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窥根见底 强势碾压(上)
在杨朱等人的感官中,此时的黄泉秘府,不知不觉间已经划开了一道界限。
占地广大,清气冲霄的自然是辛乙,但在他身边,乌黑的火焰同样开辟出了一片区域,三十六天气机演化到那里,便迅速扭曲,再无法施加影响。
另一方面,火焰中,赵子曰的身影重新显化,仍披着黑色罩袍,身姿挺拔;至于辛乙,符器肉胎已经让金光扭曲得不成样子,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形态,让人不由为他捏一把汗,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崩溃掉。
气机交互影响,双方也在交流,话音在虚空中流动,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业火色泽鲜红,像这般颜色,似乎不甚单纯。”
“一气冲霄,三十六天,八景宫便任由你这么玩耍?”
“没有佛国六道轮回之类,业力化生不容易呀。”
“你妄自推演天道,便是成功了,也是天心化人心,本我不存,岂不可惜?”
“承力不还愿,哪家的佛陀菩萨让你这样唬弄?”
“波陀谛发动的时机并不为错,若真让你符器肉胎成道,说不定就抗下了天心混化,彻底掌握三十六天神通。”
两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整一个鸡同鸭讲,偏偏还流利得很,弄得旁边诸人脑子都要裂开两半。其实这与先前辛乙和波陀谛的言辞交锋同出一辙,同样是捕捉对方神思流动,施加影响,只不过辛乙谐趣,赵子曰狡猾,弄出这近乎于赌气的一幕来,倒是坑苦了别人。
在旁人不曾察知的层面中,双方神意交锋何止千万次,就是以杨朱那般修为,也只能隐约捕捉到大势而已,而且还不怎么相信:
怎么好像是辛乙落在了下风?
看起来,辛乙的根底已经快给探了个干净,可是赵子曰那边依旧守得稳固,辛乙连换了数种方式,都抓不住根脚。乌黑火焰越来越旺,赵子曰身外环绕黑炎,随他气机衍化,层层推进,那势头,甚至要烧穿了第一层太皇黄曾天。
“就这样,继续顶着!”
见此情况,最高兴的还是刺曲,三十六天根基不稳,尤其是受到业火愿力反制,让他这边的压力骤减,他抓住机会,真正启动阵盘,贯通了外界地脉,黄泉秘府开始微幅晃动,一下子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其中尤以杨朱为最。
刺曲不怕杨朱,但当前局面下,势必要速战速决,他一咬牙,黑着脸面,取出一件令牌状的东西,一触及外界元气,深紫雷火便是轰隆放开,但更惊人的还是凌厉冲霄的剑气,在雷火中如蛟龙般翻滚,二者交互作用,神异非凡。
斩雷辟劫令。
这是盘皇宗收藏的最后一枚,来源自然是他们已经舍弃的真正祖师。刺曲原本是想强渡天劫时使用,但眼下也顾不得了,再狠了狠心,一下子将其按入所在的七阶石台中央,连中枢,接阵盘,深蕴其中的斩雷辟劫剑意,一个轰鸣,便将内外气机贯通。
他准备的阵盘是此界最顶级的“幽虚冥雷剑阵”,本来其源头便出自论剑轩,是以剑意驱动九地阴气,化为绝光冥雷,内防外御,都极可称道,再贯入斩雷辟劫令,二者一脉相通,彼此增益,其防护力虽比不过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但杀伤犹有过之。
更重要的是,以斩雷辟劫令那强横至极的剑意相护,一时半会儿,就是三十六天,也奈何他不得。
杨朱叱声临近,刺曲冷笑一声,使个遁法,直入地下,而业火包围下的这片区域,便在隆隆轰鸣声中,缓缓下沉,杨朱短时间内找不到突破业火的方法,只能干瞪眼,看着这片区域恢复到最初时的样子。
黄泉秘府的震动愈发剧烈,潜入地下的刺曲,没有急着将剑阵驱动起来,而是留做后手,只是全力操控中枢石碑,借助贯通起来的地脉,一门心思往地层深处下潜。
杨朱勉强能够感觉到黄泉秘府的去向,可这时候,他实在无力无施,再看辛乙和赵子曰的对峙,也是插不手,只能恨恨一挫牙,返身投向远方人流最密集之处,准备将诸宗修士集合一处,以迅速应变。
才飞到半途,辛乙那边又笑,却是首度接了话碴:“你这话我同意,波陀谛确实卡得准,两劫辛苦,功亏一篑啊。若这身子骨撑不住了,便真要身与道合,化入这天地之中……只是人活得久了,胆量都小,不愿行险。哎,都这时候了,救命的人怎么还不来!”
咦?赵子曰一个惊怔,忽有所感,便见那三十六天之中,竟有人影,从第三十层天,即四梵天中之玉隆腾胜天中,乘风驾云,飘飘然飞游而出,当头便是一声长笑:
“邪门外道,骑虎难下,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皮教坏别人的学生。”
“形神兼资,以有限驭无穷,便是符箓正道。你那钻窍眼,搭架子的货色,死死板板,有什么意思?”
“请人过来救命,你倒好意思!”
隔空两三句话,就是争执难下,眼看是个内讧的局面,可那边赵子曰却是气势猛窒。
他看出来了,那人是从黄泉秘府之外,借助三十六天神通,挪移虚空,抢入进来,如此奇思妙想,恐怕是早早就安排妥当了。而且那人,他认得的!
“广微真人!”
满口发苦的空当,广微真人手扶腰带,腆着肚腩,又是哈哈一笑,一道霞光披洒,落在辛乙那边,便见一道道符形拼接演化,转眼成了个符阵,将辛乙罩在其中。
赵子曰还想看其效果,可辛乙那边蓦地惊叹一声,又将矛头指了回来:“这一缓我倒想起来了,怪不得业火烧身,神智不乱,又让我探不到底细,原来是有人下了封禁,好手段哪……且让我看看,是哪一位的手笔?”
虚空骤然扭曲,又是嗡地一声响,乌黑火焰凭空消失,这是赵子曰见势不妙,又见刺曲功成,也遁入地下。
辛乙却不在意,只笑声大放:“原来是那头懒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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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窥根见底 强势碾压(下)
即使是进入地底,辛乙的笑声依旧如影随形。
赵子曰与刺曲汇合,此时刺曲正盘坐在中枢石碑旁边,瞑目养神,见他进来,睁眼一瞧,脸色有些异样。
赵子曰心知肚明,如今他除了自身神智未失外,全身下,由里到外,形神都是由业力化生,可说是世间最污浊之物,哪一个修士也不愿沾的。他与刺曲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也不废话,只道:
“继续下沉,逼他们出去。”
黄泉秘府此时所在的深度,地心元磁的作用在加大,更有九地阴气作用,确实已经不怎么适于寻常修士生存,若能将秘府中这千余人给逼出去,那些北荒亡命不说,单只是诸宗修士,就够辛乙等人喝一壶的,那时,自然又有了机会。
刺曲也不多言,又沉潜一段距离,蓦地一拍身边石碑,碑彩光流动,外侧虚空开裂一缝隙,正好将一处流经的地肺毒气源源不断招引进来,蓄积到一定程度,在人数最密集之处爆开,化为一层惨绿薄雾,其中更燃放阴火,惨叫声立刻响起。
赵子曰哂然:小家子气。
刺曲仍然吝于使用“幽虚冥雷剑阵”,显然是受辛乙强横姿态所慑,本能地要留一张底牌才安心,却不知这里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正想指正,辛乙却不给他机会,两人的身形蓦地齐齐跳起来,却是地层深处震荡,难安其位。
地,广微真人发力稳住辛乙符器肉胎,这是他和辛乙早早商议,准备好的手段,其他什么事儿都不必管。就见辛乙恢复正常体形之后,难得肃穆,端正衣冠,向虚空处郑重施礼:
“有请陛下!”
话音方落,黄泉秘府震动,三十六天所笼虚空中,有一尊法相呈现,初时甚小,便如画中人物,然而倏乎之间,明黄光气弥漫天地,当中形影渐明,当中端坐,冠冕服衮,一对黄龙分垂两侧,巍巍然如山岳临头,缈缈然又在九霄云外。五官面目都在光芒之后,难以目见,唯双眸之中,漫见山川真形,阴阳妙化。
法相乍现,黄泉秘府中人便近乎失语,那沉厚端凝之威,充塞心头,因地肺毒气而乱成一团的众修士中,甚至有双腿发软,跪倒在地的。
广微真人抬起头,看着这尊法相出神。他精通符法,能见常人所未见,在此巍然神异之法相中,读出由世间最精妙之符箓所汇结的一个名号,亦是此神通之源:
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
典型的辛天君手段……他神思缥缈之时,那法相伸手下指,黄泉秘府核心七峰地域,方圆近百里的范围,一应土石之属,竟都蒙一层金属色泽,有风吹过,铮然发声,若金刃之鸣。
“指地成钢!”
这是封绝地气活性,扭转五行之质的大神通。在其作用范围内,一切五行神通都被封死,其余的也受到极大限制,且只要尚有五行之属,生灵元气亦要封绝。
这等神通,消耗自然惊人,可是辛乙用“性灵通神”的符法,从三十六天中“请出”这一位后土皇地祇,以小力撬大力,化天心为己心,竟是完成得轻轻松松,如此妙术,广微真人是自叹不如的。
天底下只有辛乙辛天君,才有这等手段。
指地成钢神通一出,地下赵子曰和刺曲,就是齐齐闷哼,前者好些,毕竟业力所化,五行之质已然少之又少,可刺曲就惨了,他是再标准不过的人身,又精修剑道,走的便的先天庚金的路子,绝对免不去受制之苦,尤其境界有差距,想抵挡都做不到。
只一瞬间,刺曲便瞠目结舌,僵在当场,什么幽虚冥雷剑阵,什么斩雷辟劫令,明明是抵御的良方,偏偏是连念头都给封锁,半分也驭使不得。
一念成真,赵子曰可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这等扭转五行的大神通,不可能持续太久,可是有这点儿功夫,已经够辛乙杀死他一百回!
果不其然,他耳边已听到河流一般的哗哗声响。如今地层凝固如钢铁,这原本寻常的声音就显得好生诡异,尚未感应明确,眼前又一暗,一条色泽昏黄的大河横过地层,冲击而至,阴寒之气,渗透魂魄。
赵子曰一下子认出来,那是九地阴气汇集成河,盘结运化而成的死气洪流,在世间有个名目:
黄泉!
“这他妈……是真的黄泉秘府了!”
黄泉秘府除了深处九地之下,并无什么真正意义的黄泉,可是面辛乙“请来”的后土皇地祇,统驭九地幽冥,何其自然,什么九地阴气,当真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相比之下,刺曲刚刚招引地肺毒气的手段,简直就是不入流了。
遭黄泉死气浸入,最倒霉的还是刺曲,一步错步步错,任他剑道通神,失了先机之下,只能被动挨打,实是无比憋曲,此刻他面目青白,一身精元都被消蚀了大半,这还是赵子曰主动为他挡灾的缘故。
不过这么两回下来,刺曲终于找到了缓口气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激发了斩雷辟劫令,紫雷轰鸣中,总算给自己腾出了一小片空间,剑意流转开来,有了些许防身的资本。
“这家伙还不能死。”
赵子曰瞥去一眼,若是真正的“赵子曰式”思维,眼下肯定会是另一种想法,但有些事情,已是不可逆转,他半分迟疑也无,反手一掌,切入自家胸口,不见丝毫血迹,只有乌黑火焰燃烧,再拿出来时,手心已多了一朵有些残缺的黑色莲花。
“种进去!”
