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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迷茫大明txt下载     迷茫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6 章 偷天换日(十七)

    京师,西华门。

    辰时二刻,身着东兴港护卫队短袖夏装的刘思武带着几名亲卫骑马赶至西华门外,在下马石外利落的跳下马来,大步向西华门而去,云纹头皮靴的铁掌在青石路面上铮铮有声,引的散落在门外四周三三两两闲侃的官员纷纷侧目。

    刘思武身形并不高大,但却甚是魁梧,一身土黄色的军装,戴着顶软帽,一张脸刮的干干净净,不见一根胡茬,他本就年轻,连三十都不到,如此装扮显的更为英挺,领口和肩章上的一颗金星极为醒目。

    沿途一众官员纷纷拱手见礼,虽然对东兴港护卫队的军衔不是很清楚,但他们却知道,金星是最高的军衔,整个护卫队就只有两人佩戴的是金星,也就是东兴港两大舰队的司令。

    刘思武也不回礼,只是频频颌首致意,他知道这些官员都是留在京师的四品以下的官员,基本都是七品到五品的官阶,略微扫了一眼,他便发觉官员数量明显增加不少,前几日还只有二三十余人,今日这光景,应该有五六十人,看来识时务的官员并不少!

    大门前,薛良辅、李健二人孤单单的站在最前面,一众官员都知趣的离着二人远远的,听的脚步声,薛良辅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春风得意马蹄疾,刘司令可是有喜事?”

    刘思武听的一笑,道:“薛先生这可不是拐着弯儿骂人。”说着他对二人点了点头,道:“最近几日前来大营要求加入护卫队的人与日俱增,却是没多少能够通过考核的,是不是该考虑降低一点标准?”

    李健颌首道:“京营这些兵丁都是挑剩的老弱病残,十成里有半成合格就算不错了,若是降低标准。难免良莠不齐,也难以短时间内形成战力。”

    “不能只从军事上着想。”薛良辅看了两人一眼,道:“前来投靠的兵丁多是逃散的京营兵丁,应该收容他们,否则他们为生计所迫,就会便成为流寇。影响京师周边的治安,益王殿下让护卫队招收散兵游勇,可不是为了扩大兵力。”

    “薛先生,那些散兵游勇可不仅只是京营的溃散的兵丁,还有不少的班军。”李健有些担忧的道:“那可是数万人,要是都招收进来,咱们可负担不起。”

    军事上的事情,薛良辅不想说的太多,抚须笑了笑。他才道:“这事你们应该请示殿下。”抬头他便瞧见一溜太监从西华门出来,便道:“准备进宫吧。”

    胡万里并为未住进乾清宫,而是住在了武英殿,大明立国之初,皇帝都是在武英殿召见大臣的,武英殿并不小,有正殿后殿东西配殿等,整个院落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而且距离西华门很近,进了西华门不远。便是武英殿。

    闻报一众官员已经在武英殿候着,胡万里才从后殿缓步踱出,登上殿中宝座,接受众官大礼参拜,待的众人礼毕,胡万里缓缓开口道:“京师迭逢大变。当前首务,便是安抚民心,恢复秩序,加强京师内外的治安......。”

    略微一顿,他便接着道:“顺天府府尹之位空悬。诸位可敢毛遂自荐?”

    满殿官员听的都是一呆,毛遂自荐?顺天府府尹可是正三品大员,而他们最高也只是五品,这可是足足相差了两品四级!毛遂自荐就能当上顺天府府尹?这个位置可是十分的重要,益王不安插他的亲信?

    众人正在犹豫,宛平知县曹子登已是躬身道:“殿下,下官宛平知县曹子登,历任海门、大兴、宛平知县......。”

    “有胆识!”胡万里颌首道:“就由你暂署顺天府府尹之位,一年为期,若能胜任,便实授顺天府府尹之职。”

    话一落音,满殿官员不由的又嫉又羡又是振奋,还夹杂着一丝后悔,大明的“上县”——也就是每年征收田赋满十万石的县,知县的品秩是从六品,宛平却又不同,是京畿县,知县自然也是高配,但也只是正六品,从六品直接就蹦到正三品的顺天府府尹的位置,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青云直上!而且就是一句话的功夫!靖难,靖难,果然是升官的大好机会!

    一众官员心里登时都跟烧红的炭团似的,巴巴的等着胡万里开口,一个个都是暗下决心,怎么着也要先开口,既然已经决意抱益王的大腿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要想平步青云,哪能不冒点风险?况且东兴港在海外打下的疆域并不逊色于大明,就算争夺天下失败了,也还有退路不是?他们就是想通了这点,才敢毫无顾忌的投靠益王,大胆博一把!

    见众人一脸的炙热,巴巴的偷窥一眼又赶紧低头,胡万里不由的在心里暗笑,略微沉吟,他才缓缓开口道:“京师治安系于顺天府、大兴县、宛平县、五城兵马司、锦衣卫、都察院巡城御史各衙署,着薛良辅、李健、曹子登三人考核各衙署主官,两日内必须全部就任,必须尽快恢复京师秩序。”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京师各部院寺监主官堂官皆是空悬,你们先别想着升官,尽快将各衙门运转起来,身为官员,应该知进退,明事理,善妥协,还要懂的相互协作,本王稍后会对所有衙门逐个考核,你们好自为之!”

    听的这话,一众官员无不欣喜若狂,益王这话摆明是要另起炉灶,培植自己的班底!这对他们而言,不啻于是这一生中最大的机遇!这个机会要掌握好了,连升几级根本就是轻松不过的事情,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各部院寺监主官堂官!

    将一众官员打发走,胡万里便回到后殿——敬思殿,被留下来的薛良辅、刘思武、李健以及新上任的顺天府府尹曹子登四人随后跟了进来,进屋落座,新提拔的总管太监——苏云路便赶紧的带着两名宫女奉上茶水。

    胡万里用碗盖刮了刮茶水,见的薛良辅四人进来见礼。便摆手将一应太监宫女全部屏退,而后瞥了一眼曹子登,这人年纪不大,瞧着应是四十出头,身材清瘦,一张白净的马脸上嵌着一对三角眼。这家伙怕是性子不太好!能进宫觐他的官员,他都看过履历,这个曹子登他有些印象,中进士的时间比他还要晚,好像是嘉靖十一年的进士。

    略微沉吟,胡万里开口道:“京师乃首善之地,但京畿知县却不好当,你能连任大兴,宛平两县知县。想必才干颇为不俗,官声也应过的去,但性子恐有些刚烈,这点本王能够容的你,但本王容不的贪腐!

    商鞅立木,你就是本王在京师立的第一根木!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本王,也不要辜负你自己!”

    听的这番话。曹子登不由的暗忖,敢发动靖难之役的藩王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忙谨慎的道:“殿下超擢之恩,下官无以为报,定当尽心竭力......。”

    “本王不在乎你怎么说,而在意你如何做。”胡万里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道:“京师有多少人口?”

    一开口就被抢白,曹子登不由的有些郁闷,忙回道:“回殿下。平常约在一百七八十万之间,如今可能只在百万左右。”

    胡万里微微颌首道:“三日之内,将逗留在内外城的户数,人口、年龄、性别都详细的统计,禀报上来。”

    “下官谨尊益王殿下令旨。”曹子登忙躬身道。见胡万里不再开口,他连忙行礼道:“下官告退。”

    胡万里呷了口茶,待的曹子登退出房间,他才看了薛良辅三人一眼,道:“坐,无须拘礼。”说着,他语气轻松的道:“你们对京师感觉如何?”

    “回殿下,还不及万里、淡水、汉武。”刘思武一落座便大大咧咧的道:“满城脏兮兮,臭哄哄的,还有沙尘,出门一趟,口鼻都是黑的,连南京也不如,下面官兵多有抱怨,不太习惯。”

    胡万里听的一笑,京师确实是不及南京,论环境论人口论繁华论城池规模,都比不上南京,李健亦沉吟着道:“殿下,护卫队官兵在海边呆习惯了,到了冬季,更加不习惯,京师一战,最好是赶在冬季之前打完,否则对咱们极为不利。”

    听的这话,刘思武当即顺着话题道:“殿下,要不在京师组建几个师吧,这段时间前来投军的人不少,三四个月时间,可以完成初步训练。”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是要筹建新军,两个大营这段时间招收了多少?”

    刘思武不好意思的说道:“合格的只有一千多人。”

    “属下那边也差不多。”李健斟酌着道:“不论京营还是班军,符合护卫队条件的都不多。”

    乘着这个话头,薛良辅插话道:“殿下,京营的这些散兵游勇和十几万班军,若是不能妥善安置,就是一大乱源。”

    “虑的是。”胡万里颌首道:“咱们的海船返回小琉球也是空船,跟他们宣传一下东兴港的政策,愿意去小琉球、吕宋、南洋的,直接接走,不愿意去的,班军一人打发两块银元,遣回原籍,京营的组织起来,做工程兵,仗打完了,咱们要翻修京师。

    至于扩军,暂时不急,兵多了咱们可养不起,几十万的边军还等着改编,不能再添新军,说到不习惯在北方作战,这可不是好苗头,本王以后还指靠你们出征西北,西北比京师还要苦寒!”

    “殿下放心!”李健连忙道:“属下一定加紧训练,锻炼官兵的适应能力!”

    薛良辅略一沉吟,便斟酌着道:“殿下,在京师还是招一二万兵马吧,利于凝聚人心,也不在乎这点银子。”

    思忖良久,胡万里才道:“既然要招,那就招两万!在城里张贴告示!按照东兴港护卫队的标准招,招不满无所谓,不能多招!待遇与护卫队同例!”

    “属下尊命。”刘思武、李健两人忙敬礼道。

    胡万里呷了口茶,便转移了话题,道:“京师粮价多少了?”

    “八钱一石。”薛良辅沉声道:“通州漕粮断绝的消息这几日也已经传开,京师百姓不仅是颇有怨言。而且开始有些恐慌,不少人开始抢购粮食。”

    “我令曹子登统计城内人口,就是准备对百姓进行补偿,三日后,统计结果出来,便可酌情补偿。这事无须担忧。”胡万里说在,稍稍沉吟了下,才道:“已经十日了,德州的漕粮还没断,太原也没有一点消息传出,看来是不会针对慈善会了,而是打定主意要稳打稳扎......。”

    “殿下,还是分兵攻打蓟州和宣府两镇吧。”刘思武忍不住道:“咱们一旦攻打这两镇,嘉靖必然沉不住气。”

    “没用。这两镇的官兵眼下是不会跟咱们硬碰硬的。”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两镇都是重兵驻扎,咱们派去的兵力少了,有危险,多了,他们能将咱们拖死,咱们眼下是一动不如一静,等他们攻上门来。”略微一顿。他才道:“北方不能动手,我想在南方折腾出点动静来......。

    薛良辅含笑道:“殿下准备打南京?”

    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总管太监苏云路快步走到门口,躬身道:“殿下,伍子顺在外求见。”

    有消息了?胡万里一喜,沉声道:“让他进来。”

    伍子顺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见礼后,便道:“殿下。德州的漕粮断了!”

    “好!”胡万里随即道:“船队从海上运粮来天津的消息先不要散播,先给我将京师的粮价抬上去,一两一石!”

    “是。”伍子顺连忙。

    胡万里扫了几人一眼,道:“漕粮既然断了,那南京就根本不用费力去打。魏国公徐鹏举是南京守备,逼迫徐鹏举封锁南京,在金陵报发表声明,拥护本王,东南各省的粮赋就会被切断!”

    听的这话,几人都不由在心里暗赞了一声,毒!

    有徐清曼这层关系,漕粮又被切断,魏国公徐鹏举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他就是满身是嘴,也没人会相信漕粮不是他切断的,他现在除了跟着益王之外,再无其他路可走!徐家一门两公,魏国公一脉世守南京,不论是声望、人脉、势力在南京都是首屈一指。

    魏国公封锁南京,在金陵报发表声明,公开支持益王,东南数省必然为之轰动,各省官员也必然会两不相帮,坐观局势变化,这不仅会切断嘉靖的粮饷,更将极大的动摇嘉靖的军心!嘉靖必然在太原坐不住,会迫不及待的出兵攻打京师,断绝了粮饷,继续坐等,那无异于是找死!

    稍稍思忖,薛良辅便道:“殿下,属下窃以为,还是应该派兵攻打南京,一则,内应外合,魏国公更容易掌控南京城,二则,东兴港攻占南京城,殿下声威必然大振,有利于殿下招揽人心,届时,殿下也该考虑登基事宜了。”

    “说的是。”胡万里颌首道:“那就令张大才率领舰队大张旗鼓的攻打南京!”说着,他看了刘思武、李健一眼,道:“南京兵变,嘉靖必然是坐不住,你们要抓紧时间做好各种准备事宜!”

    “属下遵命!”刘思武、李健忙敬礼道。

    待的一众人告退,胡万里便起身回到后殿的书房,才练了半个时辰的字,他就热出了一身汗,搁笔将字都烧了,他便出了书房,见的天色有些阴,估摸着是下雨了,晴了大半个月,也该下场透雨了,想了想,他便缓步出了武英门,一路往北漫步而去。

    总管太监苏云路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后面,见这架势不对,他连忙打手势叫几个太监抬了乘便舆跟在后面,唐金宝也连忙叫过几个侍卫吩咐了几句,随后自个带了几个侍卫在后面跟随。

    胡万里这几日都是黄昏时分才从武英殿出来散步,也多是去文华殿检查崇仁郡王、金溪郡王那几个大难不死的便宜侄子的功课,而后在奉天殿、乾清宫等几处地方散步,从来没往后宫去,今儿难得轻松,又没日头,他自然生出了去后宫逛逛的心思。

    总管太监苏云路只当他伤心几个王妃的死,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个话题,此时见他一路径直往后宫去,心里不由暗喜,连忙招手叫了一个熟悉宫里情况的小太监颠颠跟了上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穿过隆宗门,胡万里便停下脚步,苏云路这段时间早就摸熟了他的习惯,连忙招手叫便舆上来,而后躬身道:“殿下,这前面就是西六宫......。”

    上了便舆,胡万里才吩咐道:“各宫都转一转。”待的轿子一动,他才随意的问道:“这宫里有多少宫女?”

    听的问话,跟在轿旁的小太监张地安忙回道:“回殿下,约在六千左右。”

    六千宫女!胡万里不由一呆,只听说后宫三千粉黛,不想竟然是六千!他不由的问道:“太监呢?”

    “回殿下。”张地安谨慎的道:“京师太监,约在五万左右。”(未完待续。。)

第457章 偷天换日(十八)

    “多少?”胡万里难以置信的反问了一句,整个京师有五万太监!他知道宦官在朝堂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也知道皇权、阁权、宦权相互制约,但他更清楚嘉靖对宦官素来管束的甚为严厉,嘉靖朝的宦官远远没有前期后期那么有权势,在这种情况下,京师还有五万太监,自然让他感到极为诧异!

    张地安虽然瞧不见胡万里的表情,但却听的出这语气有些震惊,他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深怕说错话,他自幼入宫,在宫中煎熬了二十来年,却仍是不得志,自然清楚眼下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略微沉吟,他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回殿下,太监在京师人数确实不少,除了司礼、内官、御用、司设、御马、神官、尚膳、尚宝、印绶、直殿、尚衣、都知等十二监;尚有惜薪、钟鼓、宝钞、混堂等四司,兵仗、银作、浣衣、巾帽、针工、内织染、酒醋面、司苑等八局,合称二十四衙门。

    除此之外,内府供用库、司钥库、内承运库、广盈库、广惠库、广积库、赃罚库、御酒房、御药房、御茶房、牲口房、刻漏房、更鼓房、甜食房、弹子房、盔甲厂、蕃育署、嘉蔬署、良牧署、林衡署、织染所、安乐堂等也都是太监掌管。”

    胡万里算是听明白了,整个皇宫大内以及跟皇宫沾边的大小事情,全部都是太监在当家,难怪京师的太监数目如此庞大,听的这太监如数家珍,口齿清晰,他不由的心生好感,略微沉吟。才道:“瞧你也是个伶俐的,可识字?”

    听的这话,张地安登时欣喜若狂,连忙沉稳的道:“回殿下,奴婢在内书堂练了十几年字。”

    内书堂,胡万里知道。是朱棣儿子宣宗朱瞻基为了培养太监专门在宫里开办的宦官学校,只收取十岁以下的小太监,由司礼监秉笔任校长,学长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担任,请翰林院的学士来教导,从内书堂出来的太监一般都明古今、通文墨,写的一手好字。

    略微沉吟,他才道:“回头将这二十四衙以及各库房署所的详细情况送来。”

    “奴婢尊令。”张地安忙躬身道。

    乾清门西墙角,唐金宝和一众侍卫在路口止步不前。后宫不是他们能进的,见的胡万里进后宫,唐金宝就连忙叫小太监将苏云路叫了过来,一见面,他就毫不客气的道:“苏公公,你可真是胆大包天,既然敢撺掇殿下进后宫!你敢保证后宫安全无事?”

