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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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修和鬼兽的身形都虚化了,连带着周围的山体,同时被筛除的还有那些混乱的气劲余波。眼前天地变得单调许多,只有一圈圈波纹轨迹清晰显现,变化的线条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主体。
不过更耀眼的,还是天地中两团炽烈的光芒。它们分别出现在交战双方原本的位置,那便是双方的神魂力量的映像。那个光芒略暗,内里波纹运转清晰,层次分明的,无疑就是女修;而另一个光华耀眼,时时刻刻都在推挤跳动,时涨时缩的,自然就是鬼兽。
双方时刻都在放射出神意力量,碰撞后化为层层震波,彼此交错影响。
原来这就是神魂攻防的模样!
在这个奇妙的视界中,神魂层面的冲击变化堪称一览无余。毫无疑问,余慈以前没有这种能力,这是他刚刚取得的成果,与先前阴神化为震波的能力一脉相承,都是出自记忆中湛蓝虚空震荡的玄奥瞬间。
用了很短的时间熟悉那些波纹线条的变化,余慈很快就有了结论:
“甘师叔不妙了!”
虽然在正常视角中,女修正用她那令人惊艳的手段控制了方圆数里虚空,全而压制鬼兽的活动,可在刚刚获得的视界中,女修神意力量的源头,稳定依旧,却变得越来越黯淡。相比之下,鬼兽的冲击则愈发地狂暴,可在狂暴中,其源头的涨缩也更为剧烈。
余慈明白,这是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甘师叔,往这边来!”
由于担心甘诗真顾忌什么,余慈在高呼的同时,也放射神念,与那片奇妙视界相接。
因他神念介入,虚空波纹线条发生改变,天地中突然出现了第三个源头,源自于他的力量一下子插进双方神魂攻防中,未必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却让双方都是一惊。
甘诗真比余慈想象得更有决断,当下剑光收放,迫退鬼兽之后,反冲回来,两下身形一合,余慈脚不沾地,被女修带得向后急退。
余慈心头一松,道:“往这边甘师叔?”
女修脸色苍白近乎透明,眸中神光也急剧黯淡,她一言不发,沿着他所指的方向飞掠。余慈明白她的心意,也不多说,只是简单指明方向。
鬼兽在后紧追不舍,但由女修布下的虚空限制依然存在,令它难以欺近。
三五个山头眨眼飞过,余慈盯紧了不远处的目的地,蓦地喝道:
“冲进去!”
女修几乎是坠入峰顶凹坑里,余慈在半空就接过主导权,抱着女修穿过中央地洞,一路急坠。豁口黑潮已无法对他造成压力,坠落过程中他要做的只是引导女修气机,教给她如何适应这里的环境。
转眼已到下方平台,余慈的手指从女修衣衫上挪开。刚刚的举动有些越礼,不过急切中谁也顾不得这些。
刚一沾地,女修细弱的声音响起:“还要半刻钟”
余慈摇头打断她的话:“师叔且歇息,后面我来!”
将女修扶到较深处安置。这里上下岩层已挨得很近,人类勉强可以出入,鬼兽则不可能。余慈上回也没到这种深度来,只觉得这里燃烧的血滴变得很是稀少,不过倒有另一种光源
他瞥去一眼,是某种发光的矿石么?
这里他分心旁顾,一侧甘诗真细眉颦蹙,似在担扰眼下的局面,明眸中却是澄静如水,清晰映着余慈称得上平静的面孔。
感受到她的目光,余慈回眸冲她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女修忽地探出手,抓着他的手腕。
“你不是它的对手”
手腕上的感觉绵软若无骨,但微有冷意。这是女修气血难以通达四肢的症状,余慈微笑回应:“师叔说的不错,但它的对手不是我。”
说着,他挣开女修的手往回走,半途。女修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背上,许久那感觉才消去,大约是抓紧时间入定疗伤去了。
余慈能感觉到这位美人儿师叔急切的心情,可若等她再出手,大概他已经落败身死了吧
心情出奇地平静。他环顾周边,豁口空间内,千百血滴依旧燃烧,可势头明显躁乱得多。无论是挥发出去的信息还是被鬼兽吞噬的罗刹幻力,都成为打破此间均势的关键因素。
忽地心有所感,他仰头上看,视线穿透厚厚的岩层地洞,鬼兽狰狞的面孔在尽头若隐若现。随后那张脸就离开了,鬼兽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更准确地说,是对形态的转化有种发自本能的畏惧。
那家伙绕了远路!
见它如此,余慈心中越发地有谱了。他抖开肩上的兽皮包裹,拿出几件要用的,任剩下的东西洒落一地,接着就闭上眼睛,稍一定神,便开启了心内虚空。
漆黑苍穹下,鱼龙在游动。
余慈并没有想着入定,他只是寻找一种感觉,而那感觉确实存在着,这让他心中更多几层把握。
拿起纯阳符剑,手指从粗钝的剑身上抹过,指尖凹凸触感非常清晰。这把剑,在寻常人看来,已经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可论其材质和打造手法,在修行界中,却根本不入流。上一回在黑潮碾压中,这把符剑其实已经伤损,内外有多处裂纹,随时可能崩解掉。
现在余慈确定了它的最后时限。
他松开手,纯阳符剑似乎失去了重量,浮在身前,随后上升。剑身贴着头顶崖壁,前移一段距离,剑尖向下,垂立不动。
最后扫了一眼纯阳符剑,余慈将目光转向山腹入口,不久,鬼兽的吼声从豁口外传进来。
小山般的巨躯掀动狂风,呼啸而入。
来了!
余慈握住腰间丝绦,稍一用力,便将系着的活结抖开。精致的金绿流苏如有灵性般甩击,在空气中发出丝丝声响,好似千百条择人欲噬的毒蛇。
刚刚抢入豁口空间的鬼兽明显一滞,本是一往无前的冲击势子,立刻缓了下来,它对这金绿宫绦仍有一种发自本能的畏惧。
这本是余慈最希望看到的结果,按照最初的计划,他会一鼓作气,将声势做得更大,像头回那样,把鬼兽惊退,然后与甘诗真从容退走。
但如今,他的想法有了变化,他要冒一次险!
飘舞的流苏落了下去,变得死气沉沉。鬼兽本在豁口处迟疑不前,见此情形愣了下,试探性地往前走了段距离,余慈手中宫绦再次抖颤,鬼兽巨躯也颤了颤,但接下来它看到,宫绦流苏再无任何变化。
鬼兽血眸中燃起了火,最后一点儿迟疑便在这两次宫绦变化中消磨殆尽。
它粗壮有力的四肢再度发力,巨躯速度瞬间提升,冲着前方那可恶的人影飞撞过去。它却没有看到,头顶上,一柄粗钝的木剑无声掉落,还在半空,其上无数符纹亮起,弥漫剑身,符纹光芒漫过剑身后,木剑轰声燃烧。
鬼兽此时才有感觉,但它冲势才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头打量。烈焰中,纯阳符剑的光度再次提升,火焰已经化为了夺目的金光,集成一束,无声穿刺。
在余慈以三阳符剑合成此剑之时,他便知道,纯阳符剑名为剑,实为符,是一种积存煞气,再一举迸发的大威力符箓。白日府的十地金光大阵,便是以此符为依仗,放射万道金光,无坚不摧。
如今金光仅一道,但杀伤不减。
余慈脸色发白,但唇角微勾。虽然剑不在手,但他仍然抓住了那一闪即逝的时机,捕捉到飞腾鬼兽最薄弱的一点。
鬼兽变了调的嘶叫声炸响!
集束的热力浑杂着剑上符纹收聚的凌厉煞气,没有半点儿保留,从后肩腐烂的伤口插进去,再从前胸冒出来。炙热的火焰锋刃穿透了两层肌肉和骨头,把里面烧成了焦炭。紧接着,符剑的热力突然急速衰落,眨一眨的功夫,便彻底气化无踪,只留下一道贯穿肩膀的烧灼伤口。
对鬼兽造成皮肉杀伤的,是燃尽纯阳符剑后迸发的炽炎煞气,而这炽炎煞气,却是余慈以雾化剑意催发。
炽炎煞气凌厉如枪矛,但其内里包裹的还是剑气!
鬼兽肩背上沉疴难去的重伤由何而来?那正是叶缤女仙以半山蜃楼剑意所伤,也许他本人发出的剑气远比不过叶缤那般精纯,但作为一个诱因、一点火星却已足够。
这一刻,鬼兽苦苦压制的叶缤剑气残余,轰然引爆。
几个因素齐齐作用,鬼兽飞腾中的庞大身躯突地一抖,像是打了个寒颤,它全身的肌肉块都在收缩,同时失去了平衡,前冲的身躯不可控制地侧翻,错了个角度,贴着余慈飞了过去。
余慈还是被擦着一点儿,也控不住身体,向另一侧抛飞。身子仍在空中,他便闭上眼睛,心内虚空轰然开辟,鱼龙蜿蜒飞腾,似乎要从中飞出来!天龙真形之气的强劲本能此时发力,虚空中有一层火烟渗入,便依着先前曾有过的痕迹,爆开一个小小的火花。
如斯响应,余慈手中丝绦磷火爆燃,手感却是愈发冰冷。千百根金绿流苏真的有了灵性,跃跃欲动,似要脱手而飞。
鬼兽又怒又惧,轮番刺激之下,它脑中的那根弦崩声断裂,一声暴吼,青白火光由内而外,轰然燃起,转眼间,鬼兽巨躯已化为翻腾的火光,豁口空间内,同色的青白火焰齐齐向那边弯曲。
就是这里了!
余慈陡然睁目,但此刻,他眼前闪动的却不是血滴燃烧的火光,也没有周围的厚厚的岩层,便连兽火焰燃烧般的形态也虚化了。
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代表鬼兽、代表他的神魂力量的源头之光,还有彼此交错变化的波纹线条。
余慈的心头忽然静寂,几乎感觉不到法诀驱动,阴神已经脱窍而出。
而在脱窍的瞬间,阴神便化为一道无形的定向震波,锁住鬼兽那团源头光芒,一穿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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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诸位兄弟姐妹,书评区的支持和批评意见我都看了。感谢大伙儿为《问镜》的成绩做出的努力,也能体会某些朋友对《问镜》目前发展情况的忧虑。作为一日一更的废材,敝人除了一以贯之的用心,便再无法保证什么,只能顿首以谢。希望兄弟姐妹们一如既往地支持,支持问镜走出这个成绩的低潮期,拜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斩火
交错之际,震波与源头光芒激烈碰撞,均匀平顺的波纹立刻崩解、破碎,但最终还是穿透过去。www.uu234.com力总是相互的,鬼兽的神魂力量击碎了余慈阴神所化震波,而震波也将力量作用到源头光芒之上,仅一丝半缕,颇为细弱。
但这已经足够了。
从规模上讲,以鬼兽狂暴的神魂力量,便是十个余慈的阴神揉在一起,也要给碾碎了。可是任何强大的力量,其本身都要有一个稳定的结构,不然便等于将雄伟大殿的梁柱用牙签来代替,只自身的重量,便要将其压垮。
阴神震波透入的力量不值一哂,但震断一根“牙签”,则全无问题!
视界中,原本还有些规律的波纹线路一下子乱了套,源头光芒的形态变得更为狂暴,眨眼便是几十次涨缩,代表着其神魂力量已经紊乱至不可收拾,最终轰然塌陷……
光芒骤暗。
余慈身子一震,阴神归窍,奇妙的视界终于褪去,他重新看到了豁口空间内,血滴燃烧的火光。可在他眼前,另有一团青白火焰闪耀,比这些细碎火点强烈千百倍。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盯着空间内静静燃烧的青白火焰。火光依稀还保留着鬼兽巨躯的轮廓,但既然用“静”来形容,便是因为,火焰中那狂暴但脆弱的意识,已经消散。
鬼兽意识,就此抹消!
血肉也成为了幻力燃烧的燃料,再过不久,所谓鬼兽,便要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此时,余慈的心情出奇地平静:可以说这是一场赌博,但当“眼光”长进,事情总是变得容易……
鬼兽毫无疑问是强大的,就算它身受重伤,依然可以在还丹妖魔的围堵中来去自如;但它同时又是脆弱的,因为它承载了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尤其那力量还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幻力之属。
余慈正是通过观照神魂层面的“法眼”,洞彻了鬼兽的强弱虚实。他所做的,只是在一栋摇摇欲坠的房子前,踢上一脚,然后看着它塌掉!
已经全无自主意识的青白火焰仍在燃烧,一刻不停。
他在火焰旁绕了两圈,可以感觉到,没了鬼兽意志驱动,火焰中蕴着的力量,其运转方式似乎在进行改变,此过程没有意识的参与,驱动它的,是与天龙真形之气类似的先天本能……
余慈有种感觉大概,这最后形成的,便会是抹消鬼兽痕迹,原汁原味的“罗刹幻力”吧。
记得诸老的信息中提到过:当寄主被幻力彻底吞噬,火中将会生出神主的祭品,名曰“幻灵”。余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想了想,他转身往里走。作为与罗刹教隔海相望的洗玉盟中人,甘诗真或可给他答案……唔?
心头一激,余慈毫无征兆地下挫、侧滑,身体化为一团模糊的影子,在地面上几次弹射,远遁出五丈开外。
恶风骤起。
妖魔气息搅动豁口空间内的空气,如滚如沸,与修士还丹真煞有异曲同工之妙。余慈只觉得护体真煞受到强烈冲击,身子一震,他已被带得飞起来……
仓促间回头,余慈看到,燃烧的青白火焰旁边地面上,正冒出一个相当肥硕的形象。
那人影……姑且算是人影吧,足有九尺高下,余慈已经算是比较高挑的了,但与其相比,个头恐怕也就刚刚到这位的胸口。不过,这相当引人注目的高度,若与其宽度相比,又似乎不那么起眼了。
那是一座小山,山上累累的全是肥肉堆积起来,似乎大风吹去,便能有一阵抖荡。肥肉堆积的小山从肩上位置开始急剧缩窄,但脖颈头颅依然是相当巨型,且没有明显分际,一眼看去,便像是根粗短柱子,插在上面。
这种造型,怕也只能用“非人”来形容了吧!
余慈认得,那正是之前参与围攻甘诗真的痴肥妖魔……在鬼兽出现的第一时间,这家伙便逃走了,却不成想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这样的遭遇战,他没有胜算!
挫了挫牙,余慈往豁口空间更深处瞥去一眼,那里,甘诗真的影子若隐若现。
再往妖魔那边看,却见那个痴肥的大家伙正站在青白火焰之前,似乎在发愣。
余慈心中一动,用刚刚获得的“法眼”能力,开启那独特视角。一望之下,却是颇为失望。痴肥妖魔看着有点儿失魂落魄,其神魂力量的映像也有点儿躁动,但结构还算稳定,即使不如甘诗真那般层次分明,也不是鬼兽那样能够以小搏大的状况。
显然,痴肥妖魔还具备相当的理智……
巴豕张开双臂,想拥抱那熊熊的火光,当然,也只是做个姿态,用以表达它心中的狂喜。
它没有料到,鬼兽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击败,意识也被抹杀。之前做的准备大都派不上用场,但这不是很好么?即使吞吃了鞑聒,它的实力暂时有了大幅度提升,与鬼兽/交手,也必然有极大的风险,现在,最困难的事已经解决了。
唯一让它有些苦恼的是,这种火焰形态,不太容易被他吸收。如果留下的是鬼兽的尸体,那就完美了。
但没关系,眼前熊熊火光里,已经没有了那位神主大人的意志,完全是靠着既有的方式运转,如此,火中便不会产生幻灵,与神主发生联系……它有足够的时间来吸收——当然,是在清除掉所有的障碍之后。
它哼哧哼哧地扭头,蠢笨的样子总会把人迷惑住,可事实上,这段时日它奉名和鞑聒等在此收集“罗刹幻力”种子,对此处的地形了若指掌,再加上妖魔敏锐的感知,豁口空间内,两个修士的情况已尽在他掌握之中。
那个男修很有脑子,又意志强韧,想必很有嚼头;至于那女修,细皮嫩肉,怕是入口就化了吧,只是修为精湛,清醒时它万万不敌,务必要趁着其状态糟糕之际,一举拿下……可惜,没法细细品尝了!
想到这里,巴豕转过身,盯住了在更深层地域盘坐的女修,痴肥的身躯慢慢启动,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最终身化狂风,冲击而上……
扑至半途,眼角处人影一闪,却是那余慈与它擦身而过。
要跑?巴豕心念闪过,随手发出一击,也不管那人死活,又向前扑。对它来说,眼前女修才是最大的威胁!
“嘿!”
有人吐气开声,随后就是剑气嘶啸。巴豕微怔回头,入目情形让它心头一颤,但紧接着,就是咧嘴大笑:
“蠢货,你想干什么?斩碎罗刹幻力么?”