幽冷的眼神比有限的话语更具效力,刺曲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心神一凛,再没有半点儿别的心思,也不顾业火侵蚀,接过黑莲,反手就将它打入中枢石碑,与四方气机接壤。
在黑莲种入石碑的一刹那,赵子曰一声低啸,乌黑火焰硬生生排开黄泉死气,迎着头顶压力最盛之处,直冲而。
危机关头,刺曲也舍了私心杂念,又一拍石碑,地底雷声涌动,剑气冥雷突破了已渐渐失效的“指地成钢”神通,自地下喷薄而出,做出了将秘府中的修士尽都绞杀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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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破封落锁 陷地沉渊(上)
一冒出地面,见到那巍然如山的法相,虽是已有感应,赵子曰仍不免感叹。
天是否真的存在这位后土皇地祇,是神授天通,仙垂顾;又或是人心化育,假托成神,实是一个高妙玄奇的领域,世间能参透的,屈指可数,对世人来说,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赵子曰背后的那位,是最有资格进行这种研究的大能之一,不过危机临头,他更注意辛乙的符器肉胎与三十六天之间相辅相成,又相对相冲的矛盾局面,而此时幽虚冥雷剑阵也发动了,你辛乙就不做点儿什么?
两人视线遥空对,与之同时,三十六天气机演化,重心却倾向那些被地肺毒气和剑气冥雷先后轰击的倒霉鬼们。
此时杨朱正将最后一个淹入人群中的清虚道德宗修士扔进划定的集合圈中,三十六天清光照下,这一批人当即给收入其中,一闪就是不见。
广微真人闷哼一声,不管是什么手段,虚空神通永远都是最难的之一,负担也更重,相应的,他这里的维护压力也更大。
尤其是辛乙摄走了诸宗修士之后,还对那些北荒亡命感兴趣,一轮更大的虚空神通紧跟着就发出来。清光当空一卷,就又收走了十之**,剩下的一些,都是入魔已深,没办法施救的。
广微轻哼一声,忍不住开口提醒:“注意!”
辛乙没有理会,却也不再管那些北荒亡命,转而直面赵子曰。
两人直线距离怎么也没超过两里路,可在三十六天神通之下,咫尺就是天涯,要是辛乙愿意,赵子曰可能要跨过三十六层天壤,方能与他接触。
当然,如今的辛乙,不大可能再使出这等神通,赵子曰以决绝之姿,扑击来时,三十六天自生的虚空防护,也只是将其延迟了约两息时间,那乌黑火焰便要冲开太皇黄曾天,与充作三十六天基石的辛乙撞。
也在此时,赵子曰听到辛乙笑语:
“还不破?”
这话音别无他用,却是直指神魂层面,只一入耳,这边就是神魂摇动,更有灼热之意透入,与原本就浸入的业火残余勾连,似有“喀嚓”之声。
赵子曰颈后生凉,太玄封禁是怎么回事?
辛乙看着他,很是好心地为他指了指地面。
地面?指地成钢!
赵子曰脑中骤然一清,是了,指地成钢的神通,封绝五行变化,对业力化生的他没有妨碍,对太玄封禁的影响也有限,可两者性质毕竟不甚相同,在这门神通的压制下,其恢复变化的频率和速度,也就有了不谐之处。
这正是二者结合的破绽,其中信息只要被辛乙这等符法宗师探知,针锋相对的手段,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咒骂和悔意都未成形,业火已然反噬。
业力化生,从来都不是玩的。这不仅代表着重坠轮回,长生无望,更因恶业污浊,容不得半点儿清明。
这不是说恶业化生之辈,便无清明思路可言,像地狱众生,思维也是相当灵便,至少在畜牲、恶鬼两道生灵之。问题是他们的思维模式已与常人截然不同,甚至于神魂构造也发生了不可逆的改变,想再如先前那般操控由心,已不可能。
类似的念头在两处虚空中穿梭,还未有个结果,三十六天世界,后土皇地祇那内蕴山川、演化阴阳的神瞳已照下来。
神祇巍然之力,直若十万大山齐齐压下,别无变化,但就是这种彻底以力压力的神通,才真让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只一声含糊的吼骂,轰声大震,赵子曰身形立化齑粉,连碎渣都不见一点儿。
浑沌中,意识在业力作用下重又化生,可是太玄封禁已是灰飞烟灭,恶业浸染又是深透骨髓,随着化生的进程,原有的意识越发地昏茫,终于彻底隔绝。
遥远虚空外,闷吼声似乎穿透两界屏障,碾压过来。
他仍不甘心,一直藏着的机关强行开启,渐化形的业火,陡然崩溅四方,瞬间污染了方圆七八里范围,而且还在迅速地蔓延扩大,不只是随实物扩散,甚至是攀附着天地元气在燃烧,从地面一直烧到空中,大有烧穿三十六天的势头。
辛乙啧了一声,业火流毒,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不论是玄门或是佛国,都是老大难的问题,虽说三十六天神通无边,却真没有什么好主意彻底解决。
还有这黄泉秘府……
“辛乙!”这是广微真人的第二次警告。
辛乙冲他点点头,朝向后土皇地祇再一次躬身礼拜,对方法相神瞳在他身一扫,随即挥袖,随这法相出现以来最大的动作,一道宝光从天而降,法相两侧明黄神龙,也盘绕而,气机搅动时,可见当空隐约是个四四方方的大印。
此印并无实质,只是由宝光化成,然而一旦出世,下方七座山峰竟是齐齐往下挫下一截,黄泉秘府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喀喇喇不知多少个深长裂隙撕开,这一片天地竟有崩溃之势。
地下一声大骂,紫雷电光迸射而出,裹着一个人影冲出地表,剑气破开秘府边界,转眼不见了踪影。
辛乙睬都不睬他,只看那大印一路垂降,最终印在秘府中枢之地。
一圈几如实质的波纹,从大印印落区域的边缘向四面八方扩散,周围七座山峰又是摇晃,刚刚禁制被打破的那个,干脆就是自中央开裂,转眼崩溃。
辛乙深吸口气,后土皇地祇的法相重又化为一团明黄之光,飞入三十六天世界深处,而其间气机演化,也到了休止的时候,此时他终于道出那一个字:
“走!”
他和广微真人,还有刚刚留在秘府中的杨朱齐化虹光,破虚空边界而出,出来后倒也不急着远离,就停留在地层深处,看那黄泉秘府,在无可抗拒的力量之下,一路沉降,而在其边缘,一层层明黄光芒流动,其中汇结亿万符箓分形,彼此拼接构合,形成一条长及千里的恢宏长链,缠绕在那秘府之。
第二百一十七章 破封落锁 陷地沉渊(下)
将一切做得妥当,辛乙又和广微真人说了几句,后者掐指算了片刻,道:“再向下约七十里,是一处死阴绝窟,应是可以-
辛乙咧嘴一笑:“好,就那儿了。”
片刻之后,黄泉秘府就沉到了位置,辛乙窥准时机,厉喝一声:“锁!”
那千里长链呛啷震响,初时还有金属之音,后面就沉郁如雷鸣,更与周围地气牵引勾连,长链虽是唯一,却像是放射出亿万条略细的分枝,散入四主,任秘府连接的地脉怎么流转,都再无法撼动分毫,相反,还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加固这一过程,牢牢将秘府锁在地层深处。
此刻,黄泉秘府和北荒地面,直线距离也在五百里以。在这种深度,地层已经软化,局部更是密布岩浆,温度极高。而辛乙选择的位置,却是恰与大环境相反,冰冷阴森,乃是地肺毒气浮,又受地心元磁的作用,盘结而成的一处死阴绝地。
便是还丹修士到此,也只有勉力抵挡恶劣的环境,再没有出手的能力,步虚修士好一些,那些修成“法界”的人物,或可一战。可在固定住秘府之后,后土皇地祇临去前的大印玄妙,进一步彰显出来。
之前引入秘府地底的黄泉河水奔腾流出,在外间一绕,虽是地底数百里的深处,其阴气森林,盘结汇聚,竟有波光之象,真似在地底划出一道大河,将秘府地界圈在其中。
而在黄泉河水之中,两条原属于后土皇地祇法相的黄龙来回嬉游,这是地脉所化的龙属,天生便有神通,短时间内,力敌长生真人,完全不是问题。
但就是这样,广微真人眉头还是皱了皱:“外有黄泉环绕,内蕴地祇真灵,又是独辟一界,足够压制业火,挡住那些贪婪之辈,也没有问题,可若那些有心人想到,还是拦不住。”
杨朱却持不同意见:“我倒觉得天君此举甚好,秘府就锁在这里,进去偷盗几次东西,也没什么,但若做点儿其他什么事,说是明火执仗,也不为过,必然要露了行迹。那时我道中人,岂能容他?”
这时就看出两人性情不同,杨朱明显更勇于任事,广微则是抱着早早了结的懒散心思。
最后还是辛乙笑哈哈地道:“这地方确实防小辈不防老贼,不是不想做得更好些,只是力有不逮,奈何?杨老弟说得倒也不错,便当它是个铃铛,别人碰了,就响一声,个头小的响声低些,个头大的响声高些,至于咱们理是不理,则是另一回事儿。”
杨朱缓缓点头,这次秘府之事后,他对辛乙的神通广大可说是记忆深刻,尤其是那不动声色间,就将方方面面安排妥当的能耐,显出这位久享盛名的宗师人物的老辣圆熟,让人钦佩。
辛乙伸了个懒腰:“回了,要回去歇一歇,这一场险哪!”
听着不那么让人信服的话,杨朱脸色大约是有些变化,却让辛乙瞅着了,他伸手拍拍了杨朱肩膀,摇头晃脑,颇是感慨:“波陀谛盯了老道也有快四千年了,别的不说,眼力判断还是一等一的,虽然吃了个大亏回去,可逼出了老道的三十六天,使我一劫温养之功,毁于一旦,暗地里还有些伤损,唉,如今到哪去寻合适的东西修补呢……亏得惨哪!”
“这算怎么回事?”
余慈寄托的魔种残灵就缩在黑石殿堂的角落里,哭笑不得的情绪从万里之外传过来。
辛乙连续两记虚空神通发出,将秘府中人撤走了十之**,剩下的都是入魔已深之辈,当然,还有一些一开始就被黜落的魔头,此刻大都被蔓延的业火吞噬,除此之外,就是他了。
余慈也想走来着,他离开容易,念头一闪便成,可要想带着已是价值连城的魔种残灵离开,就是一等一的大难题了。
一刻钟前,他也尝试一回,险些就给“淹死”在外围的黄泉大河中,受惊退回,却见这边业火燎天,说是漫山遍野都小了,完全就是扑天盖地,似乎要将这千里秘府,完全笼罩在业火之中。
想想十方慈光佛宏誓大愿背后,无穷无尽的业力,承继其愿力的赵子曰,此时身负的业火,说不定真能做到这点。到时候,这里怎么说也算是个翻版的地狱道!
也许,让本体过来,接魔种残灵出去?
余慈觉得这个法子倒也使得,当然,本体那边就要冒点儿险,也和既定的方略有些冲突。
唔,让影鬼过来帮忙也不错,据余慈的了解,那家伙和五岳元灵处得不错。一个是见多识广,一个是神通无穷,配合起来,天下大可去得。
就是这个了,心中计较已定,余慈便准备将意识回归本体,与影鬼联系,当然,在此之前,他要找一个最安全的避难所,免得让业火将魔种残灵污了,那时哭都来不及。
黑石殿堂离业火区域太近,绝对不行,他操控魔种残灵飞起来,准备到秘府边界地带,钻入地下深处,想来业火要烧到,也不容易。
刚飞半空,无意识感应周边环境,他忽又惊怔,心神一下子崩紧:
“赵子曰!”
