士做不到,步虚强者做不到,长生真人也做不到。
现在,仅是掌控了鬼厌分身的余慈之念头,自然也做不到。但从这么一种超脱的角度去观察,就像在高空……不,是在用照神铜鉴那样圆转无碍的视角,将整座“黑森林”,都纳入到视野中来,细可观微尘,大可见世界。
此时此刻,核心念头真正“看透了”这座“黑森林”,纵然鬼厌念头此起彼落,但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有一点必须要明确,这个由各类心念、肉身的基础结构、分泌物形成的“黑森林”,是人心变化的最底层,是“形”与“神”的交界地,各种信息丰富、详实,但也缺乏规律,过于庞杂,有大量毫无意义的杂质。要整理出条理,不是一是半会儿的事情,也毫无效率可言。
但正因为其处于最底层,就不会有任何虚假的东西,所有的“过程”,都会在这里留下痕迹,概莫能外。
目前的情况下,“原版鬼厌”的想法还在其次,更客观的证据,要从萧垒和绝善魔君那边来——那两位,有没有对鬼厌进行某种超出常规的“暗示”,乃至于误导?有没有形成外力的干扰呢?
终于,在鬼厌脑海中,经过一番厮杀,逐渐有一类念头占了上风:
若萧垒等人真要对他不利,哪用这么麻烦?也许可以……
第三十七章 心念之底 形神之界(中)
这时候,核心念头真要“摇头”了,原来的鬼厌,也不过就是因人成事之辈!
不管别的,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前面的判断倒有大半都要舍弃,多rì来的准备和努力,都化为乌有。而这一切的根基,不过是察颜观sè,并一些臆想生死面前,焉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也不想想,站在萧垒等人的角度,一个动摇的鬼厌,招揽也好,活祭也罢,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
无怪他数百年修行,难求长生,如今看来,也不冤枉。
当然,这是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痛。
从他刚刚勘破的“黑森林”体系xìng质来看,那简直就是“当局者迷”的最佳注解和示例,除非是对本人意识心念的驾驭已经到了无上之极至,意志坚如钢、稳如山,不可移易,否则谁敢说,能在那里面始终保持绝对的清醒,做出正确的判断?
就是一次、两次能做到,也不敢保证一辈子都如此。
天下各系宗派,其“降伏心念”的手段各有不同,释教多在“空”中求,玄门常在“静”中寻,儒宗则曰“惟jīng惟一”,统归一类,都是抵御情绪魔头,收摄心念,不使分散之法。
至于魔门,则反其道而行之,通过独门手段,降伏种种情绪魔头,以为助力,再配合各种偏执、残酷的修行法门,所以前期修行进度,往往远超过释玄宗派,但到了后期,前期收束的魔头,已成气候,一旦捕捉到某个契机,魔头的反噬将会激烈得可怕。所以说,魔门修士走火入魔的数量,一直居高不下。. .
这是从“黑森林”体系中,解析出来的“降伏心念”的法门本质,而落在实用层面,其实根本不需要对心念的发生机理、对“黑森林”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毕竟这种繁复、芜杂、原始的体系,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并掌握的,且人之感受,更为形象化、私人化、特殊化,与之相应的,各宗各派的“降伏心念”心法,则更多是自上而下,高屋建瓴,从心xìng的高度,解决这一问题。
高度有了,细节上难免会有疏失,不说魔门,便是释教玄门儒宗等,被魔头污了心xìng的例子还少了?
所以,只要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就绝对不会拿出这份儿自信……或者说自大来。
余慈当然不会这样,但在勘透了“黑森林”体系的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在此基础上,推衍出一门专属于他的降伏心念之法,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知道,就算将情绪魔念全部清理干净,也不代表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甚至未必能得出完全正确的答案,思维、计算的方式方法、接收信息的完整与否,都是与成败密切相关的关键因素。
可这么一门心法,则是代表他对心魔最完备的抵御和控制心法成就的那一刻起,一应魔劫,都再不是无迹可循,而失去了潜伏xìng、突然xìng的魔劫,将再不足为惧。
而且,他还能借此心法,一举将他化魔识上的造诣推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可惜,这种推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也不是三年五年,以“黑森林”令人绝望的复杂结构来讲,这是要以百年、千年计的巨大工程。
就算余慈本体拥有最适合做这项工作的“解析”神通,在荒莽无边的“黑森林”面前,也仅仅是能够将工程所需的时间,减少个三两成而已。
几千年减去两三成,还是几千年,没有质的改进。
所以说,“黑森林”只能是作为底层、基础,作为参考,仅此而已。
要在这上面,抛开一切既有的模式,重新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心法体系理想很美好,现实则是一贯的冰冷而直接。
将这个与现实悖离的想法抛在脑后,核心念头不再耽搁,就此回归。
鬼厌脑宫深处,这一颗孤零零的念头,绽放出亿光毫光,覆盖了脑宫的每一个角落,刹那间,鬼厌分身的一切形神变化,都统合在核心念头之下,原来放开的乌七八糟的思绪,就此凝结,摇动不休的心思也立刻稳固下来。
鬼厌眨眨眼睛,有限的心力从那些无意义的想法中解脱出来,
当即分成两部分,一边继续在“黑森林”中搜索两个魔君外力干扰的证据;一边则不断接收来自外界的消息。
很快,他就知道,之前绝善魔君到外面“透气”,果然造出极其轰动的效应,顷刻之间死在他手下的十多名修士,就是最好的注脚。
周边海域大哗,“绝善魔君”的名头,当场就把“看热闹”的各路修士吓退一半还多,高调得令人发指。
这还不算,不久之前,rì魔君萧垒亲自接待罗刹教特使,而更早几天,接待飞魂城来使的,则是九玄魔宗的祖师级大佬:天穷魔君。
三个魔君级数的大人物,现身太渊城原址海域,和近段时间已经开始发酵的太渊城遗址一事,近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直接引爆了人们的想象力。
一时间,“太渊遗宝”之类说法,甚嚣尘上。
如果魔门各宗的目的,只是要在这片海域吸引眼球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圆满了。
而在另一边,针对“黑森林”这一形神交界地的探查,也有了初步的结果:
绝善和萧垒,确确实实对鬼厌的意识进行了有意的引导,也许在意识层面,这种引导缥缈虚无,无迹可循,但在“黑森林”中,引导留下的痕迹相关“枝叶藤蔓”非正常的扭曲、断裂、散shè,就像是几头巨兽大摇大摆地碾过去,再清晰不过。
至今鬼厌还不能解析,其引导的真实目的何在,但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
那萧垒嘴上说着给他选择的时间和余地,但这话,根本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只此一条,足够让鬼厌做出判断。
脸上木无表情,鬼厌拿出一枚空白玉符,将萧垒所画出的魔纹图烙刻进去。若萧垒有什么打算,这个轻描淡写扔给他的魔纹图,就是最好的载体。
鬼厌必须研究。
第三十七章 心念之底 形神之界(下)
玉符中烙下的魔纹图画,非常复杂,又是一种之前不怎么擅长的体系,鬼厌在谷底时,是不求甚解,强行记忆下来,此时解析体悟,进度就非常缓慢。
况且,为安全起见,他一直将部分意识分划在“黑森林”中,谨慎守备,提防其中可能出现的“机关”对鬼厌形神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或伤害,所以,一直到第三天,他对这一套魔纹图画,才有了些大概的认知。
图纹涉及到的,是九宫魔域与虚空神通相关的部分,其实就是构建域外虚空环境,使魔主法相、诸天魔发挥最强实力的手段,内里果然深奥玄通,与明堂宫这里的魔纹图画相接合,直指关窍,很多之前感觉过份玄虚的东西,一点就透,引人入胜。
尤其让他惊讶的是,这种手段,截头去尾,理论上完全可以应用在“天魔殿”法门中,加持在“方寸魔国”之上,使其中“环境”更适合天魔生存,也就变相地提升了魔国威能。
到这里,鬼厌不得不表示怀疑:萧垒拿出这东西,是不是就是对此而来——鬼厌的手段,在魔门大佬眼中,不是秘密,投他所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使他越发地难以拒绝。
至于钻研进去后,会有什么结果……萧垒他们自然会提供检验的机会。
第十天,嚣离昧上门,交给鬼厌一个任务:“祖师有令,明rì由明堂宫请魔主法相加持,以对外敌。”
听嚣离昧讲话,鬼厌睁开眼,却依旧保持着面壁的姿势,自回来那刻起就没有变化。
他上次出手,直接对上了rì魔君,这次又要招惹谁?