    听的劈头这一问,苏云路不由的一惊。后宫太监宫女数千人,真要是有人对益王不利。那就是不小的麻烦!他连忙叫屈道:“唐总管,咱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撺掇殿下,殿下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哪里敢劝?”

    “哼!”唐金宝冷哼了一声,道:“殿下起意去后宫。就是你这个总管太监失职,殿下日日黄昏散步,你不会安排?”

    “说的是。”苏云路连连颌首道:“如今该如何劝殿下回去?”眼珠一转,他便道:“如今一切还未步入正轨,唐总管等一众侍卫也无须遵循宫里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有规矩,便要遵守,这是东兴港的规矩!”唐金宝沉声道:“就说有人觐见,......。”

    进入西六宫地界,路上的太监宫女骤然就多了起来,乍然见到胡万里的便舆,所有人都条件反射一般的赶紧面墙而立,一个个年轻而又颇有姿色的宫女更是心里砰砰直跳,益王进后宫了!坐在便舆上的胡万里只能看见一众宫女的背影,从背影看,宫女也有不少年纪大的,服饰颜色也各有不同。

    便舆很快就到了毓德宫门前,待的胡万里下了便舆,宫门从内大开,两名女官领着两队红袄绿裙的宫女整齐的分列两侧,齐齐蹲身道:“奴婢等叩见益王殿下!”

    苏云路一溜小跑着过来,见的胡万里已经迈进了毓德宫,忙跟了进去,凑上前哈着腰道:“殿下,这天闷热,院子里还凉爽一些......。”

    “那就在院子里坐坐。”胡万里颌首道。

    一听这话,几个太监赶紧的从屋里搬来桌椅,又忙着上茶,奉上瓜果,胡万里却是摇着折扇,踱着步缓缓的打量两队宫女,一众宫女也不敢抬头,都是低头侧身,天气本就热,再加上紧张,一个个都是鼻尖冒汗。

    益王朱厚烨的情况在后宫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的宫女都知道这位才四十出头的江西藩王,在靖难之初,所有的家眷都在南城一役尽数被杀,一众宫女谁不是眼巴巴的盼望着有机会接近益王?谁都清楚,这是难得的跃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如今益王就在眼前,她们岂能不紧张?

    胡万里绕着两队宫女踱了一圈,见的桌椅已经安好,便径直坐了,道:“都平身,十人一队,转一圈。”

    听的这话,苏云路不由的有些紧张,益王这明摆着是要挑选宫女,武英殿自然是挑选有宫女,虽然不多,却也有十几个,都是经他之手挑选的,而且是根据王府几个妃嫔的容貌身材千挑万选出来的,但益王这些日子却没碰过她们,今日又来巴巴的亲自来挑,是益王的味口变了?还是不愿意想起以前的妃子?

    一队十个宫女轻盈的走到跟前,一个个都年轻靓丽,年老色衰、姿色平常的宫女,女官也不敢推上来耽搁时间不是,胡万里仔细打量,瞧着都还只十五六岁到十七八之间,个个偏瘦,他不由觉的奇怪,大明的宫女难道就已经开始讲究骨感?是追求以瘦为美,还是宫中待遇太差,留在宫中的,想来平日里都是地位较低的。

    略微沉吟,他才瞥了一眼张地安,问道:“宫女都是多大选进宫的?怎的都如此瘦?”

    “回殿下。”张地安有条不紊的回道:“宫女进宫一般在十岁至十三四间。也有更小的,至于偏瘦......。”说着他抬头看了一众宫女一眼,才道:“爷爷沉迷道术,有方士进献丹方,用处女月信制丹药,可证长生不老。五谷乃俗物,为保持洁净,宫女每日进食甚少,多吃水果、饮露水......。”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的想起了明朝三大疑案之一的‘红丸案’,嘉靖应该就是这一两年被十几个宫女谋杀,但却命大,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嘉靖西逃,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再发生。但这事却是引起了他的警惕,宫里的这些个宫女和太监可是有危险的!

    略微沉吟,他才道:“本王不迷信道术,也不练丹,所有宫女一律恢复饮食,十三四岁,正是长身体发育之时,岂忍如此摧残?”

    说到这里。他不由的闪过一个念头,完全可以借此事攻讦嘉靖。这等天怒人怨之事若是在金陵报刊载出来,必然会引起朝野轰动!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后宫数千宫女,本王用不着如此多,先裁撤一半,凡是药用招进宫的。有愿意出宫者,发放盘缠护送回家,不过如今京师局势未稳,远处不宜成行,京师以及近郊的。明日便可出宫。”

    出宫!所有的宫女都呆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自打进皇宫,好多人就没想过还能活着出宫,更别说年纪轻轻的就能出宫!从进宫那天起,她们就被灌输过,要么飞上枝头变凤凰,出人头地,要么一辈子在宫中苦熬,年老色衰就在浣衣局、针工局、巾帽局等地方粗茶淡饭苦熬,拜佛念经,祈祷下辈子别再进宫!

    宫女们发呆,胡万里身后的一众太监也是发愣,宫女裁撤一半,皇宫的那些苦差谁来做?还能有谁?当然只有太监了!

    张地安当即就跪了下来,叩首道:“殿下饮食起居、礼服,汤沐、仪卫、膳食,宫苑日常用品如舆辇、伞扇、灯具等管理还有众多的衣袍鞋袜的缝制都离不开宫女......。”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只裁撤一半,影响不了皇宫的正常运转。”

    苏云路却是知道这主子的秉性,说话语气越淡,越有发作的可能,他当即便对众宫女道:“还不谢恩!”

    一众宫女如梦初醒,齐齐蹲身道:“奴婢等谢殿下大恩!”

    经这一折腾,胡万里已没了挑人的兴致,起身道:“回宫。”

    “殿下。”一名宫女大着胆子道:“奴婢愿留在宫中。”

    胡万里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这个宫女是十人中容貌最为秀丽的那个,也难怪她有这份自信,尤为难得的是她的这份聪慧,知道如何把握机会,略微沉吟,他才道:“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仰起脸飞快的瞥了胡万里一眼,赶紧就垂下眼帘,轻声道:“奴婢关芙蓉。”

    胡万里略微颌首,便快步出了毓德宫,上了便舆便吩咐道:“回宫。”

    裁撤宫女,是他兴之所致,但越想越觉的裁撤宫女好处多多,他在福建、南京为官,深知地方百姓对选宫女尤为痛恨,每每天传出风声要选秀女选宫女,地方百姓都是忙着嫁女,‘拉郎配’就是宫中选秀选宫女所催生的怪异现象。

    大举裁撤宫女必然会获的朝野上下的好评,而且还能顺带抹黑嘉靖,减少宫里的开支,何乐而不为?不过,宫女始终是不可缺少的,他不由的想起了清朝的选秀选宫女,局限在八旗之内,不扰民!他能将选秀选宫女局限于官员吗?至少现在不行!

    回到无武英殿,胡万里到后院洗浴了一番,更换了便服才折回敬思殿书房,刚刚提笔准备练字,一个小太监便在门外躬身禀报道:“殿下,伍子顺在外求见。”

    胡万里不由微微一怔,伍子顺才离开没多久,怎的又折了回来?又有重要事情还是有重要消息?他当即吩咐道:“直接带进来罢。”

    很快,伍子顺便快步进来,敬礼后便含笑道:“殿下,王富贵的一个师已经在天津登陆。”

    “他动作倒不慢。”胡万里说着看了他一眼,道:“就为这事?”

    “禀殿下。”伍子顺忙沉声道:“属下在锦衣卫监狱发现几个官员,监察御史杨爵、给事中周怡、工部员外郎刘魁。户科给事中胡汝霖、聂静,御史李乘云等杨爵入狱,有几个官员上疏求情,先后被杖死或是入狱,后面三人则是因九庙灾上疏获罪。”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不过。这杨爵乃是嘉靖八年进士......。”

    杨爵!作为同科进士,胡万里自然认识,此人可谓是奇才,因为家贫,二十岁方才读书,三十多岁便中进士,乃同科奇谈,他岂有不知之理?

    杨爵因上书谏言获罪下诏狱,主事周天佑、御史浦鋐先后为其求情而被杖毙。给事中周怡、工部员外郎刘魁求情而被一同下诏狱,这事情胡万里很是清楚,入京这些日子,他倒是疏忽了这事!

    略微沉吟,他便道:“将他们几人放出来,将杨爵和九庙灾上疏谏言的事情详细写记述,转给金陵报刊载,再有。将嘉靖用宫女经血炼丹的事情也转给金陵报,这事详细情况你问问太监张地安。同时,我将下令裁撤一半以上宫女,每人发银五十两安置回籍,并将革新宫女制度,这事一并在金陵报刊载,要快!”

    听的这话。伍子顺苦笑着道:“殿下,杨爵不愿意出狱,说东兴港兵丁剃发,说殿下重用东兴港不忠不孝之人,羞于为殿下效力。”

    “这人二十才进学。不意却如此迂腐!”胡万里略微沉吟,便道:“将他们带来,我见见他们。”

    “殿下,杨爵......。”

    “放心,他认不出我。”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杨爵与他年纪相差较大,在京师观政之时,没有多少往来,不过是宴饮过几次,那都是人多的场合,一晃十几年,印象早就已经模糊,他根本就不担心。

    带的伍子顺退出,胡万里又提起笔来,这天气看似要下雨,却是半天没下下来,格外的闷热,不过半个时辰,他又闷出一身汗,端详了一番效果,他便推开后窗,引火就字烧掉,这才出了书房,抬头便见关芙蓉端着茶水,俏生生的立在走廊外。

    见他出来,关芙蓉忙碎步上前,道:“殿下......。”

    胡万里看了她一眼,既然苏云路能让她来身边侍候,必然是都检查过了的,略微沉吟,他才道:“我这里规矩多,既然在身边侍候,事事都的遵守规矩。”

    “奴婢明白,苏公公刻意叮嘱了奴婢的。”关芙蓉说着微微蹲了一下。

    胡万里径直在茶盘倒了杯茶,啜着茶道:“多大了?”

    “回殿下,奴婢虚岁十八。”

    “在宫里有没有相好的姐妹,叫几个过来,也好有个伴......。”胡万里说着见贴身的小太监快步过来,料到是杨爵等人到了,便放下茶杯道:“晚上侍寝,去准备下。”

    听的侍寝,关芙蓉登时一脸通红,忙蹲身道:“谢殿下抬爱。”

    小太监前来禀报,果然是杨爵几人到了,他当即便迈步往武英殿而去,坐定之后,他才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杨爵、周怡、刘魁、胡汝霖、聂静、李乘云几人鱼贯而入,瞥了一眼座上的胡万里,便赶紧的上前拜见道:“罪官杨爵等拜见益王殿下。”

    殿内光线比外面暗的多,几人从外面进来,看胡万里自然是看不清楚的,而且依照礼仪,一众官员也不可能盯着他看,敢瞟几眼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胡万里丝毫不担心杨爵认出他来,扫了几人一眼,他便沉声道:“听闻你几人不愿意出狱,是何道理?”

    敢于上疏自谏,杨爵的胆子自然不会小,当即便沉声道:“殿下名为清君侧,实为篡位,罪官身受国恩,岂能附逆?”

    “你胆子是真不小。”胡万里盯着他道:“篡位又如何?身为朱家子孙,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嘉靖断送列祖列宗创下的万世基业!文皇帝也是篡位!却为大明开创了永乐盛世!”

    杨爵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殿下不过是借助东兴港海贼之力,如何能与文皇帝相提并论!”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揶揄着道:“按你这说法,堂堂大明京师,被一群海贼攻下了?那嘉靖这皇位岂非更该让位!”

    “殿下!”刘魁沉声道:“朝有奸佞,殿下要靖难,当恪守祖训,举卫所兵丁勤王!”

    “百年前,我大明卫所兵丁乃是天下雄兵。”胡万里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如今的卫所兵丁已是不堪一击,如何能倚重他们勤王靖难?”

    “那也不能借助东兴港这等不忠不孝之外力。”刘魁悻悻的说道:“殿下重用不忠不孝之人,让天下官员士绅百姓如何信服殿下?”

    “东兴港众如何不忠不孝?”

    “他们剪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用不忠不孝这之人,就不能令天下官员士绅百姓信服?”胡万里说着一哂,嘲讽道:“那本王问你们,太监算不算不忠不孝之人?京师五万太监,嘉靖算不算是重用不忠不孝之人?”(未完待续。。)

第458章 偷天换日(十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说东兴港兵丁剪短发是不忠不孝,自残和断子绝孙的太监就更是不忠不孝了,杨爵几人听的这句话,登时就呐呐着说不出话来,一个个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见几人无言以对,胡万里也不为己甚,缓声道:“东兴港兵丁之所以剪短发,是因为航海的缘故,出海远航,动辄数月甚至半年之久,船上缺水,长发不便,号衣军装也是从便于船上作战之考虑。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行,岂能因为剪发便责之不孝?你们也都是饱学之士,要学以致用,天下万事万物非是一成不变,而是时刻时刻都在变化,岂能抱残守缺,一味的食古不化?”

    这些话,杨爵几人哪里听的进去,一俟胡万里说完,御史李乘云便躬身道:“殿下,下官自幼束发受教,诵经史,明大义,以敦君臣父子之伦,朝有奸佞,殿下身为藩王,尊祖训,进京勤王,清君侧,无可厚非。

    然却不能不顾君臣大义,谋朝篡位,非人臣所为,纵然殿下机警多智,可富国强兵,然礼崩乐坏,非天下苍生之福,非大明社稷之福,殿下百年之后,亦难逃如铁史笔,下官等恳祈殿下能为大明之贤王,功成身退,流芳万世!”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的意兴索然,这些人都是读书读傻了,满脑子的君臣大义,父子纲常,跟他们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他原本是想折服他们,这几人虽然官位不高。但身为言官,在朝野颇有名气,能折服他们在金陵报上撰文支持,有利于他招揽人心,看这情形,是没有可能了!

    不过,他也不想就此放弃,略微沉吟,他便沉声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若无礼。该当如何?”

    君若无礼,该当如何?几人不由一愣,胡万里却根本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直接便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也是圣人之言!诸位难道没读过?

    嘉靖身为大明天子,是如何对待臣属的?又是如何对待治下子民的?诸位应该比本王更清楚!自大礼仪以来,因言而被杖毙的大臣有多少?因言而罢官下诏狱的又有多少?天下灾荒不断。百姓嗷嗷待哺,嘉靖却在京师大兴土木,建坛斋醮,广罗宫女,取经血炼丹,这岂是人君所为?”

    说到这里,他厉喝道:“杨爵!周天佑、浦鋐英灵未远,你如此糊涂,可对得起他二人在天之灵?还有你们,如此一个视臣子如土芥,视百姓若刍狗的君王,值得你们腹心以待?不为杖下的冤魂着想,你们也该为天下的百姓,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本王不是傀儡,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更不在乎身前身后名,本王篡位,是因为本王有能力有信心超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为我大明开创一个亘古未有的盛世!让大明威震四海,真正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

    说着,他轻蔑的扫了几人一眼,站起身,沉声道:“本王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个天下,已经没人能够阻挡本王的脚步,这天下大局已定,差别,只是战乱的大小而已,本王只是希望将战争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让百姓少受点苦。”说完,他便拂袖离开了大殿,留下几人在跪在殿中发愣。

    半晌,杨爵才抬头望了几个战友(狱友)一眼,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其他几人同样是一脸的苍白,谁都没料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益王竟有如此雄心壮志,而且如此信心满满。

    李乘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低声道:“伯珍兄,这东兴港难不成是益王殿下暗中经营的?”

    “益王殿下虽未明说,却也说的够明白了。”刘魁沉声道:“真要如此,益王这番话倒也不是虚言,东兴港凭借区区数万之众,就能开拓不亚于大明疆域的领土,也难怪他有如此气魄!”

    周怡看了几人一眼,道:“伯珍兄,益王在篡位之时,仍然还记挂着让百姓少吃点苦,比起今上,强的可不止一筹,咱们该如何做?”