业火燃烧势头在中枢区域附近最是猛烈,而那片区域内,业火颜色漆黑如墨,往外十里,颜色才渐转鲜红。就在那乌黑火焰深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黑袍罩体,站得挺拔,正是赵子曰。
不,应该是业力化生后的赵子曰。
形貌虽一样,本质已不同,这时的赵子曰,称之为地狱众,更合适些。
魔种残灵悬在半空,观察了许久,下了这个结论。
赵子曰行为举动明显不比往常,气机什么的更不用说,就是不知灵智还存得几分,反正现在看去,他就是怔怔发呆的样子。余慈还想到了另一件事,这也是刚刚辛乙曾说起过的:
没有佛国六道轮回之类,业力化生不容易啊!
不过,要说六道轮回……他们手中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才对。
嗯嗯,暂告一段落,有闲情求月票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九幽原主 第二神通(上)
黄泉秘府中的打生打死,像一场风暴,席卷了万里之外的丰都城,
从一开始,黄泉秘府的信息就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尤其是到了后期,辛乙两次虚空神通使出,移出了秘府中大部分修士之后,信息量更有了爆发式的增长。&&
不过在表面,除了最初的那场疯狂,各方都保持了一定的矜持,只用一种适度热切的态度,持续观望。
如此又是两日。
期间,余慈已经和影鬼联系了,只是那边两个似乎找到了陆青的线索,还有逗留一日,才能赶到黄泉秘府去,余慈只能等待。
这一日,他刚做完早课,顾执就登门来,邀请他参加一场拍卖,两人正说着,管征带着一点儿尴尬,前来拜访。
三方撞,不管这位是什么意思,余慈知道,今天想得清闲是不太可能了,干脆顺水推舟,允了顾执的邀请,顺便也邀管征一起去。管征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有顾执这地头蛇在,行程自然是安排得妥帖,坐代步的车子,一路闲聊就是了。
顾执这人挺有意思,招揽之心昭然若揭,偏偏这几天总是迂回盘绕,只努力加深和他的交情,从不提那些实利之事,至少不把话说透。这倒是挺合余慈的胃口,所以余慈也不管他,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忽听顾执说了一句:“道兄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哦?”
“管老弟,你觉得呢?”
管征想了想,也道:“有一点儿。”
两人都这么说,余慈是真有些奇怪了:“表现得这么明显?”
顾执习惯性地用折扇敲击掌心:“道兄不是为精炼那婴舌香,精力耗费太多。这笔生意固然重要,道兄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此话一出,管征立马就不吭声了,但并未辩驳。
余慈不愿管征背这黑锅,就哈地一声笑:“哪有的事。”
有心炼法火在,余慈精炼起来完全不用费心,一盒婴舌香,十几块的量,用的时间总共还不到半个时辰,且没有出现一块儿废品。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份,不能表现得太过热情主动,便暂时压在手里,瞅个机会一发地交付了便是。
这么一想,前面的事情他也不在意了,顾执也就是一说而已,很快又讲起随心法会的事。
对随心法会,余慈其实也在关注的,因为这里面有他不少的东西。
由于会期临近结束,正到了最**的时候,最近几日,每个拍卖场拿出来的,都是第一等的宝物,据说已经有两件法宝级数的奇物从场中流出,当然,那都是门阀大宗的囊中之物,尤其是脉络关系清清楚楚,寻常人物想也不用想。
随心法会这种商家盛典,总是标榜凡是放到会去的宝物,来路干净,让人放心,不用担忧到手之后,会牵扯到什么血仇旧怨之类,至于会后有没有人眼红,伺机杀人夺宝,那是另一回事。
当然,万事不能吹毛求疵,随心法会数万种宝物,并非真的做到无懈可击,但只要没有明显的血仇脉络,再加公示期间无人追讨,也能说得过去。但这些比较有“争议”的,一般都不会录入最品。
比较不幸的是,余慈寄卖的几件宝物,都有点儿这方面的小瑕疵。最典型的就是那件巽风八焰旗,十一重天的祭炼水准,就是在步虚修士眼中,也是不俗了,有沈婉这个“内线”,本来能在青录紫章中挂个尾巴,可惜就是因为来路不太明白,只在玉金篇中谋了一个位置,昨天拍出去后,入项虽不菲,却没有达到最佳的水准。
但还有一件,就是沈婉特地拿出来说的“九幽牢”,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小瑕疵,但由于本身价值太高,仍是高居青录紫章之中,拍卖之期,就在今日。
余慈这时才想到拿起请帖,看面列出的场次、宝物,只一入眼,他就失笑:
还别说,真有这么巧的。
没多久,蜥车就到了目的地,三人下车,由顾执引领着入场,这一场顾执是下了血本,直接要了一个包厢,占据了佳位置,否则他也不能随便就多带一人进场。
进入包厢和正常入场路径不一样,据说最高等级的包厢中还有短距离虚空挪移的法阵,只待宝物入手,直接就闪身走人,保证安全。当然,那只是据说……更容易碰随心阁的高层倒是真的。
“沈掌柜,早啊。”顾执笑眯眯地和熟人打招呼。
沈婉一身素青衣衫,少施脂粉,纯朴简约,却自有一番自信风采,她停下来,笑吟吟地和三人交谈,面面俱到,不令任何一人有受到冷落。与当年绝壁城时清傲的姿态相比,更让余慈感慨。
顾执说话自有其目的,他凑近了,压低嗓子道:“沈掌柜,听说,这两天要新开一个‘黄泉秘府专场’?”
“黄泉秘府”四字当然是很引人注意的。这两天丰都城里都在传说,那时虽是一团乱,但也有一些幸运儿把握住了机会,从秘府中捞出一些宝贝来。流出的不多,但件件精品,来路也算得清楚,再加黄泉秘府的名声加成,可以想见,都能卖出极高的价钱。
沈婉也不否认:“本阁是在与一些主顾联系,但做不做得成,还要另说。”
说着,她就转移了话题,目光停留在余慈脸,有些讶异的样子:“九烟道,这两天是不是有些疲累?”
咦?
余慈这回是真奇怪了,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人们众口一词说他精神不振,沈婉且不说,顾执和管征可都是高手,气机感应之下,是很有判断力的,这让他不得不心。
嗯嗯两声应付过去,又聊了几句,和沈婉告别,进了包厢,余慈决定自查一回。
像他这样修为,内察自省甚是便利,坐在位子内视便成,心念一动,紫府之中,元神真性便有感应,光芒照下,转眼透彻全身,并没有什么发现,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元神真性本身,倒传入信息。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九幽原主 第二神通(下)
闹了半天,根子在这儿!
理清了信息,余慈按着额头,一时无语。
进入还丹阶之后,元神渐渐走“前台”,在修行中扮演重要角色。不过由于传承、运道等等问题,真正能完全完挥元神能力的,其实也不多,大部分都还在浑浑噩噩的探索状态,要到步虚境界,阳神几近成就,方才领悟。
相比之下,余慈就可说是“早慧”了。四年前,他在剑园中,就无师自通了“解析”之术,这是一种先天神通,也是对元神的深入应用,有这个基础,一进入还丹阶,元神真性显化,就是水到渠成。
余慈颇有几次,是靠着元神真性解决问题。
前两天心念移去黄泉秘府,目睹了辛乙那惊天动地的三十六天神通,又与心内虚空参照比对,若有所悟,一时有不明白的地方,就交给元神去梳理。
这流程是没问题的,元神接下了这“活计”,就开始卖力推演——好,三十六天神通的奥妙,又岂是那么容易能破解的?
一来二去,两天的时间里,元神真性的运作,不知消耗了多少先天元气,其实就是损耗精力心神,偏偏是那种细水长流型的,余慈全无所知,倒是被他人从眼神、气色中察出异样。
当然,以元神之明.慧,若真是损耗过甚,又或是徒劳无功,肯定早早收手,偏偏它还发现了一个极有可能实现的结果,故而一路推演下去,到了眼下这种程度,已经没必要中止,只等着结果便好。
明白了这一点,余慈也就由元神去了,不过还是服了一颗养神丹丸,闭眼略作调息。睁开眼时,顾执颇是关切地看过来:
“九烟老弟真有些不适?要不,咱们回。”
余慈摇摇头:“没有的事儿……”
应该是好事。
他这么想着,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法器本身就相当高端,气氛也被那个经验丰富的拍卖师炒得火热,连续四五件法器,都拍出了天价,余慈又看了眼清单,再过两个,就是九幽牢了。
对这件东西,他现在只关注能卖多少钱。
诚然,那内蕴的转轮屠灵魔光,天底下也是少有,只是一来那九幽牢只针对阴物鬼修;二来使用前还要先将目标擒捉进去,不怎么顺畅;三来此物虽是天成秘宝,无需祭炼,但消耗精气的现象颇为严重。
总归一句话,这是一件为强者锦添花的宝物,却不是他这样的修士所能寄望的物件。
他想得很好,然而奇怪的是,今日“转轮屠灵魔光”的概念一出来,他元神真性突地跳动一下。
未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忽听到顾执哎了一声,眼前一花,包厢里忽地闯入一个黑影,扑了包厢最前端,隔离拍卖大厅的细纱帐子。
喵呜,就这里还干净点儿。
猫言猫语自然没人能听得懂,顾执又气又乐:“哪来的……”
最后一个字忽地卡在了喉咙眼里,他呆看着那头似曾相识的黑猫,在帐子面打秋千。
现阶段,作为一个堂口、势力的重要成员,如果你不明白一只黑猫在丰都城代表什么,显然就不够格。尤其他还曾见过一回……虽然当时瞎了眼睛,但事后印象也更深刻。
“咦,这只猫……”
照理说包厢这边的防护是相当严密的,怎么也不该让小动物蹿进来,而余慈也记起,前几天他刚搬入真修圈,不就是这只黑猫钻进了洞府吗?最后又被呛了出去。
他转向顾执,当时这位也在场的。可如今的顾执,纯粹是个呆瓜,再看管征,那壮汉脸先是迷茫,随后便看着那猫,张口结舌。
余慈立刻不作声了,看眼下的气氛,低调一些才妥当。
黑猫在纱帘荡了两下,就钻到了帘子后面去。那里连着一个高台,能够居高临下,看到拍卖大厅的全景,不过余慈等人在包厢中,还是看法术摄过来的投影。在彩色的光线中,三人对视一眼,都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怎么说起。
最终是顾执干涩开口,他察颜观色,见九烟还有点儿没搞清状况,就准备提醒一下:
“那位是……”
而这时候,拍卖大厅里也出了点儿意外情况。在做完一个拍品后,拍卖师忽然道:“诸位同道,现在休会一刻钟。”
一言既出,拍卖大厅中嗡嗡之声骤起,诸修士个个愕然:这哥们儿是傻了?
前面辛辛苦苦弄起来的火热气氛,一旦中止,还不立刻扔到冰水里去?