鬼厌绝不想做那几位魔君手里的刀子,可惜,目前的形势下,这种事情由不得他拒绝,半晌,他终于开口:“有几位魔君在此,还有谁敢来捊虎须?”
“笑话,别人不来,难道就不能找几个不对眼的开刀?”
嚣离昧一声冷笑,但终究还是透露了些信息:“外围有些蠢货,意图引来‘天梭cháo’,打乱魔域的布置。如今自然要先下手为强,杀一儆百。”
“天梭cháo……”
天梭cháo是东海海域最壮观也最可怕的鱼cháo之,没有之一。
作为鱼cháo主体,天梭鱼体积不大,一般只有两寸许,但全身上下,坚若金铁,在水中游速,每个时辰可达千二百里,堪比飞鸟。超过百万条天梭鱼汇成浩荡鱼cháo,横行东海,劈波斩浪,可谓胜景,极是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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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鱼cháo成形时,真没几个人敢靠近观景。
天梭鱼算是杂食,但因没有什么天敌,数目又极是巨大,很多时候吃得周边海域生灵灭绝,便会自然开启天赋本能,对附近的天地元气下手,正所谓“饥则鲸吞无度,饱则穿织无方”,就像是几百万牵着天地元气的梭子,织不成布匹,但搅局的能耐,天下无双。
所过之处,常常是引起数千里范围内的天地元气剧烈变化,飓风、雷击、漩涡等等,层出不穷,天地法则颠倒混乱,曾有倒霉鬼直接在那里被引爆了劫数,含恨而亡。
除了天梭cháo外,还有海蜃楼、逍遥鸟、天柱天瀑等种种发端于或者出现在海上的奇迹胜景,由此界修士归纳为“海外十景”,也有叫“海上十劫”的,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修士不可不知,也不可不防之事。
能想到用这种方式,并且能做成功,想也不是无名之辈。话又说回来,魔门诸宗结仇无数,有人来捣乱才叫正常。
鬼厌终于答应下来:“明rì我在明堂宫压阵就是。”
嚣离昧当下再说了一些计划,满意而去,鬼厌视线落在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的石壁之上,透过满壁的魔纹图画,他似乎可以看到九宫魔域所内蕴的无垠虚空,那里再不是空茫莫测,其结构渐渐有了脉络,但距离能够“做些事情”的程度,还差了一些。
他把玩手中玉符,沉吟不语。
时间过得飞快,第二天,鬼厌正在面壁推演,室外一声金锣响,明堂宫四壁渐转透明,魔纹图画流动,形成了似通透又严密的空间。
此时在他身边的只有无垢先生,鬼厌招呼了一声,将心神透入壁上魔纹。
九宫魔域已经发动起来,明堂宫这边的cāo控权限也已放开。秽渊魔主恢宏的法力从虚无中来,充斥八极,于明堂宫正上方,凝就法相。
在鬼厌眼中,自然不会有什么仙佛之身的幻觉,魔主法相的腐朽之躯,一开始就填满了视界,尤其是蜡溶般的下半截,着实撼动心神。但就在这令人作呕的腐朽巨躯之中,蕴藏着直指魔本根本大道的玄秘,不打半点儿折扣。
只要是魔门修士,有几个能抵挡其中诱惑?
以这个角度看,“原版鬼厌”的动摇,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相反,他能坚持到现在,才真是奇哉怪也。
不知萧垒等魔君,乃至于仍未谋面的鸦老,是怎么看待此事的,如今鬼厌能做的,也只是扮演好自己的角sè罢了。
秽渊魔主法相之下,明堂宫中,鬼厌闭上眼睛,但他的心神,却是借着魔主恢宏.法力,如cāo飞舟,如驭海cháo,排空直进。但并非是往九宫魔域形成的虚空内,而是向外抛出,顷刻之间,已经横越千里,将周围海域彻底纳入管控之中。
从“内压”转为“外放”,这种方式,放在十天前,他未必能用得出来,从这一点来看,这次要他在后面坐镇,大约也是萧垒等人的一个测试——对九宫魔域抱有jǐng戒、排斥之心的人,恐怕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这时他就看到,距离九宫魔域铺设海域约七百里,一行魔门修士,悬浮在浅海区域,计有九人,其中他认识的只有三个:嚣离昧、简紫玉,还有东阳正教那一位“金主”故旧,应该是叫万密吧。
一行九人,像简紫玉这样的步虚修士,只有三个,其余六人,无不是长生真人的级数。
第三十八章 千里飞剑 无漏加持(上)
按计划,魔门修士停留在这个位置,是为了初步检测鬼厌运使秽渊魔主法力的能耐,也是给自己留个余地。
导引天梭cháo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目前天梭cháo距离此地还有仈jiǔ千里路,计算双方的速度,正好是一个时辰的路程,这段时间,正好可以进一步检测鬼厌的造诣。
“那个sè胚可不可信?”
居于九人正中,是一个须发蓬松的大汉,看起来粗鲁壮实,心直口快,说起话来,则是尖锐得不留半点儿情面。
此人名唤夜狮,在众修士中修为最高,资格最老,是九玄魔宗三代弟子中的翘楚,人们常以“狮王”称之,他这话是对西支的几人去的,可是嚣离昧傲xìng不改,懒得理会,简紫玉更是由始至终保持沉默,倒是西支一个从未与鬼厌照面的马脸修士咧嘴笑道:
“我等又怎是因人成事之辈?”
他这边话音方落,九宫魔域的加持便开始了。
第一受到加持的是简紫玉,看女修身外绽开的一层法力灵光,就有人笑:“那位果然是怜香惜玉的。”
“就是保守了些,简师侄这样的绝sè,不拿出些手段,怎么能成?”
调笑间,九人都受到秽渊魔主法力加持,间隔相差也不是太远。这一轮加持,并不是急着增加众修士的法力浑厚程度,而是帮助他们与魔主法相预先联系,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可以凭各人所愿,借用魔主威能。
鬼厌的这种做法不能说错,但秽渊魔主法力恢宏,用以加持,一口气刷上几十上百个,也没有问题,这样一个个点名,显然是对驾驭法力缺乏信心。
当然,更过分的话,这些人也不会说了。否则在随后的战斗中,就算九宫魔域还有老祖镇压,真被鬼厌暗地里使几个绊子,也是麻烦。
夜狮哼了一声,当先前行,他行进速度极快,等到秽渊魔主法力加持到他身上时,已经是数十里外了。
抬头往海水上层扫了一眼,咧了咧嘴,纵然有茂盛络腮胡的遮掩,这个表情也足够扎眼。
他对鬼厌这等名声鄙陋之辈,还是一百个看不上眼,但让他还可以忍受的是,这人倒不算是混rì子的,加持的感应直至远去五千里外,都还没有明显的减弱,纵然拘紧,总还说得过去。
算了吧,也没有指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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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狮嘴上不饶人,其实是颇有大局观的,否则也不会有“王”的称号。
他心里清楚,九名修士,来自于三个宗派,以前也不怎么和睦,有两个干脆结了死仇,没那么些话好说,若不是天梭cháo的冲击力无以伦比,少数人根本不可能阻拦,且鸦老拿出一幅阵图,指明要九人合力,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聚在一起?