    杨爵费力的站起身,道:“先出宫再说。”

    一路上,杨爵都没开口说话,默默的想着,直到出了西华门,到了西上南门,见的四周无人,他才停下脚步,语气笃定的说道:“东兴港能为益王倾尽兵力和财力,关系显然不会是咱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从今日益王的语气来判断,东兴港小琉球应该是益王苦心经营的,就连靖海侯可能都是益王的人。”

    李乘云不由附和着道:“有道理,如此一来,发生在靖海侯身上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也都迎刃而解。”

    听的这话,几人都不由的连连点头赞同,胡万里身上确实有着太多的令人无法解释的疑点,要知道胡万里不仅年轻,而且在嘉靖八年中进士之前一直都呆在西北的西安咸宁,怎会一到福建漳州,便开始着手在小琉球筹建东兴港?又怎会有如此开阔的眼界和见识?

    想到这里,周怡不由诧异的道:“如此说来,农学院、彩票、慈善会、钱法革新、北方官话推广等等胡长青提出的和推行的这些以及小琉球施行的种种迥异于大明的举措,都是出自益王之手?”

    “很有可能!”杨爵沉声道:“咱们都是科考过来的,十年寒窗,哪里还有闲情去读闲书?”说着,他轻叹了一声,道:“东兴港打下如此大的疆域,却一直不肯海外立国,这也透着蹊跷,唯有是益王在后掌控着东兴港。这一切才能够解释的过去。”

    李乘云跟着轻叹道:“益王这手段也端是了得,朝廷对地方藩王监视如此之严,仍让他不声不响的发展到如此程度,想想,实是令人心惊,也让人叹服不已。”

    扫了几人一眼,杨爵才道:“诸位,如今这局势,益王纵然一时失利,也可退避小琉球。或是退避东南。与皇上分庭抗礼,真要那样,必然是南北大战,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此非百姓之福。亦非大明社稷之福。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非是明君,益王所作所为。却是让人期待,诸位若是也不计较身前身后名,倒是可以草拟几篇文章为益王摇旗呐喊,咱们不为大明的君王着想,还的为大明百姓着想,能让百姓少经历几场战乱,也足慰平生。”

    “伯珍兄说的是。”李乘云当即响应道:“益王都不在乎,咱们又何必在乎,更何况咱们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管他什么身前身后名,但求心安耳!”

    “说的是,只须问心无愧便是。”胡汝霖含笑道:“亘古未有之盛世,在下也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正阳门。

    正阳门是京师最为繁华热闹的三个城门之一,南方来的货物多由张家湾和通州运河码头,经陆路转运北京,有的从朝阳门人城,更多的集中到正阳门和崇文门入城,因此正阳门和崇文门这一带就形成了新的商业区,商贾荟聚,正阳门大街西侧一带的市廛旅店商号一家挨着一家,热闹非凡,流动人口也非常多。

    城门外,告示栏前,一个护卫队军官大声的念着告示,“......逗留京师之外地班军,有愿意前往小琉球安家者,发放安家费,从天津卫随船前往小琉球,愿意回籍者,发放银元两元以充路费,即日离京,不得逗留;京营兵丁,愿入东兴港护卫队者,尽数遍入建设兵团,月银一元......。”

    京师的班军数量足有十余万,都是各地卫所轮流派遣来戍守京师的,但好端端的一个制度却被改的面目全非,如今的班军已经成了免费苦力的代名词,京师大量的苦活脏活累活都是役使班军,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指望工钱了。

    益王入城,不少班军都乘机开溜,但因为没有盘缠大都滞留在京师,一听益王打发两块银元做路费让他们回籍,不少班军都是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不过,令他们较为犯难的是,究竟是去小琉球好?还是回卫所好?

    虽然益王下令废除兵籍,但谁也不知道益王是否能够夺的这天下,要是兵败,他们回卫所,以后少不的又要摊上番上京师的苦差,这些日子,京师有关小琉球百姓的富足议论,他们可是听闻不少,以前的灾民到了小琉球,如今都跟缙绅富户一个样,不仅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还拥有自己的奴隶,他们可不止一次的动心,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岂有不动心之理?

    溃散的京营兵丁却是不满意了,凭什么班军有机会去小琉球,他们却没有?不过却没人鼓噪,都是交头接耳的议论,一众百姓则是交口称赞着益王的善举,谁给知道班军数量大,一人两块银元这就是二三十万银元扔进水里了!

    众人还没议论完,又一张告示贴了出来,“益王令旨,在京师招募护卫队兵丁二万......一应待遇与东兴港护卫队同等!一户最多只能招收一人。”

    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立刻就议论开了,东兴港护卫队待遇之高在京师是人所共知,普通兵丁月饷两块银元,伙食好的惊人,大米白面敞着肚子吃,日日还能见荤,军装六套都不用自个花钱,毫不夸张的说,一人当兵,能够轻轻松松的养一家五六口人,自然让人动心不已。

    “大牙,你家大小子今年十六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如今可算是有地儿去了!”

    “京师会不会打仗?”

    “瞧你那点眼力劲,人家护卫队连京营的兵和班军都不要,还会派新兵上战场?这不定就是益王的御林军!”

    听的这话,不少人都暗暗动心,东兴港连京营兵丁和班军都不收。自然不可能拿新兵上战场,就算东兴港跟朝廷要大打一仗,也轮不到新兵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真要是益王的御林军,驻守京师,那可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

    “快看,又来告示了。”

    “还有?这次又是什么?”

    在众人的期盼中,那军官很快就大声念道:“益王令旨,女子入宫。无生人乐。饮食起居,不得自如,骨肉分离,有违孝道。犹如幽禁。上天有好生之德。今特赐银放归三千宫女,嘉靖十八年入宫之宫女,去留两便。京师以及近郊之亲属,明日起可前往宫外接回,另,宫中宫女、女官、妃嫔,一年允许亲人入宫探视三次......。”

    话音一落,便有人高呼道:“益王仁厚!”

    “益王仁厚!”一众百姓登时乱糟糟的附和,不少人暗自咋舌,益王究竟有多少银子,入京这段时间,这银子可是淌水一般往外流!

    太原,晋王府。

    承运殿东阁,严嵩、翟銮、成国公朱希忠,三边总督唐龙、兵部尚书毛伯温几人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嘉靖则脸色铁青的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如注的大雨,也是良久无语,屋里只听的哗哗的雨声,所有人心情都极为沉重,因为漕粮断了!不仅是德州的漕船绝迹,徐州以北的运河段都不见一艘船只!别说是漕船,一般的商船都没有!

    嘉靖的一颗心冰凉冰凉的,他最担心的就是漕粮和各省的赋税出问题,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虽然还没能得到确切的禀报,不知道是什么原委,但他心里清楚,是江南出问题了,甚至有可能是南京出了问题!

    三十出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快步走进房间,就地跪下道:“禀皇上,扬州急报,有一股近千人的盗匪沿途洗劫运河上的所有船只,烧毁了不少船只,所有船只如今都不敢北上。”

    嘉靖回过身来,瞥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看?”

    “回皇上,这应该不是一般的盗匪。”陆炳谨慎的道:“若是东兴港的人马应该不会掩藏行迹,而且,微臣窃以为,东兴港也不敢派小股队伍深入扬州!”

    “马上联系南京!”嘉靖沉声道。

    “皇上。”严嵩沉声道:“江南易遭受叛军袭扰,微臣恳祈皇上马上下旨,着湖广、江西、南直隶各府直接将夏粮解往太原。”

    “皇上。”翟銮亦跟着沉声道:“南京不能有变,否则,必然天下震动,人心不稳!”

    “皇上无须担忧。”毛伯温缓缓开口道:“虽说东兴港舰队在打掉天津、海州两只水师舰队之后,小琉球已经无须重兵防守,但东兴港毕竟只有六万兵力,京师派了四万,倭国一万,即便小琉球不留一兵一卒,也只有一万兵力,断不敢冒险攻打扬州或是南京!”

    “微臣不敢苟同。”陆炳立即反驳道:“东兴港六万兵力,乃是东兴、汉武两大舰队的兵力,小琉球各地的驻兵并不在其中,还有吕宋、安南、淡马锡、噶罗巴、满刺加的驻兵也未包含在内,而且倭国京都的一万兵力也完全可以回援。”

    听的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阵发凉,半晌,成国公朱希忠才迟疑着道:“东兴港出兵协助益王,不会连海外的驻兵都抽调回来吧?况且驻兵的战力应该跟卫所兵丁差别不大,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

    “东兴港在海外的驻兵多是就地招募当地的汉人组建,战力自然不及两大舰队,却也是日日训练,欠缺的只是实战历练。”陆炳沉声道:“东兴港虽说只是协助益王,却是倾尽兵力和财力,未必不会抽调海外的驻兵。”

    “说的是,兵凶战危,切忌轻敌和误判。”唐龙颌首道:“微臣恳祈皇上调湖广、江西两省之兵进驻南京!”

    嘉靖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东兴港若要打南京,湖广、江西两省之兵也救援不及,若是现在不打南京,以后他就没有机会打!没必要调来调去,弄的人心惶惶。”微微一顿,他才看向陆炳,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运河航运,严令南京兵部尽快缉拿运河沿线盗匪,着南京守备,加强防范,加大对南京的监督!另则,行文江西、湖广两省,夏粮不经南京,直接解运太原。”

    “臣等遵旨。”严嵩、翟銮、陆炳忙躬身道。

    略微沉吟,嘉靖才接着道:“京师乃天下根本之地,不能长时间不闻不问,大同兵马已经赶至宣府,贞卿、仲鸣,你二人快马赶至宣府,汇合大同、宣府、蓟州三镇之骑兵佯攻京师,记住,只能游斗,等待后继大军。”

    “臣等遵旨。”成国公朱希忠、翟銮两人忙躬身道。

    “再有。”嘉靖沉吟着道:“天津卫乃叛军之后勤补给中转之地,令集结于沧州府的河南、山东两省之骑兵,骚扰天津卫,堵塞天津至通州之运河,挖断驿路,切断叛军补给。”(未完待续。。)

第459章 偷天换日(二十)

    听的嘉靖一道接着一道的谕旨,严嵩心里不由的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他很清楚,嘉靖呆在太原一直隐忍不动,是想集齐九边大军在京师一战聚歼东兴港的主力,如今西三边的大军未至,就匆忙出兵,实有半途而废之嫌!

    随着一众人退出房间,严嵩并未急着出晋王府,而是站在廊下看着雨幕发呆,毛伯温也没离开,待的众人上轿离开,他才凑到严嵩身边,轻声道:“首辅大人是否担忧打草惊蛇?”

    “不是打草惊蛇,是前功尽弃!”严嵩也不回头,闷声说道:“东兴港若是打南京,其目的就是要打乱皇上的部署......。”

    “大人为何陛见之时不明说?”

    “老夫看不透这局势。”严嵩轻叹了一声,才道:“汝厉如何看?”

    “大明两京十三省。”毛伯温缓声道:“丢了京师,还有京城,但若京师、京城皆落于益王之手,且不说民心向背,首先官心就会涣散!各省地方大员必然会心存观望,不再奉旨,若是断了钱粮赋税,这仗还怎么打?皇上此时出兵骚扰京师天津,旨在稳定人心。”

    稳定人心有个屁用!严嵩不由的暗自腹诽,若不能一战歼灭东兴港的主力,就算是重新夺回京师,也是于事无补,凭借东兴港兵丁的战力,攻陷东南数省易如反掌,失去了江南,打持久战,朝廷也未必是东兴港的对手!

    略微沉吟,他才道:“汝厉也认为南京有险?”

    毛伯温沉声道:“扬州盗匪千余人就能截断漕运,首辅大人不觉的太不可思议?”

    “此事确实蹊跷。”严嵩颌首道:“但也无须过于猜疑,益王在京师大把大把的撒银子,肆意的收买人心。又是招兵买马,又是收拢溃散的京营和班军兵丁,裁撤宫女,诋毁皇上,地方官员心存观望是情理中事,南京的官员或是怕引火烧身。或是企图左右逢源,因而对扬州睁只眼闭只眼......。”

    说到这里,他听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风雨中隐隐的传来,当下就住了口,雨中快马,定然是有急报,果然,不过时,陆炳便去而复返。快步折回,进门时一个踉跄,差点绊倒,见这情形,严嵩、毛伯温心里都是一沉,不由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南京出事了!

    要知道陆炳才三十出头,又新近被提拔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飞扬之时,而且素来稳重。怎会在晋王府失态,只有一个可能,出大事了!

    陆炳一路快行,上的台阶,摘下斗笠,他却没有急着进殿。而是停伫了片刻,以稳定心神,见的严嵩、毛伯温二人过来,他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只是沉声道:“一同觐见吧。”

    三人去而复返,也颇令嘉靖诧异,待留意到三人脸上神情凝重,他登时就意识到又有不好的消息了,这段时间几乎就没什么好消息,他也习惯了,当下也不吭声,静静的看着三人。

    陆炳见礼之后,便叩首道:“禀皇上,南京五百里加急,一万叛军朔江而上攻击南京,南京守备——魏国公徐鹏举以为母祝寿为由,发动兵变,软禁了南京一应将领,掌控了南京城,并在金陵报刊载声明,公开支持益王!

    另,羁押在锦衣卫监狱的监察御史杨爵、给事中周怡、工部员外郎刘魁,户科给事中胡汝霖、聂静,御史李乘云等人无父无母,罔顾君臣大义,公然撰文攻讦皇上,一应文章皆刊载在金陵报上。”

    听的这话,严嵩、毛伯温登时面如土色,这是比益王叛军直接打进南京更为恶劣的局面!魏国公世镇南京,声望颇高,这一公开拥戴益王,影响极坏,各省藩王勋臣官员都可能跟风效仿支持益王!

    益王是发动靖难之役的,而且手下也缺乏人才,支持益王得到的好处远比支持嘉靖大,尤其是一众伯爵、侯爵,投机的可能极大,文皇帝朱棣靖难成功之后,大肆的封赏功臣,封公封候的不在少数,这段历史谁不知道,如今历史重演,益王靖难成功的机会不小,谁不愿意博一把?

    嘉靖虽然也是极度震惊,却是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当场发作,不过脸上却阴沉的仿佛能滴的出水来,他虽然预感到南京可能有变,却是没料到居然是素来颇受他器重的魏国公徐鹏举发动兵变,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益王!这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背后肯定有猫腻,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杨爵、李乘云等言官的攻讦和诋毁,也不容轻忽,这显然是出自益王的授意,通过这几个言官的攻讦来分化人心!

    见的嘉靖半晌不吭声,严嵩不敢再沉默,略微沉吟,他便开口道:“皇上,南京无足轻重,重点还在京师,若能一战歼灭东兴港主力,其他皆不足惧。”

    话是不错,但问题是在断绝粮饷的情况下,能打赢这一仗吗?嘉靖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南京陷落,各省官员必然是人心惶惶,惟中有何应对之策?”

    嘉靖这话虽未明说,但严嵩很清楚他担心的不是人心的稳定,而是担心江西、湖广以及其他各省的地方大员心存观望,断绝向太原运送粮赋,略微沉吟,他才道:“微臣恳祈皇上派钦差前往各省督粮。”

    这倒是个法子!嘉靖微微点了点头,派亲信宦官和大臣前往各省,就地督粮,谅一众对方大员不敢玩什么猫腻!

    京师,菜市口。

    一溜十多个犯人一字排开,这些人都是衙署的衙役书吏,其中一个还是大兴的县丞,在开仓放粮和给辖区内百姓发放粮食的过程中侵吞和克扣粮食的,被杨爵、周怡、刘魁,、胡汝霖、聂静,李乘云等一众言官巡查暗访中揪出来的。

    “禀大人,午时三刻已到。”

    充任监斩官的是新扎的顺天府府尹曹子登。听的禀报,他当即抽出一块令牌扔下,冷声喝道:“时辰已到,斩!”

    “斩——!”

    随着一声令下,刀光挥舞,十多颗人头落地。围观的一众百姓登时轰然叫好,左近的一栋茶楼上,看着这一幕,一个年轻士子不由的连连摇头叹息,道:“可怜见的,才侵吞了十多石,就丢了性命,这也太严酷了点......。”

    “妇人之仁!”一个士子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如何是妇人之仁?京师米价虽高,十多石也不过十来块银元。为此就砍了脑袋,难道不严酷?”

    “这是杀一儆百!”

    立刻有人掺和进来,附和着道:“不错!益王体谅百姓,每户发放粮食以补贴粮价太高,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若不用重典,这些个贪官污吏必然变本加厉的侵吞克扣,非常时期。施以非常手段,杀的好!”

    “人头不是韭菜。割了还能再长......。”

    “益王这该不会是仿效太祖,要肃清贪官吧?”

    “想的忒远了,益王这是借这十几颗脑袋争取民心!小琉球的规矩虽严,却并不酷苛。”

    “不管怎么的,这些人该杀!那些个抬高粮价的奸商也该杀!”