拍卖师的表情也很古怪,宣布休会之后,就匆匆下了台,这个情况下,拍卖大厅里更是议论纷纷。
包厢里,余慈三人也是莫名其妙,那猫的来历,顾执差点儿也忘了说。被这件事缓了缓,顾执又觉得,直接说穿不太礼貌,就请余慈到包厢外去,准备仔细交待一下。可两人刚站起身,帘子又动。
“搞什么鬼……”
黑猫咪咪呜呜地又从帘子后面钻出来,为隐秘计,拍卖场中用高妙法阵切割了无数独立区域,又有宝物干扰,想不动声色地探听情报,并不是那么容易。她也懒得去做,刚刚街逛时,听到消息就兴冲冲过来,如今嘴里馋了,见三人桌的精致茶点,颇是中意。
由于前面在内视,余慈是唯一没动过自家茶点的,黑猫理所当然地跳到他桌,伸爪揽过糕点碟子,先伸出舌头,舔两口试试,觉得还成,就是那茶杯不知道余慈沾过没,就道:
“换个杯子来。”
咣当一声,却是管征跳起身时,碰翻了自家杯子,他却顾不得身狼狈,道一声:“我去。”
言罢就要出门,黑猫就奇怪了,嘴里咬着点心,抬起头来:“这么心虚,你见过我?”
管征是真紧张,他垂下头:“当年在不老泉,见前辈与岛主切磋。”
“岛主?哦,叶缤的徒子徒孙。”
黑猫,亦即湛水澄再无兴趣,又低下头去品尝榚点,吃了小半口,管征已经转了回来,难得粗中有细,是用托盘将茶杯送,自家碰到没碰。
舔了舔茶水,湛水澄挺满意的:“不错,都是小辈,我也不白吃你们的,你们过来是想要哪件宝贝?除了我师姐丢的那件九幽牢,其他的,都可从我这里支一件。”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临时撤货 真假消息(上)
虽然在场的三位,都不是见钱眼开的那种人,仍不免感叹:真是慷慨大方!
要知道这场拍卖会涉及的法器,最次的一个也要在祭炼十一重天之,尤其是现在拍卖过半,剩下的价值只会高。要是三人可劲儿地要,其最终价值很可能要超过百万如意钱。
当然,做到那地步,也不要认为湛水澄是傻子,因为一件法器,给这当世第一等的符法宗师留下糟糕印象,难道是很好玩儿的事吗?
三人都不傻,齐齐起身,向仍大快朵颐的黑猫行礼致谢。
对此,黑猫嗯嗯两声,并不在意。
再度坐下,余慈还有点儿别的心思,听到“九幽牢”这个词儿,他心里就是一跳,尤其是“师姐”那个前缀,尤其让人惊心。此时他已经隐约猜出眼前这头黑猫的身份了,至于这位的“师姐”,他大约只认识一位。
想到这儿,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妙。
还未想出所以然来,大厅中,拍卖师终于登台,重新开始拍卖,湛水澄的猫眼便瞪圆了,暂时也不去享用茶点,盯着法术投影,显得十分专注。
当真不妙,看起来,这位竟是有势在必得之心。至于怎么得法……余慈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当机立断,便准备起身,出去做事,没想到另一边顾执也作势欲起,两人视线一对,都是愣了。恰在此时,大厅中,拍卖师刻意平静的嗓音响起来:
“诸位道,在此先公布一件事:本次拍卖的第十五件拍品,即九幽牢,因寄卖者的强烈要求,临时撤下……”
刚说了一半,后面“本阁为此致歉”之类的言语,便被嗡嗡的声响冲散了。
在法术投影中,一时间竟有七八个人冲动地站起来,张口就要叱骂,但他们各自也没想到竟然一下子跳出这么些“同类”,都是愣了一下,才将暴怒的情绪发泄出来。
台拍卖师见到这情形,头皮发麻之余,心里也在滴血,看这九幽牢受重视的程度,若能顺利进行,在他手里怕是要拍出个三倍五倍的天价,可因为那荒唐的理由,这一切都变成了同等的压力和质疑,潮水般涌来。
作为随心阁里一流的拍卖师,他虽是见惯了风浪,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在一片混乱之后,终于有更尖锐的质疑起响起来了:“已经列青录紫章的宝物,说撤就撤,把天下同道当什么了?你们随心阁的招牌声誉在哪里?”
这质疑是从某个包厢里发出来的,响彻大厅,代表着相当一部分高等修士的立场,拍卖师正搜肠刮肚罗织语言,身畔却有人轻声回应:“随心阁行事,有一套既定的规矩章程……”
拍卖师如蒙大赦,忙退后一步,将位子让给了已走台来的沈婉。只见这位女掌柜容色淡定,面对下方的“群情激奋”的局面,不紧不慢地道:
“九幽牢此等重宝,非是本阁所有,只是由我方寄卖,最终卖或不卖,只要未曾真正达成交易,寄卖方肯定是有权力收回的,当初有这等协议,就有风险,由此造成的损失,本就是风险的一部分,本阁自然担着,也不能因为宝物在手,就翻脸不认人。
“生意、信誉往往难以两全,相悖时,本阁既定的规矩章程已明示,以‘首信’为重,持此立场,万劫不易,方是本阁的真正招牌。本阁与寄卖方立约在先,故而优先考虑那一方,有不当之处,请诸位理解见谅。”
这理由能撑得过场面,却无法说服那些感觉被耍的修士,像是刚刚发话的包厢里,就又是一声冷笑,明显还要再说些什么。
与之同时,在另一个包厢中,余慈目瞪口呆:俺什么个时候说要把九幽牢撤下来了?
脑子里正混乱的时候,眼前又一花,那只黑猫直接不见了踪影。
顾执一拍大腿:“哎呀,湛仙子脾气好急!”
这边话音方落,大厅中就响起那位毫不掩饰的恼怒声音:“以为撤下去,就能让我蕊珠宫善罢干休了?”
这一下拍卖大厅中又是哗然,包厢中,余慈三人也坐不住了,觉得看投影不够直接,直接掀了帘子,到阳台去。这里视野最好,能清楚看到下方大厅前方,一头黑猫高傲地昂起头,站在展示用的石台,虽然高度比沈婉还要低一些,却有睥睨之姿:
“人在哪儿?”
听到一头猫开口发出人声,拍卖大厅中先是哄然,但很快就陷入到一个极古怪的气氛中,大声话说的人越来越少,倒是“窃窃私语”之类,大行其道。显然,在北荒这个消息特别灵通的地界,人们很容易就能认出某些目标来。
沈婉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与传说中爱猫如命,又喜怒无常的蕊珠宫三宫主见面,她一时摸不清脉搏,只能小心应对:“是湛仙子,晚辈沈婉见过。”
黑猫的尾巴不耐烦地摆动两下:“直接点儿,那个拿了我家大师姐九幽牢的家伙在哪儿?”
这话的杀伤力,比前面九幽牢临时撤下时,还要猛烈十倍,在一阵已经过份重复的哗然声后,有人便放声大笑:
“原来是你们随心阁自己心虚,还拿那破理由出来……”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随声附和,声势看起来也相当了得。沈婉眉头皱起,看了一眼台的黑猫,正要有所回应,场中却又响起一记喵呜声;
“聒噪!”
声音其实不大,但场中瞬间静寂下来。
黑猫在台摇头晃脑:“当时师姐确实是吃了亏,比这更重要的东西都丢了,说出来又有什么?蕊珠宫的脸面,自己维护就好,闲杂人等少凑热闹!”
沈婉终于抓着机会:“照前辈所说,这似乎不能怨寄卖方……”
“那又怎样?”
“前辈,万事不过一个‘理’字……”
“猫嘛,睡觉、撒娇、发脾气,从来就不讲理呀!”
那理所当然的口气,真的把沈婉噎得很惨,但又不得不据理力争:“可我听说,羽仙子与前辈颇有不同……这件事,前辈是不是要听一下羽仙子的意思呢?”
又更晚了,抱歉……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临时撤货 真假消息(下)
包厢这边,顾执啧了一声:“沈掌柜今天运气不好……但也不差。”
余慈明白他的意思,碰湛水澄这样的人物,确实可称之为不幸,但早一步撤下九幽牢,避免了更直接的冲撞,又因湛水澄的直率,多一个缓冲的余地,看起来至少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
不过余慈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九幽牢临时撤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真正的寄卖方,他肯定没有这个要求,要说是沈婉见一直联系不他,自己做出决定,也不至于临到阵前,才匆匆更换,让随心阁都陷入被动。
真奇了怪了……
他思考的时候,沈婉总算是稍微抓着点儿湛水澄的脉搏,连哄连劝,将那只可能是天底下最可怕的猫咪引到台下去,说是另行商讨,至于剩下的烂摊子,就交给可怜的拍卖师去处置了,可以想见,有这番插曲在其中,后面的拍卖会是怎样的艰难。
余慈是没心思再看下去了,正想用个什么名目退场,便见顾执扇敲掌心:“沈掌柜这回怕是有难了,咱们可不好坐视,九烟老弟,管征老弟,愚兄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妥当?”
见两人都看向他,顾执微微一笑:“刚刚湛仙子是在咱们包厢出去的,咱们还有点儿端茶倒水的微功,又蒙她看重,赠了三件法器……虽然还没落实,怎么说也是份儿交情,说不定就能说点儿话,如今沈掌柜这麻烦,说理是没可能的,只有谈谈情份之类,这就轮得咱们出场了。
“英雄救美谈不,怎么说也能全一份与沈掌柜的情谊。若是惹恼了湛仙子,想来以她的性情,也不至伤人,最多舍弃那件没到手的法器,这里的损失,由老哥我来补,如何?”
余慈心里千肯万肯,但因旁边还有个管征,却不好太积极地表态,只作沉吟状。过了片刻忽觉得不对,一抬头,却见顾执和管征齐齐拿眼看过来。
啧,倒是忘了,管征和他师姐苏雨,能让沈婉帮忙寻找调香师,肯定也是有交情在的,弄了半天,这里就他一个外人。
他当即拍了板:“一件法器而已,说什么补不补的。”
顾执大笑:“我等也是有志一同,来来来,同去同去!”
如今的随心阁,可说是如临大敌,想去凑热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顾执头面熟,直接将关系扯到皇甫杰那里,知道他们和湛水澄有些交情,这边自然是忙不迭地请进。
不过他们不可能一窝蜂进去干涉此事,首先还要探明情况,对此,顾执既然是头一个提议,眼下也当仁不让。
不过他摇着扇子才进去半刻钟,便披头散发地撞出来,脸还给划了两道抓痕,鲜血淋漓,见余慈和管征的表情,不免有些讪讪。
“湛仙子正恼火的时候,我时机把握有些不当。”
三人一时面面相觑,顾执唔了一声:“管老弟与湛仙子也是旧识……”
话没说完,便见管征把手连摇,一个粗壮的汉子不自觉就有瑟缩的模样:“不成的,我见着那位连话都说不囫囵。”
顾执又看了余慈,但自己就摇了头。他前面让九烟“让利”已经比较冒昧了,再指望也不现实,再说,这位看起来也不是个擅长交流的,不免十分头痛。
不过出乎意料,九烟竟是主动询问:“里面是怎么个情况?到现在都没动手强抢,湛仙子应该别有打算。”
“要是能见到那九幽牢,早动手了。”
顾执整理衣装,同时摇头叹气:“现在湛仙子要随心阁指认寄卖方,随心阁则不愿坏了招牌,两边根本不可能谈拢。”
正说着,三人头皮都是一寒,那种宗师级别的神意感应,便是不带丝毫杀意,也足够他们为之凛然。
顾执便苦笑:“看看,湛仙子干脆自己了,她要真放开感应,整个丰都城有几只老鼠都逃不过……呃!”
眼前黑影倏地闪过,那正是湛水澄所化的黑猫,从他们眼前划过,直接撞入了隔邻的房间。防御的法阵嗡嗡鸣叫,但转眼就消停了。
三人忍不住好奇,便凑着墙壁开裂的缝隙往里看,只见黑猫正在屋里桌,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面前绕圈儿,不时摸摸嗅嗅,似乎有些困惑。
“湛仙子,莫要做得过份了!”