由于三个步虚修士的拖累……好吧,算两个,手持紫陌红尘灯的简紫玉,战力在九人中反而是最靠前的那一批,夜狮也有几分忌惮的。
不管怎么说,一个时辰飞出五千里路,相较于真人修士的速度,毕竟是慢了一些,不然此时已经和天梭cháo正面对上了,现在则还有时间做一些侦查和布置。
“分光。”
一直跟在夜狮身侧的瘦小男子闻言,嘻嘻一笑,原来不怎么起眼的平凡面孔上,先是眉心开裂,露出一只金光内蕴的竖瞳,随即以面孔中线为界,自额头而下,一溜三对乌黑瞳眸显现,由此共计九只眼睛,八黑一金,妖异诡谲。
这是九玄魔宗的独有瞳术“九窥魔瞳”,此瞳术可窥天窥地窥人心六yù及骨肉脏腑,且难以察知,故曰“九窥”,能以“九”命名者,无不是九玄魔宗的核心法门。
这分光名字古怪,却已经将“九窥魔瞳”修炼到了目前修为下的极致,魔瞳一开,万里虚空,如在眼前,若是锁定目标,就是远去十多万里,也难逃脱。
不一刻,他就将天梭cháo的情况报来:
“距离,两千六百三十二里;方向,偏北五分;速度,一千二百里;数目,二百四十六万七千七百五十九尾……好家伙,过两百万,绝对是大cháo了!”
夜狮对分光的虚荣心和恶趣味向来不屑一顾的:“有数数儿的心思,你不如看看,‘弄cháo’的家伙在哪儿!”
旁边郑曼成慢条斯理地道
“鱼cháo声势已成,幕后之人没有必要冒险留在鱼cháo附近,分光兄弟若有余闲,不妨看一看,天梭鱼个体之中,有没有什么碍眼的物件儿。”
郑曼成身形修长,笑容温润,看起来十分亲和,在魔门中有“二月chūn风”之号,他是此行东阳正教修士中真正的主事人,也是萧垒嫡传徒孙,论身份地位,不在夜狮之下。但他为人倒是低调,一开始就说来得晚,对周围形势不熟,将自己摆在“辅助”的位置上。
夜狮对此人也有几分忌惮,闻言只是嘿嘿一笑,拿眼看分光。
“正在看呢……”
分光表面上笑嘻嘻的,其实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不会在面子上落了下风,不一刻就又是发笑,随手挥去,众人眼前,便铺开一幅绵帛,其上光泽湛蓝,随风摆动,若海cháo翻滚,而其间则有万千细碎光波跳跃。
众人细看,才知他一挥之间,竟将两千里开外的情景倒映出来,且百万天梭鱼的气机密织,也能感应个三五成。
郑曼成讶然道:“不愧是分光师弟,这一手倒有无量虚空搜魂化魔之术的几分神髓了。”
作为无量法统的继承宗派,他这东阳正教修士的赞语,颇显真诚。
分光也颇有几分得意,他借手中“留景锦帕”的神妙,小小露了一回脸,只可惜,一想到“二月chūn风似剪刀”的名声,这几分得意不免就打了对折。
咳了一声,他道:“郑师兄果然心思缜密,这二百万尾天梭鱼中,至少有千分之一,在肚腹中安了别样的物件……”
说着,留景锦帕上的那些“细碎光波”,也即天梭鱼群中,就有一部分染成红sè。
第三十八章 千里飞剑 无漏加持(中)
这是分光拿出手段,将那些有异样的天梭鱼标识出来:“就是这些……若所料不差,幕后那厮应当就是利用这些玩意儿,控制鱼cháo走向,只是不知其手法细节。”
说话间,“九窥魔瞳”的窥脏透腑之妙,也显然出来,其中一尾“变红”的天梭鱼,鳞肉俱都明透,露出包裹下的曲折鱼肠,众修士见得清楚,鱼腹中确有一颗细若砂粒的异物,像一枚磁针形状,此时尖端正指向东方偏南位置,那也正是九宫魔域所在。
“役灵磁。”
郑曼城叹了口气:“果然是役灵之术。”
一众修士倒是不怎么吃惊,像这样可以在不动声sè间,引导天梭cháo方向的人物,全天下也就那么几位,如果再计算过往的仇怨纠葛,判断起来就更简单了。
役灵祖师,活跃在万鬼地窟——天裂谷一线的大劫法宗师,并在万鬼地窟设有“朝天府”,开宗立派,曰“役灵宗”,在东西修行界,都有赫赫威名。
不过,那是老黄历了。
上一劫末,由于役灵宗门下弟子在域外修行时,与东阳正教结怨,两个天南地北的宗门便来了一场火并,当时刚从魔门分裂出来的东阳正教,为了立威,三大魔君齐出,携座下教众,跨空而至,击毁朝天府,屠灭役灵宗,一个本来好生兴旺的宗门,就此灰飞烟灭。
役灵祖师拖命而逃,避入西方佛国,仅以身免,但也因此战重伤,四九重劫之下,道基破败,绝了上进之途。
灭门绝户毁道之仇,当真是不共戴天。
役灵祖师花了几百年调理伤势,近年来一有好转,就杀到北地去,以他大劫法宗师的修为,不管不顾,与东阳正教为难,有段时间,东阳教众可谓一夕三惊,被折腾得很惨。后来还是三大魔君再次联手,追杀亿万里,才将他赶到域外,让教众们过几天安生rì子。
而如今,他又回来了。
至于选择九宫魔域下手,想来也是魔门诸宗在东海上太过招眼之故。
虽然是东阳正教一家的仇怨,可九玄、西支等宗也能理解,这是联手时,不可避免的问题。魔门行事风格如此,谁没几个大仇家?现在纠缠于此事,回头事情落到自家头上,那才真叫打脸。
在此,夜狮反应就很平淡,他颔首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早早毁掉才是真的。”
分光立即接话:“若能遥空攻击,免去天梭cháo的干扰,才最理想。可惜我不擅长飞剑,驭器攻于万里之外,也有些难办。”
“咱家也不玩儿这个……”
“我来吧。”
在九人最外围,简紫玉眼帘微垂,面无表情,若不是她的嗓音动人,别无分号,都看不出是她发言。
其余八人的视线都集中过去,闪烁不定的眼神无一不证明,这是个意外。
女修目前在西支内的处境,夜狮等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几乎就等于是半个囚徒,今天能出来,也是鸦老阵图所需,正是这样,谁也没想到,她会主动请缨。
不说别的,这份出头的胆sè和从容,就很让人佩服了。
稍静了静,郑曼成第一个笑起来:“简师侄自荐的话,倒也不错,向来听闻‘天罗光,紫玉烟’,乃是后辈弟子中,剑意翘楚,我教中仰慕的弟子也着实不少。”
一边的万密既然能与段湘、鬼厌之流搭上,可想而知就是个sè中饿鬼,自与简紫玉同行以来,窥其风仪体态,心里痒痒的,又想到一些传闻,当下就是按捺不住,脱口道:“郑师伯所言甚是,我便……”
话说半截,却见郑曼成朝这边看来,脸上还是chūn风和煦的表情,可想到这位长辈的手段,他心底骤然一寒,讪讪住口。
另一边,分光自承驭器之术不jīng,固然是实话,但被简紫玉这后辈接下,心里还是有些不满,脸上九目闪动,妖异丑陋,又有慑心之力:
“相隔两千里,两千四百余尾,你拿得住?”