    “益王不会拿商贾开刀的,否则也不会发放粮食补贴百姓了。小琉球是绝对保护私产的,除非是官吏贪腐,否则不会抄家,听说官员和衙役都不随便进百姓的屋,除非是有办案的令牌。那话是怎么说来着?‘风能进、雨能进,皇上不能进。’

    “什么意思?”

    “大意是说房子虽破,不能遮风挡雨,但即便贵为皇上,未的允许,也不能随便进屋,这是小琉球保护私人财产,流传最广的一句话。”

    “难怪东兴港兵丁的军纪那么好,宁可在街檐下打地铺都不进民宅,还有这么个说法。”

    “如此说来,那些个商贾岂不是随便可以抬高粮价?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那有这等好事?小琉球的物价是严格控制的,允许涨价都有幅度的,你以为想涨就涨?敢坏规矩,重罚,罚的那叫一个惨,倾家荡产的都有!”

    “那京师的米价,益王为何不管?”

    “糊涂!”

    刑场,监斩棚里,曹子登验过十几颗血淋淋的首级,不由的一阵翻胃,强忍着挥手叫衙役退下,连忙喝了口凉茶,临时担任巡城御史的杨爵这时快步进来,躬身一揖之后,便道:“曹大人,益王令旨,被斩官吏家中有妇孺老幼者每月补贴银元两块,直到子女成人,老人过世为止。”

    “下官谨尊令旨。”曹子登连忙躬身道,他自然清楚益王此举用意何在,当即便对外吩咐道:“来人,益王仁厚,通知一众亲属......。”

    待的衙役领命而去,曹子登一笑,连忙伸手让座,道:”杨大人无须拘礼,请坐。”

    杨爵听的一笑,道:“这监斩棚还是不坐为好,下官告辞。”

    紫禁城,武英殿后殿,胡万里小憩刚起,正在关芙蓉的侍候下洗漱,便闻报伍子顺、刘思武、李健三人在外求见,一听是三人同时前来,胡万里便意识到可能是嘉靖有动静了,当即便吩咐道:“带他们西阁候着。”

    关芙蓉将毛巾拧干递了过去,柔声道:“殿下还未进午膳......。”

    听她这一提醒,胡万里也觉的有些饿,略微沉吟,他才道:“天气热,叫他们准备点清淡的,谈完事再进。”说着,他匆匆擦了把脸,便往西阁而去。

    进屋落座,伍子顺三人连忙上前见礼,胡万里摆了摆手,道:“都坐。”接着便道:“嘉靖有动静了?”

    “回殿下。”伍子顺连忙道:“宣府和蓟州两镇皆有大队骑兵出动,沧州的骑兵有有动静,另,嘉靖向各省派出钦差,属下窃以为,钦差除了坐镇地方,应该还有督促钱粮的意思。”

    胡万里扫了三人一眼,道:“你们怎么看?”

    “殿下。”刘思武沉声道:“从时间上推算。九边重镇除了西三边,其他各边镇的军队都有充足的时间集结到太原,但太原却没有动静,属下估摸着,对方这是因为南京之变而沉不住气了,想对京师进行骚扰。”

    李健补充道:“殿下。沧州的骑兵应该是冲着天津卫去的,也有可能是想骚扰天津卫至京师的运河和驿道。”

    胡万里略微沉吟,才道:“通州的粮食可都已转运进京师各仓?”

    “回殿下,已经全部转运完毕。”李健忙回道。

    胡万里颌首道:”天津现有多少兵力?”

    “回殿下。”刘思武张口便道:“淡马锡的一个师还未抵达,如今正在汉武,预计还要半月左右才能抵达,如今天津卫只有吕宋仲钦帅领的一个师,倭国回援来的王富贵的一个师。”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开口道:“太原没有动静。仅仅只有宣府和蓟州两镇骑兵出动,嘉靖这显然只是摆出一个要收复京师的姿态,这两镇的兵丁无须多加理会,估计他们也不会真打!重点应该放在天津。

    天津是咱们的后勤辎重转运点,攻占天津,他们应该没这个想法,沧州那点子兵力远远不够,不过。天津至通州京师这条线,不能让他破坏。天津卫城交由钦帅驻守,李健,你率一万人马,再加上王富贵的一个师,争取一举重创沧州来的骑兵。”

    “属下遵命。”李健忙起身敬礼。

    胡万里颌首道:“京师这边,刘思武陪他们转转。抽机会多弄些战马,咱们如今大量需要战马。”

    刘思武也赶紧起身敬礼道:“属下遵命。”

    “坐。”胡万里接着问道:“招兵的事情进展如何?”

    “异常顺利,几乎是十挑一。”李健忙回道:“京师百姓加入护卫队的热情相当高,不仅是因为护卫队的待遇好,伙食好。坊间间还谣传,这二万新兵是将作为殿下的御林军,镇守京师!”

    胡万里听的一笑,瞥了二人一眼,道:“该不会是你们令人有意散播的消息吧?”

    “属下不敢。”刘思武说着略微迟疑,才道:“殿下,这二万新兵习惯京师气候,熟悉地形,驻守京师其实也不错......。”

    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大明不比小琉球,很多制度都要更改,兵丁不能在本地服役,这将是一条铁律,所以说这二万兵丁绝对不可能驻守京师。”

    经这一说,刘思武才注意到,东兴港实际上也是遵循的这一原则,只是没说明罢了,他当即便不解的道:“殿下,这其中可有讲究?”

    “大有讲究。”胡万里颌首道:“护卫队是军中精锐,要转战南北,适应各种气候环境,再则,朝廷这三大京营兵丁你们也见识过了,这是长期没有经受过战争考验的结果,长期和平,养就了一群老爷兵,以后咱们的京师驻兵要定期换防,不时的拉出去打几仗,自然就不能只局限一隅之地。

    另则,人人门前三尺硬土,在本地当兵,不易管理,兵丁也容易参与地方纠纷,镇压地方动乱也不得力,而且,边防谁驻守?这里面的弊端太多了,不能与在小琉球的情形相比,小琉球毕竟太小。”

    话一落音,苏云路在门口躬身道:“禀殿下,薛良辅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胡万里吩咐完便扫了刘思武二人一眼,道:“你俩先去部署吧。”

    “是,属下告退。”刘思武、李健忙起身道。

    刘思武两人退出,薛良辅已是快步进来见礼,胡万里指了指凳子,示意他落座,便看向伍子顺,问道:“京师情况如何?”

    伍子顺未加思索的道:“未补贴粮食之时,京师士绅商贾百姓颇多怨言,有不少人乘机煽动,在给各户补贴粮食之后,就平静多了。”

    “大战在即,城内不能乱。”胡万里语气平淡的道:“心怀不轨之人都要软禁或是羁押起来,以免战时扰乱人心,动摇军心。”

    “殿下放心。”伍子顺忙道:“那些人,属下都已经通过各种借口和法子控制了起来。”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引起恐慌,锦衣卫的人要慎用。”

    “属下明白。”

    见胡万里住口,薛良辅这才躬身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如今虽然入主京师,大明两京也皆在殿下掌控之中,但殿下仍是藩王名分,诸事不便,属下恳祈殿下早日筹备登基事宜。”

    呷了口茶,胡万里才道:“早日登基自然是好,不过,如今嘉靖西巡太原,我又是打着勤王清君侧的旗号,这进了京师就称帝登基,是否有些不妥?”

    “自然不是让殿下自己提出来。”薛良辅沉声道:“须的着一些藩王、勋臣、官员上表恳祈殿下登基,这还要数次辞让,数次上表恳祈,程序仪式繁琐,非有数月不可,如今京师犹如空城,殿下应及早准备,安排藩王、勋臣、官员进京!或是直接去南京,在南京登基亦可。”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道:“此事还的押后,不能急,等京师这一战打完再说,嘉靖已经沉不住气了,这么多年都等了,何必急于这一时?”(未完待续。。)

第460章 偷天换日(二十一)

    顺天府,昌平州。

    沙河大营,大营就驻扎在沙河北岸,军帐林立,绵延十数里,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的军帐无边无际,令人望而生畏,无数兵丁正忙着挖壕沟,竖木栅,这就是大同宣化两镇骑兵的大营。

    成国公朱希忠将大营扎在沙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里距离京师不过五十余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足以威胁震慑京师,又留下了足够的迂回空间,不担心被益王叛军偷袭,大营的兵力并不多,两镇骑兵一共才四万左右,但扎下的营帐却是足以容纳十万大军。

    他很清楚,虚张声势瞒不了东兴港的侦查,但他并不在乎,他如此行事本就不是要恐吓益王,而是要摆出一副大军压境,收复京师的姿态以正天下视听,老百姓可没多少人能拆穿他的把戏!

    中军大帐,朱希忠俯身帅案,细细的查看着顺天府以及周边的地图,这份地图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早已是烂熟于心,但他依然看的一丝不苟,不过,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天津卫附近,大同、宣化、蓟州三镇的兵力在京师只是骚扰,只是走走过场,天津卫才是这场大战的前奏。

    沉吟半晌,他才看向翟銮,道:“翟阁老,集结在沧州的山东、河南两省骑兵兵力并不多,只有八千骑,而东兴港驻扎在天津卫的兵力却是一万......。”

    翟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成国公想分兵打天津卫?”

    “眼下已是七月下旬,天气转眼就会转冷。”朱希忠边说边缓缓的从帅案后踱了出来,也不落座,就在大帐里缓缓的踱着,沉吟着道:“东兴港的军装别具一格。不可能就地筹备,必然是从小琉球转运而来,若是能够彻底切断京师的后勤补给,京师的叛军必然会军心涣散!”

    翟銮径直为自己续了半杯茶,这才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将东兴港这四万大军牢牢的拖在京师,待的后继兵马会合,一举歼灭东兴港这四万主力,此时若是切断京师的后勤补给,引的益王退兵。岂非得不偿失?”

    朱希忠不解的道:“那皇上令沧州之骑兵切断天津至京师的运河、驿道,又是为何?”

    “成国公难道不清楚卫所兵丁的战力?”翟銮说着呷了口茶,这才斯条慢理的接着道:“东兴港火枪犀利,纵是以步对骑,也不落下风。沧州那些骑兵只能是骚扰,根本就切断不了京师的后勤补给。皇上这是——示敌以弱!”

    示敌以弱?朱希忠略微皱了下眉头。道:“那咱们是否也该示敌以弱?”

    微微摇了摇头,翟銮才道:“沧州那是卫所兵,咱们可是边军!如今朝野上下都瞩目京师,寄希望于边军能够力压东兴港叛军,咱们可不能示敌以弱,不能堕了边军的名头。也不能泄了边军的士气!

    再则,眼下局势复杂,藩王、勋臣、官员,不少都是心存观望。南京魏国公又公开声援益王,咱们可败不得,即便是小败也不行!这都会被益王大肆渲染,以招揽人心,因此,虽说是骚扰,是游击,但不接战则罢,一旦接战,就许胜不许败!”

    沙河大营十余里外,一股二百余人的骑兵小队疾驰而来,远远便能看清楚马上的骑手都是身着土黄色的军装,附近游弋的哨探小队见这情形都远远的跑开,快马回营禀报,这一队敢深入敌前的小队骑兵不是别人,正是胆大包天的刘思武和他的亲卫营。

    眼见距离敌方大营不远,副官连忙提醒道:“司令,不能再前行了,否则有被包操的危险。”

    刘思武胆子是大,但却不鲁莽,他们一行二百人都是一人双马,根本不担心被大股骑兵包操,小股骑兵,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听的提醒,他当即一勒马缰,放慢了马速,随即举起望远镜细细观察对方的大营。

    不过盏茶功夫,一骑飞驰而来,急促的禀报道:“报告司令,东边三十里,发现一支大军,正向沙河大营而去,旗号是“祝”,应是蓟州总兵祝雄。”

    刘思武沉声道:“有多少兵力?”

    “应在二万左右。”

    “蓟州一镇就有两万骑兵?”副官有些诧异的道:“这沙河大营是大同宣化两镇兵力,岂非有四万之多?”

    “怕了?”刘思武沉声道:“这六万骑兵只是先锋,京师一战,嘉靖可是下足了本钱,至少会投入二十万以上的边军!”

    “属下怕什么?来的再多,也是羊入虎口!”那副官一挺胸膛道:“属下只是担心杀戮太重。”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争天下!”刘思武不以为然的道:“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传令,明日一早,着米尼枪手,以班为单位,巡弋京师周围三十里范围内,击杀对方的巡逻哨探,记住,打人别打马,将马匹都带回来。”

    大兵压境,城外不时可见三镇骑兵哨探或是巡逻小队的身影,也不时有消息传来,出城或是回城的商贾百姓被杀害,整个京师不由的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嘉靖率领数十万边军打回京师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说的有鼻子有眼,沙河大营的骑兵数量瞬间就涨到了二十万之多,就在城内惊恐不安时,又有消息传出,山东河南的骑兵袭击东兴港的辎重船队和马队,消息传开,城内官员士绅商贾百姓更是惊慌失措。

    城内虽然一片惊慌,但偏偏却未戒严,只是增添了巡逻的兵丁,益王也未张贴安民告示,一众百姓自然是在家里坐不住,纷纷涌上家门,四处打探消息,茶馆酒楼,大街小巷随处可听到各种各样的议论。

    “东兴港在京师只有四万兵力。城外可是二十万边军,这下只怕是凶多吉少,边军可不是京营那些个老爷兵能比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赶紧的出城避祸为上。”

    “城外都是兵,出城只能是死的更快!”

    “千刀杀的,比东兴港还不如,人家东兴港的兵丁还不乱杀百姓!”

    “这是杀良冒功!”

    “乱世人命贱如狗,就算是杀良冒功,也是有冤没处伸。”

    “哎,你们说。益王会不会放弃京师?”

    “这可不好说,南京现在听说也落在了益王手中,益王会不会去南京?”

    “我说,你们都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大军压境。益王事先能不知道?要跑早跑了,看看嘉靖爷。益王大军还未兵临城下。就匆忙西巡了,益王真要弃城而逃,还能等到这时?”

    “你们没听说东直门外的大营有大队兵马南下了?”

    “那还有大队兵马进城了呢,况且西直门外的大营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可不象是要逃跑的样子。”

    “哎——,益王真要肯去南京倒好了。京师至少可以免去一场灾难。”

    “天真!你们以为边军是东兴港护卫队,对百姓秋毫无犯?护卫队富的流油,而边军却是穷的叮当响,数十万边军入城。同样是一场灾难!”

    这些议论很快就被搜集整理送到了胡万里的案头,略微翻看了下,胡万里便放下折子,起身出了书房,这段时间,他虽说撒了不少银子收买人心,却也没敢指望京师百姓与他同仇敌忾,万众一心坚守京师,积累民心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立竿见影,他也不想用舆论宣传洗脑那一套,那一套很见效,而且绝对是立竿见影,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愚民!

    愚民虽然有利于统治,却也扼杀了个性,抹杀了创造力,以聪明著称的中国人在近代文明和现代文明中一直被西方压着一头,缺乏创造力,归根到底,罪魁祸首就是愚民政策!他如今有机会改变这一现在状,岂能重蹈覆辙!

    出的书房,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他便径直出了院子,抬头便见关芙蓉带着两个宫女候在院外,关芙蓉虽然仍是宫女的身份,但却是胡万里入主皇宫以来唯一宠幸的一个宫女,谁都清楚,只要益王登基,她最少都是一个妃子的封号,根本没人敢将她当宫女看待。

    关芙蓉知道胡万里有黄昏散步的习惯,是以早早便在院子外候着,虽然胡万里散步时话不多,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想事情,但能在他身边静静的陪着,也是一种殊荣,宫中太监宫女最是势利,这种能够巩固身份地位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见的胡万里出来,关芙蓉忙碎步迎上来,蹲身道:“奴婢见过殿下。”

    胡万里颌首道:“走走。”

    出了武英门,胡万里未如平常那般往文华殿去,而是沿着门外的内金水河一路漫步,默默的想着心事,城外所谓的大军压境,他并未放在心上,区区几万骑兵,根本不可能对京师造成威胁,他担忧的是嘉靖发动的反攻。

    事关皇位,甚至是生死,嘉靖必然会倾尽全力,至少会尽可能的抽调边军反攻京师,二十万怕都是少的,可能会上三十万,甚至是四十万!嘉靖呆在太原迟迟未动,自然是在集结兵力,耗时如此之久,集结的兵力规模也是可想而知。

    二十万边军,他倒不怎么担心,但上了三十万,就足够他头痛了,就算能够最终胜出,也必然是元气大伤,边军也会被打残,九边空虚,鞑靼骑兵必然是乘虚而入,不仅是西北糜烂,北方各省都可能糜烂不堪。

    切断漕粮,攻占南京,令魏国公徐鹏举公开支持,令杨爵等言官攻讦嘉靖等等这些手段,其实都是想从钱粮方面遏制嘉靖集结兵力的规模,但如今看来,嘉靖是孤注一掷了,明知钱粮跟不上,也顾头不顾腚,强行大规模集结人马,如此一来,北方各省都要遭受兵灾!