后面又有人影追来,那是皇甫杰,身为随心阁北荒总柜的第一号人物,关键时刻,他是能拿出气魄来的;“蕊珠宫也不能在我随心阁的地面为所欲为……九幽牢?”
后半截话陡然变成了惊咦,他猛回头:“阿婉,你不是说,九幽牢让寄卖方取走了?”
沈婉紧跟着过来,看到这情形,也是发起了怔:“我看着他……”
说没说完,她肩陡然一沉,黑猫已经拽着她的衣袖攀来,毛茸茸的身子轻赠她的脸,稍一转脸,那对碧瞳便闪着光。
不知为什么,沈婉分外禁受不了这样的光泽,她想避开视线,可莫名地脖子僵硬,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心中更有恐惧之意,层层扩散。
下一刻,黑猫利爪便划了过来,尖利的指爪便如刀刃一般,闪动寒光,这个当口,她却连眨眼睛都做不到。
寒风扑面,她脑中却忽地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扯了出来,隐约听到有人惊呼,但更清楚的还是湛水澄的哼声:
“原来是着了道儿!”
沈婉恍惚片刻,眼前终于清晰起来,但脑中还是似明非明:“着道儿?”
黑猫指尖,有一道轻烟消逝:“夺心双子魔……有一魔附于神魂之,制造幻境,传递心声,另一魔接收反馈,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小辈,百不一失。什么寄卖方,真被夺心魔侵袭,你就看一头猪,也是寄卖方无疑。”
黑猫又溜下了地,几下子蹿到那方盒:“真古怪,明明已经把九幽牢骗到了手,怎么这么轻易就舍弃了?那家伙狡猾得很,一时半会儿,我也追不到的。”
众人一会儿看黑猫,一会看沈婉,后者脸色雪白,显然是给打击了,这里没有人怪她,让一个连湛水澄都称之为“狡猾”的家伙算计,又岂是她一个连还丹境界都没到的商号掌柜所能抵御?
谁也不知,这里还有一人,心头寒意森森。
乌蒙蝉蜕之后,余慈抿起嘴唇,念头越发明晰:让人给盯了!
第二百二十章 飞车血路 只欠东风(上)
余慈没法去问沈婉是怎么着道儿的。但看这种风格,再想想自家结的仇怨,心中已经猜出了三五分。
应该……是陆素华的可能性更大些。
此时也只有这位,才会为追索陆青之事,寻觅线索。九幽牢是经沈婉的手从阴窟城带来,这并不是秘密;卢遁和追魂的关系有不少人知道,后者在阴窟城和沈婉有联系,查一查就知道;还有离尘宗等修士受困于陆沉行宫,消息从卢遁到沈婉再到蔡选这条线索,也并非没有人探出来。
今在这一出,余慈觉得,像是另一个试探,只不过沈婉挡不住夺心双子魔,让人一探到底。
现在看来,彻底切断卢遁这条线,以新身份重新生活,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若是今天没有湛水澄这意外的一出,真让夺心双子魔顺利潜伏下来,等九幽牢拍卖成功,不管是余慈还是沈婉,都有较强的意愿交接钱款的,那时候,结果可以想见。
他暗抹一把冷汗,但也由此确认了一件事:迄今为止,陆素华尚未以抓到陆青的确切线索,否则也不会迂回到卢遁这边来。
这勉强也算是好消息。
尚在权衡得失,那边湛水澄已经“呜呼呼”地摆动尾巴:“好了,你们就不用谢了。九幽牢我带走,嗯,谁还有意见没?”
皇甫杰不吭声,沈婉也沉默,在这件事,随心阁是欠了人情的,再没有立场去拒绝。至于九幽牢被带走造成的损失之类,于情于理,只能由随心阁自己担着。
湛水澄哼哼两声,凑在铁盒前,伸爪子拍了拍,扭头往余慈等人的位置扫来一眼。
“喂。”
“啊?”
余慈反应慢了半拍,旁边顾执却是明白了,忙凑前两步,捧起九幽牢,笑眯眯地道:“敝人愿为湛仙子效劳。”
他理解对了,即使形象大失,但湛水澄也还算满意。做完这件事,她懒劲儿又来了,想弓腰打个呵欠,又嫌这里人多,更不耐烦:
“走了走了……对了,你们三人的宝物选好了没有?”
难得她还记着。顾执小心翼翼地捧着铁盒,笑容可掬:“在下惹了湛仙子生气,正惶恐无地,这宝物受之有愧啊。”
他是更进一步,趁湛水澄心情还不错的机会,用法器换个人情回来。哪知人家完全不吃这一套,反而颇是着恼;“你心里弯弯绕绕真是烦人,不要就不要,废话恁多,去去去!”
这是标准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任顾执脸皮再厚,也是承受不住,忙将盒子放到余慈怀中,自家退得远远的,免得让湛水澄看得烦了,又一爪子拍过来。
余慈没料到,九幽牢竟以这种方式,又送回到他手里,也是愣了下,而这时候,湛水澄已经受够了,直接一跃,到了盒子,身子尾巴蜷成一团:
“我睡一觉,把盒子送到圆光阁去就成。”
既然是湛水澄的吩咐,拍卖会自然是没法参加了。不过三件法器……不,现在是两件了,不去拿来也不太好。
余慈三人短暂商议了下,便由最悲剧的顾执留下,以其丰富的竞拍经验,帮余慈他们将中意的法器拍下,全当奉献了,另两人就结伴回去,彼此有个照应。
手里捧着重宝,出门的时候要注意,倒不是怕人抢,而是被相关众人等看见,随心阁面需不好看,余慈二人便借用了包厢的小挪移法阵,直接挪移到拍卖行外面,又匆匆了车往回赶。
九幽牢,黑猫是真睡了过去,偶尔呜呜两声,惊得管征肝儿颤,也不见醒来的意思。这种情况下,余慈和管征也不可能交谈,对视几眼,凭添尴尬,干脆各自闭目养神。
余慈自然进入内视状态,随着的时间的推移,元神真性的推演越发地接近于完备,余慈跟不那种思路,但感觉相当清晰——他离成功越来越近了,只差一点儿。
至于差哪一部分,余慈方一动念,元神真性便有感应,泥丸宫神光朗照,锁定了目标。
“唔?”余慈睁开眼,去看怀里抱的铁盒。
“……看什么啊噜!”
黑猫似醒非醒,偏转半边脑袋,这边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却是好生辛苦才支撑住的样子。
“呃,仙子您继续睡。”
余慈知道这一位感应敏锐,绝不敢表露心思,正想着如何淆乱视线,却见黑猫的耳朵刷地一下竖起来。
“湛仙子?”
“修鬼炼阴,就没有几个脑袋正常的……麻烦!”
黑猫嘟哝着支起身子,在铁盒转了一圈儿,尾巴扫过余慈胸口,大概是觉得有趣儿,又转回来拍了两记:“你们两人运气不太好,栽进坑里来了,嗯,我是不会道歉啦。”
管征听得不妙,粗豪的脸颜色发苦:“前辈,您这是……”
“招灾惹祸了呗,师傅就一直这么说我来着。”
黑猫抖了抖身子,让精神脱离半醒状态,“追来的都是鬼修,两个真人四个步虚,徒子徒孙若干……自求多福!”
说着,她再一抖,蜥车窗的帘子似乎动了下,随后外面就响起她的声音:“你们两个,来来来,到面去!”
那“你们”显然指的并非车中余慈二人,话音未落,街轰地一声响起气爆,爆音沉闷,四面则是房倒屋塌,拉车的巨蜥明显受惊,车辆颠簸扭动。
鬼修?是了,九幽牢对天底下的鬼修来说,既是最等的宝物,也是头一等的克星,那转轮屠灵魔光根本就是专为折磨鬼修造出来的东西,此宝出世,自然引来全天下鬼修的关注,不少人都誓在必得。
现在看来,这里面也有不惧蕊珠宫的厉害人物。
余慈和管征对视一眼,都是苦笑:你们打就打,把这招灾的玩意儿带走成不成?
九幽牢仍旧好好地放在余慈臂弯之间,面还半卧着一只黑猫。
“咦,湛仙子,你还在……”
“喵!”
黑猫的尾巴又在他胸口拍了两下,重在盒子蜷成一团。
余慈发怔,管征则醒悟过来:“这不是前辈,而是由前辈自创的九命幻灵符凝成的暗曜幻猫,应该是叫‘九命’来着。”
话音方落,就听前面的车夫一声惨叫,身子摔落,阴风穿透车厢,森然有声:“就是十条命,也护不得你们!”
百万红票之夜,要是断更就罪过了,阿弥陀佛!
感谢诸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减肥拜谢。
第二百二十章 飞车血路 只欠东风(下)
喑哑的迸裂声里,车厢一侧粉碎,正好是余慈所在的这边。
余慈先一步侧移尺余,任木片碎屑与护体真煞碰撞,却还是保持着端坐的姿圌势。并非他要拿架子,而是在他感应中,在阴风透入的同时,车厢之外已经被施了手段,他要是跳了出去,才真叫冒失。
令人欣慰的是,管征不愧出身名门,大敌当前,养气的功夫还是有的,佩剑已在手中,却未出鞘,只将剑势蓄而不发,余慈聚气成丝,和他短暂交流几句,管征便已会意。
他们只有这点儿时间,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此时还在闹市区,要的就是一击得手,即刻远遁。
一声尖嚎炸响,震魂荡魄之余,森森阴气运化,两只白骨大手穿透虚空,带起森白烟气,分袭车中两人。
“小心,这是白骨魂爪!”
管征仓促间提醒一声,这玩意看似实质,其实是由阴气汇结而成,虚实变化,非常讨厌。
尤其出手这人,肯定是步虚强者,阴晦如烟的气机,可以极大地干扰还丹修士的感应,形成全面压圌制,管征分明看到手爪袭来,却是很难用气机锁定,要想应付,只有一条:即全力放开他的“无量海”剑诀,生成全方位的剑势区域,看是否能乱拳打死老圌师傅之类。
可这就是各自为战了……
念头正纠结的时候,他却听到“喵”地一声叫唤,余慈怀中,那只名叫“九命”的黑猫身上,一圈浅紫的光芒扩散,在两人身上刷过。余势不止,又刷过车厢前面两头拉车的巨蜥。
巨蜥本在阴气降下之时,已是死了九成,可受此符法灵光刺圌激,竟如发了狂一般,猛向前冲。
受此影响,车厢也歪歪斜斜地向前,造成空间移换。两个白骨魂爪自然要相应微调,可就在此极微小的时段里,车厢中剑气轰鸣,有限空间内,竟放出海雨天风一般的辽阔之音。
车厢后段在轰鸣声中碾成粉碎,剑气喷薄而出,竟是极其精准地同时扫中了两个手爪。街上又是一声气爆,两边力量相激,蜥车跑得倒是更快了。
一个黑影从地圌下升起来,他是截止余慈二人的四名步虚修士之一,此时尽是愕然不解。这时,侧面有人叫他:
“老魑,你怎么搞的?”
“我怎么知道?勾老九,你刚刚怎么不出手!”
“你白骨魂爪大抱大揽,遮蔽了气机,还怪别人……”
“狗屎一堆,老圌子专门给你留了空隙来着。”
两个鬼修正争执不下,半空又传来一声低啸,双方当下中止口角,齐往前看,然后就是同声叫唤:“车呢?”
跑出不过十来丈远的蜥车竟然凭空不见,而他们分明还听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轧轧之音。
“两个蠢货,连九命幻灵符的加持都不知道吗?”