“有分光师叔的神通显化气机,容易记忆辨别,施以‘应机’之术,紫玉当可一试。”
被简紫玉抬了一把,分光也不好再刁难,只说:“幻荣前辈收个好徒儿。”
这话说来,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要说幻荣夫人乃是魔门西支开宗立派的强者,与rì魔君同辈,简紫玉拜幻荣夫人为师,本该属二代弟子,比他们还高一辈,万密之流,该叫她师祖才是,可西支内部,一团乱麻,搞出的那些妖蛾子,着实让人笑话。
思及此处,他心中冷笑,不过再看简紫玉,倒也懒得计较,最后确认一句:“既然说行,就你来吧。”
这里用的是分光的神通,他说可以,夜狮、郑曼成等也没有异议,嚣离昧倒是有些不爽,但最终也只是冷眼看着。
简紫玉应了声“是”,做足了后辈的姿态,随即取出一枚剑丸。
这剑丸颜sè朱红,似缭绕一层混浊烟气,便在众人注目之下,混浊烟气在留景帕上一绕,记忆下目标气机,内里红光涨缩不定,震音低沉,不似金属之质。
“十丈红尘……”
看到这枚由魔门秘术炼出的剑丸,夜狮倒为其巧思赞了一声,视线移到简紫玉脸上,却见这女修依旧从容恬淡,以他的眼力,竟然也猜不透其心中想法。
一声低沉的鸣啸,剑丸放出,海中先是闪过一道暗红的光带,随即不见。
飞剑“应机”而飞,其速远超真人遁光,近于神通,不过一刻功夫,留景帕上所呈现的海域,就有红光当头而落,映得海水发赤。
天梭cháo周边,天地元气运转失序,乌云如墨,电闪雷鸣,飞落的红光也要受到影响,未及海面,就被一个霹雳击中,光芒溅shè。
万密啊呀一声,音犹在耳,分光已是赞道:“好一个剑光分化。”
留景帕上,被染了红sè的两千多尾天梭鱼,转眼就少了三成,而且还在以惊人速度削减下去。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海浪中起伏游走的森森剑气。
众人视线zhōng yāng的简紫玉,仍是眼帘微垂,娴静而立,不露半点儿锋芒。
第三十八章 千里飞剑 无漏加持(下)
夜狮见状,又摸了摸胡子,暗忖:
以后谁再说简紫玉靠着‘紫陌红尘灯’出头,老子扇烂他的嘴巴……若在莽莽红尘中定不住心思,把不住清明,谈什么驾驭法宝?也绝无这等如臂使指的jīng纯剑意。
有心试一试简紫玉的余力,他开口道:“时间宝贵,也不等着杀光,还要向前……走!”
他当先飞起,其余人等,包括简紫玉,都紧随而上,破开海面,速度再次激增。
这期间,简紫玉并没有跟不上节奏的表现,而且,留景帕显示,远方天梭cháo中的杀戮仍在进行,没有第一拔那么强势,但剑气流动不疾不徐,绞杀之际,竟然没有引起天梭鱼群的大规模sāo动,这就更不简单了。
这不只是剑意锋锐就能做到的,而是有一种迷幻法力内蕴,驭剑三法,导意、附魂、应机,前者灵活但应用距离太短,中者如臂使指但过于危险,而后者则长于突袭,是毕其功于一剑的手段,一剑过后,相隔千里,仅凭气机感应,cāo控起来很是艰难,各有利弊。
简紫玉运用“应机”之法,前后有落差是再正常不过,难得的是她能有效地控制住落差,保持了相当的效率,而这份儿刻意保持的效率,也不是一门心思堆起来的。
夜狮盯着留景帕,心中计算,很快便有结论。
他转过视线,与分光对视一眼,都算出,以十丈红尘剑丸的杀戮速度,恰好可以在他们抵达天梭cháo外围的半刻钟前,将所有吞入役灵磁的天梭鱼斩杀。给他们留出足够的准备和应变空间。
其间夜狮有两次刻意调整速度,结果都没什么变化。
终于,天梭cháo近在眼前,隔着三五百里的距离,那处乌云如墨,飓风飙扬,天连海,海接天,更有惊雷激电,在云层、海面之间来回蹿动,天地元气的震荡范围,已经远去千里开外,他们这边也要收摄心神,控制气机,才能免受其扰。
便在此时,众人耳畔听得一声低哑剑鸣,天外红芒闪现,那一枚“十丈红尘”的剑丸,便落回到简紫玉掌心,滴溜溜打了个转,这才不见。
分光维持着“九窥魔瞳”的神通,最后确认了一下:“干净了。”
这时,郑曼成微笑着鼓起掌来:“都道太元隐星执天魔无量法,演算推论之道,为魔门第一,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可惜法门艰深,时人多畏难不进,幸有简师侄这等大才,才不至使明珠蒙尘。”
他这话虽然没有首尾,可听在夜狮等有心人耳中,都没有任何歧义,这确实是真心夸赞无疑,而且点出了简紫玉的根基和仗恃,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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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狮摸了一把胡子,难得也开口赞道:“自文式非那短命小子之后,宗门内再没有个顺眼的后进,真该让那群不争气的小辈们瞧瞧。紫玉姑娘这英风豪气,委实愧煞男儿。”
“还是分光师叔神通映照气机,如在眼前,省了好大心力。亦有魔主法力加持,气脉悠长,不同以往。”
简紫玉回应得不过不失,对夜、郑两个宗门外高手的捧赞,淡然以对,但一边,嚣离昧和那马脸修士听来都很不是滋味儿,这不就是暗刺魔门西支不重良材,不携后进么?
但他们也没法说什么,简紫玉师徒情况特殊,里面又涉及非常复杂的利益交换,非是一宗一派之事,也就不是什么情理所能移易改变的。眼下也只能当没听见,反正夜、郑二人的夸赞乃至招揽之意,十有仈jiǔ也做不得真。
还好,时间紧迫,很快一行人的注意力就又放回到天梭cháo上,刚才清理吞下役灵磁的鱼儿,并没有改变鱼cháo的方向,只是斩去役灵老祖施法的介质——回头那一位大宗师会不会再使出什么妖蛾子,谁也没法猜测。
但就目前而言,天梭cháo很难再改变方向了。
当然,众修士过来,也没有想着将这沾惹不得的鱼cháo引走。
“布阵吧。”
夜狮取出一块圆形阵盘,其上划布纹理,方正若棋盘,而其上嵌有九枚“棋子”,均呈人形,只是脸面位置一片平滑,并无眉眼鼻口,零零落落分布,见不出什么玄机。
夜狮朝阵盘上吐出一口jīng气,来此之前,众修士早将本人心头血印各留在一个棋子上面,等他这口jīng气激发,本身气机便与阵盘发生了奇妙紧致的联系。
众人不自觉往阵盘上看,只见那九枚棋子的形态已经发生了微小变化,本是平滑的脸,开始凹凸成形,都与各自对应的那人有些相似,体态亦是如此。
“有鸦老这副牵机盘,大伙儿也不用刻意用力,自然牵引成阵,至于需要做的事情,也不用我再重复。在这儿我只提一点:阵盘要吸收多少天梭鱼的气血,咱们还算有数,可谁也不知那sè胚什么时候能将里面阵势导引成功。所以,阵势布成之前,可不要失了手,丢脸不说,还给别人添了麻烦。若有这样的,他就是死了,老子也啐他一脸!”