    策反几镇兵马,这事他不是没有想过,不过,他很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同、宣府、蓟州三镇的总督巡抚总兵都是嘉靖的亲信大臣。在他不具备明显的优势之时,这些官员将领根本就没收买策反的可能。

    如今沙河大营的兵马不多,应该只在六万左右,若是能够大胜一场,不仅可以极大的打击边军的士气,也能促使更多的勋臣官员认清形势,彻底倒向他的阵营,从而极大的削弱嘉靖的信心,士气不振,钱粮不续。嘉靖纵使万般不甘,也无力回天!

    不过,沙河大营这六万大军显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东兴港护卫队死磕,从几乎是清一色的骑兵就可看出,嘉靖的意图是用这六万大军向天下表明收复京师的决心。仅此而已,这六万大军在这段时间绝对不会跟他们大战!

    如何才能诱惑对方开战?胡万里一边漫无目的的顺着河提散着。一边暗自琢磨。沙河大营的统兵将领是国公朱希忠和翟銮,朱希忠是嘉靖的心腹,虽然年纪不大,却素来稳重,翟銮就更不要说了,能入阁的大员。鲜有不稳重的,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关芙蓉一直默不吭声的伴随在胡万里身侧,眼见的天色黑了下来,她便令点了灯笼。持着灯笼为他照路,胡万里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当即便停步道:“回吧。”

    关芙蓉轻应了一声,便调转灯笼,胡万里柔声道:“陪我散步是否觉的闷的慌?”

    “不闷。”关芙蓉轻声道:“陪在殿下身边,奴婢觉的十分安宁。”

    “你才多大年纪。”胡万里含笑道:“不要拘了性子。”

    “谢殿下。”关芙蓉说着便大着胆子道:“奴婢新学了几道江西菜........”

    江西菜?胡万里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益王朱厚烨是就藩于江西建昌府,这小宫女是刻意投他所好,他当然不会喜欢江西菜,更不喜欢她琢磨他的爱好习性,当即便含笑道:“难的你有这份心思,不过,你更应该做你的家乡菜,我现在并非是江西的藩王。”

    这话就有点重了,关芙蓉登时吓的花容失色,连忙蹲身道:“奴婢......。”

    “起来。”胡万里说着轻轻拉起她道:“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口味很杂,苏菜、浙菜、粤菜、闽菜、京菜,口外的菜,我都喜欢,还有,福建新出的各种菜蔬和马铃薯、番薯玉米等等听说在京师都有栽种,既是要推广,宫中应该带头,着他们进贡,本王爱吃,有利于在民间推广。”

    听的这话,关芙蓉不由一喜,忙道:“奴婢明白,明日就吩咐下去。”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关芙蓉虽然在宫中时间不短,处事也果断,但终究年轻太小,后宫情况复杂,靠她打理是断然不行的,还的是徐清曼来,她只能给徐清曼做帮手,算日子,徐清曼应该就是这几日抵达天津卫,有李健、王富贵两人,不可能出什么差池。

    如今后宫情况混乱,徐清曼完全可以不知不觉的混进来,谁也不会起疑,真要等到登基之后,那就麻烦了!

    次日一早,辰时刚过,一众官员便早早赶到西华门外,扎堆议论当前的局势,大军压境,而且传闻是十多,二十万大军,人人心里都难免有些恐慌,他们的仕途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如今都押在了益王身上,嘉靖率大军打回来,他们岂能不慌?

    “沙河大营到底有多少兵力?听闻是大同、宣府、蓟州三镇的联兵。”

    “鬼知道,益王没有弃城的意思就行了。”

    “问题是益王能否守的住京师?城外可是边军,而且兵力高出数倍。”

    “边军又如何?东兴港可是从无败绩。”

    “嘘,听闻皇上还在太原,这十几万只是前锋。”

    这话一出,一众官员都是面面相觑,嘉靖难道要尽起四五十万边军回攻京师?真要如此,纵然东兴港战力超群,怕也是凶多吉少!半晌才有人开口道:“益王都不急,咱们急什么?”

    “薛大人和刘将军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果见薛良辅和刘思武一路轻声交谈着低而来,看二人神态,都是轻松无比,一众官员连忙迎了上去,见的这情形,刘思武一笑,道:“我知道诸位大人想问什么?”微微一顿,扫了众人一眼,他才接着道:“沙河大营不过只有四五万人,都是骑兵,不可能攻城,沧州方向的骑兵更少,只有数千之众,诸位安心办差便是。”

    说着,他提高声音道:“东兴港亮明旗号以来,未尝一败,历来都是以少胜多,早在益王进入京师之前,便早已清楚,将面临数十万边军攻击,诸位尽可将心放宽!”

    听的这话,一众官员不由的暗松了口气,刘思武这话确非虚言,东兴港护卫队一直以来都是以少胜多,从无败绩,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而且益王在进京师之前就已经料到嘉靖会率数十万大军反攻京师,显然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既是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未完待续。。)

第461章 偷天换日(二十二)

    敬思殿,书房。

    循例听询处理完公务,又宽抚了众官员一番之后,胡万里便将众官员打发出宫,只留下了薛良辅、刘思武、伍子顺三人,俟三人见礼落坐,他便直接问道:“城外是何安排?”

    “回殿下。”刘思武赶紧回道:“属下一早已派出米尼枪手,以班为单位猎杀敢于靠近京师三十里范围内的边军哨探夜不收以及小股的巡逻小队。”

    胡万里微微颌首道:“要确保城外见不到边军的影子,否则城内人心浮动,不利于稳定。”

    “是,属下遵命。”刘思武忙敬礼道。

    略微迟疑,薛良辅才开口道:“殿下,京师如今已成了一块磁石,九边各镇边军以及北方数省的卫所兵丁正纷纷向京师集结,京师一战,嘉靖可能会集结三四十万,甚至是五十万以上的兵力,纵然凭借火器之力能够守住京师,能够击溃边军,这伤亡怕也难以估量。

    大战之后,北方各省以及九边之地,殿下亦是鞭长莫及,如此,整个北方都将糜烂不堪,甚至湖广亦会惨遭鞑靼骑兵蹂躏,届时,殿下、嘉靖、鞑靼三方势力争雄,天下恐将大乱!殿下也容易遭人非议。”

    听的这话,胡万里端起茶杯缓缓呷了口茶,薛良辅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真要将京师变成一个绞肉机,带来的损失就太大了,昨晚他一晚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思虑这个问题。原本借着靖难的名义迅速挥师北上围攻京师是一着好棋,却被嘉靖不按常理出牌,一路连消带打,弄成了如今这副尴尬的局面,嘉靖的偏执,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佐卿所虑不无道理,我亦在寻思,能否抓住机会,先歼灭嘉靖的这六万前锋。以此来打击边军的军心和嘉靖的信心!”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的暗自赞许,如今情形,别说是全歼这六万大军,便是歼敌一万。取得一场不大不小的胜利。对嘉靖和边军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略微沉吟,他才道:“如今的局势,嘉靖败不起。这一点朱希忠、翟銮应该很明白,小规模接战没问题,大战的可能怕是微乎其微。”

    刘思武不假思索的附和着道:“殿下,朱希忠、翟銮将大营扎在沙河北岸,三镇边军又是清一色骑兵,这明摆着是拖延,对方大军未到之前,怕是很难寻到战机,即便有战机,对方也未必肯开战!”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道:“机会是靠自己创造和寻找的,不能坐等!”

    “殿下训诲的是。”刘思武忙低声道。

    一直没吭声的伍子顺这时开口道:“殿下,因为时间紧急,京师一众勋臣以及官员都未携带家眷子弟随驾前往太原,听说都只带了精于骑射的子弟,据报,京师勋臣官员的家眷子弟都在蓟州镇。”

    薛良辅道:“朱希忠、翟銮的家眷子弟也在蓟州?”

    “应该是。”

    刘思武听的一喜,连忙道:“若是咱们攻打蓟州,沙河大营会否前往救援?”

    “未必。”胡万里摇头道:“一则朱希忠、翟銮不敢,二则,大军一动,蓟州镇官兵以及家眷都会逃跑。”

    听的这话,房间里不由一阵寂静,若是朱希忠、翟銮抱定了只是游而不击的主意,确实很难勾引他们上钩,纵然是将肉喂到嘴边,他们也未必会动心!东兴港护卫队的实力展现的太多,他们早已为之胆怯!

    见的几人都默不吭声,胡万里并不懊恼,他想了如此之久都没能想出可行的法子,指望他们短短时间内就能拿出方案,也太不实际,此事难度不是一般的小,急不的,将这个想法提出来,也是让他们顺着这个思路去琢磨,嘉靖的大军至少也还须半月甚至是一月才能抵达京师,还有时间!

    他正待开口屏退几人,伍子顺这时却是开口道:“殿下,京师还有个咱们的熟人。”

    熟人?听的这话,几人都不由一愣,京师还有什么人能够称为熟人的?东兴港上下跟京师的官员士绅商贾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胡万里反应极快,随即便猜测道:“严世藩?”

    “是。”伍子顺点头道:“严世藩没有随驾去太原,也没出城,而是一直呆在京师北城的一处院子里。”

    严世藩在京师?薛良辅微微一愣,便笑道:“天助殿下,歼灭沙河大营,就着落在此人身上。”

    听的他这一说,胡万里已是隐隐猜到他的想法,当即便道:“佐卿有何妙策?”

    “殿下。”薛良辅含笑道:“朱希忠此人乃嘉靖跟前得力的勋臣戚贵,没有收买策反他的可能,但翟銮不同,翟銮虽贵为次铺,却一直受严嵩打压,而且此人善于判断形势,颇知进退,殿下若能示好,完全可以收为已用,之前,是没有适合的联络沟通人选。”

    “翟銮就是京师人,弘治十八年进士,初授庶吉士,改编修,继为刑部主事,进为侍读,嘉靖初,升为礼部右侍郎,后以以吏部左侍郎入值文渊阁,中途丧母丁忧三年,起复后,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巡视北部边防,回京后,以原官入阁,入阁十余年,在京师人脉广阔,门生故旧遍天下。”胡万里如数家珍一般侃侃而道,这些都是王小宝收集的京师大员资料。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翟銮此人,廉洁清正,官声很好,丁忧在家时,生活困顿,甚至不能自给其用,颇为难的,实是首辅不二人选,不过此人行事谨慎,欠缺魄力,要其倒戈,难度不小,罢了。给他一个左右逢源的机会,只须他能促使沙河大营与咱们交战,首辅之位就虚悬以待。”

    “殿下,不知道有多少勋臣大员渴盼着左右逢源的机会。”薛良辅含笑道:“即便翟銮谨慎,但促使交战不是难事,不过,朱希忠也并非草包,此时还的周祥计划。”

    “就算有翟銮怂恿,但要令朱希忠心动,这诱饵亦不能小。”刘思武斟酌着道:“事关上万大军。严世藩这人是否可信?”

    “可信。”胡万里毫不迟疑的道:“严世藩不去太原是担心嘉靖将他父子一锅端了。不出京师,是为了寻觅机会,说白了,他也想左右逢源。他是个聪明人。很清楚他父亲的处境。就算嘉靖最终胜出,严嵩也不会有好下场,他更依赖于与东兴港合作。换取严家的平安,为他自身博取进身之阶!

    直接转告他,就凭他严家父子与东兴港的关系,就能保全严家无恙,这次若能成功,可以给他记为军功,若要入仕,必须的过一阵,可以先去小琉球任职。”

    京师北城,大井儿胡同,严世藩无聊的在花房里逗弄着两个新买来的丫鬟,听闻门房前来禀报有人在外求见,他不由的一愣,这段时间他虽说没有深居简出,每日里都进出茶馆搜集各类消息,但却没有遇着熟人,有谁知道他住在这里?

    略微迟疑,他才道:“来的是何人?”

    门房忙躬身道:“回公子,一个儒生,年约五十上下,看衣着气度,不似寻常。”

    难道是官员?严世藩也未多想,便道:“请他进来。”人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躲是躲不了的,不见也不妥,况且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会在这时候找到这里来。

    不多时,薛良辅、伍子顺便在门房的引领下进了院子,一见前面的薛良辅,严世藩慌的连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连连拱手道:“不知是薛先生,小子无状,恕罪恕罪。”

    “东楼何须与老夫见外。”薛良辅含笑道:“本以为东楼去了太原,今日方知仍然留在京师,冒昧前来拜访,一叙别情......。”

    严世藩暗暗心惊,东兴港的手段可真不赖,躲在这里仍然被他们发现了,他自然不相信薛良辅前来是叙旧的,如今整个京师,文官就以薛良辅为尊,一天不知道有多忙,他连忙挥手屏退下人,引领两人进了书房。

    进房落座,薛良辅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道:“靖海侯生前多次提及东楼及其令尊,东兴港上下也一直记着这份情分,益王檄文,无非是迷外人眼,东楼无须放在心上,益王若得天下,必然会保严家平安。”

    严世藩心思灵透,一听这话,便知东兴港有事要他办,说实话,他更希望益王得天下,若是嘉靖保住皇位,对严家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为稳定人心,安抚天下,嘉靖必然会拿他家老头子开刀的,以嘉靖所表现出来的狠辣,严家上下必无生理,他不敢跟去太原,留在京师,就是为了搭上东兴港。

    当下他便拱手一揖,道:“多谢诸位顾全,大恩不言谢!”微微一顿,他便直接道:“薛先生日理万机,无须客套,有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下亦义不容辞!”

    “东楼果然是性情中人。”薛良辅含笑道:“那就有劳东楼往沙河大营一趟......。”细细将事情交代完,他才道:“益王说了,这可以记为军功,东楼若要入仕,须的去小琉球任职几年。”

    军功!严世藩不由的心头一热,这等若是许诺封爵了!心里虽然振奋,他却没有急于表态,这次机会很难得,他必须的好好把握,不仅是为了严家,也是为了他自身。

    见他半晌不吭声,薛良辅、伍子顺都有些诧异,暗忖难道这家伙没胆?可瞧他神情又似不象,略微迟疑,薛良辅才开口道:“东楼可是觉的有何不妥?”

    严世藩微微一笑,道:“翟阁老利禄心重,以首辅之位许之,必然心动!不过,在下有一事不解,成国公朱希忠,益王殿下何以不愿意招揽?”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一喜,道:“东楼有把握招揽成国公?”

    “公爵来之不易,更是荫泽子孙。有几人敢不珍惜?”严世藩含笑道:“虽则皇上颇为恩宠成国公,但相比爵位,孰轻孰重,成国公自然分的清楚,况且公爵之上也并非赏无可赏。”

    公爵之上还能如何赏?大明可是不封异姓王的,徐达的中山王、常遇春的开平王以及他的异姓王都是死后追封的,伍子顺还在发愣,薛良辅已是明白过来,当即便含笑道:“东楼是说一门两公?”

    “不错!”严世藩点头道:“一门两公,足以令成国公倒戈!当然也不能一味的利诱。若能小败他们一场。或是积小胜为大胜,那就更有把握!”

    听的这话,伍子顺不由瞥了他一眼,难怪少爷赞他聪明。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积小胜为大胜。这法子不仅可行极高,而且也足以令他们完全放心他,信任他!

    “砰砰。”随着稀疏但却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二百步外正掉头逃窜的一小队夜不收不断有人坠落马下,没中弹的兵丁惊恐万状,拼命的用马刺夹踢马腹,以图脱离东兴港火枪兵的射程范围,从来没接触过东兴港兵丁的他们,根本就没料到火枪的射程有如此远,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火枪的认知。

    直到奔出三百步外,枪声才停歇下来,百户张贵安这才兜转马头,心有余悸的看向那十二人的小队,对方是下马射击的,他并不担心对方会追上来,略微扫了一眼,见的二十一人的前哨夜不收如今之剩下八个人,他登时心如刀割,夜不收是边军中的精锐,损失了可不容易补齐。

    “大人,对方那是什么火枪,怎的能打二百步开外?”

    张贵安没好气的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娘的,早知道对方火枪如此厉害,就不应该往前凑!”

    看着中弹坠马的十几个同伴有的还在地上挣扎,有的却也一动不动,命大未死的几个手下不由的面面相觑,人人都有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感觉,对方的火枪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个兵丁怯怯的道:“这仗怎么打?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听的这话,张贵安更是心烦,夜不收的骑射都是出类拔萃,都是从边军中优中选优,素来都是心高气傲,如今却是说出这等话来,放在平时,他早就一顿鞭子抽下去了,但今儿个他却一动未动,他自个也是心里发寒,这仗确实没法打!