半空中,舍牟举起手中九泉幡,迎风招展,下方里许范围,都被白森森的烟气笼罩。
他是阴山派最精锐的三代弟圌子之一,此次随门中真人王九泉前来参加随心法圌会,目的就是那九幽牢。至于后面突然要和湛水澄交战,其事态变化,他不能尽知,但既然王九泉和另一人已将最难对付的人引走,对付两个还丹小辈,他自然也是信心十足。
他手中灵幡乃乃是王九泉借给他的,布下之后,短时间内,可将虚空扭曲,隔绝内外,一里的距离,就要走上九里,而其中烟气,更可对鬼修有所增益,实是一件难得的异宝。
以灵幡控场,四个步虚强者齐齐出手,对付两个还丹修士,根本不会有任何意外,所以他们根本就没让那些还丹级别的跟班过来添乱,可情势发展,每每出人意料。
“九命幻灵符加持的隐身灵光,传说中就有混淆气机之效,还有别的许多加持,不过更厉害的损脉奇毒,对鬼修却是无效……那是什么玩意儿?”
烟气弥漫的虚空中,一头雄圌壮白圌虎慢步踱出,雪白的皮毛上环着一道道条状斑纹,当然最明显的还是额头那个威风凛凛的“王”字。其上每一根毫毛都凝如实质,但微风拂动,其尖端便化成了缕缕烟气,倒与周边白烟浑化在一起。
随后,白圌虎昂起头,一声咆哮,初时还见虎啸之音,到后来纯粹是音波嗡然扩散,舍牟手中灵幡一颤,早已凝如实质的鬼体竟然有些动圌荡,这可是他进入步虚境界以后,从未有过的情况。
老魑和勾老九也不互相埋怨了,都看向那白圌虎,不知是谁开口:“何等凶煞之气……”
感叹中,那白圌虎一步踏出,竟然连带着大片气机,消失掉了,老魑和勾老九同时咒骂,也同时向外分开,瞧那白圌虎身蕴的凶煞之气,若被击中,对鬼修来说,那伤势比任何毒药都来得厉害!
“又是九命幻灵符的加持!”舍牟已经在咬牙了,“莫枭,你出手!”
指令方下,森白烟气中,绿色的体圌液飞圌溅,却是两头进入隐圌形状态的巨蜥被人一剑斩杀,连着车厢也现形出来,出手的正是莫枭,也是他的同圌门师圌弟。
舍牟一声“好”字未出,又是那海啸般的剑气,再次冲破了车厢前部,竟将鬼身驭剑的莫枭压圌制回去,虚空中又是一声轻爆,一头大雕凭空化形,拽起了险些倾倒的车厢,继续前飞。
已不成形的车厢内,余慈怀抱铁盒,看圌管征端坐原位,持剑当胸,自有剑气往来,与前面步虚修士杀得难解难分,心中赞叹连声。
原来九命幻灵符的加持,不只是简单的隐圌形灵波和损脉奇毒,而是一个至少适用于步虚级别的“法域”,在其中完全能够干扰步虚修士的气机运化,至少在这个层面,将双方拉到同等位置,不,甚至要更加优胜!
看圌管征那边吧,受九命加持,那“无量海”的剑诀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凭借着剑意精绝,竟在短时间内占据了上风。
其实还是可惜了,这家伙修圌炼的乃是虹化一路,和九命幻灵符还未能达到完全的契合,要是换他上去,以半山蜃楼剑意结合息光遁法,打个冷不防,说不定已将对面那步虚强者斩下!
这就是步虚法域、乃至更上层劫修界域的作用——压圌制与反压圌制,谁能在这儿占据上风,谁就握住了胜机。
余慈不自觉将九幽牢抱得更紧,泥丸宫中,朗照的神光却是反常消歇,随后,将某个已经全然明确的要求传递过来。
拿下转轮屠灵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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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紫砂烟壶 小赌怡情(上)
拿下转轮屠灵魔光?你教给我个法子先?
对自家元神得出的结论,余慈好生无语。幸好这时也不是走神的时候,他暂时将难题甩开,回到当前的形势上来。
感谢九命幻灵符的加持,刚刚一轮冲击,步虚法域的压制和反压制,让他对四个步虚修士的位置大致有了谱,对方的实力依然远在他们之上,但如果只是逃命的话……
旁边管征一声闷哼,双方剑气硬撼,他虽然已经不受境界压制的影响,但修为上毕竟是有差距的,凭一腔锐气抵得了一时,等对方回过气来,自然又要落在下风,而后方化形虎煞,威慑可以,却也不可能当真绊住两个步虚强者。
余慈念头转过,腾出一只手,取出一只小巧的紫砂壶,约有拳头大小,除了壶钮略有修饰,又在壶盖边缘点了九个孔之外,造型算得上朴素。
余慈将壶半遮在手心,一口灵气喷出,壶钮盖上的九个细孔,便溢出缕缕烟气,这烟与对方所布的森白烟气很快混化一处,分不清彼此。他要的就是这效果,回忆当初在剑园时,该壶原主人的用法,向管征发了个信号,那烟气便化结成网,悄无声息地飞出。
九幽牢上,黑猫的尾巴不安稳地摆动两下,竟又是一道光芒刷过,只是这光颜色浅淡,并不起眼,也就是车厢中两人才能见到,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加持。
管征早被他提醒过,当下咬牙,强鼓真煞,用出“无量海”中爆发力最强的剑势,便听剑音咆哮,如怒海惊涛,“喀喇喇”的气爆声里,虽说他剑势集束相当了得,但前面拽着车厢的化形雕煞也一阵波动,车厢更是距离散架只差一步。
这时正常修士对鬼修的的优势就体现出来,管征修炼是的上乘剑道,一步步走的扎实稳重,周围气血极旺,这阳刚血气汇结在剑势中,天然就对鬼修有克制之力,前面莫枭虽是高出一个境界,却还没有登临外域,汲取至粹玄真,鬼体阴身未得淬炼,剑势抵至,就有些不稳。
莫枭正想暂辟锋芒,忽地发现周围烟气运化有异,心头警兆亦起,想做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
烟气如网,扑上身来,其中分明蕴着迷神之力,身为鬼修,莫枭对这类法门是很警惕的,当即运转心法意图抗过,可这迷神之力好生厉害,一个恍惚,竟是忘了袭来的如潮剑气才是更直接的威胁,一声闷爆,他鬼体阴身竟是被硬生打破,不成形状。
换了常人这就是四分五裂了,但鬼修毕竟不同,他一边诅咒,一边拼接身体,然而迷神之力未过,依旧是神智恍惚,效率极慢。拼了半截猛觉不对,却发现网烟气中,竟还藏着不可小觑的收摄力量。
“混帐……”只来得及骂一声,他如今阴身残破,抵抗力大减,竟是身不由己,被烟气裹着,往那临近崩溃的车厢里投去。
“不好了!”
半空中舍牟手上一抖,九泉幡忙展开变化,让那处虚空扭曲得更为剧烈,延缓莫枭被收摄的过程,他则捏了个法诀,放出两轮如车小的碧绿阴火,投射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先救下莫枭再说。
哪知阴火未至,车厢先一步炸碎开来,那化形雕煞随后炸开,气浪迸发,烟气流散。
前面余慈二人死守车厢,已经给人一个既有的印象,印象一旦生成,就有定式,如此一来,天上舍牟,后面赶上来的老魑和勾老九都是一愣,而此时,九命幻灵符的隐身灵光也恰到好处地发挥作用。
一时间,森白烟气中,除了鬼体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莫枭,两个还丹小辈竟然又不见了踪影,这一下,连车轮碾地的声音都没了。
经过这么几次变化,什么速战速决都成了笑话。这里还是较为繁华的城区,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人物神意感应放出,探查这边的情况。
上空舍牟再骂一声,招展灵幡,要做最后努力,可就在此时,下方森白烟气中,竟是腾起一道烟箭,来得极是突然,临到脚下,砰地声化为一片大网。
这不是刚刚对付莫枭的手段吗?舍牟如何敢让这烟网沾身,闪身想躲,可当空一紫光刷下,他原是要侧移,可一个恍惚,竟是在原地打转,自然就躲不过了。
还好这回烟网的效力不像对莫枭那样猛烈,可就在此段时间内,九泉幡连震,肯定是困住的目标先后脱身。
他气得要把旗幡摔下,明明是对付两个还丹小辈,可这种处处受制的感觉,倒像是被更高层次的强者按着打,那九命幻灵符,竟是这么厉害?
舍牟气恨交迸,余慈则是怦然心动。
脱出了那烟气范围,对方也是有些投鼠忌器的,危机已经远去,他想得就多了些。不得不说,这个九命幻灵符真的很适合他,要说他其实也会来着,还是当初从天篆社的卷轴上学来,只是火候尚浅,远远达不到这样神通广大。
不知以后研究研究,又或者找湛水澄请益,是否能达到这种地步呢?
这样想着,他伸手去碰猫身,想探探上面的玄妙,那猫却是极有灵性地一扭,随后尾巴抽上他手心:“爪子拿开!”
余慈像是给烧到了,手猛缩回来:“湛……湛仙子?”
“知道还摸?占便宜是啊喵?”
黑猫碧幽幽的瞳孔盯着他,盯得他冷汗直冒:“你不是去……”
“两个鬼修真人而已,九命自己就能应付。简简单单的障眼法,你们都看不穿,啧……”
湛水澄看起来也不怎么计较他一时失礼,哼哼两声:“我想试探后面那人,现在看来,那家伙谨慎小心得过了份,又或者志不在此,在旁边看了几眼就跑掉了。”
“后面还有人?”
“嗯哼,当然,那人我也记住了,要是她再敢进入方圆千里,我要她好看!猫可是记仇的……呜,你这壶不错,吞烟吐雾的,让我玩两天?”
“还不是仗着仙子您加持……”
余慈本能要找理由回绝,但话到嘴边,忽又有了变化:“说起来,我这紫砂烟壶,是个能收摄神魂的,倒能和九幽牢搭配呢!”
**********
虽慢不断……
第二百二十一章 紫砂烟壶 小赌怡情(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紫砂烟壶小赌怡情(下)
[更新时间]2012-05-1413:54:08[字数]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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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余慈一边将手中紫砂壶摆出来,坦白说,这紫砂壶卖相一般。==HU.
不过有前面的发挥打底,湛水澄便带着猫类的好奇心,伸出前爪,像玩球一样拨nòng,幸好这紫砂壶,壶盖不经特殊手法,也打不开,才没让她nòng散了。
此壶是在当年剑园中,那个什么“仁义无双”萧浮云,所使用的丧luàn九孔散魂烟壶。
因为这宝物是比较出名的,说不定就牵连上东阳正教这个魔mén巨擘,所以当初在yīn窟城,余慈就没有将此宝jiāo给沈婉寄卖,原本是想着从三家坊这地方出手,可这几日扮演九烟,想到一个调香师,没有一件相应的法器,未免招人怀疑,就拿出来用,“九烟”之名,其实也是从此壶上来。
他事先还用心炼法火,在不损害结构的情况下,尽量改头换面,原来壶钮上一对jiāo缠搂抱的鬼相,就因为太过显眼,给化去了。
现在唯一的破绽就是,这宝壶的祭炼层次,只是临时堆上来的三重天,与还丹修士的主战法器不甚相符,不过余慈也有理由,就说是以前的法器损毁,这一件是刚淘换来的,刚入手没多长时间。
事实证明,他想得有点太细了,至少在湛水澄这边,是完全不在意的。
玩了一会儿,湛水澄就在砸嘴:“不错,一个收摄,一个折磨,倒真能配合起来……嗯哼,这里味道不对啊。~~”
尾巴拍了拍下方铁盒,顺势又在余慈xiōng口点了两下,它现在倒习惯了这个动作:“原来你也在打主意。”
余慈低头:“湛仙子明鉴。其实鄙人对九幽牢也tǐng有念想的,不过既然是那种情况……”
“哼,你这人外表老实,其实心里huā活也不少,这话照样不尽不实,不过看你刚刚jiāo战,也算有勇有谋,看得让人爽利,就不和你计较啦!”