男修的动作确实有让它发笑的理由,那家伙或许是看出它对罗刹幻力的渴求,想着引开他的注意,竟挥剑去斩那熊熊燃烧的青白火焰。理所当然地,一剑抹过,火焰全无反应,倒是那柄青芒隐隐的短剑,凭空气化……
一剑无功,男修便展现出他强韧的心思,手指凌空虚划,转眼竟又凝成一把符剑,同样一剑挥下,结果完全一样。
然后,男修开始凝炼第三把。
“要是靠逗笑来拖延时间的话,小子你真做到了!”
巴豕笑得很开心,心头却是杀机深重:“可惜凭这心思,你死定了!等我吞了你的同伴,再回来慢慢地炮制你……”
念头未绝,它张开的嘴巴便是僵住。
豁口空间内,光线剧烈变动,映得人影连晃,妖异诡谲。
第三剑!
余慈手中七星符剑再度挥下。
此时此刻,他眼中闪耀的火焰已不再是火焰,而是随时都要吞噬他的生死大敌,火焰的力量运转方式,便等于是敌人的气脉流动,余慈这一剑,便抓住了敌人气脉运行的一个关键节点,森然剑意嗡声穿透……
脑中、身上都轰然震荡。
在他把握不住罗刹幻力运转法度的时候,这股力量炽烈而不可捉摸,时时跳变,如同一个不真实的幻影。然而,当他触及到那个关键的节点,他头一回把握到了这种力量的真身,也就直面其惊人强压。
符剑上青光乱闪,但终究还是保住了形体。之前七星符剑总被罗刹幻力莫名消蚀一空,如今击在实处,直面压力,余慈反而更好化力消解。
呼地一声响,伴着挥出的剑芒,青白火焰本体喷射出数丈远的灿烂芒尾,火星蓬然洒落,火焰中固有的运行法度终于打破,其内部结构也就此动摇。
巨大的反作用力撞进**,神魂层面也有强劲的冲击袭来,余慈控不住身体,向后飞掼。
天旋地转……这不仅仅是形容。在现实层面,豁口空间确实在晃动,岩层崩裂,碎石掉落,震荡似乎是蔓延到了整个山体,余慈甚至怀疑,下一刻,这里便要塌了!
余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但他却看到,那痴肥妖魔正咆哮着回返,只不知是要杀他泄愤,还是要尽快吞掉明显动摇的罗刹幻力。
妖魔选择了后者。
那家伙柱子一般的脸面上,张开了一个可怖的黑洞,几乎占据了整张面孔。强劲的吸力使得火光焰芒向那边偏移,形成可以目见的光柱,投入其中。
余慈不知道这妖魔吸收了罗刹幻力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但这种情况下,不给它下绊子便真是没天理了!
七星符剑脱手而飞,在离手的刹那,这枚独特的剑符便失去了剑的形体,还原为符箓的本质,化为一道青光,在明灭的火光中穿行。
最妙的是,由于余慈把握住了罗刹幻力的运行法度,这飞符一击,恰恰赶在那节奏上,嗡然震鸣声里,青光竟然融入了燃烧的罗刹幻力之中,便如同顺水而下的鱼儿,轻轻甩尾,便直钻进妖魔张开的大口中。
也在这一刻,豁口深处,剑鸣声起,刹那间,整个空间便陷入到女修凛然刚正的剑意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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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猎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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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整个豁口空间都颤抖一记,四面崖壁上现出可以目见的裂纹,磅礴剑煞瞬间寻找到目标,从四面八方聚合。
痴肥妖魔大张着嘴,却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巨口中喷出了牵心角的碎末,包括失控的罗刹幻力燃起的火。
隔着鬼兽所化的青白火焰,余慈和妖魔遥遥相对。看着妖魔肉山巨躯顶着近乎凝固的空气,似乎要向这边冲来来,但只三步,难以消化的罗刹幻力轰声爆燃,由内而外,将那肉山吞没。气机牵引之下,甘诗真布下的剑罡嗡声引动,从妖魔后心贯穿,碾碎了它全身每一块骨头。
巴豕必然是不甘心的,它本来可以从容斩杀两人,再吞食消化罗刹幻力,有牵心角的帮忙,它有很大机会成功,可如今,一切成空!
前方熊熊燃烧的青白火焰,与它身上火光紧密呼应,最终融在一起。获得了更充分的燃料,青白火焰的燃烧势头愈发猛烈,转眼将痴肥妖魔化为飞灰。
引火**,不外如是。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余慈心中颇有些感慨。
此时,豁口空间的震荡愈发剧烈,刚才形成的裂纹则在飞速蔓延。
“甘师叔?”
余慈本以为女修会尽早出来的,可是迟迟不见人影。他心头一凛,绕过青白火焰,往深处去,走了几步,借着火光,遥遥便看到女修倒伏的身影。
忙奔到女修身边,查息探脉,确认女修只是强行提气后陷入昏迷,余慈才暂舒一口气。但紧接着,旁边的崖壁就崩碎掉,碎石飞溅,打在身上隐隐生痛。余慈顾不得其他,将女修抱起,向外便走,但此时听到,在飞石声响中,突兀出现一个极脆的声音,清晰悦耳。
余慈视线一扫,有一个莹莹发光的小物件,大概是从岩层中崩出来的,正好落在前路上,他顺手拾起,随即拔步狂奔。
豁口空间确实支撑不住了。
有黑潮输送的信息打底,余慈对此间的感应非常敏感清晰。他知道,两色血滴火焰形成的均势,已经破坏殆尽,其中蕴积的庞大力量则彻底失控,对周边岩层进行猛烈的冲击,这处高人交战的遗迹,马上就要崩塌毁灭。
余慈几步冲到平台附近,匆匆收拾了自家的物件,又向外跑。然而此时,前面等着他的,是一层不知有多大规模的火墙,在豁口空间内,先后两次获得“燃料”的罗刹幻力已经完全占据上风,正肆无忌惮地烧灼空气,将那躁动多变的火焰喷射到空间的每个角落。
豁口外的强风吹进来,推着火焰前压。
余慈眼神凝定,前冲的势子丝毫不减,但缠在手臂上的宫绦脱解下来。
“嘶啪!”
像鞭子那样甩击,千百根金绿流苏瞬间化为一股,重击在前方火墙之上,如中实物。他猛地一震,呛出小口鲜血,身子仍向前冲,同时哑着嗓子喝道:
“开!”
巨大的火墙应声打开一道缝隙,余慈身形抢入,一冲而过。
在这里,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罗刹幻力的运转法度。他按着前面的做法,暂时引部分幻力为己用,再通过与之一脉而出的宫绦传导变化,终能做到短时间内驱动火焰,但这也是凶险到了极处,稍有不慎,他和怀中女修,大概就会落得与痴肥妖魔一样的下场。
破开火墙,出口在望。一声长啸,天空中早收到他指令的大鸟直插下来,余慈一跃而起,恰逢大鸟舒展双翅,双方身影一合,略微下沉,终于向侧上方飞动。
手心灼烫的感觉传来。余慈这才发现,有一股青白火焰透过宫绦,蔓延上来,瞬间漫过手掌。他心头一动,手腕猛抖,宫绦如波浪般颤动,一层极微弱的光晕铺开,将那青白火焰卷入其中,转眼吸食一空。
再看时,索身冰凉,金绿流苏随风摇摆,似乎那青白火焰不过是余慈的错觉。
微微一笑,余慈将宫绦系在腰上,正想再看甘诗真的情况,心中忽有所感,往后看时,便见到那边如花瓣盛开似的峰顶正往下沉降,转眼又四分五裂,隆隆轰鸣声碾过云雾,惊得身下大鸟猛振双翅,再往上飞。
余慈喝止住大鸟,凝神细看,视线所及,山体无有幸免,尽都崩解。势头之猛烈,无论如何都不像自然趋势。
不过数息时间,云雾中那一座山,便崩溃了!
尘烟漫起又落下,终至全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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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余仙长消息,还望及时告知。”
“记得的,上师慢走!”
“不劳远送。”
从码头走出,碧潮再施一礼,与诸老告别,登上了香车。不用她说,车辕上黑袍人影便驾驭步云兽,缓步启动。
香车在山路上行进,两侧草木丰茂,鸟语花香,不过几十日光景,满山春日气息便浓烈至斯。充盈着生机的芳香声息沁入车内,引发一声叹息。
碧潮单手支颐,斜卧在床榻上。整个香车是在一座极致华美的拔步床基础上改建而成,不惜工本之下,这里堪称将奢华和舒适做到了极致。这是香车前主人的手笔,不过用了这些时日,碧潮倒是有些喜欢起来。
前主人喜好排场,香车中常有几位美婢服侍,碧潮爱静,车内除她之外,便无第二个人。那轻声曼语,便似自说自话一般:
“可惜了,那个年轻人”
没有回声,但碧潮肯定该听的人已经听到了。所以她继续说下去:“那年轻人对你来说,便是块最好的磨刀石,若他身死,你的修为三十年内,难有寸进。”
车内车外沉默半晌,碧潮终又说话:“回去后,派人到天裂谷打探;以后每五日便发信去码头和止心观,询问消息;宴会前半月,你我再去码头和止心观走一遭,确认那人音讯。”
“他必是死了,何必多事?”冷冷声音终于回应,像是暗夜中殷殷剑鸣。
“半途而废,为修行之大忌。这些事情做来本不费什么功夫,白做便白做了,但一旦做成,比什么都要来得有效,到那时,再无人能置疑你我的诚意。这些也只需多一点耐性吧,何必吝啬于此!”
车子内外又是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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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辉光遍野,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好生舒服,照得久了,或许也让人困觉。
不过,游公权的精神好得很。他高踞于山峰之上,目光炯炯,扫视四面山林。这里是周边数十里的最高处,居高临下,山林中任何较大的动静,这里都能看到,包括同伴们发出的信号,以便及时做出支援。
猎团几十号人,就散布在这数十里方圆的山林中,努力搜索目标。
游公权是一位无门无派的散修,有还丹初阶的修为。在散修群体中,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凭借这个,他成为这个临时猎团的主事人。
所谓“猎团”,顾名思义,就是一些修士联合,形成的长期或暂时的组织,大约就是进入危险地带,做一些猎杀凶兽、寻觅宝藏、探寻矿脉之类的事,多见于散修群体。如今的天裂谷,凶兽妖魔横行,自然是“猎团”出入的宝地。
游公权这个“猎团”,是典型的临时组合,是以一个修为最高的修士做号召,在天裂谷拉起来的队伍。陆陆续续地消耗、补进人手,至今已有近三十人。在临时猎团中,规模已经算是庞大了。
游公权也是头一回组织起来这么多人,颇是意气风发。猎团不乏通神中阶、上阶的修士,但这些人都用恭敬的态度听他吩咐,受他支使,这是他两百年间从未有过的体验。
“哗”地一声响,吸引了游公权的注意。
东南方山林中,一道灰影腾起,在空中略一盘旋,又降下去。游公权眼睛尖利,看出那是一只体型颇大的鸟类,看起来已受了伤,拍翅时很不自然。
紧接着,同伴的信号便从那里传出。
游公权眉头一皱,他是老江湖了,一眼便看出,大鸟形体特殊,不比寻常,天裂谷周边地带,还从未见过,论价值,当在猎团现在搜索的“金眼毒猿”之上。更好运的是,那只大鸟似乎先受了伤,更容易捕捉,那边的人大概就是看中这一点,临时变更了目标,并招人帮忙。
他正想着如何处置,那边信号又起,这一回,是求援的!
游公权骂了一声,转眼两次信号发出来,那人肯定是遭了极大的变故。他虽恼那人擅做主张,节外生枝,但却不能不救。当下低啸一声,傍身百多年的龙雀剑化为一道精芒,绕体而飞,裹着他往那边投去。
驭剑飞行何等迅速,十余里山林一掠即过。不过他还不是第一个来援的,在高空中他便看到,离那边最近的赵家兄弟身化狂风,蹿进那边林子里去。
此二人出身于一个南方小宗派,修为倒是不俗,都在通神中阶,修炼一种“连心神通”,二人心意相通,气机相连,对敌时招法奇特,便是以游公权的眼界,也颇多称许的。
有二人打头阵,游公权便开始降速,同时眯起眼睛,打探对方虚实。
便在此刻,耳畔收入“嘶”声轻啸。他精于剑技,立知这是剑气破空之音,且是好生凌厉。念头刚动过,砰砰两声响,林木掩映下,赵家兄弟变成滚地葫芦,直撞上林中树木,才停下来。
游公权心头凛然:怎地一照面就败了?
他压下高度,驭剑掠过林梢,却看见一个年轻人,裹着兽皮,披散着头发,手中持一把青芒莹莹的短剑,正仰头看来。
视线相对,游公权忽发现那年轻人眼中光芒流转,森森然似能穿脑剖心,凌厉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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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同路
游公权驭剑停在半空,颇为疑惑。www.uu234.com
以衣着论,下方年轻人纯是野人打扮,但其面色白皙,举止深有法度,让人不敢轻侮。
此时游公权也看到了惹事的祸端。
一只灰黑色的丑陋大鸟,正敛翅卧在约年轻人身后约半人高的岩石上,神态萎靡,却仍伸出长颈,在年轻人背上挨蹭,这个模样,谁不知此鸟是有主之物?
他冷瞥旁边,那里倒伏着一个人影,不知死活,应该就是发出信号的家伙。更远处,赵家兄弟则先后站了起来,似乎并未受伤,脸色却都是发白,倒似受了极大的惊吓。
二人也见到头顶悬浮的游公权,大喜,一人便道:“游仙长,此人剑上厉害!”
另一人也说:“他有惊魂妖术!”
游公权点点头,剑光收敛,落在地上,没有急着出手。他并无宗门师承,全是凭借坚忍不拔的性子,用近两百年时间,从一个爬虫似的小人物,最终还丹成就,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传奇。因为这样的人生经历,他阅历丰富,心思谨慎,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见了当前局面,他心中已有了谱,猎团这边怕是占不住理,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大动干戈。
他正筹措词句,准备与那人交流。那年轻人却先一步开了口:“看你是个头领,请问这是何地?距离移山云舟码头有多远?离绝壁城有多远?”
年轻人修为肯定没到还丹境界,但面对高他一个层次的游公权,却神色如常,胆色见识均是可观。
游公权见此,便觉得年轻人气度不凡,愈发不想节外生枝,稍一思索便道:“此地是断界山支脉,离绝壁城较近,往东北行一万四千余里便是。至于移山云舟码头要更远些……”
他一回应,气氛便大见缓和,年轻人点点头:“原来是走偏了,多谢指点。”
年轻人当然就是余慈。两日前,他驾着大鸟,飞越千里长途,到达天裂谷东岸。几乎一刻不停地载人飞出上千里路,大鸟“混球”早给累得五痨七伤,再无余力,余慈只好步行,与之同时还要照顾好病人。
自从强行提气,击杀那痴肥妖魔后,甘诗真便身子有恙,时昏时醒,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大部分时间,还要由余慈背着行进。
此时他已经迷了路,只知东南西北,却无法辨定码头、绝壁城等地的方位。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在山中走了两日,终于碰到这一拨人马,因为“混球”招来麻烦,小打两场之后,终于问到了消息。
此时,猎团收到信号的其他人都赶了过来,林子里衣袂破空声接连响起,一个又一个人影闪现,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子,将这片林地封锁。后面来人见这边如此模样,有的惊讶,有的好奇,有的则是抱着与发信号那人同样的心思,心头暗喜。
猎团中鱼龙混杂,人心纷乱,余慈微皱眉头,这时候,一直趴着的“混球”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伸出细长的脖子,用圆滚滚的脑袋蹭他的肩背。余慈哑然失笑,聚起一团精纯元气,沿着大鸟头颈,一路抚过去,终于让它振起些精神,发出嘎嘎的叫声,很是受用。
周围修士见他身陷重围,依然如此作派,有的恼怒,有的则很是佩服。
余慈其实也在思量,被这二三十号人围上,真要翻脸去手,他势单力孤,只能逃走,这也罢了,可要护着昏睡的甘诗真,实要煞费心思。
这时候,游公权却是做出了决定:“道友是要往绝壁城去吗?我们恰是从天裂谷回返的,要去绝壁城销货,不妨同行,路上若见妖魔凶兽,也能多些照应。如何?”
他这么一说,就是要招揽人了,周围修士敌意都是大减。
猎团不是强盗,虽然有不少所谓“猎团”,没本儿的买卖偶尔也干上一些,但那是副业,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干。况且,如今他们从天裂谷回返,拼生拼死多日,已是满载而归,捕捉金眼毒猿都是顺手为之,对横财之类的东西,看得已是淡了,毕竟再好的东西,也要有命来花用。
余慈念头转过,想起一事,便点点头:“承蒙头领照应,不过我这里还有个病人……”
游公权闻言目见一扫,果然见到大鸟所伏青石一侧,隐约有个人影,大半藏羽翼之下,看不真切。他倒是无所谓,而且携着病号,只能让余慈的危险性降低,他招揽起来更是放心:
“贵友病重么?我们这里倒是有人通些医术,若是不良于行,还有‘三希堂’特制的铺云浮车,放置病患,正得其所哉。就是驱动起来耗费不小,道友需要支付些赀财。”
话里带着些商贾气,却也坦白。余慈又放下些心思,再一点头,到岩石后面抱了甘诗真出来。
女修仍在昏睡,面颊苍白,小半藏在低垂的发幕中,但只是露出的这些,便已经尽显其楚楚之态。
这一瞬间,周围不少人都是轻轻吸气,合在一起,声响便是颇大。
山间数月,多见得丑陋妖魔,血腥厮杀,又哪见过这样娇弱可怜的美人儿?