    略一沉吟,他才沉声道:“打个毬!撤!招子都放亮点,他们肯定不止这一个小队。”

    张贵安话音才落,西北方就隐隐传来枪声,他转头望了一眼,不由的暗暗叫苦,对方这架势竟然是四面出动,“大人,对方上马追上来了。”

    “撤,往西撤!”张贵安瞬间就做出了决断,离城越远越安全!

    见的对方逃往西方,班长陈四雷勒住马缰,道:“算他们聪明。”说着,他便一招手,道:“将马匹都牵过来,检查一下,伤重的给他们一个痛快,轻伤的交给后面,咱们的赶紧搜寻,今儿个可是出动了一个团的兵力,动作慢了,咱们连汤都没喝的。”

    类似这样的追逐战,在京师城外四处上演,素来没将火枪兵,特别是小股火枪兵放在眼里的边军在米尼枪兵手里吃了大亏,放出的哨探夜不收巡逻队损伤大半以上,打的性起的东兴港米尼枪兵小队一路追逐,有的居然追到了沙河边上,因为边打边收缴战马,各个小队几乎都是一人二三骑。

    沙河大营,成国公朱希忠、次辅翟銮带着一众将领登上瞭望架,望着在大营外耀武扬威的一支支身着奇异军装的火枪兵小队,一个个都是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来,哨探出不去,大军等若就是瞎子聋子!处境就岌岌可危!

    半晌,蓟州参将李士琪才躬身道:“大帅,末将恳祈领兵出营驱逐。”

    “驱逐有何用?”蓟州总兵——老将祝雄沉声道:“总不能用大队骑兵做哨探!”说着,他转身拱手道:“成国公、翟阁老,末将恳祈将大营迁至昌平。”

    略微沉吟,朱希忠才微微摇了摇头,道:“不能后撤,否则必然士气低落,军心不稳。”

    祝雄直言不讳的道:“大营军心已然不稳。”

    “祝将军,大营此时不能后撤。”翟銮开口道:“咬牙也要再坚守几日,沙河大营如今已是天下瞩目,不能轻易后撤,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大队骑兵半日交替巡逻一次。”

    “末将等遵命。”众将领忙轰然应道。

    大队骑兵左右穿插,而后包抄巡逻,互相呼应,东兴港护卫队的小队人马倒也不敢前来挑衅,这让沙河大营的一众将领略微心安,次日午后,翟銮正准备小憩一下,门外亲卫却进来禀报道:“大人,有人在帐外求见。”说着便递上一份名贴。

    瞥了一眼名贴,见是严世藩,翟銮不由的一皱眉,略微沉吟,他才道:“严世藩何时进的大营?”

    “回大人,有半个时辰了,他先拜见了成国公,才来大人这里。”

    一听严世藩先去见了成国公,翟銮暗松了一口气,道:“让他进来。”(未完待续。。)

第462章 偷天换日(二十三)

    对于严世藩,翟銮并没什么好感,这几年严嵩依仗着写的一手好青词,又事事处处顺着嘉靖,深的嘉靖的宠信和倚重,权威日重,严世藩作为严嵩独子,自然是水涨船高,其纨绔本性也渐渐显露,贪财好色之本性在京师官场是人尽皆知。

    翟銮虽然心中不喜,但严嵩如今仍是首辅,值此乱世,局势动荡之际,他自然要处处小心,他估摸着严世藩前来拜访,多是打探其父严嵩的近况,不见有些不近人情,既然他先去拜见了成国公朱希忠,估摸着来自己这里也就是纯粹的礼节性拜访,当下也就没有在意。

    严世藩一身月白长衫缓步走进帐篷,他其实有官职在身,身上挂着尚宝司少卿——从五品,不过他却是刻意没着官袍,入帐见翟銮端坐主位,他忙上前,躬身长揖道:“晚辈拜见翟阁老。”

    “贤侄无须多礼。”翟銮含笑道:“贤侄怎的未随驾前往太原?”说着,他便对外吩咐道:“上茶。”而后略一摆手让坐。

    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严世藩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在翟銮的下首落座,道:“小侄官不过五品,又不精于骑术,自是不敢违旨。”说着一顿,见的兵士进来奉承,他便接着道:“不知家父在太原可好?”

    翟銮含笑颌首道:“首辅大人一切安好,贤侄无须挂怀。”

    严世藩略一欠身,便坐直了身子,瞥了一眼门帘,他此番前来,是打着探问父亲近况的幌子,纯粹就是礼仪性拜访。自然不可能久呆,时间长了,难免惹人生疑,见的帐内无人,他身子大幅前倾,低声道:“翟阁老。在下有要事,这里可方便?”

    见他神情肃然,翟銮不由的满腹疑惑,略一沉吟,才道:“你从京师来的?”

    见他一下就反应过来,严世藩也不扭捏,微微点了点头,翟銮脸色登时就严肃起来,缓缓喝了口茶。他才放下茶杯,沉声道:“说!”

    严世藩当即低声道:“良禽择木而栖,益王以首辅之位,虚悬以待。”

    听的这话,翟銮有种怪异的感觉,这话从当朝首辅严嵩的儿子嘴里说出来,实是要多怪,就有多怪。他也不吭声,只是警惕的盯着他。严世藩微微一哂,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两龙相争,不论是何结局,家父都在劫难逃,能侥幸留的性命。已是万幸,益王承诺,保家父善终。

    ‘翟阁老久在中枢,门生故旧遍天下,在京师人脉广阔。且廉洁清正,官声很好,丁忧在家时,生活困顿,甚至不能自给其用,颇为难的,实是首辅不二人选。’这时益王原话,还望翟阁老三思。”

    听的这番话,翟銮仍是平静如常,没有吭声,但心里却是惊涛滚滚,首辅之位伸手可得,他如何不激动?益王檄文直指严嵩是奸佞,不杀就已经很难的了,自然不可能还允许严嵩掌控内阁,用他为首辅,益王说的很清楚,要利用他在官场积攒下的人脉和声望,这事情不可能有假,益王如今确实需要大臣的支持,这可是从龙之功!

    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严阁老若是罢官致仕,我又何须更换门庭?”

    严嵩若是致仕,内阁就只剩下翟銮、许赞二人,论资历论才干,翟銮当属首选,翟銮这话倒是充满了自信,不过,严世藩听的却是连连摇头,随后便直言不讳道:“朝廷水师舰队全军覆灭,益王实则已是立于不败之地,这一点翟阁老应该比在下看的更清楚。

    就算京师一战,嘉靖爷侥幸胜出,益王退败回小琉球,谋取东南,届时,嘉靖、益王、鞑靼三方混战,大明首辅之位,翟阁老还有兴趣?

    这是一己私利,抛开私利不谈,说大义,成国公、翟阁老易帜,京师一战不说烟消云散,规模必然会小的多,边军得以保存实力,鞑靼无机可乘,难以侵边,西北能因此避免战乱,东南亦因此免于战乱,这是利于大明江山社稷,利于天下百姓之举。

    翟阁老纵不为自身着想,也该为天下百姓着想!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严世藩这一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翟銮的神情登时就显的极为凝重,以东兴港兵丁的战力,就算嘉靖能够集结三十万,四十万边军,也不可能围歼之,东兴港若是选择一点突围,根本就不可能阻拦的了,益王退回小琉球,必然是要图谋江南,三方混战的局面,绝非是危言耸听,真要那样,大明亡国都有可能。

    于公于私,确实都应该好好把握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有大义凛然的借口,更换门庭也无碍声誉,不过,战事变幻谁说的清楚?略一沉吟,他才道:“成国公是何意思?”

    听的这话,严世藩知道翟銮是动心了,当即便如实说道:“还没跟他说,此事先要征求翟阁老的意思。”见的翟銮一连的询问之色,他微微一顿,便接着道:“成国公未必能以大局为重,沙河大营,需要一场小败,才能更好说服他。”

    翟銮点了点头,道:“何时?”

    “就在这两三日。”严世藩说着便起身一揖,道:“在下先行告辞,以免有人起疑。”

    出的帐篷,一严世藩不由的暗自得意,翟銮动心,此事便成功了一多半,真要能说服成国公朱希忠和翟銮率领沙河大营归降,他这个功劳可就大了,说不定真能封侯!

    天渐渐的黑了,各种各样的昆虫开始在夜风中发出各种各样的鸣叫声,一片安宁,在沙河大营南岸,距离大营不过五里的地方,一队接一队的东兴港护卫队兵丁在夜色的掩护下快步而来。

    “就是这里,各连排分配好任务,挖战壕,不准点灯,不准弄出大的响动。”一名军官低声吩咐道:“挖出的土,都给我用袋子装走。不能堆在战壕外。”

    听的命令,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随即展开,从背后抽出兵工铲便开始埋头干活,挖战壕对他们来说不是轻车熟路,但晚上在没灯的情况下,挖战壕。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夜里虽然寂静,但沙河大营外便是川流不息的沙河,哗哗的河水声完全掩盖了五里外的动静,严密巡逻的兵丁根本没察觉到有大队人马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挖战壕。

    京师与沙河大营之间一马平川,无遮无挡,要打对方的埋伏,除了挖战壕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法子,战壕挖好后。盖上挡板,上面洒上细土,除非是踩在上面,否则别说从远处看,就是从近处看,也未必能够发现。

    三日后一早,太阳刚升起不久,沙河大营的哨探就发现东兴港两大队骑兵在对面五里外的地方汇聚在了一起。并开始向大营移动,这一异常情况马上就层层报了上去。接报后,成国公朱希忠和翟銮不敢轻忽,马上就带着一众将领登上瞭望架查看,看着约莫一千左右的东兴港兵丁骑着马缓步而来,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大帅,东兴港是什么意思?挑衅?就凭这一千人?”

    “末将恳祈率一万骑出营驱赶。两路夹击,必能大胜。”

    “何须一万,末将出战,五千就已足够......。”

    听的众将纷纷请战,成国公朱希忠拧着眉头望着对面一声不吭。一眼望去,对面无遮无拦,一二十里外都不见有其他兵马,要说有埋伏,自然不可能,纵使东兴港火枪厉害,但一千兵马就敢在他数万大军的大营外耀武扬威,实在是有些诡异。

    翟銮心里却是一阵兴奋,这必然就是东兴港开始实施小败沙河大营的计划,不过,他同样是看不透这其中有何玄机,东兴港胆子也太大了,见朱希忠不吭声,略微沉吟,他便开口道:“叛军这是意在激怒咱们开战,不可轻易上当,不过放任对方在大营前挑衅,容易动摇军心,还是派几千人驱赶之。”

    沙河大营这几日被东兴港的米尼枪兵打的不敢出营,士气本就低落到极点,这几日每日都有兵丁逃逸,若是任由对方在大营前挑衅,怕是连哗变的可能都有,听的翟銮这话,朱希忠不众犹豫,当即便沉声道:“左右听令,着薛桂山、宋世杰各领五千兵丁左右包操,白爵率五千骑掠阵,不得远追!十里为界!”

    “末将领命!”三人忙朗声应道,一万打一千,还有五千掠阵,就算东兴港火枪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挡十,二三百步的距离,战马瞬息便至,东兴港的火枪根本打不了几枪,这仗要还打不赢,他们可以一头栽死了!

    见的朱希忠如此谨慎,一众将领都颇不以为然,翟銮却是暗自担心,别打的东兴港小败,那就成笑话了,他实在琢磨不透,东兴港这唱的是哪一出,难不成是准备半渡而击?也没这个可能,沙河上中下游的三座浮桥,骑兵三面夹击,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们半渡而击的机会!

    东兴港那一千骑兵确实没有半渡而击,一见营门大开,大队骑兵分从三门涌出,他们当即便策马扬鞭转身后退,这情形登时就引来瞭望架上一众将领的哄笑,不过,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东兴港兵丁在退到五里地的时候,便下马整队,并且将战马都牵走了。

    一众将领都大为诧异,在有大队骑兵在后面追击的情况下,东兴港的火枪兵居然敢下马,而且还将战马都牵手?就意味着他们准备决一死战!东兴港的军官发疯了?以一千火枪兵硬抗一万骑兵?不,是一万五千骑兵!这反常的情形落在一众将领眼里,令他们都觉的有些不可思议!

    蓟州总兵祝雄久经战阵,虽然未瞧出究竟有何不妥,他还是谨慎的道:“成国公、翟阁老,事有反常便为妖,末将恳祈下令收兵!”

    收兵?朱希忠眉头一皱,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毕竟根本就没发现有伏兵!

    翟銮得到严世藩的提醒,此时已是隐隐猜到东兴港有伏兵,可能就在地下,但地下能藏多少兵丁?这可是一万五千骑兵!他一时间也有些忐忑。脸上也流露上犹豫不定的神情。

    这时,大同总兵王升瞥了祝雄一眼,不屑的道:“别说未见有埋伏,就算有埋伏又如何?一万五千铁骑还应付不了?而且距离大营也不过五六里,随时可以救援,有甚的担心?”

    听的这话。朱希忠不由的微微颌首,这话确实有理,这可是在自家大营的门口,担心什么?没的叫人小瞧了去,不过,本着谨慎起见,他还是下令道:“祝雄、王升听令,各点一万骑兵,随时准备出营接应。”

    “末将遵命。”祝雄、王升两人虽是心思不一。却也不敢违令,忙躬身领命。

    大营外,薛桂山、宋世杰的一万骑兵此时已尽数出营过河,缓缓的在东兴港那一千兵丁对面集结完毕,见的对方已经排成了两列,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而且周围也不见有什么异常,两人都各自下令。分三面夹击!

    命令一下,大军随即向前移动。很快就分赴三个方向,闷雷一般的马蹄声震的地面都微微颤抖,呆在战壕里的官兵都震动感触更为强烈,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也担心功亏一篑,战壕上面的挡板一直都未揭开。挡板上的泥土随着震动,不断的往下掉。

    战壕后面,是整齐的一千兵丁的队列,再后面,是百余骑骑兵。当前一骑,是亲临前线指挥的刘思武,见的对方终于上钩,追了上来,他放下望远镜,轻笑道:“这三个晚上的战壕总算没白挖。”

    “司令。”副官却是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四周道:“对方出兵的数量超过了预期。”

    “如此更好。”刘思武不以为意的道:“本只想小胜一场,能大胜一场自然更好!”

    “司令,敌人距离一千步!”

    “放近了打!他们胆子小!”

    “八百步!”

    “六百步!”

    刘思武抿着嘴一直没有下令,他很清楚,东兴港的火枪射程在二百步多一点,对方骑兵发起冲锋,必然选择在三百步外,这也是一般骑兵发起高速冲锋的距离,对方若要避免大的伤亡,必然会选择在三百步外,不过,由于兵力悬殊,对方未必会遵循这一战术。

    “五百步!”

    刘思武微微有些紧张,却强自保持镇定,就在火枪兵队列和他之间的空地上,就布置着六十门大口径短身管的卡隆短炮,不过,此时都用伪装布遮掩着,对方骑兵是从三面夹击,一旦掀开炮衣,马上就会被对方察觉,很可能就功亏一篑,白忙活一场。

    想到火炮早就已经调整好炮击角度,一声令下,很快就可以开炮,他不由的沉下心来,扫了一眼早就准备就绪,等待命令的一众跑兵,他强忍着没有开口。

    “四百步。”

    刘思武再此举起望远镜,当看到前面的骑兵开始控制速度,他心里猛的一沉,对方这是准备冲刺了,显然,到了这个距离没有发现埋伏,对方有些轻敌了!他当即沉声道命令道:“炮兵就位!,准备炮击!”

    “掀开挡板,准备射击!”

    急促的号声立刻在旷野上响了起来!

    早就高度紧张的一众炮兵一听见号声,立刻就迅速的赶到自己的火炮前,以最快的速度揭开炮衣,移动炮口,装填弹药,进行炮击准备,两条战壕上的挡板此时也迅速的收起,早就装填好弹药的火枪立刻就伸出了战壕!

    也就在这时,上万的骑兵的开始加速!从正面,侧面,正侧面三个方向发起冲锋!冲在前面的骑兵猛然发现对方阵地冒出了无数门火炮,而且还有两道相隔不远的壕沟,登时就寒毛直竖!有埋伏!

    万马奔腾,加速的战马不可能停下来,隆隆的犹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中也不可能报警,不少人立刻就拨转马头向两侧逃跑!冲在前面的掌旗手也机灵的变更方向!

    “嗵嗵嗵”一门门卡隆短跑相继开炮,一颗颗巨大的肉眼可见的开花炮弹速度缓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密集的骑兵队列中,在不少骑兵惊恐的眼神中爆炸开来,“轰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随即盖过了闷雷一般的马蹄声!