“全仗湛仙子加持。”
“虚伪!该是灵符加持的就是灵符加持,我可没多用一点儿力气,又或者,你是在置疑我的符箓效用?”
余慈真被她噎得不轻,幸好此时管征在旁边怯怯地提了一句:“前辈,咱们现在这是回圆光阁?”
见余慈两人一口气闯出了森白烟气区域,后面四个步虚修士越发踟蹰不前,这时他们上面应该也传来消息,那烟气区域急剧收缩,等完全消失之际,四个步虚修士也闪得远了。
至于更外围那些还丹修士,连脸面都没敢lù,就四面散尽。
劳师动众而来,最终成果就是斩杀了两个拉车的巨蜥——车夫坠车早,被湛水澄顺手加持了一记,除了被鬼气浸体,回去要病一场,其他也没什么损失。
这种战绩,换了是余慈,也没脸留下。
对这些人,湛水澄懒都懒得理,她的兴趣还在余慈这边呢:“回吧……对了,你主动提出来,是真想要这九幽牢?”
余慈早知道她的大方,听她这么讲,明知可能xìng不大,心里仍不由跳动两下,点了点头:“想得美哦,我师姐的东西,好不容易拿回来,说给你就给你,当我是败家子儿?”
她虽是拒绝,但余慈见她说开了,也先松一口气,若是湛水澄直接一口回绝,他只能别谋他法,如今只要有得谈就好,这时候顾不得后悔当初做出的将九幽牢卖出的决定,紧赶着道:“鄙人愿以市价购进。”
就是市价,也绝对是一个大数目,至于他有没有这笔款子,以后再说。
湛水澄倒真有些奇怪了:“你是要九幽牢,是和你的烟壶配对吗?不说你把这烟壶祭炼到有用处,要huā多长时间,就是祭炼成了,你修炼玄mén正宗心法,和这两样法器根本不搭界,到过来不过多关几个人而已,对你的修为可没没有半点儿好处。”
对她的眼光,余慈并不吃惊,也知道她所说实是金yù良言,但他要修的是自家神通,这一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所以他干脆来个默认。
湛水澄“哧”了一声,灵动的碧瞳转了一转:“其实嘛,这九幽牢,我师姐也不怎么喜欢,我只是想拿回去臊臊她,可有可无的东西嘛,给你也无妨。不过让你占太多便宜,我也很不爽啊,怎么着也要出个难题才行。”
呃,这话您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扑”地一声闷响,黑猫的尾巴又打在余慈xiōng口:“咱们就赌一场好了。”
“赌?”余慈眨眨眼,这是来的哪一出?
“小赌怡情,睡觉什么的当然不错,但偶尔也要找点儿刺jī才好啊呜。”
余慈知道这是没有回绝余地的,只能苦笑:“那,湛仙子,咱们怎么个赌法?”
黑猫顺口道:“就赌斗符吧。”
此话一出,别说余慈,就是管征都扭过头来,呆看着她。
“看什么看!”
就算湛水澄那神经回路非常人可比,让两个小辈这样看她,也略有讪然……好吧,她脱口而出的话也太赖皮了点儿。
还好她反应灵便,就哼了一声:“没说和你斗符,是明天有个老家伙过来和我赌赛,赌的就是斗符,我让你猜,谁胜谁负。猜中了,九幽牢给你,猜错了,猜错了……”
她还真没想着想从余慈那边得到什么,一时就觉得自家tǐng吃亏的,恼怒之下,又用尾巴狠敲这厮xiōng口,发狠道:“你输了,我就把你变成老鼠,玩个三天三夜再说!”
余慈猛打一个寒颤,看湛水澄表情,全没有半点儿松口的可能。又左右看看,碰到管征视线,便见这家伙脸上表情古怪,一路往后缩,显然是绝无胆量干涉。
他想一口否决,但话出口时,想想那已经近在咫尺的神通,再想想湛水澄深不可测的符法修为,若是押她赢,怎么着也有七八成的胜率吧。
一咬牙,全当自己没了面皮:“赌了!”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敢问湛仙子,明天来的那位是……”
“还能有谁,辛乙嘛!”
“……”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华宝鼎 坚定立场(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三华宝鼎坚定立场(上)
[更新时间]2012-05-1500:38:24[字数]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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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坐在自家dòng府静室中,还有点呆怔。\\首发\\
明天真是一个关口啊,想想要拿两位符法宗师的斗符来打赌,他就觉得脑仁儿疼。
不过,能看到一次堪称此界最顶级的符法宗师比斗,对余慈来说,也是最最宝贵的经验无疑。前两日在黄泉秘府中,观摩辛乙的三十六天神通,就让他受用不尽,引发了元神的灵感,眼看就要有所成就。
这样,他对明天又有极大的期待。
思路转到三十六天这边,他又想起自家只差临mén一脚的成果,心神渐归静寂,与紫府元神jiāo流。
元神确实传来不少信息,可那些东西又太过chōu象,细思来很是伤神。非但如此,他习惯xìng地要打开心内虚空时,心念竟极是滞涩,不像以前那样自然流畅。给他一种感觉,此时心内虚空正进行着一场极关键的变动,且此变动终止的信号,就是轮轮屠灵魔光的刺jī。
若是现在强行打开,很可能会有一些不可测的后果出现。
这……这还把自己给bī到绝路上去了?
余慈带着疑huò,挨过这漫漫长夜。
第二天一早,余慈就起身赶往圆光阁,他来得太早了,湛水澄看起来完全没有与辛乙对决的觉悟,依旧在呼呼大睡,是由紫蕖接待了他。
莫看此人是shìnv身份,但一身修为,竟然是步虚境界,真是愧煞男儿。大概是由于境界和身份差距的问题,紫蕖对他是一种冷淡的客气,也不和他多说话,奉上茶水之后,就默默站在一边。
余慈扮演的九烟,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干脆也不说话,稍品茶茗之后,便闭目养神,气氛自然有些尴尬,不过他连变老鼠都不怕,还怕这个?
如此还没有两刻钟,圆光阁外面,又有人拜访,
这本不奇怪,自从湛水澄到丰都城来,圆光阁外面几乎就没断过人,余慈刚刚进来的时候,不知接收到多少疑huò兼又妒忌的眼神。
但外面这位,拜访的理由相当古怪,竟是来找余慈的,说是奉湛仙子之命,给九烟送昨天拍得的法器。
照紫蕖的想法,让余慈到外面去接就好,可转念一眼,这个闷口葫芦是三宫主邀来的客人,这样支使未免失了礼数,只好亲去外面。
不一刻,她秀眉微蹙,引着一人进来,不是顾执又是哪个?
见了余慈,顾执眨了眨眼,随即笑道:“九烟老弟,你真让我一通好找,去dòng府也不见人,还是和管征那边打听,才知道今天你要到圆光阁来。”
见顾执这模样,余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昨天他还奇怪呢,拍卖会早就结束,这家伙还没把竞拍的法器送过去,原来是借着机会,到圆光阁来凑热闹,这家伙的胆量,也真让人佩服。
做戏做全套,他也站起身,黑脸上维持着惯有的木讷沉静,拱了拱手:“劳烦了。”
“湛仙子赐下的机会,愚兄是万万不能等闲视之。来来来,看愚兄为你拍下的法器如何!”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是一件五sè斑斓的小鼎,不过碗般大小,看上去像是染了许多颜料,污去了本sè。
余慈一看就想笑,倒不是因为这鼎难看,而是他两次和顾执去拍卖场,这老兄出手都是冲着yào鼎去的,不知是巧合呢,还是真有这癖好。
当然,顾执选这yào鼎自然有他的理由:“九烟老弟,昨天你说要一件即刻用得上的天成秘宝,我思来想去,还是这件‘三华鼎’最为合适。你看这鼎,乃是由域外五玄铜打造,一来炼yào的功能是极好的;二来可将炼出的杂质为化为五毒烟障,攻防皆宜;三来可以蕴储罡煞汇结之物,大有增益之效。”
余慈看得连连点头,果然是件好宝贝,顾执的眼力的确值得信任。
炼yào不必说,余慈目前的身份,日后再收了灵犀散人残灵,必是要大用的;五毒烟障是个废物利用的功能,不过若是积蓄多了,威力也不可小觑;至于最后蕴储元气化物之能,更是有趣。
按顾执的说明,只要施展特定灵诀,这鼎可以事先将他那些化形凶煞收进去,持续养护,时时增益,等到应敌时放出来,还不影响他再造出新的,攻击力强了何止一倍?更能收到出奇不意之效。同理,以引气成符手段结成的符箓、九地元磁神光那样特殊力量,同样可以收摄其中,关键时刻再放出伤人。
这是顾执想到余慈那“化形十煞功”,特意竞买下来,与之相配合的,当真是有心了。
余慈身上宝物已是不少,不过拿到这“三华鼎”,还是比较喜欢的。顾执jiāo鼎之后,又絮絮叨叨地讲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这鼎在炼yào时,要清空蕴储的罡煞;使用蕴储功能时,最好是选择同一xìng质的罡煞之类。
这些事项,他恨不能掰开了、róu碎了,逐条说明,时间自然也过得飞快,中间紫蕖几次想赶人,都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
凑个紫蕖见不到的时段,顾执又冲余慈眨了眨眼,那意思是:
“什么时候开打?”
余慈正要回应,耳边就咪唔一声响:“紫蕖,你来……唔,怎么多个人?”
湛水澄终于醒了,不过如今怕是还在内间chuáng上打滚,努力挣扎之类,声音就透着慵懒和mí糊。
“是顾……”
余慈话说半截,那边声音骤然一清:“啊呜?是那家伙!他是来看热闹呢,还是看笑话?出去!”
顾执闻言大惊,没有辩解,转身要走,却已是迟了,接下来腰上一痛,便如腾云驾雾一般,直飞出厅外。
看顾执的下场,余慈干咳一声,正式与仍未lù面的湛水澄打招呼:“湛仙子早。”
“你想了一夜,想好押谁没有?”
余慈眼睛都不眨一下:“自然是仙子您了。”
他早就想好了,以湛水澄的xìng情,现在押在她这一边,输赢且不说,至少表明了支持的态度,就算是输了变老鼠什么的,后面还有的谈。
反之,就算是押在辛乙那边,并最终获胜,惹恼了那头喜怒无常的猫儿,又能有什么好处?
大概九幽牢还是会给的,大概也不会变老鼠,但什么蟑螂臭虫之类,可就说不定了。
那样他还不如死了好……
所以,这场赌赛的本质,其实就是站稳立场,盼着湛水澄赢,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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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华宝鼎 坚定立场(下)
闻得余慈发言,湛水澄果然是猫心大悦,道一声:“小子聪明。”
余慈觉得和她在一起,自己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脸上还要维持住,十分辛苦。如此等了片刻,那湛水澄大约是赖床到了点儿,道了一声:“进来吧。”
闻声,紫蕖看他一眼,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引路,一路快行,转眼到了圆光阁最上层,也就是湛水澄的居所。进来屋子,余慈先是注意到这里层层垂落的纱帐,随后脚边一动,低下头,就看到黑猫蹭蹭他的小腿,抬头看他,碧瞳中闪动幽光。
余慈本能用一个“湛仙子”招呼,可声音还在舌尖打转,就醒觉不对,将那声称呼咽回去,咧嘴笑道:“这是九命吧。”
说着他弯腰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黑猫咪起眼睛,脑袋随他手掌的重量点了两点,煞是可爱。
紫蕖有些奇怪,回头看他,但最终也没说话。帐子深处,湛水澄嘻嘻地笑:“咦,竟然看出来了,有时候连紫蕖都会弄错呢!”