看到这一幕,游公权有些头痛。
余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云雾沉沉的天裂谷中,一团阴影迎风便长,从极小而极大,直至充塞天地,巍峨雄浑,座落在群山之间,浑然如一,不分彼此。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此物上面,似乎有一个花冠?
正要细看,那山岳般的巨/物便崩裂倾颓,当头压下,余慈一震醒来。
余慈在车厢中,风吹帘幕,外面还是黑暗。
他本是盘坐修行,却突地睡了过去,但惊醒后还是精力充沛,通神上阶的修为已经稳固,全身倒似有用不完的力气。车厢更深处,纤弱女修呼吸微微,犹自瞑目沉睡。
虽说女修时昏时醒,但这一回昏睡的时间特别长,余慈不知她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惊动,只是小心照顾着,想着尽快回到宗门,自有长辈为其诊断。
天光尚早,余慈知道刚才自家心神被记忆区间的“冰山”干扰,有些头痛,想了想,再度沉潜心思,心内虚空铺展,鱼龙游动其中,便如国手的画作,与天上明月,地上小湖浑然一体。
不过,心内虚空还是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便是巍峨大山。似乎是记忆区间内“冰山”所化,与远方未知之虚空融在一处,缥缈不定,只见隐约山脉走向,更多还是一片阴影,看得久了,便觉得好像浮在空中,如仙山一般。
另一个则是火烟轻雾。这个离得倒近,便裹在鱼龙心象之外,薄薄一层,时隐时现。粗看去,倒似鱼龙吞云吐雾,卖相颇佳。对这个,余慈可以肯定,必是罗刹幻力无疑!
这应该是在豁口空间内,无意间吸收的一股,至于为什么会吸进来,余慈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这是引气入境的本事……
这《玄元根本气法》不知不觉到了第二阶段,引外气归入心内虚空,后面的路途便超越了先天气法,算是自加的功课了,不知又要怎样走法?他正要进一步整合思路,车外有人唤他。
“余仙长,余仙长,在吗?”
余慈掀开帘子,迎面便见到一个中年人缩头躬腰,站在那里。见他出来,身子躬得更低,小心翼翼地说话:“余仙长,冒昧打扰……”
此人不过中等身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余慈倒是认得他。
此人名叫范佬,猎团中人大都叫他“范老”。概因其脸上颇多风霜愁苦之色,看起来年龄比包括游公权在内的所有人都要大,事实上他不过四十余岁,在团中算得上年轻的,“范老”的称呼,调侃的意味儿更多一些。
范佬在团中身份比较尴尬,他虽然也是通神初阶的修士,但战力颇弱,平时帮不上忙,之所以能留在猎团中,是因为他算是一个商贩的身份。用比较优惠的价格收购些小玩意儿,省了团中不少功夫。
余慈冲他点点头,合上帘子,便坐在车辕上说话:“原来是范兄,寻我何事?”
他说话声惊动了车厢上的“混球”,大鸟又拿脑袋蹭他,余慈笑着推开。却见一边范佬也偷偷伸手,碰了碰车厢边垂下的大鸟羽翅,“混球”压根儿没感觉,又蜷着身子眯眼困觉。
注意到余慈的目光,范老脸上一红,终究是鼓气勇气,又凑近了些:“余仙长,这只鸟儿,真不能割爱么?”
余慈笑着摇头,范佬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这两日,包括游公权在内,多有人希望将大鸟买去。其实他本是把这大鸟当成临时的代步工具,卖不卖的也没什么。但横渡天裂谷的几个日夜,实是仰仗它甚多,余慈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便想着把大鸟带回止心观,养好伤势,再说其他。
范佬便有些失望,不过他咬了咬牙,终又说话:
“余仙长,若您肯松口,我愿用戒子来换!您现在缺个储物指环,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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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遥感
余慈讶然,随后便笑:“你这是要大出血啊!”
猎团中,每个修士都知道,范佬有一枚大容量的储物指环,那是他是要紧的东西。www.uu234.com作为小贩的“货架”,那里货物进进出出,却从来没有满的时候。就算其中没有大件物品,也已相当了得。
一件储物容器,最基本的标准,还是容量和空间稳定性问题。后者且不说,前者越大,无疑价值越高。如此宝物,范佬也知道以他的实力很难护得周全,干脆一咬牙,用了系命血咒,将自家生命力与指环相连,若有人伤他性命,储物指环会在瞬间损坏,绝了别人的不良心思。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为他心中那件事,此刻若是余慈点头,他就会拼着大损元气,解除血咒,冒险将戒子褪下来。
将价钱开出,范佬便盯着余慈,心中忐忑。
余慈将头一摇。储物指环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回返宗门后,报备一下,便能领取一件。余慈一直觉得,这玩意儿不用太大,够用便成,范佬开出的条件,对他全无吸引力。退一万步讲,就算范佬真拿出让他心动的宝贝,看在“混球”背负他和甘诗真飞跃数千里长途的份儿上,他也不会改变以前的决定。
正要开口回绝,余慈忽生感应。
五十里外的山林中,忽然开辟出一块“明亮”的天地,为他所感知。那感觉余慈最熟悉不过,正是他寄魂于生灵,转换观察视角时的状态。只不过,这回寄魂的对象,不是鱼龙,也不是大鸟,而是一个几乎已被他遗忘的家伙。
林间枝桠横生,急速接近又远离,显出寄魂的对象正在高速运动之中,与他同行的还有七八个人,转眼已经欺近到四十里以内,终在一处山崖下停住。
“这趟买卖以有心算无心,必然成功无疑。”
粗哑的声音正是寄魂对象所发,旁边旋即有人回应:“要紧的是联系内线,先做好准备。游公权怎么说都还丹修为,若他一心逃走,我们拦他不住。”
余慈微怔,却不想无意间撞到这么一件事。
他已经记起来,寄魂对象便是当日从移山云舟下来,携美同行的湖海散人。当日他以神意星芒钉入其脑宫,也是临时起意,事后便忘了,不想时隔多日,在码头万里之外“重逢”。
那个心思莫测的红衣女修,却未见到。
正想再细听,他心头忽地一跳,记起一件事来。自家这寄魂之法,向来只能触及单一感应层面。便如当日以鱼龙窥探碧潮上师,便是可听而不可视,可视而不可听,限制颇大。
然而这一刻,他非但把人声听得清楚,周围景物,还有旁边的人影也依稀可见,而随着他心意投注,轮廓颜色愈发地生动起来。
今昔比对,余慈愈发明确了自己的进步。眼下还只是可视可见,他隐约感觉到,若是日后在此路上再行精进,应该是以穷尽眼耳鼻舌身意等六识为目标,那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湖海散人在这群人中的地位颇高,依旧是他说话:“猎团里颇有几个硬手,虽说能给游公权卖命的没几个,却也不得不防。前两天新加入那人的底细,弄清楚了没有?”
听到话题移到自己身上,余慈更用了几分心思,便听有人道:“只知其姓余名慈……”
“余慈?你们谁知道这人的来历?”
众人都是摇头:“不曾听过。”
“咱们都是外来户,对断界山这边不熟。”
“不像是个有名望的。”
仍是最初那人说话:“那边说,游公权常找那人说话,却一直没有问其来历。”
湖海散人也是老江湖,闻言便笑:“这是又卖人情,又敬而远之,既想着攀交情,又不想惹麻烦,小小伎俩,恁没魄力。不必说,这人不会给游公权卖命。不过倒听说那人带着的女子,是位绝色美人儿?”
“听说了,听说了!”
一说起这类话题,众人都来了精神:
“嗯嗯,听说那个小子刚把美人抱出来的时候,一圈人全看呆了。”
“据说是千娇百媚,可惜身子骨不好,一直在铺云浮车里躺着,那小子则是寸步不离,护得可严实着呢。啧,这么黏乎着,又怎么能好起来?”
此言一出,众人都嘿嘿发笑。看着气氛热烈,湖海散人连说几声好,大笑道:“此间事了,咱们就去看看这位病美人儿,把这可怜人儿从那个不知体恤的小子手里救出来,再由咱们兄弟好好安慰!”
众人轰然叫好,还有人怪腔怪调地道:“哎,我算是明白了,今天湖海道长难得与褚美人儿分开,就是这个缘故。”
这片山崖下又是哄然,湖海散人丝毫不恼,只怪笑道:“只算你们没见识。道爷我安抚美人儿,从不避讳于人,况且有些不知趣的,要一些扭手扭脚的活儿,道爷我向来是要你褚家妹子代劳的!”
话落这边就哄堂大笑,怪叫连连,几十里外,余慈也笑,笑容冷得很。
铺云浮车下,范佬依然躬身站着,先前他见余慈摇头,本是难掩失望,却见这位余仙长瞑目不语,面上神色变幻,煞是古怪。他不知是何缘故,只想着高人行事,高深莫测,不敢惊扰,目光只在车厢上的大鸟身上打转。
余慈睁开眼,便见到范佬这副模样,点点头,也不多说,只道:“帮我个忙,去请游道兄过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范佬微愕,却不敢不应,转身一溜烟去了。
余慈就坐在车辕上,冷冷而笑。那些人计划再周密,也想不到早在一月之前,余慈便给他们的关键人物打上了“钉子”,什么计划,都成了笑话。
那群败类,要为他们的肆无忌惮付出代价。
有杀意缭绕,压力临头,余慈灵台反而一片空明,心中思绪流动,不见丝毫刻意之态。
心内虚空又自开辟,他心念移转,与心象鱼龙合而为一,已忘却自身物象,只与心象浑合,遨游在虚空之中。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的运转,只是还隔了一层膜,有些弄不真切。
这是“心内虚空”与外界天地的隔阂。然而此时,这层密实的“膜”却开了几个极微极小的孔,外界元气一滴滴地渗进来。
照理说,“心内虚空”是自我的意象空间,虽是根基于物象,却独立于真实世界之外,内外不通。可余慈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他最初是利用“外物”,即照神铜鉴映衬出心象的,照神铜鉴的性质极其特殊,从一开始,他的“心内虚空”便与外界相联系。
正是凭借这个以及一连串机缘巧合,他吸纳了天龙真形之气,而天龙真形之气的强劲本能,又是对天地元气有着极大的渴求,这便使得“心内虚空”又有变化,达到解良所说“引气入境”的初步。
虚空开辟、引气入境、内景外成、天地如一,这四个境界正是《玄元根本气法》由低到高的四个阶段。
以上四境界,说白了,就是开辟心内虚空,将外界元气引入其中,以之演化诸般内景神通,最终“打通内外虚空”,使内外浑然一片,不分彼此,“心象”自由出入于内外虚空,无拘无碍的一整套过程。
余慈先前见识不到,还无法理解其中精义。直至受何清点醒,再请教解良之后才明白,《玄元根本气法》的最大价值,不只是一门为学习丹诀打基础的先天气法,而是融汇离尘宗道德、学理、戒律三部精萃,开辟出的一条新思路。
仅以“先天气法”的作用论,只虚空开辟,形成心象,便已足够,此后就是长期蓄积温养的过程,直至炉火纯青,自然定鼎枢机,凝成还丹。
也就是说,现在余慈已经把“先天气法”阶段该做的事情做了九成,剩下的就只是漫长的提精提纯的过程。或许三年五载,或许十年八年,直至达到预定的水平,再尝试结丹。
这也是几乎所有修士必经之路。毕竟当今之世,无论释儒道魔或其他杂家,或金丹、或舍利、或天魔核、或圣人心,总受到丹道或多或少的影响,丹道妙法一统天下,修行上绕不过,离不开,是为诸宗正统。
可解良这《玄元根本气法》从符法和存思术入手,打开心内虚空,以心象驭物象,竟让人隐约看到大道之外,另一条通往高峰的小径,不管其是否实用,都有着无以伦比的价值!
余慈现在就处一个非常微妙的点上。常人在此,只能温养培元,积累年月,接部就班地走下去,余慈却是多出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将《玄元根本气法》推向另一境界,继续钻研。
对此,他毫不迟疑。他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登攀,又怎可能错过?
此时,游公权带着疑惑走过来。
经过一夜的休息,猎团拔营前进。余慈依旧坐在铺云浮车上,照顾昏睡中的甘诗真。浮车本就是为伤员准备,十分舒适,但驱动起来要用特制的晶体,消耗不菲。余慈为争取此车,动用了照神铜鉴,在莽莽山林中锁定金眼毒猿并生擒之,震惊整个猎团,大多数人都给他一个“深不可测”的评语。
阳光翻越山头照下来,此时有人在外面喊:“余道兄有空么?我师傅请你移驾一叙。”
余慈睁开眼,唇角微勾,眸光冷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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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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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帘子,余慈露出头脸。
来人见了,紧赶两步,脸上笑吟吟的十分和气:“余道兄”
余慈嗯了一声:“在下照顾病人,不克分身,曾哥儿代我向麻兄说一声吧,若真有事,烦请麻兄移驾。”
说罢,也不看来人脸色,他放下帘子,隔绝内外。外面来人愣了半晌,终于还是应了一声,向后去了。
车中,余慈瞑目养神。刚刚车外叫嚷的人唤做曾亮,本人倒没什么,但他的师傅麻成,却是猎团中地位仅次于游公权的第二号人物。和游公权的谨慎稳重不同,麻成更善交际,为人海派,在猎团中也是呼朋唤友,话语权隐然间已在游公权之上。不过他平日表现出的都是很超然的模样,并无和游公权争位的意思。
按着麻成的性格,不一刻,车外便有笑哈哈的声音响起:“余道兄可在?”
“原来是麻兄。”
麻成师徒的称呼够乱的,不过余慈也不计较,从车厢里出来,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微笑道:“麻兄急着找我何事?”
“也算不上急,只是想和道兄商谈一笔生意。”
麻成脸面颇宽,狮鼻海口,看上去颇是威猛,他徒步而来,走在快逾奔马的铺云浮车边上,脚下却很是从容,便如平常迈步一般,修为当真了得。
余慈微微一笑,没有即刻回应,而是举目四顾。
薄薄山岚中,显出一条山岭中的羊肠小径,不知是何时开辟出来,十分险峻。寻常车驾肯定是过不去的,但铺云浮车不同。这车是没有轮子的,是通过某种符阵,吸纳地气,生成某种浮力,在距离地表数尺高的地方滑行,速度很快,也极是平稳。这样不受地形限制,完全可随猎团中诸修士攀山越岭,如履平地。
猎团中像这样的车子还有两辆。用途却不是乘载病人,而是用来放置那些储物指环中难以放置的大件战利品,准备拉到绝壁城后贩卖。这样稍稍影响前进速度,但没有人会和钱财过不去。
此时,猎团车队前进的方向,是前方一处山岭缓坡。这里倒是有些人迹,往来于天裂谷和绝壁城之间的人们常从此处过,道路也是愈发清晰。
“余道兄?”
见他有些走神的样子,麻成又招呼一声,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看着这张脸,余慈心中忽有些不耐,他不免就想,如果先前他真的依言,随曾亮去了,现在这人脸上又会是什么模样?
伸手按在车厢外沿处,余慈微俯下身子,与麻成视线相对,正要说话,后面忽有争执声响起,并很快发展为打斗。
车队停了下来。
余慈和麻成都往后看,见是猎团中两个平日里就不怎么对付的修士,不知为何红了脸,对骂几声后,直接拔剑动手。这种情况在临时组成的猎团中并不鲜见,很多时候,便是因为这种事,搅得整个猎团离散。此刻,便要猎团主事人出面了。
游公权确实很快现身,叫声“停手”,迅速插入交战双方之中,此时,余慈却不再看那边,而是扭过头,再将视线停在麻成脸上。
麻成是个高手,立刻对余慈的注目生出感应,有些错愕地回头。便在此时,那边剑光暴闪,几声闷哼声挤做一处,猎团中修士多有惊呼出口的。
当当两声急响,尖啸声骤起,旋即全场寂然。
游公权面无表情,两个“争执”的修士,一个侧仆倒地,再无声息,另一个尖啸后退,转眼便在十丈开外,但他胸前重创直透肺腑,再退出二十丈,身子一软,也自倒下。
一场“争执”霎时间变成流血惨事。许多人都呆了,但只要从头看到尾的,没有人对游公权的辣手表示疑问,概因其出剑之前,身上先飞出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如有灵性般挡下那侧仆死鬼的穿腰毒剑,后又格开另一人喷射出的飞钉,然后才发剑杀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谋杀,只是谋杀的目标硬得超乎想象。
铺云浮车旁,麻成脸色骤然阴沉下去,这时候,他耳畔却有声音响起:“重赏之下有勇夫,却未必能找到好杀手。”
麻成心头一跳,未及缓冲,一侧山岭上,有人厉声大叫,几个罪名一发地压下来:“游公权,你杀人满门,淫/人妻女,今日报应到了!”