    随着数十颗开花弹的爆炸,密集的冲锋队形立刻就乱成一团,落马坠地的,战马受惊的,更多的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炮击吓的魂飞丧胆而一心想着逃跑的,大军对阵,中伏是极为打击信心,也极容易引发恐慌!

    炮声未停,密集的枪声随即响起,冲在前面的骑兵象似割麦子一般一片片接连倒下,薛桂山、宋世杰两名参将自然未随大军冲锋,听的突如其来的炮击声,两人脸色都是一片惨白,如此密集的炮击,是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对方究竟埋伏了多少兵马?(未完待续。。)

第463 偷天换日(二十四)

    沙河大营的骑兵这几日早就被东兴港的米尼枪兵打怕了,却是一直没有领教过东兴港火炮的威力,今儿被东兴港集中了六十门大口径的卡隆短炮集中炮轰,算是第一次领略了东兴港火炮的威力,也是首次见识到火炮集中使用的恐怖杀伤力!

    大威力的开花弹在密集的骑兵冲锋队列中爆炸,周围二十步内的人马都没有幸免的可能,唯一的区别在于伤重伤轻,因为骑兵冲锋的间距远大于步兵,直接造成的杀伤力并不大,但间接的伤害却是极为惊人,高速冲刺的战马被巨大的爆炸声惊扰,被飞溅的弹片射伤,立刻高声嘶鸣,不受控制的乱窜,互相碰撞践踏,不仅扰乱了整个冲锋阵形,造成的伤害也极为惊人。

    高速冲刺的战马自然停不下来,唯一有效的法子就是驾驭马匹转向,但卡隆短炮的炮手却是看哪里密集就往哪里炮击,东兴港护卫队炮兵步兵分工明确,远炮近枪,被打乱了阵脚的骑兵根本就对他们构不成丝毫威胁,一时间枪炮声震耳欲聋,整个战场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

    大军后侧一里多远的地方,率着五千骑兵负责掠阵的宣府总兵白爵看着瞬间就被打的混乱不堪的一万骑兵,不由的目定口呆,他身后的一众将领也都是神摇目驰,心惊胆战,虽然说走啊就听闻过东兴港擅于使用火炮,却也没料到东兴港是如此使用火炮。

    “今日算是开了眼界,火炮竟然还能如此用!”

    “除了东兴港,也没谁能有如此富裕,咱们九边多少兵马,一共才多少火炮?”

    “这种开花弹的威力也忒大了,远炮近枪。这连近身厮杀的机会都没有!”

    “东兴港火炮种类齐全,这次是打埋伏,只用了一种轻便火炮,否则咱们这地方都不安全。”

    听的一众部下七嘴八舌的在身后轻声议论,白爵一直没吭声,他知道一众部下的心思。怕他下令冲锋,他根本就没心思去救援,天知道对方埋伏了多少兵力?对方既然敢在他们大营前设伏,兵力必然不会少,大营若不出援兵,他绝对是按兵不动!

    沙河大营,观战的成国公朱希忠、翟銮等一众将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吓了一跳,一个个都是脸色煞白,朱希忠更是心惊胆战。临行前,嘉靖是再三叮嘱,只可游斗,等待大军会合,万不可大规模接战!

    没想到东兴港如此奸狡,竟然在他的大营前挖战壕隐藏兵力,派小股部队来引诱,不是引.诱。是挑衅!逼迫他派兵驱赶!他心里暗忖,这事不能闹大。必须尽量控制损失,否则他没法跟嘉靖交差,一场大败,所引起的连锁反应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眼见的白爵的五千骑兵还停留在原地没动,他不由的暗松了口气,正待高声下令。总兵祝雄已是一身铠甲快马而来,在瞭望架下勒住缰绳,他便在马上拱手扬声道:“末将恳祈率兵出营增援!”

    朱希忠瞥了他一眼,暗忖这老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未战之前他恳祈收兵。这会儿中伏了,他又恳祈增援!不过眼下他也没时间多想,毫不理会的高声下令:“收兵,鸣金收兵!”

    “公爷!”祝雄敞开破锣也似的嗓门高声道:“临阵退兵,乃兵家大忌!一旦被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休的危言耸听。”朱希忠高喝道:“东兴港火枪兵不能在马上开枪,收兵!”

    听的这话,祝雄一阵无语,不能在马上开枪,难道还不能上马追击?一万多大军通过三座浮桥撤退,对方又不是瞎子,一旦被追击,大营外的兵丁马上就会溃散四逃,能有一半回营就该烧高香了!看朱希忠的样子已是铁了心,他也懒的浪费唇舌。

    听的他下令收兵,翟銮自然不会有异议,毕竟东兴港需要的只是一场小胜,真要大打出手,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不论是什么结果都及不上眼前的这个结果!

    战场上,枪炮声已经渐渐的稀疏起来,骑兵的机动性不是步兵能够比拟的,冲的快的基本都死了,反应快的拨转马头,很快就脱离了枪炮的射程,惊魂未定的远远的兜着圈,看着面前几条长长的壕沟,看着后面错落有致的火炮阵地,再回头看看战场上扔下的上千具尸体,不少人都是头皮发麻。

    就在各级武官犹豫着接下来的仗该如何打时,收兵的钲声远远的传来,所有的官兵都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整顿人马缓缓的撤退。

    一见对方只打了一个回合就撤了,刘思武不由的暗暗骂了一声!此战,他自然不会拿大,毕竟沙河大营有六万骑兵,先前的一千兵丁是诱饵,他这五千人同样也是诱饵,在阵地的侧后的左右两方,他还准备了四个团的伏兵,真是白辛苦他们在地上趴了半天!扫了一眼狼藉不堪的战场,初步估计也就只杀伤了千人左右,他不由的一皱眉头,沉声道:“全军出击!”

    “砰砰砰”三颗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嘹亮的冲锋号也随即响彻旷野,护卫队一众基层军官立刻带头从战壕里跃出来向前追击,侧后憋了一股子劲的四个团也不再掩藏行迹,紧跟着向前冲锋,军号声,呐喊声随即响彻旷野!

    早就被打的心惊胆战,毫无斗志的边军骑兵一见这情形,哪里还敢心恋战,一个个都策马扬鞭,快速的四散而逃!

    见的黑压压一片人潮仿佛洪水一般卷了过来,将近万的骑兵追的溃散而逃!白爵脸色铁青的道:“边军之耻!莫过于此!”

    一听他语气不对,身旁的副将江大山急忙说道:“大帅,东兴港至少有一两万人,不仅火枪威力远甚弓箭,战阵也极为熟练......。”

    白爵却根本就不理会,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一旦下令撤退,这五千骑兵也必然溃散而逃,兵败如山倒,那是会传染的,他当即便厉声喝道:“左右听令!”

    “末将在!”一众将领连忙轰然应道。

    “兵分两路拦截!”白爵沉声道:“不能散。战旗不能倒,见机行事!”

    虽然满心不愿,但却没人敢抗命违令,五千骑兵立刻一分为二斜插向战场!

    见的这情形,刘思武眉头不由一跳!不愧是边军,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敢力挽狂澜!追击溃散的逃兵,逃兵数量再多,那都是待宰的羔羊!就算骑兵也是一样,但有组织的骑兵对散做一团的步兵来说。威胁就太大了!

    他当即沉声喝道:“吹号,停止追击,就地集结!”

    战场上,不等集结号吹响,尖利的哨声就此起彼伏,冲在前面的基层军官一见两支队形整齐的骑兵冲了进来,立刻就吹哨下令集合!军官冲锋在前以及护卫队日常严格的队列训练和实战训练的好处此时就体现了出来,即便是打乱了编制。一众士兵仍然很快就结成了战斗队列。

    原本还想乘机反攻一下的白爵,见的这情形。连忙就率领队伍避了开去,他可不认为毫无斗志的一帮手下能够冲的破东兴港的火枪阵!对于东兴港护卫队能够如此迅捷的集结,他不得不为之叹服,难怪东兴港的将领敢如此狂妄,命令步兵冲锋追击骑兵!

    白爵的拦截,阻止了东兴港兵丁扩大战果。也收拢了一部分溃散的兵丁,但却未能改变整个战局,看着潮水一般涌来的东兴港兵丁,吓破了胆的边军根本就不敢回头再战!纷纷四散溃逃,跑出四五里远。才敢松懈下来,回头见大营并未出兵增援,一众官兵都是破口大骂!

    沙河大营,见的大败已成定局,翟銮转身对成国公朱希忠道:“贞卿,回大帐吧。”

    听的翟銮以字相称,朱希忠略微愣了下,便料到他是要商议如何应对这场大败,他也没心思再观看,微微点了点头,便下了瞭望架,回到中军大帐。

    进帐落座,奉上茶水之后,翟銮却不开口,端起茶杯,只是缓缓的用杯盖刮着,见这情形,朱希忠挥手屏退帐中军士,这才开口道:“翟阁老,有话但说无妨。”

    翟銮微微点了点头,放下杯盖,坐直了身子道:“今日一战,伤亡加上逃逸的,这损失至少在五千以上,损失尚在其次,大营也必须后撤,益王必然会借机大肆宣扬,金陵报也一定会刊载,如何跟皇上交代?”

    翟銮估计的损失可能都还是轻的,东兴港兵丁一旦堵住三座浮桥,既可阻击,也可烧桥,未归营的兵丁必然会四散溃逃,军心不稳,士气低落,大营里私逃的官兵本就不少,有这等机会,溃逃的兵丁哪里还会归营?想到这里,朱希忠轻叹了一声,才道:“翟阁老久居中枢,必有良策。”

    “没有。”翟銮干脆的道。

    没有?朱希忠狐疑的看着他,没有应对之法,你巴巴的叫我回大帐干啥,又提起这话头做甚?难不成还要我来想法子?

    见他一脸疑惑的盯着自个,翟銮缓缓呷了口茶,才不急不缓的道:“今日一战,略可窥探东兴港之战力,皇上若是调集三十余万边军反攻京师,贞卿以为,能有几分胜算?”

    “五五之间。”

    “全歼益王和东兴港众,有几分可能?”

    朱希忠瞥了他一眼,微微一哂,道:“之前未亲眼目睹东兴港之战力,总以为传言有夸大之处,今日一见,方知东兴港盛名不虚,若说东兴港兵马一心突围,可说无人能挡!”

    翟銮微微颌首道:“那贞卿再想想,若是益王不敌,放弃京师,突围南下,是何局面?”

    听的这话,朱希忠不由的一愣,半晌,他才道:“翟阁老不妨明言。”

    “益王既已发动靖难之役,断无收手之理。”翟銮沉声道:“益王南下,必然占据东南半壁,皇上若失去东南半壁,断无可能西抗鞑靼,南抗益王......但若益王能够不战而胜或是以极小的代价而胜。则天下大安。”

    听的这话,朱希忠半晌没有吭声,翟銮已经说的如此清楚,他自是没有必然再问,这时,一亲卫在帐外告诉禀报道:“严公子求见。”

    翟銮看了朱希忠一眼。缓缓说道:“我叫他过来的。”

    “让他进来。”朱希忠沉声道,他隐隐猜到,严世藩必然是益王的说客,这益王倒真是好手段,居然能让严世藩前来大营游说,这话就是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严世藩缓步入帐,扫了两人一眼,见朱希忠一脸的凝重,便知翟銮已经摊派。上前微微一揖,他便自顾落座道:“益王许成国公,一门两公!”

    一门两公!朱希忠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大明的国公可不是大白菜,沿袭到如今的国公,两只巴掌都不到,相比起一门两公带来的荣耀和对家族对子孙的实实在在利益,其他什么都不值一提!

    他当即便对外吩咐道:“来人!”

    帐外亲卫随即躬身而入。道:“公爷有何吩咐?”

    朱希忠随即吩咐道:“马上将宣大总督樊继祖、顺天巡抚杨守礼、宣府巡抚王仪、大同巡抚史道、蓟州总兵官祝雄、大同总兵王升、宣府总兵官白爵叫来!”

    听的这话,严世藩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大功告成!如今倒是可以考虑是入仕好,还是封爵好?对于下面的一众巡抚、总兵官,他根本就不担心,朱家内斗,做臣子的谁愿意为此而打生打死,东兴港战力强悍。一众文官武将都是亲眼目睹,谁愿意去啃这块硬骨头。

    一场大败,一众文官武将都是心怀忐忑,听的成国公朱希忠、次辅翟銮召见,一个个都飞快的赶来。入的大帐,见严世藩坐在两人下首,众人都是稍觉诧异,却也没人吭声。

    稍待片刻,见的除了宣府总兵官白爵之外,其他人都已到齐,朱希忠便开口道:“今日一战,诸位都见识了东兴港的战力,东兴港以火炮起家,据悉,京师内外,火炮足有数百门,还有威力不小的手榴弹,诸位以为,这京师能否攻的下?即便能攻下京师,得有多大的伤亡?”

    听的这话,帐中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翟銮心里暗骂了一句,扫了众人一眼,他便开门见山的道:“诸位,我与成国公商议了下,决意归附益王!”

    归附益王?一众人不由的一愣,成国公朱希忠是嘉靖最为宠信的勋臣之一,翟銮是内阁次辅,两人是不是在试探他们?难道要小败了一场,两人准备大举出击扳回一局?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翟銮缓缓说道:“归附益王,并非为了顾惜自己的安危和一己之私利,诸位应该清楚,边军与东兴港在京师消耗完,将是何局面?也应该清楚,凭东兴港的战力,根本不可能围歼东兴港众和益王......。”

    将局势细细分析了一遍,他才接着道:“诸位不妨都仔细考虑一下......。”

    细细听完,众人才断定二人是真心要归附益王,一个个心思登时就活络起来,有文皇帝朱棣靖难的例子在前面摆着,一众文官武将谁也不愿意涉足这种皇位之争,跟对了人固然是平步青云,跟错了人,那可是有灭族之忧,他们被卷进来,完全是迫于无奈,偏偏东兴港又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听的这一分析,一众人都觉的益王得天下的可能更大,毕竟完全控制了海域的益王已经是稳稳的立于不败之地,而且边军与东兴港两败俱伤,只能是便宜了鞑靼人。

    宣大总督樊继祖看了一眼严世藩,便率先开口道:“益王靖难,这是内争,俗话说,肉烂烂在锅里,不能因为皇位之争而便宜了鞑靼人,抽调边军围攻京师,下官本就不赞成,益王宽厚仁慈,以天下苍生为念,下官愿意归附益王!”

    “说的是。”大同总兵王升随即附和道:“咱们边军都拼光了,纵然能够夺回京师,整个北方也必将为鞑靼吞并!末将愿意将生死名利置之度外,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

    一见两人相继表态,朱希忠、翟銮都暗松了一口气,见这情形,顺天巡抚杨守礼、宣府巡抚王仪、大同巡抚史道也纷纷跟着表态,愿意归附益王;益王与嘉靖争夺皇位,既然不能做壁上观,又有机会选择,他们自然要选择一个赢面更大的,况且,今个这情形,不归附益王肯定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反正都是朱家的龙子龙孙,没必要为此枉送了性命。

    殿中之人,如今就只蓟州总兵官祝雄一个人没表态,见的众人都看过来,祝雄轻叹了一声,道:“末将深受国恩,蒙圣上器重,委以重任......然事关大明江山社稷,事关边军生死存亡,末将也只有愧对圣上了,不过,末将不愿意与边军自相残杀......。”

    “祝将军尽管安心。”严世藩适时插话道:“在下临行时,益王有交代,不会令边军自相残杀,蓟州、宣府、大同三镇,保持中立,严防鞑靼便可。”(未完待续。。)

第464章 偷天换日(二十五)

    四日后,成国公朱希忠、次辅翟銮才率领沙河大营一众文官武将进入京师,前往武英殿拜见益王。随着众人进城,京师内外各个城门随即封闭,但城内却并未戒严。

    东兴港护卫队大捷的消息也在京师迅速传扬开来,更令京师官员士绅商贾百姓振奋的消息是,成国公朱希忠、次辅翟銮以及宣大总督樊继祖、顺天巡抚杨守礼、宣府巡抚王仪、大同巡抚史道、蓟州总兵官祝雄、大同总兵王升、宣府总兵官白爵等三镇督抚总兵官率领沙河大营六万骑兵归附益王!

    消息一传开,整个京师立时为之沸腾,不过,也有很多人质疑这个消息的可靠性,毕竟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很快,京师大街小巷便张贴出了告示,不仅确证明了这一消息,而且还宣布,东兴港在武清大捷,一举击溃八千骑兵,俘虏四千余人!