这猫比你文静乖巧一万倍这种事儿我会告诉你吗?
余慈嘿然一笑,紧接又听对面呵呵道:“我倒是对你更有信心了。”
干嘛对我有信心?
疑惑没得到解答,重重纱帐之后,心情大佳的湛水澄元气充沛,活力四射:“走了走了走了走了……辛乙老儿,今天你败定了呀呼!”
不是在这儿吗……念头方动,眼前紫光刷过,无可抗拒的力量便圈住了他,眼前一花一暗,已经突入了丰都城上面厚厚的地层中,再一闪就是呼啸的黑沙风暴。
但在漫天的黑沙中,有一片区域闪亮,同时,有汩汩之音,若山泉漱石,流淌在嗡嗡乱鸣的风暴里,出奇地将所有嘈杂的声音过滤掉。
定睛看去,那一片黑暴的光亮区域内,有阳光深林,鸟语花香,又有瀑布水烟,奇石碧潭,好一派山林景象。
毫无疑问,这是三十六天的神通。
余慈观看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闯到了里面来。北荒黑暴转眼就成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只有静谧清悠。
余慈左顾右盼,看也看不够,倒是符合常人的好奇心,他甚至伸手触碰岩石流水,想看看是否真实。这时他发现,九命就靠在他臂弯里,扒着衣袖向外看,碧瞳滴溜溜转着,也是个好奇的样子。
那,湛水澄在哪儿?
微怔之际,头上一沉,另一只黑猫抱着他的脑袋爬到了上面去,把发髻当扶手,登高望远。
“这老道,也不知道出来迎一下……往北!”
余慈看着脚下铺展开来的山林,一时茫然,哪是北?但这茫然也仅持续了很短时间,他生死玄机本就寄托在玄武星域的北落师门之上,有天星参照,无论如何都不会迷路的。
他举步向前,绕过前方的瀑布深潭,山林小径依然曲折,余慈却始终没有错乱方向,到后来,他后脑勺被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两下,听到一声赞语:
“不错。”
说音方落,前面忽有一道云桥铺开,余慈一步迈出,正好落在上面。
**********
顾执捂着腰,从圆光阁出来,迎面撞上一行人马。当头一人身材瘦高,背脊稍微佝偻,略显老态。
“哟,贺大先生。”
他招呼的正是三家坊名义上的最高首脑,贺家家主贺大先生。
贺家五兄弟,老五如今已是死了,老四不成气候,贪恋花色,如今已经是十停里死了九停,老三粗鲁,老二严谨却无魄力,是个守成之人,也就是这位贺大先生,确是人中之杰。
在北荒,他将三家坊经营得蒸蒸日上,堪称地下势力的龙头,真论实力,北方四宗也瞠乎其后,便是背靠魔门东支,也足以让人佩服了。
两个视线一对,贺大先生便露出温和的笑容:“顾老弟,最近可忙啊。”
顾执刷地一声打开折扇,给自家扇风:“哪里,瞎玩儿吧。”
“瞎玩儿能进去圆光阁?厉害厉害!”
“这不刚给赶出来,娘的,肯定是受内伤了……”说着,他摸上后腰,可劲儿揉了揉。
贺大先生就笑:“可那位新近来的调香师,还在里面?”
“你说九烟老弟?三家坊消息就是灵通,那可是人才啊,就是不太走运,让湛仙子耍的滴溜转,今天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能让湛仙子耍弄,别人求还求不来。怎么说运道不好?”
贺大先生哈哈一笑,但也觉得这玩笑轻浮了些,就换了一个话题:“长青门招揽人才,正当其时。顾老弟,年前我就和青松道兄说起过,去年岁入足足少了两成,各方可是都有些意见。”
顾执也笑眯眯的:“这事儿我从不参合,大先生不妨再给我师兄提一提?”
“之前也和青松道兄交流过多次,穷则思变嘛,鬼狱散再怎么运作,都在北荒。人是有限的,这两年死掉的比进来的多,市面不景气……哎,听说青松先生也考虑外扩?”
“绝无此事!”
顾执脱口而出,随后就发现自己失态,又是哈哈一笑,合上扇子,摇了一摇:“大先生,这可是关系着我的身家性命,你可不能吓我。若是外扩,乱了章程,那些正道宗门绝不介意将我长青门满门斩绝,以后大先生请我喝那千日醉,我怕是连魂儿也飞不去了。”
“原来是误传?”
“自然是误传!”
顾执说得斩钉截铁:“好好的生意不做,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去寻死,真当人是傻子不成?想来大先生也是一样的想法。”
最后这句意思含糊,也不知是拿哪个来参照。贺大先生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只是点头,并未回应。
顾执又笑道:“我想三家坊想必不至于将些许浮财看在眼里,是也不是?眼光远近高下,就在此中了,佩服,佩服!”
贺大先生这才抚掌笑道:“彼此,彼此。”
至此,两人再说几句废话,各一拱手,分道扬镳。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无尽宝库 初战告捷(上)
对了,九烟是秃头来着……前文已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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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上云桥,余慈忽地深不由己,飞举半空,下方山涧林泉胜景片断都一掠而过,速度惊人。
“这是往哪去?”
“由他去就是。嗯,大概他是看到有你在,专门铺了云桥出来,我自己进来那么多回,可从没这待遇。”
说着,黑猫锋利的指爪伸缩两下,森森寒意的透过头皮,让余慈脖子发僵。
嘴里只好连吹带捧:“湛仙子自己来,当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鄙人跟进来,也就是个累赘,辛乙前辈想来也是看到这一点……”
“啪”地一声,黑猫的尾巴又拍在他后脑勺上:“你和那个、那个叫什么顾执的在一块儿,怎么就学他油腔滑调了?”
余慈立刻闭嘴,心中却是暗忖:谁碰到变成老鼠蟑螂臭虫之类的大劫数,大约都是如此。
说话间,他已经看到了云桥的另一边,却是高峰参云,巍然耸立。观其距离,不一刻便到。心情渐渐缓和,他心思又回到刚刚那件事上:
这一片虚空,究竟是真是幻?
若是真,是如何挪移至黑沙风暴之中?若是假,又是用的哪门幻术?
别人到这里来,最多就是想到这里为止,而余慈却要更进一步,他还想知道,若这是真的,如此虚空,又该如何架构才是?
所以他左顾右盼,就想找到一个线头,如此作法,本无可厚非,可他却忘了头顶上还有一位。
黑猫也跟着东摇西晃,偏偏脑袋上光溜溜的,找不到扶手,不由大嗔:“没见面世面的家伙,你淡定点儿啊!”
能有深入接触这般神通的机会,我怎么淡定?
余慈腹诽一记,但猛然间又想起,放着这样一位大能不问,自家绞尽脑汁,岂不愚蠢?
“正要向仙子您请教。”
余慈当然不会真去问那些很内行的话,他就是请湛水澄为他做一下简要的介绍,至少也要明白,这地方是真是幻。
湛水澄回答得好生流利:“这要看辛乙的想法,若他想要这里成真,神通加持,就是真的;若他想这里是假,撤去神通,这里就和泡沫一般。”
“神通?”
“就是辛乙的三十六天神通嘛……对了,你不要动脑筋想这些,没好处的。”
此时,云桥将他们送到了那座高峰之上,出乎余慈的意料,上面没有人,有的只是一个蒲团,摆放在悬崖边上。山风颇大,可是蒲团安放得极稳,就像是嵌进了岩石一般。
湛水澄一点儿都不奇怪,尾巴扫了两下,提醒余慈:“给你准备的。”
什么意思?
“我们斗符场面挺大的,而且颇耗精力,说不定我就把你忘了什么的,你确认要一直跟着?”
当然要啊!
余慈险险脱口而出,但理智还是助他按下心底火热的渴望,只用了一个较委婉的说法:“我就在这儿呆到结束?”
言下之意是,咱们可是有赌约,我不跟着,怎么确认谁胜谁负?
事实证明,他说得太委婉了些,湛水澄根本没想那么多,只道:“再确认一遍,你是压我赢吧?”
余慈全无迟疑,点头应是。
“很好……九命。”
余慈臂弯内,九命很懂事地喵了一声,从余慈怀里跳出来,与之同时,余慈头上一轻,湛水澄腾跃而起,与九命一起,化光而逝。余慈哎了一声,再看时,就只能见到碧空流云了。
进入这地界之后,竟是被抛下,他一时颇有失落,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调适过来,末了按照湛水澄的说法,到悬崖边上,坐在那蒲团上。
说实在的,这位置相当不错,居高临下,览尽胜景。远眺时,山峦起伏,翠色满目,水烟澹澹,偶尔一阵大风吹开云层,甚至能看到天地边界,那一道的壮观的水波长线,山高海阔,令人心胸一畅。
就这样看景儿么?还是要装老实闭目养神呢?又或者,是继续研究这一片虚实莫测的天地?
念头流转之际,前面虚空忽见波动,他朝前看,即而呆住。
悬崖之外,约三五里方圆的虚空,忽地光影叠迭,初时略有混乱,很快就梳理清楚,半山腰也恰到好处地铺上一层云气,遮住下方影响光影组合的景致。
在余慈看来,滚滚云气之上,虚悬着两只猫儿,一般黑色皮毛,碧色瞳孔,难以分辨,正是湛水澄和九命。下一刻,其中一只猫儿身上,绽开一圈瑰丽的紫光,那正是九命幻灵符的灵光加持。
对此,余慈是比较熟悉了,可这一回紫光外扩,势头几若潮水,倏乎间已是奔流数里方圆,余慈这边,甚至本能地后仰,要让过正锋,但那光芒在边界处自然切断——这是类似于水镜之术的法门,通过光影聚合,将远方斗符的局面呈现出来。
紫光潮水过处,虚空中先是波荡,接下来,便似被紫光洗去了一层油彩,一些云气剥离,但更准确的描述是:那一片虚空仿佛变得透明了,在云气表相之后,呈现出一片扭曲的光线,因其密集,更是摞在一起的渔网。
在外行人看来,确实是这样。
可当此情景呈现,余慈微怔之后,浑身一激,毛发都竖了起来,他睁大眼睛,死盯着那一片虚空,看那里复杂而生动的变化,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那些芜杂的光线,不是别的,而是那片虚空区域中,相关的气机勾连、元气流动、还包括彼此的拼接组合的结构,虽是朦朦胧胧,多有扭曲不明之处,但那已是那片虚空中,最为真实的本质片断,是构成虚空的根基所在。
对修士来说,这原本应该是“只可意会,不可目见言传”的模糊感觉,随着修为的增长和逐步清晰。可不知那紫光里蕴着什么神通,一照之下,竟是肉眼可辨。
两只黑猫没有逗留太久,紫光外扩之势尚未衰减,便又化光而走,直接嵌入了虚空某处,凭空不见。
余慈一拍大腿:是了,这里应该就是气机运化的薄弱之处。
本还觉得这里面的信息如一团乱麻,可湛水澄这么一走,正好给扯了个线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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