声音方起,便有十多人齐齐相和,都是中气充沛之辈,音波在山岭间轰传。
山道上猎团诸修士骇然上看,只见两侧山岭一个接一个的人影飞掠而下,观其身法,竟无一个不是强手。而此时,山中流岚薄雾不知何时已然加重,更在山风吹卷下,漫过车队所在。众人的视界一下子模糊起来。
猎团修士都是实战经验颇强的人物,立时察觉到山岚有异,有的闭住呼吸,却也未见什么毒性。
游公权厉啸一声,剑气撕裂云雾,排空直上。要一马当先,击垮这波人马,然而飞不及十丈,模糊的视界中,又有一声高亢的笑音轰响:
“游公权,且让俺伏龙看看,你的龙雀剑仍有当年利否?”
大气骤起颤音,随后就是轰声震荡,雾气散开一片,只见两个人影交错撞击,旋即缠成一团,在低空大战。
这伏龙笑音一出,猎团中见识较广的修士都是震惊。此人在北地三湖区域的散修中,也是赫赫有名,修为曾达到还丹上阶,却因为行事嚣张,得罪了清虚道德宗的大方羽士,小施薄惩,一指打得他拖命而逃,修为也连跌两个层级。
虽然狼狈到家,但那大方羽士乃是洗玉盟有数的真人修士之一,能从他手上逃命,伏龙的名气不降反升,在整个北方修行界都薄有声名。
人的名,树的影,名声上的加成总是不少,更何况此时他虽然只是还丹初阶,但辅以更高层的修为见识,其战力则肯定要超出不少。将游公权与其比对,任是谁都看低前者一头。
麻成把心情稳定下来。虽然意外频生,但局面上还是没有大的变化,无论是山岭上的呼喝、漫涌的雾气、伏龙的邀战,其实都是一个目的:使猎团中绝大部分修士袖手旁观,将游公权孤立。
雾气虽重,但因为离得近,他这边看得还算比较清楚,当下又通过某种渠道,指使手下在外围喊叫:“只诛杀丧尽天良游公权,其余人等,一概不论!”
猎团中又是一阵骚动,这种计策其实很明显,但人们的微妙心理总是会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踏上去。
便在他身边,剑气丝丝流动,转眼形成一道内敛的气壁,将铺云浮车封在其中,车上却是静默。
麻成忙别过脸,不让人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猎团中大部分高手的心态他都把握清楚,此时决无可能再有人帮着游公权,只有旁边铺云浮车上的余慈,让人捉摸不透。可如今,此人分明有自保全身之意,实在是最好不过。
前面那些古怪,大概只是此人眼明心亮的缘故。嘿嘿,自做聪明的人物,这世上还少么?
他趁热打铁,低声道:“余道兄,局势未明,我们”
话未说完,他低呼一声,向后便倒。
比他的反应更快一线,剑芒暴闪,森森寒意自头顶直落,划过喉头胸口,几乎要半他剖成两半。还好一层乌光闪动,嗡声震鸣中,将剑气挡在体外。
这是麻成身上一块“乌金法牌”,遇危自发,可为主人挡住致命的外力攻击,乃是他身上最宝贵的一件护身法器,如今真是救了他的命!
但也只是救命而已,乌金法牌挡得住剑气,却挡不住随剑气爆发的凌厉杀意,那杀意便如同烧红的长针,直刺入脑,刺得他浑身剧震,神魂已然受创!
麻成顾不得形象,就势在地上打一个滚,翻身便走,同时在心中破口大骂:赵氏兄弟害我!
他曾问过和余慈交过手的三人,有关余慈的底细。头一个瞬间被打昏的不算,赵氏兄弟的说法比较一致:都说余慈剑势凌厉,但更厉害的还是那慑人魂魄的妖法,两兄弟就是猝不及防之下,心神受震,被余慈舍剑用腿,踹飞出去,弄得灰头土脸。
可如今亲身经历,麻成只想着将怒火和恐惧合着唾沫一口喷到他们脸上去:你娘的妖法!这分明就是剑意由虚化实,震魂慑魄的上乘剑道,只此一剑,便是这些散修想都不敢想的无上秘传。他在北地三湖时,也只在那些大宗门修士身上见过!
谁能告诉他,这余慈究意是什么来历?
半空中,游公权已经和伏龙交战在一起,真煞流动,弥漫里许方圆,修为稍弱的,便觉得大风触体有如刀割一般。山岭上飞掠而下的修士已经近在咫尺,偏在此时,第二号人物麻成这边又起变故,猎团大部分修士只觉得昏头昏脑,战意已经去了七成,保命惜身的想法冒了出来。
就在此刻,不知是谁尖啸一声:“一个不留,杀!”
话音刺得猎团诸修士一震,另一边,铺云浮车上,余慈厉声道:
“离尘宗余慈在此,何方贼人,敢在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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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差别
“这狗/娘养的是怎么回事?”
山岭后方,湖海散人低声咆哮,他周围还有两三个人,但没有人回答他。概因这些人也都被山岭下的变故弄懵了。
余慈的喝声透过雾气,几经回荡,当真是满山皆闻。别的也就罢了,可当头那“离尘宗”三字,便如三声炸雷,轰响在几十名修士心头。刚刚还说伏龙的名声,可若是和离尘宗比对,那伏龙又算个什么东西?
离尘宗居于修行界顶级宗门之列,是此界中西部,尤其是断界山脉区域当之无愧的霸主,在这里,离尘宗就是天,是此地几乎所有修士的主宰。不管是谁,实力超卓也好,胆大包天也罢,在此名头之下,也要凛然生畏。
事实上,余慈一声呼喝,山岭下的混乱便突地一停。绝大部分人都把目光投过去,只是隔着雾气,十个倒有七八个看不清余慈的模样。
余慈很清楚场中的变化,不过他关注的重心已经转到另一个方向。山岭后面,在几声怒骂之后,那湖海散人忽然态度大改,咯咯怪笑:
“离尘宗好,离尘宗妙,老子这辈子还没尝过那些大宗门里美人的滋味儿,今儿就要开荤了小子们,发动起来!”
话落,他便举起手中捂热了的阵盘,椭圆形的金属盘上,无数纹路齐齐发光,上面的近百根小巧阵旗更是走马灯般旋转移换,周围几个修士手中的分阵盘,也都勾连气机,逐一发动。与之相呼应的,是山岭另一边,阵势启动的嗡嗡声响。
湖海散人修为不过通神中阶,为人又贪花好色,一身毛病,可是他在这群修士中,地位之高,却仅在伏龙、麻成二人之下,其原因就在于他精深的阵法造诣,是这次截杀游公权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还丹修士可驭器飞天,便是有再多人马合围,真打不过,飞空逃走便是,仅伏龙一人,绝无把握将其拦下,若是如此,此次动手的目标就失败了九成。这种情况,湖海散人预先布置的阵势便显得分外重要。
山坡上布下的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禁空法阵”,其功能就是发出特殊的震波,干扰空中天地元气的运转,封锁修士驭器飞行的能力。这阵法对步虚修士以上全无作用,但对还丹修士,则是对症下药,最合适不过。
阵法启动不过数息,天空中游公权和伏龙便控不住身形,都往下坠,真煞激荡更为剧烈,搅得下面刚刚消停的局面,再度混乱起来。
湖海散人憋笑几声,苦忍不住,终于放声大笑:“什么离尘宗,来尘宗,只要没命,那就是坨屎!那小辈不过通神修为而已,三五人合力便能把他留在这里。若手段得力,谁也走不漏风声!”
他说得豪气冲天,在其带动下,阵盘运转也愈发得力,周围人便是有别的念头,在全力操控阵盘时,也顾不得了。耳边只听到他连声叫嚷:“干完这一票,大伙儿统统到南方去,离尘宗再强,又能如何?”
混乱加剧,通过法阵,湖海散人对战场上的情形有所感应,愈发地兴高采烈,一边催运阵盘,一边尖啸:“灭口,统统灭口,一个不留!”
蠹修果然都是疯的!周围几人都泛出这心思,不过转念再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先前他们是抱着打散猎团,各个击破的主意,可如今事态变化,余慈亮出了离尘宗的身份,若真要做得滴水不漏,岂不就要杀人灭口?
这一点,不只是湖海散人,刚逃过一剑之厄的麻成也想到了:余慈一声呼喝,不论真假,都逼得他们必须将猎团近三十号人围堵在上,不能放走一个,压力大了何止十倍。便如喉中梗物,撑得呼吸艰难,还是要硬吞下去,先前的主动态势何在?
麻成阔脸发紫,却还要传令,让藏在猎团中的手下准备。
也在此时,耳畔又有人冷笑:“麻成、曾亮、李愆”
一串七八个人名,人人听得真切,却不给人们反应的机会,那声音便喝道:“尔等勾结盗匪,戕害同伴,罪大恶极,还不引颈受死?”
麻成脑中轰然一响,霎时间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缭绕不散:
“有内奸!”
混乱重启,并且再没有能够中止的办法。错乱的关系令得猎团中大多数人还是茫然,但也是人人自危,同仇敌忾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然而与之对应的,是他们强烈的脱离险地的**。
当下便有人往后面跑,有一便有二,猎团修士们已顾不得车上没来得及分配的战利品,通通拉开距离,向四野散去。若是以前,麻成等人必会爽快放行,可现在,那自称是离尘宗的大敌傲立于铺云浮车上,不管他后面死活,所有经历此事的放跑一个,走漏了风声,谁来抵挡离尘宗的怒火?
麻成只觉得气往上冲,再顾不得别的,只想快刀斩乱麻,厉吼道:“杀了那冒名的小辈!”
一语既出,众同伙如梦方醒,当下便有五六个人围上来。类似的事他们都是做惯了的,配合都是默契,并非是一发地冲上去,而是有人在外围遥攻,有人在近处牵制,还有人直扑铺云浮车侧后方,务必分散余慈的心神。
几人合力,有真息激荡如潮,铺云浮车有些停不住,悬空打转。
余慈立在车辕上,却不管围攻他的那些人,而是用目光死盯着更远处的麻成。
他不太满意刚才对麻成那一剑,是他进入通神上阶、使精气神浑融之后,对同阶修士发出的第一击,如果没有那道护体乌光,一切都是完美的。他肯定,若没有那件护身法器,他必能将麻成斩于剑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伤其神魂。
余慈不免有些意兴索然,他这几个月来,用妖魔凶兽磨练剑技,本以为已是小有成就,可是今日验证,修士和妖魔果然还有不同。妖魔虽是皮糙肉厚,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他倾力发剑,只要捕捉到一线之机,便有把握一击致命。
但这一剑放到修士身上,则极有可能像对上麻成这样,碰到护体法器,半山蜃楼剑意虽强,他却没真正练到入微入化之境,碰到这些阻碍,威力便是骤减,再难一击建功。
不能一击毙敌,他搏出的生机一线,还有什么意义?
差得远,差得远
挟着情绪,他肩上一团拳头大小的紫芒雷珠升起,电光缭绕,如同蹿动的小蛇。
“通通滚开!”
在周边修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下,昨晚整整用了十三次贯气法加持的五雷符,其本体猛缩大半,其外则绽开了一圈夺目的紫电光环。随后就是无俦雷光迸发,赤紫强芒如同海边大潮,四面翻涌,瞬间蒸燃了大气,掀动滔天热浪,更受周边气机引动,崩裂成十余道扭曲的电光,扑面而来。
惨叫声连迭而起。
符法之道,可说把“预则立,不予则废”的道理发挥到极致,当余慈通过湖海散人,洞悉敌方一切计划,并针对此做出准备之后,这些人的命运便都注定了!
余慈眼中,一圈奇妙的光晕扩散,他开启了“法眼”,这刚得来不久的能力,可以虚化实体,洞悉神魂层面的奥妙。通过此法,余慈看到了被雷火吞没的修士瞬间紊乱的源头光芒余慈称之为“魂源”。
七星符剑轻摆,剑意煞气一扫而过,神魂层面,那些由波纹线条组合而成的虚空一阵动荡,很快黯淡下去,五六个“魂源”先后崩散或熄灭,转眼间,虚空中只有余慈本人的“魂源”灼灼闪耀,此外,还有一个
“又是剑意凝煞,攻伐神魂,前面又是符法真传诸般大宗神技,流水一般出来,可恨哪!”
乌金法牌每日只有一次自发护体的机会,先前用掉,这回电光冲击,麻成再躲不过,其后那剑煞冲击也生受了,神魂二度受创,阴神险些便给打散掉!
如今他五痨七伤,雄壮的身形几乎要站不住,心头却有一团毒火在烧。他再也不怀疑余慈的身份,除了离尘宗这样的顶级宗门,谁家通神修士,能有这般层出不穷的手段?
就是这些宗门修士,即使同等修为,在与散修的交战中,总能仗着宗门底蕴,有无数奇功秘技傍身,占尽上风;也是这些宗门修士,从先天气法到上乘丹诀、再到步虚术、甚至于度劫秘法,从不需操心犯难,只要按部就班便好。可千万散修,却要在这广袤天地间,苦寻机缘,为着一门丹诀,拼生打死
贼老天,你何其不公!
麻成眼珠红涨,几乎就要扑上去生啖余慈一块肉下来。但紧接着,又一波冲击直撼神魂,黑潮袭来,他大睁双眼,轰然倒下。
余慈这回是用了阴神出窍,变化震波的手段,一举败敌,看似轻松,但重创与之同阶的修士阴神,也损耗不小。可是见他举手间灭掉了麻成等人,那些贼人还有哪个敢上来寻死?都远远绕开,心思都有变化:
对上这样的强敌,他们真有胜算?
此时雷珠还剩下指头大的一点,余慈可没有解良维持其百余年不散的本事,却也不愿浪费了,念头一转,雷珠倏然隐没。瞬息之后,半空中一道电光张牙舞爪,以绝妙的角度,直插山岭之后。
轰声雷鸣,惨叫声又起。
禁空法阵陡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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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重现
伏龙跑掉了。www.uu234.com此人实力很强,但更是奸滑,见势头不对,干脆借着禁空法阵失效的空当,脱身远遁,正像他拦不住游公权那样,游公权也拦不住他,至此余慈还未亲见他的模样。
游公权和伏龙战这一场,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守势,消耗极大。不过等他缓过气来,贼人们最后翻盘的希望也没有了。这群贼人也是临时整合,见他们中间头号人物逃走,第二高手和五六个同伴被砍瓜切菜般放倒,又怎会硬顶下去?当即星散。
混战就这么终结了,猎团修士倒也没什么伤亡,慢慢聚拢,脸上或多或少有些讪讪之色。这些人中少有庸手,大战时却是各自为战,若非余慈,便要中了奸计,被人各个击破,此时自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余慈却懒得理会,他进铺云浮车中,探视甘诗真的情况,见其仍未醒转,叹了口气,瞑目打坐,恢复元气。但没过多久,外面便有喧哗叫骂之声。
“爷爷死便死了,这辈子玩的女人比你们这群废材加起来还要多百倍!”
“离尘宗的小辈,你和师娘玩得舒服吧,软在里面了?”
“离尘宗的小娘们儿在哪儿,爷爷死前要乐一乐……唔唔,唔唔!”
这是给堵住了嘴,余慈眼神微冷,不过他比谁都明白叫骂之人的底细,当下走出车厢,见果然是湖海散人。
这厮是游公权专门擒来的,大概是对其驱动的禁空法阵心有余悸,刚从与伏龙一战中喘过口气,便飞到山岭后面,将以湖海散人为首的四人抓住。刚才余慈以湖海散人脑宫中的神意星芒定位,引动五雷符,将这些人轰了个全身焦黑,虽未致命,可等游公权过来,也再无反抗之力。
旁人也就罢了,湖海散人颇有几分硬气,咒骂不休,也吃了不少苦头。余慈出来时,他的嘴里便给塞满了沙土泥石,狼狈到极点。
游公权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岩石上,面无表情,见余慈出来,才勉强露出笑容:“若非余道兄天视地听大/法测得贼人奸计,我今日必然无幸。大恩不言谢,道兄日后若有事,请发一言,公权必倾力以赴!”
客套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极有真诚之意。余慈却看出此人是有些心灰意冷,大概到绝壁城,猎团解散之后,他便会恢复到独往独来的状态,绝不会再尝试重组猎团了。
余慈点点头,目光移到地上瘫着的湖海散人身上。湖海散人正在地上吃灰,两人目光一对,他便瞪大眼睛,呛出了嘴里的泥土:
“是你!”
他终于记起了移山云舟码头的那次照面,一个结论也就顺理成章:“你不是离尘宗的……”
这是他想岔了,但他很快就明白这毫无意义,努力喷出嘴里的土渣,叫道:“我有话要说,我有话要说……看在咱们有一面之缘的份儿上,我说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要你能救我一命!”
刚刚还叫骂不停,现在却又求饶保命,余慈对这家伙的脸皮厚度很是佩服,又见周围修士都有好奇之色,便道:“你说。”
“如此秘事,不可传于六耳,你我单独谈!”