有人笑了一声,夜狮也咧嘴回应,可这笑容未尽,他手中阵盘突地殷殷震动,其上放出一轮金光,眩彩夺目。金光中,阵盘最zhōng yāng,众人已经熟悉狠了的秽渊魔主法相,以仙佛之姿,虚空悬照,将九枚棋子相应的气机,都勾连在一起,静待进一步的jīng血供奉。
夜狮静默半息,忽尔大笑:“好了,现在轮到那sè胚看咱们的笑话……”
笑声中,他将阵盘往海中一丢,一个浪头打下,就不见了踪影。
正前方,雷云飓风扑面而来。夜狮迎风踏浪,迈步向前,头上有一道紫光透出,直上云霄,在yīn沉的天sè中,化为一颗明亮大星,悬空朗照,紫芒灼灼。
受此道基外化的“景星”所染,他心cháo澎湃,当头一声吼啸,罡风应声而起,仿佛从天外刮下,滔天巨浪并如山雷云,来势竟为之一滞。
夜狮这一声“天罡魔音”,已是气势运使之极,没有半点儿留手,此后他本待稍一调运气机,再行发动,可出乎意料的是,一吼之后,他竟然犹有余力,且滚滚如江河如归海,滔滔之势,无可阻遏,顶着他再一声厉喝。
一声霹雳响,海天yīn霾都似被喝声破开,云气翻滚,分流两边。
夜狮居于正中,听余波如雷,碾过天际,又听周围彩声大作,都是惊叹他魔音似有万千天魔透空加持,有移山倒海之力,撼魂击神之威,已经是此一法门之止境。
然而此时,他却只有一个念头:那sè胚,借得一手好力……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上)
天罡魔音过处,方圆百里范围内,水上水下犹未被天梭cháo惊走的生灵,轻者魂飞魄散,重者血肉化泥,更招来魔影幢幢,尖声欢笑,化为一阵妖风,循音波过处,向前推移,穿透了浪花,扑入天梭cháo前端,任鱼cháo汹涌,这一下也带走了近千条。
这一击与简紫玉的攻击又有不同,后者驭剑,有滚滚红尘的独特味道在里面,剑意虽是凌厉,却是“和光同尘”,击杀目标都似在如真如幻的迷梦中,没有任何刺激xìng的场面出现。而天罡魔音却是威凌霸道,崩散的血肉,肆虐的魔影,瞬间就污了海水,使得天梭鱼cháo出现了剧烈的sāo动。
天梭鱼“饥则鲸吞无度,饱则穿织无方”,天生与天地元气勾连密切,cháo头一乱,海天之间,便是风雨大做,其间电光如长蛇,蹿动不休,炸音连环,几成雷暴之势。
此时此刻,除夜狮屹立cháo头,正面相迎之外,其余人等,都四散开来,避过天梭cháo的正锋,只在外围,放出法术遥攻,如若不然,真被纷乱的气机缠上,顺势引来了劫数,可就倒霉透顶。
夜狮其实也不好硬抗,站在前面,却是自恃速度远超天梭cháo,逐步后退。作为布下阵势的核心,他要确认阵盘运转是否正常——即使他对鬼厌观感有所变化,也不能略过这一程序。
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被众修士法力撕碎的天梭鱼jīng血渗入海水,当即受某种力量吸引,化为千百道粗细不等的血线,投向正在海水中不断下沉的阵盘。当第一缕血线粘连上去,阵盘就停止了下沉,悬浮在当前水层中,zhōng yāng秽渊魔主的仙佛之体,金光反而内敛,又像是被血流冲刷,渐渐露出其本相。
九宫魔域的布置消耗很大,其余天材地宝也就罢了,其所需的一项,乃是巨量的jīng血,以为供养,这一直都是难题,立阵数月以来,方圆数千里的海域,生灵都要给杀绝了,天梭cháo的到来,在几位魔君眼中,倒是个上好的进益。
完成了诸魔君的布置,这时候夜狮才吁出气,一步跨出,也让过了天梭cháo正锋,随手一击轰去,打破了外围紊乱的元气屏障,在偌大的天梭cháo上,撕了个“小口”,上百条天梭鱼崩解,但对整体仍没有什么影响。
一侧,分光和另一位同门秦行靠了上来。
夜狮扭头四顾,对上天梭cháo后,众修士很自然就以宗门为单位,分了三拨,由于海天之间,云气逸乱,霹雳横飞,环境混乱,三拨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拉越大。
分光那边他不用担心,不过他也见到,紧随分光的四代弟子秦行,飞动间极是兴奋,便哼了一声:“注意点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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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行的体型甚巨,较夜狮还要高出一个头,且秃头袒肩,更显狞恶,但他对夜狮向来是敬畏的,举手投足就收敛了一些。可没过多久,他不由自主,又故态复萌。
不是他不长记xìng,而是这么一出手,便与从前有许多不同,身具的力量似乎永无止尽——他知道这是鬼厌那sè胚,借魔主法相的威能,遥空加持的结果。
可这种力量,明显不是超出他控制范围的那种,若真那样,他这会jǐng惕排斥,可事实是,那力量完全由他心神主导,又不逾越他既有的层次,且如汩汩清泉,汇聚成河,当行则行,当止则止,随心所yù,帮助他将一身所学,发挥到极致。
如此如臂使指的力量,无需他分心调整,心神自然专注,心思即而清明,一些以前的窒碍、未尽的细微之处,纷纷顿悟于斯,举手投足间,只觉得真力弥满,云蒸霞蔚,四肢百骸,发梢毛孔,无所不至,又扩及身外虚空,心游物外,与天地法则、域外天魔等一呼一应,似有神通暗生,如饮醇酒,酣畅淋漓。
这是修为jīng进之兆,秦行在四代弟子中,虽也算是出类拔萃者,但其入门甚早,修行年岁几乎与上一代的几位师叔等同,现今锢于步虚境界久矣,又如何能不珍惜?
此时此刻,裹胁风暴而来的天梭cháo,已经不再是重点,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浸入自身,只想着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尽可能地记录下来,待到时机成熟,也许只需一脚,那摇摇yù坠的修行屏障,就要轰然倒塌。
也正因为如此,他浑然不觉,在海水中悬浮的阵盘上,与他对应的那枚棋子,正映着zhōng yāng秽渊魔主法相的光芒,一呼一应,频率渐渐加快。
“第二个……”近万里之外的明堂宫中,鬼厌心声回荡。
明堂宫里,只剩鬼厌和无垢先生两个人。在后者眼中,鬼厌从夜狮一行离开那刻起,就面壁枯坐,如一尊雕塑,当然,其实是神游万里之外。
可他却不知,其实余慈心神,却是在一处特殊所在。
这一刻,鬼厌独坐虚空,无量无垠,似在域外,然而不见星光,连秽渊魔主的法相,都隐没不见,只有身前一副形制古怪的棋盘,外圆内方,上面有九枚棋子,为他所用。
三宗九名修士,每一个都对应一枚棋子,至于天梭cháo,乃至于后面的某个存在,则是他的对手……或者说,是棋盘上的另一方。
至于鬼厌,则dú lì于棋盘之外,执子yù行。
众修士中,夜狮、郑曼成的修为境界都在他之上,分光之流,亦不逊sè,这些大宗修士,传承完备,道基坚固,是当之无愧的人杰,可就是这些人,就化为棋子,落在棋盘上,似乎稍用点力,就能将他们投往死地。
目前为止,大部分人还有相当的自主权,但已经有两人,即东阳正教的万密和九玄魔宗的秦行,渐渐迷失在秽渊魔主那恢宏伟力的加持中,分不清真实虚妄。
秽渊魔主法力,源于一切懈怠之心,一切虚妄之念,广泛来看,即一切“以小换大”的不对等之事、之愿,都会与其产生勾连。如秦行之流,虽有jīng进之心,却将jīng进建立在“机缘巧合”的虚妄基础上,自入瓮中,非鬼厌刻意所为。
至于万密,七情六yù那关都过不去,无需多言。
这一刻,两枚棋子,或生或亡,不过鬼厌一念之间罢了。
他将属于万密的那枚棋子拈起,心中自然有相应法门流过,依循此法,置子之后,阵盘才会真正发动,而他也才算是行使棋手的权力。
将置未置,鬼厌手悬半空,若有所思。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中)
当局者迷。
海底数月,坐镇明堂宫,与秽渊魔主法相勾连,这一jǐng句,便悬在鬼厌心头,如锋利宝剑,时时有寒锋凉意,点刺心中。
万密、秦行入瓮,是因为妄图不劳而获、以小搏大,而他这样居于棋盘之外,掌控全局,断人生死,也不是自己应有的水准。还不是依靠鸦老的阵图,借用秽渊魔主的威能,说到底,与棋盘上九人的处境,并无本质区别。
不,应该更有不如。
像夜狮、郑曼成这样的强者,虽也受到秽渊魔主加持,但心神清明,意志坚定,只不过是把魔主法力当成一种工具,当用则用,不用就丢弃,绝无依赖。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这种zì yóu,相比之下,鬼厌有不接受的可能吗?