余慈哑然失笑,看周边人的表情,若给他诓过去,还不知会惹什么麻烦。他不再理会,拂袖便走,极是干脆。
湖海散人愣了,又见周围修士冷笑着上来,一时心中大慌。他也不是什么视死如归之人,外表粗鲁倔强,却心思灵动,刚刚叫骂,就是为了引余慈出来,如今两句话谈崩掉,又怎会甘心?当下把心一横,挣扎着叫道:
“事关一处秘府……
话说半截,轰一声响,尘烟爆开,满地寒光,不知有多少细针溅射,且根根凌厉,能够破开护体真息,伤及肉身。猎团修士猝不及防,一下子大乱。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受到影响,比如游公权。他冷哼一声,身上真煞爆开,将及体的细针吹得七零八落,随即驭使的龙雀剑化为一道精芒,破开尘土烟障,直抵原湖海散人所在。
那里正有黑影闪现,抓起湖海散人,翻身便走,此时龙雀剑化芒而至。
“叮”地微响,游公权轻咦一声,龙雀剑竟被那人手中一柄短刃弹开,那人身子猛震一下,却借了股力量,去势更疾。
“原来还有同伙。”
余慈的驭剑术比不过游公权的精纯,不过距离如此之近,雾化剑气就渗入尘烟之中,无声无息来了记狠的。黑影已远去十丈,却是惨哼一声,体内气脉遭剑气重创,看样子已吐了血,去势立挫,也让人看清他的打扮。
一身夜行衣,外面披了件同色的袍子,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不露半点儿皮肤。此时湖海散人便被他提在手中,软绵绵的生死不知。
游公权怒哼一声:“藏头露尾之辈,留下!”
龙雀剑飞动如龙,牵引他的身体,十丈距离一掠便过,他探出手,指尖真煞哧哧作响,要将这重伤的家伙生擒。
出手一击,余慈已测出,来人的修为,最多也就是通神上阶,无论如何都不是游公权的对手,便缓了一下。然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游公权的闷哼声。
已近在咫尺的人影陡然分开,黑影去势再度加速,游公权却是浑身一颤,就那么坐倒在地。余慈反应极快,身形前冲,要为游公权作个掩护,而这也与黑影放出的气机冲突,冲出几步,余慈心头寒意骤起。
一抬眼,就见到一线黑光劈面而来。
余慈放出剑气拦截,与黑光尖锋一触,心中寒意瞬间又深重一层,他想也不想,剑气嗡声变化,周流环绕,刹那间启动无瑕剑圈,亮出这学自梦微师姐的防御神技。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与无瑕剑圈相触的那道黑光,无声分裂,瞬间化为一圈介于有形无形之间的气芒,激烈跳变,只一晃眼的功夫,便自剑气圈中渗进来。
“诛神刺!”
见到这此界排名前数的凌厉杀法,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重演南霜湖上的那一幕!余慈只觉得头皮发炸,总算心智未乱,剑气一收,同时袖中祭起照神铜鉴来!
闷浊的重音响起,余慈身子微震,冲势顿止,可那波要命的气芒,却给宝镜挡在外面,丝毫未能入体。
那黑影见诛神刺无功,也给惊得一颤,回头深望了余慈一眼,挟着湖海散人埋头狂奔,转眼不见踪影。
余慈没有追击。
在他袖中,宝镜热得发烫。这情形,与他当日在山道上挡下南松子所发诛神刺之时几乎一模一样。当时,诛神刺没有如传说中突破一切有形之物那样,突破照神铜鉴,反而被镜子吸纳了,又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使得照神铜鉴发生异变,主动挣脱了他的手,吞掉了扑上来的魔头。
然而也从那一刻时,照神图消失。
余慈对那时的记忆堪称刻骨铭心,此时不免又担忧照神铜鉴的情况,忙检视一番,重点是放射出神意星芒的功能。还好,除了温度升高,其他的并无异常。
这时他又想起游公权,毫无疑问,此人必是中招了。近前去看,果然见这位还丹修士脸色难看,正自瞑目端坐,努力抵挡渗入体内的气芒。余慈想起梦微师姐中招后的状况,便有些担心,这位散修论修为精纯,未必比得过梦微师姐,中此毒招,辛苦结成的还丹还保得住么?
猎团诸修士灰头土脸地赶过来,见到游公权的模样,一个个都是失色。
不过很快余慈就看到,游公权的脸色舒缓,情况竟似大有好转。
小半刻钟后,游公权吐出浊气,睁开眼睛,脸上分明余悸未消:“厉害,竟然是诛神刺!”
周围修士都是哄然,只有余慈见他虽是狼狈,却没有什么受伤的样子,按不住好奇,问道:“你化去了诛神刺的气芒?”
游公权点点头:“差一点儿就给攻破还丹,好险啊!”
这时他见到余慈的神情,他马上明白过来,连连摇头:“这诛神刺必然是火候不足,我已感觉到了,诛神刺分化的气芒粗砺得很,绝对达不到传说中的那种地步。”
如此才算合理。余慈缓缓点头,他对诛神刺的认识都是了解梦微伤势的时候得来的。知道诛神刺是由修士真罡真煞凝就,从无到有,以特殊手法炼化为一圈气芒,发则聚散由心,可在有形无形之间自由转化,破一切阻碍,直抵人身要害,堪称是此界最阴毒的“暗器”之一。
正因为需要炼化,此杀法与使用者的修为息息相关。刚才那黑影不过通神上阶,与还丹上阶的南松子自然没法比。若是南松子出手,游公权怕是要当场毙命,绝无侥幸之理。
虽然身体无恙,不过游公权的脸色很不好看,便问道:“那人……”
“跑了。”
余慈也不多解释,转身回返,众人都以为他眼睁睁放跑了湖海散人及其同伙,心情不佳,却不知他现在已是忍不住要笑:
“抢谁不好,你抢湖海散人?”
再不管那边的杂事,余慈登上铺云浮车,静下心来,远方那缕奇妙的感应便从他心头泛起,慢慢变得清晰。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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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海散人在黑影蹿出的第一时间便给制昏,这对余慈借其视角感应有所限制,但余慈也发现了,神意星芒撷取信息,对湖海散人的神魂造成了某种刺激,有加速他醒转的趋势。
黑影挟着湖海散人,转瞬奔出十余里开外,见身后并无人追来,又开始小心收敛气息,曲折环绕,最终是停在约三十里外的某个山谷中。
刚把湖海散人放在地上,黑影后面,又有一个人影冒出来。光头锦衣,身躯阔大,余慈只觉得眼熟,再一想,这不就是刚刚和游公权交手的伏龙嘛!之前虽未看清脸,但那形象还是比较清楚的。
接下来,余慈便看着他们在湖海散人身上快速搜检,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放过,当然也包括储物指环,只是那玩意儿明显有着颇高级的封禁,两人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余慈静静看着,心中隐约有了个思路。
搜检无果,两人开始交谈,余慈只听到极含糊的两句,约是“便说是你救了他”之类,之后伏龙便抓起湖海散人,出谷而去,谷中只剩下那黑影一个。
余慈本想将心念移到湖海散人那边,忽又心中一动,袖中渐凉的照神铜鉴中,一道神意星芒弹射而出,转瞬数里,飞入天际,直线三十里距离数息便至。
这是他近日来察觉的新进步:大概是进入通神上阶,阴神可以出窍的缘故,照神铜鉴放射单颗神意星芒,极限距离竟是大增,与他出窍神游的距离等同,如今已可飞出百里之遥。不过若是大批量放送,便仍是他神魂感应范围的两倍,现在大约在十五里左右。
这手段虽是没有半分杀伤力,但只要余慈愿意,百里之内,任何人都躲不过他的锁定,而通神修士及以下,更是连内裤是什么颜色都瞒不过他!
比如这一位呃?
神意星芒锁定目标,沉入脑宫,将黑影通体照彻。观察神意星芒驻留对象的的感觉非常奇特,似乎与之融而为一,又以某种超然的视角全方位观察。在他有意透析之下,黑影外面的衣袍便如透明一般,其中肌体一览无余。
余慈呆了一呆。
出乎意料,入目的是竟是玉体香肌,雪肤花貌,且十分眼熟。
余慈想了想,恍然记起,这是和湖海散人一起来的女修吧。先前便发现此人有意遮掩修为,瞒着湖海散人,似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看来,前番猜测绝对正确,这女修与伏龙这样的还丹修士有勾连,而且在地位上,还压过了伏龙一头。
对了,女修叫什么来着?
还没想起那名字,女修又有动作。她并不知道有人以某种奇妙的手段,在远方窥视着,径自解去外袍,褪去贴身的夜行衣,裸露大片腻白的肌肤。余慈早在移山云舟码头,便知此女身体曲线近乎夸张,此时以更近的角度去看,果然惊心动魄。
余慈一边打量着女修诱人的身姿体态,一边想女修的名字,忽有些走神,心中有一丝奇妙的感觉滋生。
那是很熟悉但又很遥远的滋味儿。倒像是躁动的少年时代,稍一个触动,便能让骨子里都冒出热气,蒸得脑子发昏这叫惑于女色。
不过人终究都会成熟的,在他流浪生涯后期,这感觉便再没有出现过。如今确确实实生出的反应,倒让他有些尴尬,过往的记忆也顺势流动起来。
他想起了许多荒唐事,尤其是与紫雷大仙相关的那些。但也因此他触碰到了某个封存不久的区域,一个已亲手被他粉碎的影子自心湖浮现,依旧清晰,显现眼前。他猛打了个激零,蓦然睁眼。
暂时撇开那边不管,借助深呼吸定神,稍停感觉才好了些。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回到车厢里,触及昏暗里披散的发幕中,那楚楚动人的脸蛋儿,身上却又是一热。
这是怎么了?
余慈真发现不对劲了,这时他觉得胸口发热,灼烫肌肤,低头去看,才发现是还真紫烟暖玉有了感应。他反应也算快的,再度闭眼,这一回却是开启了心内虚空。明月照耀下,鱼龙游动,然而无边虚空分明有些混浊,而鱼龙心象则有些浮躁的样子。
这是心魔?
在《玄元根本气法》最直观的反映下,余慈一下子明白过来,也就毫不迟疑地用上“澄静虚空”的法门。虚空几次波荡,如筛如篦,让那些混浊的心念沉淀下去。胸口还真紫烟暖玉也注入氤氲之气,洗涤心神。
确实是心魔!此物发之无端,一旦发动又势头猛烈,多亏余慈多年历练,心志坚定,又有还真紫烟暖玉傍身,才如此轻巧地接下来。余慈不免就想,大概是近些日子修为精进,准备不足?又或是诸老所说的“以剑生煞,心魔缠绕”之类?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余慈觉得有些疲累,但心神已经稳定许多,知道短时间内难有结论,终于将注意力转回到三十里外的小谷中。
那里,妖娆动人的美人儿换了一身火似的裙装,但此时也才换了半截,依然是胸怀半露,只在外随意披了一层轻纱背子,大片香肌勾人眼球,难以移转。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任衣衫半露,鬓发微乱,便这么冥思苦想,怔怔出神。
末了,她竟是探手入怀,自颤巍巍的丰满弧线中,抽出一样东西,迎风微抖,便铺展开来。
那是一幅大红细纱,质料极其轻薄,贴身放置,波荡间似乎能嗅到上面的腻香。不过此时,余慈已经不为邪念分神,只看着女修轻拈红纱两边,有真息注入。
莹莹红光亮起。
女修眸光紧盯着细纱,好像上面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余慈自然利用她的视角,稍一看,便知细纱之上,确实有一些条纹之类,但很快,这些纹路便在莹光下变得模糊。
此时的细纱,像是一团涌动的红烟,随时都要从女修纤细的掌指间溢出去。女修当真松开了手,任细纱浮空,她则迅速掐动灵诀,唇齿微张,吁出一口长气,扑在上面,细纱红烟愈发夺目。
是祭炼吧!余慈认出这是天罡地煞祭炼法中的某个灵诀,是用来巩固祭炼层次的,本身也没什么出奇。可是,透过神意星芒,他隐约感觉到,随着灵诀变化,女修和细纱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勾连。
下一刻,细纱红烟动荡,女修也在此时化呼为吸,似要将红烟吸入腹中。红烟只是波荡,可却有那么几道极微小的气芒,从里面透出,自发凝成一道极细的“丝线”,投入女修口中。
那是诛神刺!
三十里外,余慈差点儿跳起来撞破车厢,任他如何猜测,也绝没有想到,诛神刺竟是这么来的!可真正让他震惊的不只如此,那一刻,他想到了:类似这幅红莹莹的细纱,他也有的
片刻之后,车厢内亮起了微微红光。
余慈手持大红细纱,翻来覆去地打量。对细纱上以细腻手法布下的花纹,尤其注重。
这幅细纱,乃是余慈从南松子身上得来,原为阴魔寄身之所,品质无论如何都不会差了,特别是南松子以之作为寄魂之器,花大力气,以其独门魔功加以祭炼,多年以来,成效显著。
如今细纱已是无主之物,只要余慈懂得心法,稍加祭炼,这便是一件等于以天罡地煞法祭炼近六十层的上品法器。可惜,南松子修炼的《五蕴阴魔经》,早随他的身亡而不复存在,余慈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能任宝物蒙尘。
如今再翻出来,余慈却有了一个新思路。这是从那位女修身上学来的对了,好像她叫褚妍吧。
心念莫名一偏,余慈又想到那美人儿动人心魄的妖艳曲线。莫名地,车厢内似乎有一层腻香浮动,他想了下,便盯紧了手中细纱,手指轻搓时,有些微热量发散。
这玩意儿果然邪门儿。
这时,有一声极轻淡的鼻音缭绕耳边。
余慈猛回头,却见发幕间略有些苍白的俏脸上,长长睫毛微动,随后睁了开来。这瞬间,一切念头暂时都烟消云散,他喜道:
“甘师叔,你醒了!”
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女修明显还有些迷糊,她四顾打量,直到目光落在余慈脸上才定住:
“这是哪儿嗯,有妖邪之气?”
**********
万丈高空,寒风呼啸而过,却在数尺外尽烽消散。大鸟“混球”此时伤势见好,且没了负担,嘎嘎叫声里,舒展长翅,当空翱翔。
余慈极目远望,千里长空,明澈无尘。目光回转,身畔则有纤纤美人,眉目间颇多欢愉:
“下面便是绝壁城了。”
“嗯。”余慈有些心不在焉。
自日前甘诗真自沉睡中苏醒后,稍事休养,便告别了游公权一行,由女修带着,直奔绝壁城而来。这样速度可要快上太多,凌晨告辞,中午前便赶到绝壁城上空。
女修飞行的速度明显超出以往甚多,代表着她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由高空俯瞰,方圆万里唯一的大城已隐约可见。女修正想降落,下方光芒一闪,有人先一步飞空而至。
“哪位道友在此咦,诗真?”
纤弱女修脸上绽开笑容:“清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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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断更,其实也和断更差不多了,在此向兄弟姐妹们再致歉意。这段时间搞拆迁搞得焦头烂额,早7点出门,晚上**点钟回家,有时甚至要熬到半夜,时间紧迫,存稿全部用光,所以更新很不正常。不过最迟到月底前,这段见鬼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只希望我不是留守应付钉子户的那几人之一,大伙儿在看文之余,也为我祈祷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话
“清姨?”
余慈愕然望去,却见虚空中长影蜿蜒飞腾,在其之上,一位女修凭空虚立,简约装束,目光自两人身上扫过,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却有惊讶之意。www.uu234.com
“何仙长?”
这儿不是谢严负责的地盘么?余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但更奇怪甘诗真的称呼。刚碰面时,女修不是称呼于舟为师兄么?怎么碰到与老道同辈的何清,又自降一辈?可惜现在没有人为他解答,只听得何清轻赞道:
“今日步虚飞空,是另一番境界天地,诗真你果然前途无量。”
“清姨谬赞了。”
初见时的笑容敛去,纤弱女修微垂下脸,轻声回应。余慈一直拿眼看她,相处多日,余慈对女修的性情也有些了解,他总觉得,女修见到何清之后,态度有些古怪,似喜悦,又有些生份,非常矛盾。
不过他更多的还是羡慕。他清楚,自日前醒觉那一刻起,甘诗真已经正式迈入步虚境界,打破修行中所谓“驻形关”,即三百年之衰亡极限。此后女修便有更充足的时间、更多样的机会去探求大道仙路,而这是白发皤然的于舟老道,至今未能做到的。
当然,这种成就也是人家拿命换来。在百名妖魔窥伺下坚守十余日夜,力敌有步虚修为的鬼兽,如此磨砺,绝非常人能坚持得下。修行路上,便是这样打下根基,步步登攀,难有侥幸。
他这边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何清目光移转过来,脸色又恢复到惯常的严肃:“码头的事我听说了,你也太自不量力,鬼兽乃是罗刹鬼王的弃宠,在修行界也是赫赫有名的,你一个通神修士,有什么资格与其放对?”
余慈躬身应是,又道一声:“职责所系,不得不然。”
何清面色稍有缓和:“这点宗门已经知晓。难得你颇有侠骨,大通行的人对你大加赞赏,说你奋不顾身,引开鬼兽,保得码头内多人的周全,如此倒也没坠了宗门的清誉。”
说着,何清又盯着他看了会儿,疑道:“你修为颇有精进……进入通神上阶了?”
余慈应声是,却见何清目射奇光,刺得他身上一烫。正奇怪的时候,旁边甘诗真轻声道:“他的进度是不是有些快了?”
听她这么说,余慈只能在心中苦笑。说来真是不巧,前日他拿出得自南松子的细纱之时,恰逢甘诗真醒来,一下子便察觉出上面残存的阴魔气息,女修也是好心,不但将细纱索去,准备帮他清除秽气,从此还担上心事,生怕他修行进度过快,走偏了路。
何清看她一眼,没有立刻回应,又回眸将余慈仔细打量。
“清姨?”
甘诗真又问一声,何清这才漫声道:“这也没什么……
说到这儿,她忽地微笑,难得的笑容里,她微微点头:“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笑容便已敛去:“下去详谈吧。”
说罢,她当先飞下,余、甘二人也跟着下去。见余慈至今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甘诗真轻声解释:“清姨未修行时,乃是东方何姓大族之女,家母亦出身于此,与清姨姐妹相称。修行之后,论及两宗交情,却是平辈。”
余慈恍然,原来是有亲戚关系。也无怪乎离尘宗和四明宗代代交好,里面的关系确实牵扯甚深,就是这辈份乱了点儿。
将天裂谷的事情描述一遍,也花不了太长时间,余慈随即便在绝壁城暂休。入城一日,还造成了一些骚动。他入城的消息传出之后,万灵门的史嵩和胡丹就联袂而来,登门拜访。此后数日,城中各宗门都有重要人物来访,倒显得门庭若市,倒是没有因为他已不负责绝壁城事务而有所懈怠。
不过,余慈很清楚,出现这种情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于舟、谢严等人对他的态度。那些信息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史嵩等人耳中,他们这些倚仗离尘宗过日子的宗门,自然明白该用什么态度来应对。
只是,现阶段绝壁城的真正焦点并非是余慈的回归,而是一场宴会。
四月初五,天翼楼,玄阴教碧潮上师安排的豪华夜宴,已经是绝壁城所有人热议的对象。先前碧潮邀约之时,余慈还未放在心上,可如今他发现,这场预订的宴席,已在绝壁城、乃至周边地域打出了极响的名声。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非只因为这是碧潮上位以来,彰显态度的最佳机会,更由于这是一场曾经惨遭失败,如今又重启的盛会。
大概是玄阴教在东方的背景起了作用,那碧潮上师竟然成功邀请到随心阁的商队再度前来绝壁城,依旧是在天翼楼上召开易宝宴,与当日的宴会合二为一。那姿态,分明是让随心阁从哪跌倒了,再从哪儿爬起来!
不说那些随团而来的重宝,单只是当夜那段惊心动魄的变故,就是个最好的噱头,无限勾动人们的好奇心。由此可见,玄阴教当真是下了大力气。传说在那场宴会上,玄阴教还要拿出东方罗刹教收集的一些宝贝,同席展出,与宴上修士交换。
这一场宴会掀起的热潮,比当日易宝宴来得更加猛烈,也更见用心。谁都能看出来玄阴教的心思,不过新来的碧潮上师与前任赤阴女仙最大的不同就是:其态度摆得极是端正,摆明了要与人为善,让人很难拒绝。
余慈倒是没有再到碧潮,而听到的消息是,那位新来的上师,竟然又前往移山云舟码头,探听他的消息。余慈乘鬼兽远去天裂谷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于舟、谢严等人外,倒是数碧潮最为用心,让人啧啧称奇。
现在就是谢严那几位,也没办法像碧潮那样持续关注了。
据何清所言,余慈乘鬼兽西去后不久,于舟等人便知道了消息,当下便前往天裂谷搜救,可此时修行界北地出了件大事,各大宗门都派出精锐力量,前去观察。谢严和解良就算不情愿,也不能违抗宗门令谕,都被派了出去。
此时,码头那边的搜救缺乏人手,已是半停滞状态,可碧潮的态度却没有半点儿打折。
再联想到之前碧潮亲至码头,以低姿态邀请他赴宴的态度,余慈不得不感叹,这女修比之赤阴,当真是两个极端。那柔软的身段,明知她是别有所图,却让人很难拒绝,尤其是他到了绝壁城,接触到这热烈的氛围,不免就想:
这宴会如此热闹,去参加一下也无妨……
有了决断,余慈的心思就愈发安定。此时外间夜深人静,万籁希声,倒是个潜修的好环境。
他这回到绝壁城,仍是住在白日府原址上。这里毕竟是方圆数千里灵脉窍穴最密集之处,那日战后,这里便优先收拾出来,作为离尘宗仙长在绝壁城的居所,至于妖魔动乱结束,离尘宗仙长撤走之后如何,便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了。
坐在云床上,余慈静下心神,稍一动念,阴神便离窍而出。自具备出窍神游的能力以来,余慈每日都要抽出时间练习,如今阴神出窍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最熟悉的“落胎衣出阴神法”已经到了念动即发的地步。
阴神出窍的感觉非常奇妙。他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偏偏又与熟悉的世界区分开来。他可以穿墙过户,可以拟态变化,甚至可以散于无形、化入虚无,但不管怎样,总是缺乏一种实在的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一个闪念,阴神便穿墙而出,来到外面的小花园。幽魂似的影子徜徉不定,又与外界元气产生一连串反应,使得阴神有些发热,但这已经控制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他在阴神上的修为,确实是愈发地精进了。
余慈心情一畅,前几日忙着赶路,又要随时提防各类情况,他一直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出窍神游的诸般应用法门,现在没有杂事影响,倒是个细细体会的好时机。
在小花园中游荡几圈,余慈阴神便一路穿墙过户,往府外去。眼看已要飞出围墙,虚空却是微有波动,其速极快,转眼与他阴神接触,随后便有讯息翻出来。
那是何清见召。
夜色已深,不知那位仙长是什么意思。余慈本想着阴神归窍后,再去拜见,不过何清的意思却非常清楚:
“就这样来便好。”
余慈不明所以,但他是个干脆的人,也就驱动阴神,往波动发端处去了。
何清住的地方,与他那处独院很接近,只是要大一些。由于是春日,花园中花团锦簇,便是夜间也有香气流散。余慈阴神便沾着花香,飘飘而来。
何清便坐在花园小亭中,目光扫过他的阴神,微微点头:“你那天龙真形之气想必已是完全消化了。你阴神成就,至此满打满算不过四五个月,便能出窍神游,固然有你的努力在其中,但这天龙真形之气的妙处,仍不可忽视……”
余慈也是这么想的,便应了声是。听他的回应,女修稳坐亭中石凳上,态度倒是和蔼,似乎是闲话家常:
“我教你的‘归虚参合法’,你可曾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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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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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觉得这像是长辈考较艺业,便应道:“弟子每日勤练不缀。”
这倒不是虚言,虽然此法门消化异气的功用,余慈现在已用不着,可是那分化阴阳的思路,却对心内虚空的结构改进有着极大的作用,余慈已经习惯了将其作为《玄元根本气法》的辅助法门,开启心内虚空前,以此为引,效果更佳。
何清轻轻点头,声音又和缓一些:“此法参合阴阳,返璞归真,深得玄门要旨。看似简单,又有无穷奥妙在其中,你不要懈怠了。”
“是。”
何清又道:“如今你已是通神上阶,可距离还丹境界还有一段距离,日后又是怎么打算?”
这算是另一种考较吗?余慈倒是不敢等闲视之,他思索片刻,方道:“温养培元的水磨功夫还是要做,不做不足以稳固根基。不过弟子还想在《玄元根本气法》的境界上下功夫。”
何清换了个姿势,显出几分兴趣:“仔细说说。”
余慈应了一声,道:“解师叔传我《玄元根本气法》,若只以先天气法/论,如今已经走到了顶,只是做一些精益求精的功夫。但弟子有几分机缘,无意间触得引气入境的边缘,仙长您也是知道的。既然前方有路,弟子大胆,便想着探求一二,尝试着感应外气,以我之心象,与外界天地相通。如此,比单调的水磨功夫,总要多几分乐趣。”
“乐趣?”
何清面上似笑非笑,但看上去并不是生气:“以修行为乐,也是一种境界。你在《玄元根本气法》上费点儿心思也好,可前面也就罢了,后面的内景外成、天地如一两重境界,连解师弟本人都只在推想试验,你不要异想天开,弄得走火入魔可划不来。”
女修还是头一回以如此轻松的语调和余慈说话,让人非常意外,余慈向是胆量极大的,便顺势笑道:“弟子省得,近几年也不敢奢求超出解师叔的境界。”
这话有些自来熟的味道,何清倒真对他另眼相看,也不在意,反而是微微一笑:“你要引气入境,先要与外界感应才是。我这里还有一门心法,也是促进与外界元气感应交通的,想来比较适合你。你且静心,试试有没有缘法习得?”
余慈不想何清如此大方,颇是惊奇,但既然能学到新的本事,自然最好不过。只是他还记得一件事:“弟子以阴神出游”
“无妨,此法与归虚参合法一样,都是感应阴阳之气。天地万物,无不分判阴阳,如此弥盖**,无所不至,阴神与肉身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余慈拜服,便不再说,径直定神。很快便有一层波动自虚空中来,化为丝缕清音,直接为他阴神所感知。这就是何清教给他的心诀,与当日解良传法时相似,虽然字句深奥,洋洋洒洒足有万言,可理解起来,并非是寻章摘句,而是直指本心,无需刻意记忆,便有所得。
他用心体会,果然发现此法与归虚参合法一脉相承。恍惚间只觉得天地间一切实质之物都虚化掉,只有阴阳二气摩挲和合,在无边虚空中流动,漫无边界,似乎将心神都化入其中。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强烈,余慈阴神抵挡不住,竟是无声消散,一下子融进花园小亭的空气中,不见了踪影。
长此以往,怕不真将心神也化去了,失了本我所在。
余慈隐然觉出不妥,感觉却愈发地模糊。便然此时,虚空阴阳之气中,忽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出现,那是由阴阳二气揉合而成的人影,如虚似幻,缥缈若仙,不类凡俗。
“何仙长?”余慈从未见过这样的何清。在流动的阴阳之气中,女修再不是严肃刻板的模样,她似是散开了发髻,青丝垂流,衣袂飘飞,将人的心神整个地吸引过去。
“这是”
余慈先前还有些迷糊,但女修几次从眼前飘过,他终于恍悟:这是何清在教授他如何以阴阳二气重塑阴神。那风姿仪态,时刻变化,就是一连串例子,供他学习借鉴。
如此机会,万万不能错过了。余慈当下聚精会神,锁定飞舞变化的虚影,努力体会其展示阴阳之气的流动变化。
以阴阳二气重塑阴神,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余慈观察半晌,已有所得,可是真做起来,却不是轻易能成的。阴阳之气和合变化,衍生万象,是何等的玄奇深奥,稍有不慎,便要谬以千里,余慈试了几十回,总是在细节方面有些错失,自然一次也没成功。
他心志坚韧,还没认输,仍想一遍遍地试下去。可是何清却没他的耐性,那虚影忽然近前,对着刚聚起来的阴阳之气探手一触,当下便有极强烈的充实感觉,袭上余慈心头。
那一瞬间,余慈与何清之间,似乎再无隐秘可言。
感觉只是一闪即逝,但刹那之间,余慈确实完全领悟了以阴阳之气重塑阴神的技巧,阴神虚影于焉重现。
还未来得及高兴,比上回汹涌十倍、百倍的感觉大潮便将阴神整个地淹没。
那是纯粹的舒适和满足感,如同全身沐浴在阳光下、浸泡在温水中,又或者是和风送暖、鸟语花香,种种他所经历过的最快美的感受仿佛同时放大千百倍,在瞬间漫过全身。
在这感觉的冲击下,余慈的精神蓦地扩张,像是分成无数根触手,在更宽广的虚空中狂舞,对外界元气的感应越发敏感,越发清晰。正如何清所言,这法门果然有利于感应外界元气。
但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修行竟然会如此享受的,甚至让人沉迷,不愿从中醒来。不知不觉,天光已经大亮,他竟是以阴神状态,在小亭花园中留了整夜,此时何清已是仙踪缈然。
余慈却记得她临去前一句话:今夜子时再来吧。
***********
时间飞快,转眼又过了两日。
绝壁城中非常安定,方圆万里地面上,妖魔早已难见踪影。城中诸宗门新的势力范围也大致形成,正处在最后的磨合期,小打小闹是有,却绝不会闹到余慈等人的案头上来。
甘诗真入城后,一直在闭关,据说是为了消化进入步虚境界后诸多新感悟。这是极关键的一段时期,境界稳固,便看这几日了。
余慈也一直在用功。那夜何清传授给他的法门,唤做《大梦阴阳法》,入门颇难,若无师长护法,很容易被阴阳之气化去心神,损耗神魂。何清却是做得周全,她平日里不好说话,但在修行上,对余慈的帮助却是不遗余力,接连两个晚上,都阴神出窍,亲自引他修行,令余慈颇为感激。
这《大梦阴阳法》当真是个了不起的法门。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余慈便觉得他对外界元气感应连上几个台阶,更渐渐懂得以阴阳化生的思维,透析万象,梳理脉络,心内虚空的结构安排愈发地合理,鱼龙心象则更为灵动圆熟,修为上又迈出一小步。
表现在外,便是精力充沛,时时气血鼓荡,逼得他需要时时炼剑、画符、祭炼,用各种方式消磨过剩的精力。
不过更让他念念不忘的,还是修行时,令人沉迷的舒适感。每当他运起大梦阴阳法,在何清阴神的指引下,体会阴阳之气的诸般变化时,那无法形容的强烈快美之意便漫过阴神肉身,在最浓烈之际,刺激他的精神,一点点地增加余慈对外气的感应。
怪不得天下人人都要修行,如此快意舒畅,真让人欲罢不能!
这一日又是入夜,余慈坐在房中,把玩着手中金绿宫绦,此物甚是神秘,来头又是极大,自余慈引入罗刹幻力,得以操控之后,便很是花了一番力气,加以祭炼。
如今,这丝绦之上,已叠加了两层祭炼符咒,第三层也行将完成。不过此时他想的却是马上就要到来的《大梦阴阳法》修行。
不知今夜又是个什么滋味儿
正想着,外面侍奉他的美婢传道:“宝德仙长来访。”
“宝德师兄!”
余慈笑着亲迎出去。
宝德便是宗门指派,前来绝壁城代替他辅助仙长管理绝壁城的人选,同样是止心观出身的外室弟子。一般来说,不管是什么职位,前后任的关系总有些尴尬,但余慈和宝德在观中便有交情,且都是修行人,志不在此,故而也没那些扰心的念头。
“余师弟,今夜我来此,是问你,对下月玄阴教摆出的天翼楼夜宴,究竟是怎么个看法。”
宝德非常坦白,一下子便入了正题。谁都知道余慈和玄阴教的仇怨,当时绝壁城各宗门联手挤压玄阴教,也是余慈一手订下的章程。在某种程度上,余慈的态度就是这场宴会能否成功的标尺。
看样子,宝德对宴会是乐见其成的,余慈自然不会做这个恶人,更何况,他已定下参加此宴会的想法,更不会主动去拆台。
见余慈并无不满,宝德也是松了口气。如今在止心观中,便是烧火的僮儿都知道,观主于舟最看重的人,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刚加入宗门不过数月的年轻高手。
现在人人都猜测,待于舟老道仙去之后,止心观的事务便要尽数交到余慈手上。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余慈在修行路上迈得更远,已经看不上止心观的层次。
这也不是不可能,宗门那么多外室弟子,又有几个能接连得到谢严、解良乃至于何清仙师的指点?尤其是何清仙师,不是一惯和那几位不睦么
古怪得很,古怪得很。
宝德连连摇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余慈问他一声:“师兄,还有何事?”
“不,没事等下,差点儿忘了这件。”
宝德取出一件玉简,递了过来:“这是从南方随心阁那边,以飞剑传书发来的信简,言明是找谢师伯,后面也附了师弟你的名字。师伯如今出远门,一时交不到他手上,只有你来收着了。”
*********
今天迟更依旧,明天大概也逃不掉,那是最后的攻坚日,后面就是对钉子户的水磨功夫了似乎没我的事儿,月底便可以逃过一劫,感谢兄弟姐妹们帮忙祈祷。望大伙儿再发愿力,让这事儿板上钉钉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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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心阁?给谢师伯和我的?”