显然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就像棋手进入长考,在几乎模糊了时间界限之前,鬼厌终于落子。
如今鬼厌神游之地,乃是九宫魔域和鸦老阵图“交界处”,一举一动,都同时引起两方的变化。
对应万密的那枚棋子,被他移了一格,几乎同一时间,天梭cháo前的万密,一个旋身,借着风cháo之力,斜掠出数百尺,使得东阳正教三人的阵形拉长了一些,为了维持阵形,郑曼成和另一名修士,都向那边偏移,整体上,三宗修士之间的距离,就拉得更大了些。
这一手,在局面上,其实不具有任何意义,若说有,也仅仅是试手吧。
之所以那么慎重,则是因为在落子的前后,鬼厌分身的核心念头悬照,锁定了形神交界地的“黑森林”体系,既然躲不过去,他要看一看,秽渊魔主的法力,是如何侵蚀意志,扭曲思维的。
选择万密,也是因为此人最易控制,几乎不怎么借用秽渊魔主的法力,侵蚀的程度应该较轻才对。
结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形神交界地,念头的生发,并无异样,反而因为全神贯注,显得条通理顺,心念的源起、流动都在可控的范围内,由于其高度集中,形神交融,形成了可观的神意力量,像是贯穿森林的大河,奔涌前行。
其实,秽渊魔主的力量也侵入了这里,但因为程度过轻,便像是朦朦细雨,经过形神结构的数层过滤,反倒成了滋补的养份,又如淅沥的小溪,汇聚百川,强化了神意力量。
很显然,驱使区区一个万密,秽渊魔主的侵蚀,还在鬼厌的控制范围内,那么,再加一个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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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行的棋子也动了,进入到“顿悟”状态的他,其实比万密更好调动,但这种状态,是秽渊魔主“赐予”的,鬼厌更省力,就代表秽渊魔主的力量,要加持得更多。
“黑森林”之上,核心念头观照,由于“黑森林”体系,变化太过繁复,要想长时间处处关照的话,心念消耗之剧,不可想象。鬼厌干脆借用了“玄元根本气法”中,心象之概念,将其形象化,这也符合人身既有的思维方式。
此时,“放眼”望去,形神交界地真的成了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森林,穿行其中的大河,渐沥的小雨、清溪,都历历在目。而下一瞬间,“黑森林”中,大雨倾盆,穿枝打叶,烟霭流动,森林的水系不一刻便满盈,水满则溢,各种奇妙的念头,就此生发出来。
“黑森林”里,代表念头分裂、蹿动的“树枝藤蔓”,吸收了巨量的养份,一阵疯长,因其出于同源,又是在同样的环境下,绝大部分新分裂的念头,都有同质化的倾向,如此自然就形成了一股思维的洪流,要在神意力量的大河中,再分出一股出去,至于其倾泄的方向,自然就是秽渊魔主无疑。
只见森林深处,秽渊魔主的恢宏.法力,已经留下了刻痕,千万条枝蔓穿梭扭动,覆盖了一片区域,彼此穿织,渐成轮廓,眼看一具魔主法相将要在森林中凝就。
一旦成功,再想驱离,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由此,鬼厌便知道,鸦老、rì魔君等人,对他的算计一刻都没有停止,而且是变本加厉,让他借秽渊魔主法力,隔空主持阵图,就是一个致命的陷阱,还逼着他,必须要跳进去。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种趋势,可问题是,目前仍不能真正与鸦老等人决裂,否则反手便为齑粉。
鬼厌抛下了对应于秦行的棋子,想暂时缓解秽渊魔主的侵蚀,可落子无悔,一旦移动了棋子,想要再中断棋局,又哪能够?
这办法不成,鬼厌立刻又澄静心神,想以“凝神不分”的路子,将黑森林中的思维乱流归拢起来。只是,效果差得可怜——鬼厌一身魔门法统,用上玄门的路子,正是事倍功半,难以相融。
鬼厌又将秦行的棋子拿起来,在手中掂了两下,其实不管执棋与否,既然开始下棋,他都是秽渊魔主和秦行之间的中介,秦行的沉沦妄念就是引子,每一个点滴,都会引来海啸般的伟力。
要不怎么说,秽渊魔主法力恢宏第一,家大业大,随便一点儿反馈,都让人受用不尽。
这只是秦行一人,若是推到所有人身上,恐怕只一个来回,鬼厌这边就要被秽渊魔主的恢宏之力彻底染化,再无翻身的可能。
如果人人都是万密就好了……念头方动,“黑森林”中,便像是燃起一簇火光。
万密!
这个甚至连七情六yù的关口都过不去的家伙,给了鬼厌灵感。
为什么cāo控万密,不但无害,反而有利?就是因为余慈本人就有控制万密的能耐和办法,换一个环境,换一种方式,那厮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也就是说,其沉沦之力,到了鬼厌这里,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很难勾动秽渊魔主那边更强大的力量。
至于,鬼厌终于明悟,鸦老的阵图,只是在九宫魔域和九名修士之间,搭了一个通道,鬼厌就是开关、调节的阀门,只不过,他身在明堂宫,受九宫魔域所限,层次又相差太远,想要拒绝秽渊魔主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阀门的功用,就废了一半。
如果对面九人,还是秽渊魔主这种层次,他根本就没有半分希望,可现在的情况是:
那九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棋子重重重落下,他还有机会!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下)
“秦行!”
夜狮招呼一声,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秦行状态好得有些过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亏之前还对他有过几番提点。
秦行不是笨蛋,当然知道夜狮在提醒他,他也有一些jǐng醒之心,可是,那明悟的状态何其真实,真实到让他割舍不下,修行数百年,他不就是求这一个契机么?
现在秦行非常矛盾,一方面告诉自己要小心,不要被虚妄所迷,意图找出里面的破绽;可另一方面,似乎每找出一个问题,都有完美的理由相对应,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确证魔主染化之实?三绕两绕,他觉得自己清醒了,可那临界点上的美妙感觉,也愈发地真实可信。
他调运一番气机,放缓了节奏,跟在夜狮和分光身后,跟着二人的节奏和安排,决不出头,这种方式,看上去就比较正常,可实际上,他仍分了大部分心神在那美妙的顿悟状态中。
只要自己清醒,就没问题吧……这一点,就非夜狮所能知晓了,倒是万里之外的鬼厌,洞若观火。
果然,一应侥幸之心,都是魔头引子。
棋盘之外,鬼厌摇头,这时候,他对秽渊魔主的染化机理,理解得更加深透,由此为依托,抽丝剥茧,一点点探知秦行内心之秘。
借着汹涌的魔主法力,他的心念破入了秦行脑宫,这一缕心念,就像是在洪水中cāo舟而进,起伏跌宕,随时都有灭顶之灾,但总能够化险为夷。就此一路下行,接连穿透几层神魂防线,一路直抵其形神交界处,顺利得让人吃惊。
一个似曾相识,又全然不同的“黑森林”体系,进入他的“视界”。
这里已经是人身最隐秘之地,一切与神意相关的信息,以及绝大部分肉身变化,都会在此留下痕迹,破入此处,某种意义上,就是掌控了这个目标。
当然,在这里占据绝对优势的,不是他,也不是秦行——秽渊魔主的法力,就像是泼天的洪水,已经淹没了整个森林,丛生的念头枝蔓,在“水面上下”,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往往是一个念头生出来,瞬间就会炸成千百道,而其中每一个分念,又会以同样的规模炸开,如此激烈的分化之势,产生出比心念集中更恐怖的力量。
只不过,心念集中使人清明,这种力量让人疯狂。
如果没了管束,在这种恐怖力量的冲击下,秦行一时半刻就要疯魔至死,最起码也要引起魔功反噬,生成妄境,沦为天魔美餐,可至今他外表上依然如故,甚至在他有意识的抑制下,要比正常时更为谨慎安静,故而连夜狮都没看出其严重程度,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就是,在“黑森林”的zhōng yāng,一尊秽渊魔主的法相,已经在树叶枝蔓的簇裹下,临近成形——鬼厌处同样出现了这种情况,但在这里,成形的速度要远远超过。
念头激烈分化而产生的冲击,固然是肆意流淌,可一到法相周围,便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围绕法相,做澎湃而又有序的圆周运动——当然,这是拟化心象所显现的情形,究其本质,一句话:
在神魂最深处,有一颗魔种成形。
正因为有了魔种,激发出的一切力量,都有了头绪和规则,反而能够为秦行所用,不用去顾虑过份刺激带来的伤害,反而更有利于jīng进。
只不过,这种规则,是外面强加进来的,不属于自身生发,实际上就是改变了他的本质状态,且受制于人。
不说别的,一旦抽离……后果可以想见。
至此,鬼厌对魔种的形成,有了更真切的认识,不过,他是绝不对眼看着秽渊魔主的魔种,真正种下,因为那就代表着他的失败。
秦行是鬼厌目前可以运用的有限棋子之一。
按照九名修士与秽渊魔主产生联系的方式,显然是受到染化更深,接收的力量更强,夜狮、郑曼成、分光等六名六yù天魔,虽是xìng格各异,但既然能成就长生,且是在魔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自然有其特殊之处,尤其是抗拒魔染的意志,甚至比释玄等宗门修士更强硬。
染化这六人的可能xìng,少之又少——便是染化了,三宗魔君,又岂能乐意?