余慈讶然接过,才到手上,他忽然醒悟这是什么,也不管宝德就在眼前,神识探入,将内里信息扫过一遍。里面留言非常简单:
“替代之物随队而来,请谢、余二位仙长准备,四月初五,财货两迄。”
即使余慈先前已有预判,可真见得这信息,也是怔了。别人看得必然是莫名其妙,可余慈明白,这信息就是表示,他和随心阁的周有德管事协议终有回音,而且确确实实是个好消息:
当日在天翼楼上,周有德答应在随心阁寻找可供于舟延命的宝物,已经有了着落,并且正随着随心阁商队西来,将在四月五日,天翼楼上的夜宴上,展现在众人眼前。
“好!”余慈一击掌,猛站起来,把宝德吓了一跳。
冲宝德一笑,余慈心情真的很好,他当时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心思,却不想天从人愿,有这么一个好消息从天而降。正要说话,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如同闪电劈开脑海,他笑容僵住。
“余师弟?”宝德觉得余慈有些神神颠颠的,开口唤了一声。
余慈则盯着他看:“宝德师兄,现在谢师伯不在山门?”
“呃,不错,宗门有令,让谢师伯去北方”
“解师叔也不在?”
“他们是一起去的啊!”
宝德觉得,这位前途无量的师弟变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事儿早两天便知会了吧,何须再问?
余慈不再说话,半晌,他闷着头向外便走,走得匆忙,肩头撞上门框,也混然不觉。
宝德瞠目结舌。
**********
余慈发现自己有些乱了方寸,他的额头都要涨开。
“怎么偏卡在这么一个要命的时候过来?”
易宝宴开始的时间是四月初五,如今已经是三月上旬,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先前准备用来交换的鱼龙,其天龙真形之气已被他收取,如今品相大跌,早就不值钱了,那时用“小家伙”去换,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当务之急,就是要更换一个与延命之物同价的宝贝,若是谢严、解良二人在此,余慈大概也不会去伤这个脑筋,可如今二人奉宗门令谕北上,此时早在千万里之外,那宝贝该怎么找来?
余慈不免后悔,在移山云舟码头,他因为养伤,没有及时入谷捕捉鱼龙,即使那也是在碰运气,总比现在捉襟见肘来得强些。
穿过两进院落,他感觉稍稍冷静了些,再想了想,扭身便朝山顶而去。
原来在丹崖上,白日府一共收拢了十余处灵脉窍穴,每处地点都修建院落、密室,供府中人修行。白日府覆灭后,万灵宗等宗门没有立刻接收,而是稍事修葺,将这灵脉宝地供离尘宗仙长居住。
其中,崖顶的“德芳斋”算是数一数二的宝地,此时住着的,不是地位最高的何清,而是来自北地三湖区域的尊贵客人。
余慈运气不错,他夤夜来访,踏入德芳斋的时候,却恰逢甘诗真闭关修行的间隙,很快就见了面。
进入步虚境界,似乎没在女修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甘诗真还是一贯娇弱安静的模样,见余慈进来,但抿唇浅笑而已,说不尽的娴静温柔。
相比之下,余慈心中则要急切的多。进厅说了几句,便开口道:“甘师叔,我那件东西可还在么?”
他说的是从南松子手上缴来的那幅细纱。当日他受那褚妍提醒,发现这原为阴魔寄身之所的不俗法器,似乎还另有玄机,便在铺云浮车中拿出来端详。哪知恰逢甘诗真醒转,发现细纱上流动的邪气,怕他吃亏,难得摆出长辈的架势,将细纱暂要了去。
见他如此急切,甘诗真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亲到后面,捧了一幅折叠好的红纱过来,轻声道:
“这是你那幅细纱。我仔细察看,确实是传说的五阴迷神障没错,为炼制此邪物,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便是宝物,毁去也是应当。可若不计祭炼的邪法,此物本身却是以六蛮山的食阳蚕丝织就,非常难得。另外”
她话音稍顿,又道:“另外从细纱上的痕迹来看,此物本来已是一件祭炼过的法器,用的是天罡地煞祭炼法,只是后来被人拿来以邪法抹消、压制,也就是说五阴迷神障不是它的本来面目,至于实情如何,仍要你来研究。”
说着,她将这幅细纱递过来,浅浅笑道:“上面的邪魔祭法,我已经全部清除掉,你可以用天罡地煞祭炼之法重新动手,说不定开还原其本来面目,我想,应该是一件颇强劲的法器嗯,你不喜欢?”
“不,哪有?”
见女修蹙眉,余慈忙按住心中失望情绪,伸手接过。细纱入手便觉得温热,上面源自于阴魔的邪气果然消失不见,很容易便与他周身气息感通,祭炼起来,肯定再无障碍。
虽说从来都是破坏容易建设难,但像这么一件法器祭炼五六十层,动辙一两百年的功夫,使祭法与法器合而为一。这种情况下,要将祭炼的成果抹去,也绝不容易。也就是甘诗真出手,若是他,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干下来。
余慈捧着这件法器,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他此来索回细纱,其实是存了一个心思:就是拿这件祭炼了近六十层的法器作筹码,在四月初五的易宝宴上,不管是交换也好、抵押也罢,先将那延命宝物截下。
但如今,这点想法也不可能实现了。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不想给甘诗真造成压力,只能躬身谢道:“多谢甘师叔。”
女修摇摇头:“没什么的,你几次三番救我性命,这些举手之劳,便不用再说。”
余慈便是心情不佳,也不由失笑:“哪有这么多回!”
甘诗真却是认真得很:“有的,我都记着呢。”
余慈一笑,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甘诗真有些意外:“这就走了?”
余慈心中紧迫,只能乱以他语:“时辰差不多了,我要去何仙长那里修炼。”
女修恍然,便不再挽留,看着他离开。眼见余慈已经快出厅门,甘诗真迟疑了下,忽然道:“清姨以鱼龙入道,想法与常人颇有不同,你要有所分辨才是。”
“呃?”
这回轮到甘诗真不想多说,只道:“我之前听你说过,你从进入通神境界至此,只有一年左右,如此进度,说是突飞猛进,都有些保守了。如此精进固然是好,可阴神洗炼这些水磨功夫也不能懈怠,否则心魔一起,多年修为或要付诸东流。”
余慈隐约记得前两夜修行前后,何清似乎说过类似的话,便点头道:“弟子会小心,何仙长也常常提点。”
“既然清姨对你说过,我便不多嘴了。”
女修放下心来,微笑着送他出去。
余慈出了德芳斋,苦笑一声,抬头看天,星月光辉交映,已是深夜。此时除了何清仙长那边,他还真的无处可去。
花园小亭中,何清瞑目调息,余慈不敢打扰,垂手立在一旁。
这几日修炼大梦阴阳法,回回都由何清阴神引导,这让余慈愈发感觉到何清修为当真是渊深难测,绝不在谢严等人之下,心下颇是敬服。
等了片刻,何清睁眼,黑夜中似乎有电火闪亮:“你周身气机浮动,心思烦燥,出了什么事?”
余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之前诸事为难,他却没有第一个向何清求助,也是有计较的。他能看出来,谢严、解良,包括于舟,对何清有些隔阂,里面似乎有一些他不了解的恩怨。平时也就罢了,像这种牵连生死的大事,真出了意外,他可是后悔莫及。
但念头转回来,事已至此,怕已经没有比眼前情况更糟糕的了。若真因为手头拮据而错过给于舟延命的宝贝,余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在迟疑,何清则显出好耐性,只是静静看他。
余慈终于做出决定:“何山长,弟子这里有一桩难处,是有关于观主的”
开了口便好办,当下他条理清晰地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述说清楚,重点说了当下的难处,然后便垂手请何清作主。
亭子里静了半晌,方听得何清道:“此事,于师兄尚不知情吧。”
语音缥缈,让人难以捉摸。余慈更奇怪何清是如何判断出这一点,只应了声是。
此时,何清话音变得冷淡:“大概你尚不知晓,宗门对弟子以药物、宝具等续命的手段,并不支持。”
“怎地?”
“寿元将尽,以逆天之法续命已是半入邪道,对玄门修行毫无益处,便是继续修行以求突破,十有**不过是苟延残喘,入魔的可能性大增。这一点,你可知晓?”
余慈当然不知,不过他摇头道:“十之**也非全无生机,仍可搏上一搏。”
“是啊,仍可搏一搏,所以宗门并未明令禁止,只是绝不允许调配宗门资源用在此处。”
余慈慢慢点头,开始明白以谢严等人在宗门内的地位,还要在鱼龙身上打主意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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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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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语气平淡:“一件可以延命三十载的宝物、丹药,约等同于一件祭炼六十层左右的上品法器,价值不菲。这等物件,宗门内私人拥有的也不少,可是急切间能拿出来的,却不多。更何况,不是每个人都如你和谢师兄他们那样,看重生死。”
不用掩饰,余慈已是满脸苦涩。他想到了刚收进储物指环里的“原五蕴阴魔障”,进一步确认,绝不能让甘诗真知道这件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他脸上神情尽落何清眼中,女修便问:“你想怎么做?”
余慈老老实实地道:“弟子一时也无计可施。原本是计划在天裂谷中再捉条品相上乘的鱼龙上来,但如今一来一回,时间便所剩无几”
说到这里,他忽地想起一事,有些走神。
何清也在沉默,忽地敲击石桌,闷音起处,黑夜中忽有长影飞动,蜿蜒而来。
余慈回头,心中却是一动,飞来的是何清那条鱼龙,可以确认是余慈所见品相最高的一个。延续着前面的思路,余慈看向这鱼龙的眼光便极是炽热。此时他听何清道:
“我这条鱼龙,名叫山孤,品相上乘,换延命宝物绝无问题,只是,我不愿意。”
余慈愕然,他发现何清的坦白超乎想象。
女修伸手,那鱼龙乖巧地将脑袋探进亭子,由她抚摸:“一方面,山孤是我本命灵物,与我一身修行牵涉甚多;另一方面,我以为,便是真换来延命之物,对他来说,也未必是福。”
“他”,便是指于舟了。
余慈皱起眉头,何清的言语并不动听,不过绝非信口雌黄。他早就感觉于舟老道有一种意冷心灰的心态,谢严一直将延命之事瞒着,恐怕也有类似的考虑。
但仅如此,还无法打消余慈的意向:“应做之事便去做,观主怎么想法,是他的事。”
听他这话,何清瞥他一眼,唇边微弧,似是笑了笑:“也罢,由你!”
她的嗓音依旧平静:“我可以向宗门发讯,看看和于师兄交好的那几位怎么想法,至于你,去天裂谷?”
余慈也是到现在才下定决心:“但尽我所能而已。”
何清不置可否,再拍了拍鱼龙拳头大小的脑袋:“那你就带上它吧。山孤品相极高,对同类有些感应,在天裂谷时,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且它速度极快,你可乘它前去,节省许多时间,只是不太舒服吧。”
余慈看向鱼龙,见其身体修长,可不过杯口粗细,要想坐上去并站稳,可是千难万难,这大概是他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难题。
可如今,什么难事,他也要硬顶上去。不再多言,他向何清躬身一礼:
“多谢何仙长。”
何清自去瞑目静修,只淡然道:“教你的大梦阴阳法,不要忘记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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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站在高崖边沿,天裂谷的滚滚云雾就在脚下,山孤修长的身躯在雾中游动,懒洋洋的,似乎是提不起精神。
耳边一直有人说话:“你想要抓着一条鱼龙,尤其是生髓顶角那种级数的,哪有那么容易!”
阳光下,诸老的秃头几乎就是另一处光源。他压下一贯的暴躁情绪,话中很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寒潮已经把天裂谷东岸这近万里地界洗了一遍,物种圈子早就崩溃掉了,别说鱼龙,就是虾须草也找不见半根,你前面三天,还不是一无所获?”
余慈盯着漫无边际的云海,抿唇不语。这已经是他到达天裂谷后的第四天,正如诸老所言,两手空空,全无收获。
诸老更是抓住机会,鼓动唇舌:“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考虑我的意见。如果将你那化消阴邪煞气,温养神魂的法子教给我,我愿以我的名义担保,从大通行筹集财物。
“那随心阁的如意钱我们这边也能兑换,我看了下行情,你说的那种延命宝物,以如意钱换取,价值约在四、五万左右,这笔款子虽然不小,但我还拿得出来。”
诸老的估计还是比较靠谱的。一般来说,经过祭炼的法器,每隔六层都是一重崭新境界,价钱都是要翻番的。当日在易宝宴上,周有德拿出经高僧大德开光的“通心犀环”,约等同于祭炼四十层的法器,价值是五千如意钱。而延命三十载的宝物,约等同于上品法器祭炼六十层,如此换算,估价四万,颇为合理。
余慈缓缓摇头。
他不是没考虑过,可更现实的问题是,诸老需要的答案,其实就是天龙真形之气和还真紫烟暖玉。前者也就罢了,想来老头也不会把他剖开来研究,至于成果之类也不必想;而后者毕竟是万象宗的镇宗之宝,来历颇是尴尬,余慈更是非常忌惮那位看不透、摸不清的慕容轻烟
不过话又说回来,余慈摇头,也不是彻底地拒绝。
如果他真的没有类似的意向,便不会特意绕一个圈子,到移山云舟码头来了。
他只是在想,若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不会吝啬使用这个筹码,再怎么说,一块玉石也没有于舟老道的性命来得珍贵。
“再等等吧。”
余慈语气不像以那么坚决。诸老闻之大喜,抚着光头笑道:“你小子能想通最好,其实我也未必会贪图你那法门或宝贝。只是拿去研究而已,用完了还给你也无妨。像是牵心角”
没好气地瞥去一眼,余慈暗想这老儿真有脸说。先前他把牵心角给出去时,还是完整无缺,可等到还回来的时候,便只剩下半截,另半边不知给诸老昧到哪里去了。
当然,余慈必须承认,只要让这老头得偿所愿,回报也是丰厚得不可思议。伴着牵心角一块儿回来的,便是那块封存天遁宗教习杀敌、匿踪影像的蜃影玉简,这回又兴致勃勃地说起延命宝物的事,不管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都大大缓解了余慈的压力,让余慈对这个出手阔绰的光头佬大生好感。
回眸盯着诸老看,余慈终究是个有决断的:“这边就请诸老做准备。”
“哦?”诸老因他坚决的态度小吃一惊。
余慈则是完全想开了:“我们两手准备,能捉到鱼龙最好,若不成,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作为报酬,只要能拿下那延命之宝,不管是用鱼龙还是筹集的如意钱,我都会与您就温养神魂一事做些交流,还请您老不吝赐教。”
诸老闻言喜不自禁,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小子果然大有豪气,不是那些锱铢必较的俗人可比。”
对这夸赞,余慈只摇摇头,随即一步跨出,已在云雾之上。
随后他一声呼哨,唤回游出很远的山孤。这几日鱼龙和他已有了点儿默契,摇摆长躯到他脚下,接了个正着。
“如此我便下谷去。七日后不论结果如何,都会回返码头。”
定下约期,余慈脚尖轻触,山孤速度骤增,直蹿入云雾深处。余慈身子一个大的摆荡,但还是消化了强劲的冲击力。与之同时,一层精纯的真煞与身下灵物结合,自然生出一层屏障,挡住外界强烈的风压。
这是余慈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办法,也因此他才具备站上山孤脊背的资格。
鱼龙飞动何其迅速,转眼已远去十余里,并一直向西方云海深处前进。余慈瞑目凝神,竟在这高速飞掠之际开启心内虚空。内里无垠夜空下,他心神与鱼龙心象浑融,此时一切物象,即肉身神魂等,尽都忘却,只有这鱼龙心象浮游于虚空天地之间,鱼龙是他,他便是鱼龙!
他很明白,此虚空非处虚空,他如今所见的无垠夜空,是他自生的意象空间。而在此之外,才是万物生灵存亡于斯的真正天地。
此刻内外虚空有一层无形的隔膜,不过也非是完全断绝交通,外界天地元气仍然以某种渠道渗透进来。一入心内虚空,便分判阴阳,清浮浊降,各有所归。可那能量实在是太稀少了,散入心内虚空后,已是淡薄似无,完全可忽略过去。
真正有用的,还是因天地元气注入而产生的感应,使得余慈虽在心内虚空之中,神魂仍可收摄信息,或许还模糊了些,但莫要忘了,他还有照神铜鉴。
慢慢的,鱼龙心象周围亮起光芒。那是“天光”,仿佛外界天地自然的光线渗进来,与之同时映现的,是滚滚云雾虚空。约五十尺方圆的空间通过照神铜鉴完美地映现在他心内虚空之中。这是神意星芒巧妙地将山孤的感应范围转移进来,与本人的感应相结合,形成这一图景。
鱼龙心象便在其中游动,它身下就是山孤。两者其实是处在不同的空间层次,可是游动起来,却有一种奇妙的关联。
百里虚空倏乎便过,外界天地中,山峰阴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便在此时,心内虚空中,鱼龙心象前方远处,有一片山石图景突地映现出来。鱼龙心象转眼便锁定了那目标,摇头摆尾,飞游而去。
余慈却是疑惑:“怎么又碰到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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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结束前又紧张了,今天画了一天的拆字,感觉像反派人物,嗯,老天爷就让俺这个反派人物尽快退场吧,拆迁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有气无力求红票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苦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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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仍未从心内虚空中退出来,他依然身化鱼龙,在无垠夜空中徜徉,身边是映射进来的滔滔云海,远方则是另一处与大背景格格不入的明亮之地。
远方的信息经过选择、过滤,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影像和声音同步,真实得就像他处身其中,显出他运使神意星芒技巧的进步。
在那边山腰上,黑壮的湖海散人跺跺脚,一副焦躁的模样,却是拂袖不再管已经给弄成一团糟的山岩地面,转身便走。在他身边,一位女修红衣如火,面若桃花,艳媚动人,正是褚妍。那个还丹修士伏龙却是不见。
这边湖海散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却是徒劳无功,他面色难看,任女修如何安抚,都是如此,后面干脆伸手,放出一只鸟来。
定睛细看,便可发现这鸟并非生灵,而是一只造工精细的木鸟。展翅昂首,栩栩如生。木鸟长约八尺,翅展足有丈二,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坚韧结实,用的是类似于锁楔编织的手法,上面遍刻符纹,笔法非常细腻。
湖海散人和褚妍坐在木鸟背上,身下自起一道旋风,托着他们飞起来,穿入云雾,朝着北方飞去了,速度还不慢。
除了鬼纱云,余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可以自生动力,载人飞行的器具。不免多看了两眼,但他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因为此时,来自山孤的感应显示,周边有很淡的“同类”气息。
湖海散人身上或许有些秘密,让许多人“挂念”,但不管是什么,相较于关系着于舟老道性命的鱼龙,还是不值一提。
心念一动,内外虚空两条鱼龙齐齐下掠,绕山而过,冲向感应确定的方向。
很快,余慈便失望了。山孤的感应不算错,但它未免太灵敏了些,不只感应鱼龙,便连那虾须草、鱼龙草等,都不放过。几日来频频误报,让余慈空欢喜了十多场。
余慈渐渐便明白了,山孤感应的并非是它的同类,而是它同类身上蕴含的天龙真形之气。对山孤来说,这便是大补之物,所以,每次发现类似的地点,待山孤过境,那边就是寸草不生,霸道得很。
此后七八个时辰,余慈一直在方圆数百里几座云海峰峦上打转。
虾须草、鱼龙草这一脉,均要生长在大树上,需要有山体依托,相应的,鱼龙的生活习性也是依托于山壁,余慈便必须在云海中寻找类似的地点。多亏来此之前,他准备了一张离尘宗前辈绘制的天裂谷地图,虽说不算详尽,但总不至于像没头苍蝇那样乱撞。
余慈就这样转了十几个山峰,凭借山孤的感应,虾须草、鱼龙草发现了不少,但最关键的鱼龙还是全无踪影。此时天色已是幽暗无光,山孤无声无息地在云雾中游动。最终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停下来。
余慈脚踏实地,找了一块背风之地,盘膝瞑目,开始修炼。
现在余慈的修行渐渐形成了比较规律的模式,若是时间充沛,他每日里都会抽出两到三个时辰精研符法、用四个时辰左右祭炼法器,剩下的时间,则是钻研《玄元根本气法》,完善心内虚空,中间穿插修炼大梦阴阳法,增强自身对外界元气的感应。
若是时间不足,什么符法、祭炼便都抹消,只在心内虚空和大梦阴阳法上用功。
余慈先前学习的归虚参合法和大梦阴阳法一脉相承,但又有不同之处。前者是化消异气的法门,重在实用;而后者是修行精进的功夫,在体悟、感应上面都有要求,不过又不像《玄元根本气法》那样玄虚,一步步走来,每日都可见到进度,不管大小,都是清楚明白,正是典型的实证部风格。
正因为清楚明白,余慈近日来便有些苦恼。他发现,没有何清在旁引导,修行大梦阴阳法的进度,其实有明显下降,还有修行中获得的那种强烈快美感觉,也随之模糊稀薄,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布,总是搔不到痒处。
一天两天如此,三天四天还是如此,余慈心中便有些烦躁。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因人成事之辈,缺少何清的引导,进度减缓他可以接受,但程度如此明显,未免折损他的自尊。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练错了?
余慈行功数遍,觉得愈发不得劲儿,便睁开眼,仔细琢磨。
其实他还有个担心,便是有关“心魔”的。这段时间,诸老和甘诗真都先后谈到此事,他前段时间也有些感应,类似的情况不可不防但若真有心魔缠身,还真紫烟暖玉怎么又半点儿反应也无?
正思考之时,他心头再起感应。那是钉在湖海散人神魂上的神意星芒进入五十里的感应范围。余慈微皱眉头,将注意力投放过去。他很是奇怪,这两个人来来回回的,就没完没了了?
看起来,不是他一个人有类似的念头。
“早些时候,咱们不是来过了!”这是那红衣女修褚妍的声音。
“我觉得上次察验得不仔细,趁还有印象,再看看。”湖海散人声音还算平静,但脸上八字胡抖动,情绪有些不稳。
又一番徒劳的寻找,足有半个多时辰,女修粉面上失望之色明显:“不在这儿,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是你师兄逃难时经过的?”
“我怎么知道!”
湖海散人突然吼叫一声,额头青筋跳动,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女修忙开口宽慰:“这事儿急不来的,你大可慢慢地想”
湖海散人瞪她一眼,火气极旺:“好不容易摆脱伏龙那居心叵测之辈,若不抓紧,等着那厮过来抢夺吗?”
余慈在这边听得哑然失笑,湖海散人不笨,但似乎还不清楚,这“居心叵测之辈”怎么也应该加上他的身边人,才算完满。
回想当时情况,湖海散人昏迷时,褚妍蒙面从他和游公权手上抢人,一手诛神刺,可谓当者披靡,后又理所当然地指使那还丹修为的伏龙,何等气派!可如今,湖海散人清醒过来,女修却是做小鸟依人状,以姿色媚人,这“居心叵测”的评语,最是恰当不过。
湖海散人却不知道这情况,嘴里嘟哝着,在方圆数尺之地来回转圈,看来来焦躁到极点。
余慈的眉头却是跳了一记。
见湖海散人这模样,红衣女修靠近了些,想伸手安抚一下。却见他忽地伸手,一把攫着女修腻白圆润的手腕,将其强扯入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开大嘴,在女修粉面上一阵啃咬,同时还上下其手,喉咙里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湖海散人完全是在发泄,下手没个轻重,女修“哎”了一声,象征性地挣扎两下,便像条活蛇般在他怀中扭动,转眼便是娇/喘吁吁,衣衫凌乱。
余慈眉头皱紧,明白自己大概是要把这场活春/宫从头看到尾了。
两人也确实能折腾,大半个时辰之后,才精疲力竭。女修裸着身子,蜷缩在湖海散人怀中,依旧承接着他的掌指抚弄,轻吟几声,喘息着道:
“喂,莫不是你师兄在骗你吧?”
湖海散人闭着眼睛,嘿然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师兄那时回光返照,全凭着一口气说出这消息,又怎么骗我?”
说着,他便提起了心气儿,坐起身子,傲然道:“放心,我能追着线索找到这儿,便不会空手回去。必然要寻到那玄灵引,到那时,你我开启秘府,双宿双飞,共得长生,岂不快哉?”
女修闻言,喜得连连送上香吻,气氛一时热烈之至。
余慈在远方眯起眼睛,看得越发有兴味儿。
等湖海散人再度尽兴,女修已经是半真半假,瘫软如泥。湖海散人得意洋洋地爬起来,就那么赤着身子,到岩石后面,大概是解溲之类。
春夜流风,依旧有些寒气,女修扯过旁边凌乱的衣物,半遮身体,瞑目等着。
半晌,她忽然觉得不对,脸色一变,也不管身上狼籍,飞掠至岩石后面,然而此刻,哪还有湖海散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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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残的一章,其实我以为发不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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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在哪儿呢?”女修轻声呼唤,希望湖海散人能有回应。
只可惜,除了山风呼啸,再无其他声音。
女修仍不死心,面上似嗔似喜,声音则腻若蜜糖,能渗到人的心窍里:“死人,究竟死到哪里去了?”
嗓音有种勾魂摄魄的力量,飘悠悠就荡出数里,入得耳中,勾得人心头有股冲动,想要发言相和。然而用出此招,山间仍无半点儿回应,而且,周围区域,慢慢腾起一层轻雾,逐渐加重。
这雾气不但限制人的视野,而且混乱人的感应。女修多看了两眼,便隐约觉得周围地势都有所改变,一时竟分不清东西南北。
褚妍终于色变。
数十里外,余慈看妖精打架正看得憋闷,见此意外,一时心怀大畅,拍腿大笑。刚才他就发现,湖海散人在搜索时做了不少小动作,似有图谋,眼下果然如此。
有神意星芒驻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湖海散人的去向。
湖海散人准备的很是周全,他借岩石打个掩护,毫不迟疑,裸着身子跳下山崖,半途就从储物指环里拿出备用衣物,那是一套夜行衣。草草穿上,刹那间他的气息就潜隐下去,低弱至无。能达到这种效果,余慈看出来,除了屏息之外,那夜行衣应该也不是凡品。
一切准备停当,湖海散人竟是没有走远,而就是藏身在山中一个半人高的岩洞中,距离褚妍的直线距离只有一里不到。女修先后两次呼唤都传到那里,第二次的时候,那家伙已经有些忍不住,张嘴想说话,却在挺身时撞了脑袋,一下子醒悟,咬破舌尖,方抵挡住对方的诱惑。同时也取出阵盘,用起最擅长的能力。
之前他借搜索之机,巧妙布下了一个**阵势,眼下便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迷雾起后,湖海散人也想着趁机离开,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留在原地,大概是抱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之类的心思。
余慈愈发觉得有趣,只是湖海散人这个视角还是有限,他心中动念,与远方一个用惯了的“探子”生出联系,很快,一直在他外围游荡的鱼龙无声无息地潜过去。
此鱼龙非彼鱼龙。不是何清暂借给他的“山孤”,而是余慈本人的宠物“小家伙”。当初他被鬼兽带往天裂谷,忘了下指令让小家伙跟上,由此失散了一时间,等他回到移山云舟码头,才又重逢,这次也带了出来。
这条被他吸尽天龙真形之气的可怜虫,早被他调教为出色的探子,此刻藏身于雾气中,无息无息地欺近,将山间女修纳入其视角,供余慈观赏。
褚妍几次呼唤无果,又被阵势所困,她终于确认一件事:湖海散人逃了!
她俏脸上青红交错,又是尴尬又是愤怒。她心思深沉,又演得一手好戏,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可当她自信控制一切,玩弄湖海散人于股掌间的时候,那色胚的还击到了。
女修仍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又或者湖海散人只是单纯地要把她撇开无论是哪种,对她来说都如同一记耳光扇在脸上!
褚妍披衣立在夜风中,掌指攫住衣角,直至指节发白。
末了,她终于能控制住情绪,走到刚才二人荒唐之地,将自家衣物一件件穿上。凭借这个,她慢慢地让心思冷静下来,等装束停当,她唇边竟现出极妖艳的笑容。
“这女人真不简单哪!”
余慈感慨之时,女修启唇发啸,那啸声与前面腻音相类,都是似若无力,却荡出极远的距离。很快,十余里外,便有人以啸声回应。
大气排空激荡,响应女修那人来势好快,真煞扫过虚空,**阵势一阵波荡,几乎要给冲散,人影闪处,一个光头锦衣的大汉从天而降。
这是伏龙吧。
余慈对此人印象不深,还是联系起褚妍才回想起来。可印象是一回事儿,来人的实力则是另一回事儿。伏龙原本有还丹上阶的修为,虽然被大方羽士破功,导致修为暴跌两个层次,但经验、意识都摆在那儿,实力远较一般的还丹初阶修士来得厉害。
此二人明显是搭档,这关系余慈早在褚妍蒙面抢夺湖海散人的时候便看破了,这回只是又一次证明罢了。
余慈以为女修会让伏龙帮忙搜索,伏龙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女修却说:“你帮我护法。”
伏龙摸着光头,有些困惑,但依然遵令而行。
看着这情形,余慈认为二人应该是属于某个组织,而且内部纪律严明,否则很难想象伏龙这样的还丹修士会听从通神修士的命令,不打半点儿折扣。
正想象的时候,褚妍彻底解开已经散乱的发髻,披散头发。她脸上仍残留着欢好后的绯红余韵,然而站在那里,发丝随风飘动,渐渐遮蔽脸面,气息便极是阴冷诡谲,目光透过发幕,从身前摆放的几样东西上扫过。
那里有湖海散人的衣物、残留的毛发、包括之前激情后的遗留物,难得女修还能收集得来。在以目光数遍巡视之后,咒音响起,女修瀑布般的长发无风自动,中间似是摩擦生电,闪动幽绿的细芒。情景妖异到极点。
偶尔发幕掀起,可见到女修脸色苍白,显然耗力甚巨,末了她伸手,这几样东西便在她指尖之下,依次点燃。当灰烬在山风中飞散之际,一声惨嘶贯过云雾山峰,轰传而来。
虽是相隔数十里,但透过小家伙和湖海散人两边同时感应,余慈还是捕捉到虚空中穿行过去的波动变化,其运行轨迹晦暗不明,可深藏于其中的某些运转细节,却给余慈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类似的东西,他以前似乎接触过?
神魂的激烈跳荡,让寄魂于其上的神意星芒都受到影响,余慈一时很难把握详细的情况,只是隐约感觉到,宿主已经快要疯掉了,已经顾不得掩饰身形,在那狭小的洞窟内连撞几下,想用自残的方式来抵挡身上的痛苦。最终还是撑不住,从藏身的洞穴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往山下逃命,
便在此时,褚妍朱唇开启,发出一记无声的嘶喊。
奔逃中的湖海散人眼球上翻,整个地露出眼白,额头上暴涨的血管令人触目惊心,脚下同是一乱,竟从山路上翻落下去,摔了个头破血流,最后趴在荆棘丛中,昏昏沉沉,在痛苦中挣命。
“好霸道的咒法。”余慈看得心头微寒。他还没认出这咒法的路数,不过见此情况,已是打定主意,以后碰到类似的事,定要万分小心,决不能重蹈湖海散人的覆辙。
阵势失了操控,威力便已骤减,不一刻,湖海散人摔落之地,褚妍和伏龙便联袂而来。
盯着湖海散人狼狈的身形,女修唇边笑意微微。她仍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岔子,但她马上就有答案了。
看着褚妍二人走近,湖海散人挣扎着想逃走,但在地上挣动两下,还是抵不过让他发疯的痛楚,只能骂道:“贱人,贱人!”
他一直在重复这两个字,可这除了彰显出他的恐惧之外,再没有别的作用。女修仍然走到这里,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俏脸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
“湖海哥哥能否告知,你是怎么发现奴的破绽呢?自然,还有更重要的一条:不妨仔细复述一遍,令兄灵犀散人告诉你的玄灵引的下落,奴可是迷惑了大半年时间,憋闷得难受呢!”
湖海散人的眼睛因为痛苦凸出来,却又死死盯着褚妍,依旧重复那两个字:“贱人,贱人”
褚妍毫不动气,声音甚至愈发轻柔:
“请湖海哥哥放心,虽然你我撕破了脸面,可往日恩情还在。奴必会让您欲仙欲死,尝遍世间最刺激的滋味。便是肉身崩溃也无妨,前段时间,奴刚学会了圈禁神魂之术,大可将哥哥的神魂锁拿回去,由此道高人,再行炮制,可好么?”
湖海散人眼中的血丝几乎要撑爆眼球,但从此刻起,他连说话的力气也被剥夺掉!
漫漫长夜过去,女修笑着收回手,看着已经蜷缩如婴孩儿般大小的湖海散人,心满意足地吁出香气:“湖海哥哥果然是那一等一的人物,奴还从未见过能将教门秘传的搜髓百零八手尽都承接下来的人物呢。”
伏龙在后面站了一夜,此时终于消停片刻,眼皮却是乱蹦。什么“一等一”!那湖海散人早要告饶,褚妍却视若不见,直到将那百零八手统统使了一遍,才算罢休。此时湖海散人早就神智崩溃,便连他亲娘的亵衣颜色都吐了出来。
压下心中寒气,伏龙睁大眼睛,看着女修从湖海散人手上拿下储物指环,举在眼前。
破除上面禁制的法子,湖海散人早嚎叫了不知几百遍,不但褚妍听到了,伏龙也记得真切无比。
据湖海散人的说辞,其实他早几天就找到了玄灵引,并将其收到储物指环里。后面这些时日的苦寻,只不过是为了摆脱褚妍二人,设下的迷阵而已。不知道褚妍怎么想,伏龙已是信了。
他不认为世上有能在“搜髓百零八手”的炮制下,还能隐瞒事情的人物。
至少,湖海散人不成!
他维持着呼吸节奏不变,缓缓探手,褚妍粉颈便在前方,只要稍一使力
下腹陡地一痛,似有无数根芒刺穿入,将内脏搅得一团糟。
伏龙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已探出的手爪发力,但还是击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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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断更扼杀在萌芽状态。不知道拆迁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个人感觉,最艰苦的时间过去了,但愿如此苦求红票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