那么很明显,如果这局棋确是一个陷阱,作为陷阱中最致命机关的,正是一行人中三个步虚修士:
简紫玉、万密,还有秦行。
万密用事实证明,就是被当做机关,他也不那么合格;至于简紫玉,从来就没有遮掩过与鬼厌过从甚密的情况,又有异宝护身,且是在幻荣夫人那种奇葩老弟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入瓮的可能xìng极低。
这么一来,秦行无疑就是最值得关注的那个,很可能就是这一局的胜负手。
当然,更直接的理由是:这是鬼厌现阶段,能够寻找到的唯一一个机会,最好的机会!
眼看着秦行的形神交界地,那一尊秽渊魔主法相即将完全凝就,鬼厌从自己的记忆中,抽取了一部分比较特殊的东西,稍稍“装扮”一下,然后艰难地越过秽渊魔主的法力洪流,将其投放到秦行那边。
在输送过程中,这段装点过的记忆已经散失了小半,不过幸运的是,最关键的一部分,并没有遗失,凭借这些天来,对相关手段的理解,鬼厌成功地将其“显化”——即使在法力洪流中,那不过就是浪花般的一小簇,可鬼厌至少保证了,那是极其特殊的一簇。
秦行正沉浸在顿悟的妙境中,忽有一点儿感应,随后便觉得脑宫生凉,顶门洞开,似有玉液琼浆倾灌而下,又似要引他魂灵飞升,破关登临,似在眼前。而天外似有巨阙仙宫,飞临云霄,只等他迈步上去。
他终究是九玄魔宗四代弟子中的翘楚,感应一生,不喜反惊——这势头可不对啊!
还好这等感应只是一闪便逝,没有形成气候,他也暗松口气,想来不知是哪路魔头,想暗算他一把,但终究被他jǐng觉。
也是自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之后,他心意流转,虽说还是四通八达,无所不至,却不再像以前那般圆满无疵,不知哪里有些“尘埃”落下。
这次他则是不惊反喜,情绪整个颠倒过来,且颇为自得:如此表征,正是心魔留痕,嘿嘿,必是临近破关,魔头来袭扰罢。看来,他修为jīng进,绝非虚妄,若过得此关,克服心魔,长生可期!
他在海面上得意,殊不知在他形神交界地,一个jǐng惕的念头,就像一簇火苗,在洪水滔天的森林中萌生出来,在被水汽打灭前的刹那,鬼厌的心念及时赶到,将其护下。
万里之外,鬼厌也笑:以假破假,总要更假一些才好。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四)
秽渊魔主带来的是真实的幻觉,甚至不能称之为“幻觉”,那与秦行梦寐以求的结果,仅仅相差了一个“魔种”而已。正是这种真幻难分的状况,让秦行沉沦其中,不可自拔,要破解它可不容易,往里面“掺沙子”,只算是第一步。
秦行此时的反应便说明了一切:这位转眼就给自己找了个欢喜的理由,且更加深信不疑。若按常规,那jǐng惕的念头最多两次分裂,就要彻底湮没,也许死到临头,都不会再想起来。
幸好鬼厌把它护住。
只不过,想逆势而动,绝非易事。jǐng惕念头所化的火光,在风雨交加,洪流肆虐的“黑森林”中,本无壮大的机会,是鬼厌全力维持,才没有使它第一时间熄灭掉。可这样的举动,对鬼厌的消耗也是极大。
此时此刻,九宫魔域和鸦老阵盘交界虚空中,鬼厌神魂投影在虚空中端坐,却是闪灭不定,偶尔伴有幅度不一的扭曲,这是神魂遭受冲击带来的结果。
如今,鬼厌神魂已经受创,更有加重的趋势。
在他这个境界,神魂不伤则已,一旦受创,恢复起来总是麻烦,还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顽疾,但他没有缓手的意思。
他身前还是那副棋盘,罗列九字,法相居中,可在他看来,上面的棋局已经改变了,其布局从鸦老的阵盘,变成了九宫魔域;而对手同样改变,鸦老、还有主控着九宫魔域的几位魔君,这么豪华的阵容,却不是在对面,就在他身后,正指手划脚,限定规则,甚至是直接拿了套索,套在他脖子上……如果鬼厌驾驭不住秦行这枚棋子,他自己就将沦为九宫魔域里的棋子,在看不到头的漫长年岁中,任由鸦老等人摆弄。所以不管怎么说,在秦行这枚棋子的争夺上,他是全力以赴,再无保留。
微弱的火苗在风雨洪流的冲击下,艰难维持,“黑森林”体系的xìng质便是:一个念头萌生后,分裂的次数越少、维持的时间越长,其在神魂中留下的印记越深刻,越能够吸引同源的念头靠拢、滋生。
当然,越到后面,其他念头的压制和冲击也就越厉害,而这才符合人之天xìng。
秦行在海面上一个恍惚的功夫,鬼厌所护持的他仅有的那一点儿jǐng惕念头,则没有一刻止歇,在“黑森林”中蹿动,迅若电光,已经数百次转折,看似漫无头绪,其实它每次蹿动,都是在秽渊魔主力量洪流的薄弱处穿行;每个转折,都是鬼厌结合全局,推演运算的结果。
秽渊魔主的层次在那里摆着,就是从指缝里漏一点儿“赏赐”,就能令人受用不尽,内蕴的冲击力,超乎想象,若要躲避这种力量,维护秦行这点儿难得的“jǐng惕”念头,就必须要跟上“节奏”。
也就是说,要捕捉到秽渊魔主对秦行形神施展的手段细节,采取针对xìng的措施。形象点儿说,在“黑森林”这个层面,相当于在暴雨倾盆,洪水泛滥的环境下,捕捉到每一个雨滴、每一道水流的轨迹、力量与枝叶藤蔓相激产生的变化……实际应用时也许用不到这么极端,但起码的要求是,保证秦行生出来的jǐng惕念头,亦即那簇微小的火苗,躲过风雨洪流,不至于熄灭。
这就需要计算,超巨量的计算和推演,鬼厌已经尽了全力,他抽取鬼厌的先天元气,不顾一切地令解析神通全开,计算每一点上的强弱分布,寻找每一个可能的生路。
饶是如此,甚至不到百分之一刹那的超短时间里,这个念头还是受到了超过两千次的强劲冲击,起初还因为念头稳定,招引过来一些附属念头,但很快就都在这连绵不断的冲击下粉碎,甚至是念头本身,都禁不住撞击,分裂了一次,比最初时都要衰弱一点儿。
心力交瘁的感觉,不可抑止地浮上来。
鬼厌都不知道这是他真的已到了极限,还是秽渊魔主对他神魂压制的结果。
神魂冲击越是强烈,“黑森林”体系越是混乱,每一个刹那,都会有成百上千个念头枝蔓生发、延伸,并在下一个刹那,用倍数的方式,使其复杂化。
或许正因为如此,那些创立神魂攻伐、降伏心念等等妙法的大能们,才会只留下那些直接作用于更上的神魂层面的法门,而非直接作用到形神交界地——那就相当于对“黑森林”里繁复运作的一个编译整合,更省心力,往往一个幻觉片断的闪现,就需要“黑森林”体系中,数以千计的变化cāo作。
只是,这种法门虽着眼于宏观,高屋建瓴,但失之简略,就像鬼厌,相应的诱导心念法门其实不缺,如果鬼厌实力与秽渊魔主相差无几,他一定会选择在神魂层面,与之决一胜负,但天差地别的距离,可以保证:在面对面冲击的第一时间,他就会被秽渊魔主的无俦伟力,碾得连渣子都剩不下。
这就迫使他,只能在最底层的形神交界地,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锱铢必较,寸土必争,用堆积起来的细节,去搏取有限的胜机。
从护住秦行jǐng惕念头的那一刻计算,鬼厌让那个本来要瞬间湮灭的念头,维持了超过“两瞬”的时间,这只是十分之一息,但又是四十个刹那!
就在这短暂而足够艰难的时间里,在他出手之前,就已经投出去的另一股念头,终于越过了“漫长”的旅程,透过jīng血联系的棋子,也是在鸦老眼皮子底下,与目标发生接触。
对面是简紫玉。
女修正有一下没一下地与天梭cháo较劲,反正以她的修为,不算紫陌红尘灯的话,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没什么区别,而嚣离昧两人也懒得指挥她,海面上九人中,可说是以她最为轻松。
但这时候,来自于鸦老阵盘中的一缕意念,叩响心神,随即化为一段简短而明确的信息:
“秦行道友不慎遭了魔染,三宗守望相助,焉能坐视!”
真是义正辞严,正气凛然!
简紫玉微怔,随即哑然失笑,唇角美人痣愈发地勾动心弦,但她却没有任何迟疑,一直隐而不发的紫陌红尘灯祭起,红芒如纱,跨过海天雷暴,jīng准地落在已隔了十数里的秦行身上。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完)
简紫玉的这一击,看似全无来由,却是一举打破了海面上僵持的局面,那一瞬间,七八道目光,霹雳闪电般刺在女修身上,尤其是分光,jīng于瞳术,其压力等同于实质,只隔一线,就要让简紫玉受创。
对此,简紫玉只说了一句:“救人要紧!”
四个字将人们的视线移转到秦行那边,只见本应是最为愤怒的秦行,此时却在红芒照耀下,神sè空茫,有失魂落魄之相。
反应最迅速的,毫无疑问是夜狮,见状立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出来前,天穷魔君有过一些吩咐,但不管如何,秦行是他的同门、后辈,他不可不救。
当下又一声暴吼,夜狮已用上了九玄魔宗撼摇心魔的秘术。分光的反应也不差,九窥魔瞳的目标转移到秦行身上,法力透出,洞彻其六yù消长,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析,给夜狮的解救提供参考。
其他人暂时选择了旁 ” ” 观。
至于最关键的秦行本人,面对剧变的局面,终于从妄境的空茫中醒来,却见到夜狮、分光这两位宗门内的强者,齐齐对他动手,登时就是一声惨哼,不可避免地被恐惧所摄,大惊yù躲。
可这时他竟然犹未觉悟,脱口道了声“魔劫”,显然是把同门的攻击,当成了心魔幻境。
“劫你个头!”
夜狮恼怒他不争气,也吃惊魔染之声,吼声中立时更深了一层变化。
殊不知,在秦行形神交界地,潜意识里迸发的惊怖、jǐng醒的念头,相较于之前,简直是千倍、万倍地爆发,虽然一时间还未能夺回“黑森林”里的优势,可就算这样,鬼厌面临的局面,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作为坚持最久、最为坚定的那个念头,其周围瞬间就聚合了以千计的同类念头,就像一条在洪流中挣扎的火龙,纵然下风依旧,也搅得“黑森林”里天.. ””翻地覆,表现在神魂层面,自然就是秦行那堪称激烈的挣扎。
鬼厌不知道这会给秦行带来什么伤害,他更关注夜师和分光,尤其是前者那摇动心魔的法门。那法门是作用在神魂层面,却必然要在最底层的形神交界处留下痕迹,天底下任何未能逾越此项天地法则的法门,都必然如此。
鬼厌近乎贪婪地锁定“黑森林”中每一个变化,尤其是秽渊魔主法力被压制的那部分,窥其形式这里没有什么玄乎的心法,只有最本质的念头生灭轨迹,掌握了这个,再模仿出来,就等于掌握住了其中堂奥,没有半分隐密可言。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在复杂的“黑森林”体系里,实在难以窥其全貌,有“管中窥豹”之嫌。
即便这样,几个刹那的功夫,鬼厌至少已经掌握了几十类降伏魔念的方式技巧,至少省了数十年推演之功。
而这时候,新的力量渗透进来。
”问镜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完)”大约是法门和修为上的差异,简紫玉的紫陌红尘灯发挥作用,倒比夜狮还要晚一些,且其冲击不像夜狮的手段那样,与魔xìng念头针锋相对,势头感觉着要平缓得多。
那股力量先激起一颗念头,出奇地竟然没有任何xìng质上的冲突,仿佛只是一片没有立场和趋向的“空无”,与当前魔染、jǐng惕两类念头水火不融的场面很不搭调,然后它分裂开来。
这次,分裂出去的念头终于有了“属xìng”,自然也就有了冲突,其中小半湮灭,其余则受到此刻环境影响,分别散入“水火”之中。但不管怎样,只要是还留存的,都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几次转折,大部分都留存下来,那些因水火不融,冲撞产生的芜杂念头,有一部分就流转过去,依附在侧。
这时候,鬼厌就看出诡异来。
在“火”这边的念头,多是恐惧、jǐng惕xìng质,那念头所分,大而化之,很快聚拢成片;但在“水”那边的念头,却是”问镜”恨不能把七情六yù等等,掰开了揉碎了,再分门别类,一一安置在,一眼看去,竟是条通理顺,倒似在黑森林中,开辟了几十条交错纵横,又规范严整的路径出来。
也正是在这种牵制下,本是声势浩大的风雨洪流,竟是给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数百片区域,因其分得太细碎,已经在局部陷入了被“火焰”包围的劣势。
鬼厌心中便跳出一个想法:这是拉偏架吧……竟然还能这样做!
接下便是“火焰飞腾”的大场面,在局部,一片片的魔念被扫除干净,正所积小胜为大胜,优势就像滚雪球一般,迅速累积,虽然这场面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就因为简紫玉的后力不继,再度进入僵持状态,但那两种法门结合,形成的强绝爆发力,还是让一旁的鬼厌看得心神动荡。
夜狮的法门也还罢了,像简紫玉那种将念头分门别类,如臂使指的方式,简直就像是森林中无形的主宰,让敌方也随着她的意念行动。莫非这就是……
”娱乐秀”太元隐星执天魔无量法!
“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如果简紫玉在眼前,鬼厌定会握手致谢,相较于前半段水火相激的混乱,还是这种分割包围,思路清晰的场面,更适合他记忆和学习。
不管是这种法门本身,还是由此映衬出的夜狮法门玄机,又或者是魔念的滋生、分类详情等等,都给未来鬼厌分析推演“黑森林”体系,带来了极好的提点、示范,乃至于灵光、思路之类。
他一时也无法计算,究竟得了多少好处,能节省多少时间,再说了,目前这个也不是重点。
秦行终于从妄境中半醒过来,挣扎yù出,但究竟能不能真正逃出魔染之劫,还要看他的运道。
真正的好消息是,秽渊魔主法力的输送速度,有了明显下降,以至于真正的战场鬼厌本人的形神交界地,秽渊魔主的染化侵蚀速度,也猛降了一块。
鬼厌暂时松了口气。
只是,他还不能专心去解决自己的魔染状态那无疑是最愚蠢的暴露,虽然现阶段,幕后cāo控的几位魔君,想来已经极其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