    告示一张贴出来,整个京师内外登时一片欢呼,所有的官员士绅商贾百姓无不奔走相告,内城外城随即便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兴奋莫名,倒不是为益王高兴,而是为京师能够避免一场大战而高兴,沙河大捷、武清大捷,特别是沙河大营一众文官武将的归附,这意味着蓟州、宣府、大同三镇的的归附,这极大的削弱了嘉靖的兵力,也动摇了其他边镇的军心。

    长安右门外,严世藩坐在轿子里,看着朱希忠、翟銮等一众官员进了皇城,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他才是这次劝降的大功臣,但益王却没有召见他,薛良辅的解释很简单。严嵩还在嘉靖跟前做首辅,他这个当儿子的不能公开露面。

    虽说这个理由很是冠冕堂皇,但严世藩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不能公开召见,难道还不能私下召见?他隐隐觉的有些蹊跷,却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当即跺了跺脚,沉声道:“回府。”

    轿子刚刚转身,就见轿帘一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严世藩一惊,待的见是伍子顺,不由的放下心来,当即道:“伍大人......。”

    伍子顺难得的一笑,耳语道:“还有一件大功。送与东楼兄......。”

    武英殿,胡万里接受了一众官员的跪拜之后,才缓声说道:“各位能不计名利,顾全大局,实是国之干城......战事一了,本王必定各有封赏。”说着,他一招手。

    薛良辅连忙将一份归附益王的公开声明展开朗读了一遍,而后扫了众人一眼。道:“诸位若是没有异议,就用印画押罢。这份声明随后会在金陵报刊载。”

    到了这地步,一众人等自然不敢犹豫,朱希忠、翟銮带头在声明上用印签押,待的众人一一用印签押,胡万里才缓声道:“本王不喜欢自相残杀,特别是大规模的自相残杀。直接挥师攻打京师,就是指望一战定乾坤,然事与愿违,嘉靖不顾及西北安危,将边军抽调一空反攻京师。不顾及江山社稷,不体恤百姓生死,实非圣明天子所为......。”

    听的这话,翟銮立即反应过来,益王这是要他在金陵报写文章攻讦嘉靖倒行逆施,而且也借机阐明他们归附益王的的理由,为他们自身行为正名,此举不仅能够动摇其他几镇边军的军心,也能起到分化瓦解官员的作用,实是一举数得!他不由的暗暗叹服。

    胡万里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道:“嘉靖的目标是京师,不会本末倒置,而京师有东兴港数万大军,可谓是固如磐石,无须三镇兵马协助防守,你们安心返回各自驻地,整顿军务,安抚人心,稳定军心,提防鞑靼乘虚而入,尤其是大同、宣府两镇,当然,本王也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给三镇划拨四十五万银元,便于你们稳定军心。”

    有银子自然好办事,一众官员都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数字绝对不是巧合,益王这随口一说,显示出他对边军的情况极为了解,喜的是益王一开口就给年例银、京运银番了一番,朝廷给九边六镇的年例银、京运银,一年也才四十五万,如今给三镇就是四十五万,看来还是跟着益王有奔头,益王果然是财大气粗。

    待的众人谢恩,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翟銮,道:“令郎翟汝孝已经从太原脱险。”

    听的这话,翟銮不由大喜,喜过之后,他便反应过来,益王当众提及这事,定然是有原因的,他忙叩首道:“殿下大恩,下官感激不尽,明日就从蓟镇将家眷接回京师。”

    听的翟銮表态,朱希忠不由微微一愣,他的儿子尚小,没有随驾前去太原,所有家眷都在蓟州,略一迟疑,他也躬身道:“下官家眷也在蓟镇,愿一并接来。”

    见两人表态,一众人不由的在心中暗骂,这实际上是逼迫他们都将家眷送来京师,众人虽有不满,却也不得不纷纷跟着表态,将家眷送来京师。

    胡万里确实有扣押一众官员家眷为人质的意思,这帮子官员能够背叛嘉靖,也就能够背叛他,家眷留在京师,一个个也就多一层顾虑,至于蓟镇的其他官员家眷,他懒的理会,他不想以此来威胁一众官员,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五日后,金陵报在头版头条刊载了成国公朱希忠、次辅翟銮以及宣大总督樊继祖、顺天巡抚杨守礼、宣府巡抚王仪、大同巡抚史道、蓟州总兵官祝雄、大同总兵王升、宣府总兵官白爵等三镇督抚总兵官率领沙河大营六万骑兵归附益王的消息。

    下面这是一众官员归附益王的公开声明,还有翟銮撰写的一篇文章,详细叙述了一众官员归附益王的原因,直指嘉靖为一己之私,置大明社稷和天下百姓于不顾。

    金陵报一发卖,立刻就在南京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尤其是翟銮对大局的分析,更为引人注目,南京城内的各个大小茶楼酒肆会馆立时就挤满了各色人等,议论纷纷,虽说不乏指责翟銮等人的,但大多数人都是持支持的态度。毕竟谁也不愿意天下大乱,更不愿意看到鞑靼人卷土重来。

    南京官场的一众大员,原本大多都抱着观望的态度,一看报纸,原本门可罗雀的魏国公府大门前立刻热闹起来,停满了官轿,前来拜访的官员无一例外,都是前来表达愿意归附益王的,更有不少官员直接上折子。旗帜鲜明的表态拥护益王。

    一众官员都不傻,一个个都清楚蓟镇、宣府、大同三镇归附益王所带来的影响,随着三镇的归附,嘉靖能够调动的边军最多不过十来万,在数量上不占优势,论战力更无法与益王相比,而且也没人愿意天下大乱,两龙相争。如今益王已经占据了极大的赢面,此时不表态。更待何时?

    太原,晋王府,承运殿。

    嘉靖这段时间一直有些焦躁不安,武清大败的消息他已经听闻,但沙河大营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东兴港攻击沙河大营的消息他倒是清楚。但却不知道战况如何,而且京师也连着数日没有丝毫消息传来,这让他一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京师封闭了城门。所有的消息都传不出去。

    “皇上。”贴身太监黄锦躬身进来,胆怯的看了他一眼,才禀报道:“新的金陵报来了。”说着便赶紧上前躬身递上报纸。

    嘉靖并未在意,接过报纸瞥了一眼头版,脸色登时就一片苍白,一目十行的看完,他顿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深受他器重的成国公朱希忠、次辅翟銮居然反了!蓟镇、宣府、大同三镇的文武大员也都一齐反了!对他来说,这不啻于是当头一棒!

    难怪沙河大营这几日都没有消息,难怪京师这几日也没有消息传出,朱厚烨这是刻意封锁消息,不让他有反应的时间!

    黄锦自然是知道报纸上的内容,生怕遭受池鱼之殃的他在递上报纸后就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门外,却是不敢离开,张着耳朵倾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倒是没有动静,外面却是来了不少人,他回头瞥了一眼,见是严嵩和留在太原的几个部院大臣,不由暗骂了一声,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候。

    房间里,嘉靖呆愣了半晌,才抓起面前的茶杯狠狠的摔了下去,“砰”茶杯在地上摔的粉碎,留在房间里的几个倒霉太监宫女吓的连忙就地跪了下来,“呯里哐啷”一件接着一件器物被狠狠的砸在地上。

    不说屋里的太监,就连门外侍候的太监都吓的跪了下来,一个个惊心胆颤,从来没见过嘉靖如此震怒,更怕嘉靖迁怒到他们头上,站在殿外的严嵩和一众部院大臣也是脸色苍白,一个个都心知肚明,嘉靖为什么如此愤怒。

    狠狠发泄了一通,嘉靖才逐步冷静下来,起身想踱几圈,一见满屋的狼藉,他便出了房间,径直来到大殿,快速的在殿内疾行,足足疾行了盏茶时间,他才缓缓的慢了下来,一眼瞥见跪在殿外的一众大臣,略微沉吟,他才道:“都叫进来。”

    严嵩和一众大臣进殿后便跪下道:“皇上暂息雷霆之怒......。”

    “别废话。”嘉靖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道:“如今这局面,该如何应对?”

    听的这话,一众人都不敢吭声,这等大事,他们岂敢妄言,见没人开口,严嵩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皇上,微臣愚以为,此时不宜按原计划,继续攻打京师......。”

    见他迟疑,嘉靖略微往后靠了靠,道:“接着说。”

    听的嘉靖语气平淡,严嵩胆子也大了些,忙接着道:“皇上,蓟镇、宣府、大同三镇投敌,叛军实力大增,继续出兵攻打京师,毫无胜算......不如迁都。”

    “迁都?”嘉靖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却是没人再敢接话,京师被益王占了,南京也被东兴港占了,瞧这情形,别说一时半会。嘉靖有生之年能否回到京师和南京都是个问题,要想维持体面,只能是迁都。

    但迁都又能如何?再拖延的几个月时间,等的益王在京师登基,一众藩王、勋臣和地方大员必然都会倒向益王,没有了赋税。断绝了粮饷,西北这二三十万边军必然也会跟着倒戈,这话,众人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没人敢说出口。

    见没人吭声,嘉靖缓缓扫了众人一眼,才道:“迁都是坐以待毙!”

    “皇上......。”严嵩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敢说出口。

    嘉靖略微沉吟,便道:“惟中留下。其他人在殿外候着。”

    待的一众大员退下,嘉靖才道:“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严嵩叩了个头,才道:“皇上,眼下人心思变,勉强调集边军攻打京师,不仅毫无胜算,而且丧失人心。微臣建言迁都,并非是坐以待毙。皇上可以与鞑靼联手。”

    “与鞑靼联手?”嘉靖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怒喝道:“混账!鞑靼与大明乃是世仇,朕岂能与虎谋皮?你是要朕背负千古骂名?”

    “皇上恕罪。”严嵩轻轻叩了叩头,丝毫不惊慌的说道:“皇上西巡走的甚急,随驾官员家眷纷纷出城避祸,大多都应该都在蓟镇和宣府两镇。如今应已全部落入叛军之手,所有官员皆是心急如焚,当前首务是要救出这些家眷,否则人心不稳。”

    嘉靖反应极快,随即便道:“你是说以与鞑靼联盟。来逼迫朱厚烨交出一众官员的家眷?”

    “皇上圣明。”严嵩忙躬身道:“不仅要朱厚烨交还官员家眷,还要他不能断绝九边这中西六镇的粮饷,如此,皇上才能稳住这数十万边军,才能在西北立足,缓做谋划......。”

    听的这话,嘉靖微微一哂,道:“这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朱厚烨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会同意?”

    “会!”严嵩笃定的道:“叛军虽然战力强悍,但兵力有限,而且消耗极大,对后勤补给十分依赖,至少在当前,叛军无力远征西北,一旦皇上与鞑靼联手,对叛军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朱厚烨必然会先稳住皇上,争取时间,即便他不肯拿出钱粮,也可以逼迫他让出湖广、四川两省的赋税。”

    听的这话,嘉靖没有吭声,半晌,他才沉声道:“既然叛军无力远征西北,也就无须多此一举,朱厚烨如今急于收买人心,断不敢以家眷威胁逼迫众官员,这点大可放心;朕抚育天下二十余载,不相信大明就没有忠贞之士,况且,朕握有数十万边军,随时可以南下掌控湖广河南之地,朕倒要看看,他朱厚烨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说着,他微微一顿,沉声道:“派人去京师接回一众官员家眷,朕不相信他朱厚烨敢不给!”

    “微臣遵旨。”严嵩忙躬身道,心里却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声,朱棣靖难之时,建文帝的武将投降成风,文臣虽然不乏卑躬屈膝者,却也不乏抗节不屈者,然而如今世风日下,官场贪腐成风,见风使舵者,卖身求荣者比比皆是,真不知能有多少抗节不屈的官员,尤其是地方一省之大员,要说官场风气之败坏,始作俑者,还是嘉靖本身!

    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皇上,东兴港以海贸起家,又在海外肆意掠夺,财力雄厚,非是朝廷可比,听闻已在京师招募了两万新兵,皇上若欲立足西北,则是夹于鞑靼与叛军之间,腹背受敌,自古道,成王败寇,皇上何必拘泥?朱厚烨起兵造反,难道不是背负千古骂名?”

    听的最后一句,嘉靖不由的翻了他一眼,什么朱厚烨,这家伙分明是指的朱棣,朱棣也是篡位,何曾留下什么骂名?什么东西不能改?西北这地方也确实是腹背受敌,不与鞑靼联手,他根本无法放手与朱厚烨一争高低!

    沉吟良久,他才沉声道:“鞑靼会同意联手?

    “会。”严嵩心里一喜,忙沉声道:“东兴港的火枪火炮是鞑靼骑兵的克星,唇亡齿寒的道理,鞑靼人也不是不明白。”

    嘉靖看了他一眼,低语道:“朕若是跟鞑靼联盟,天下人心可就尽归朱厚烨了。”

    “恕微臣直言。”严嵩沉声道:“东兴港财力雄厚,尽极收买人心之能事,皇上即便不与鞑靼联手,也争不赢!”

    这倒是,朱厚烨一进京师,便免除天下赋税,给官员加俸禄,收编京营兵丁,给十几万班军发放路费,争民心,他根本就不是朱厚烨的对手!

    默然半晌,他才沉声道:“谈,先跟鞑靼人接触一下,探探他们的态度,不过,这事要机密,不能有半点风声泄露。”

    “微臣明白。”严嵩忙躬身道,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只要嘉靖同意,严家就可以左右逢源,他也无须成天提心吊胆被嘉靖借人头一用了。(未完待续。。)

第465章 偷天换日(二十六)

    嘉靖尽管聪明,却也料想不到被益王朱厚烨指为奸佞,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首辅严嵩居然还背着他跟益王有往来,作出与鞑靼联盟的决定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两京都已落入益王手中,新建的两支水师舰队也全军覆灭,近二十万边军也投靠了益王。

    他如今已然是没有了退路,各省的卫所兵丁,他根本就没做过指望,鞑靼骑兵的战力犹在边军之上,与鞑靼联手或许是唯一能够钳制益王叛军的法子,这两年朝廷跟鞑靼开通边贸之后,关系大有改善,益王在靖难檄文中也表态要横扫西北鞑靼,况且他手上还有二三十万边军,数十座城池,联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默然半晌,他才道:“虽说晋省地势险要,关隘重重,但太原毕竟距离京师太近,惟中以为迁都何地事适宜?”

    “西安。”严嵩毫不迟疑的说道:“关中平原南依秦岭,北临渭水,被山带河,金城千里,不仅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而且八百里秦川完全足以自给自足,犹为难得的是西安深居内陆,居于四塞之内,进可攻退可守,有高屋建瓴之势,自古便是帝王都......。”

    西安确实是个好地方,周围群山环绕,距离京师也远,而且难控河南、湖广、西可进四川,战略位置得天独厚,微微点了点头,嘉靖才道:“既是如此,准备下,不日内启程西巡西安,再则,命令一众大臣声讨朱希忠、翟銮一众名教罪人。”

    “微臣遵旨。”严嵩抬起身,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叛军眼下无力西进。启程去西安是否能延缓些时日,以争取人心。”

    半晌,嘉靖才缓缓开口道“要争取人心,除非能马上反攻京师,否则都是空谈。”说着,他微微一顿。便接着道:“西安是迁都首选之地,无须再视察,朕随后下旨,昭告天下,直接迁都西安!并着河南、湖广、四川、陕西、山西、江西、贵州等省将赋税直接缴往西安。”

    “皇上圣明。”严嵩忙躬身道,他很清楚,嘉靖之所以如此快就定下迁都西安,是为了尽快的稳定边军军心和笼络西北的人心,着七省缴纳赋税至西安。这是要与益王平分天下,有试探益王的意思在内。

    对于嘉靖的谕旨和一众大员对朱希忠、翟銮等一众归附益王官员的口诛笔伐,金陵报丝毫不打折扣的刊载了出来,原本大多数人都猜测,恼羞成怒的嘉靖可能会倾尽所有兵力攻打京师,与益王拼个鱼死网破,不料嘉靖居然忍气吞声,直接迁都西安!而且隐隐有与益王平分天下的意思。一时间,南京城内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益王会是何反应?

    南京的一众官员登时就有一种被嘉靖遗弃的感觉,原本还坚持着不归附益王的官员也开始分化,一部分偷偷出城取道西北,往西安而去,一部分则上折子归附益王,快船快马也纷纷出动。快速将这一消息送往各省。

    而原本就坚定支持益王的勋臣官员也赶紧的上折子,恳祈益王登基称帝!消息传开,登时就引发不小的争议,历来就是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嘉靖毕竟是大明天子,而且掌御天下二十余载,如今嘉靖迁都西安,又没驾崩,益王在京师称帝算是怎么回事?

    即便是当年文皇帝朱棣靖难,也是在确定了建文帝驾崩之后,朱棣才登基称帝的,如今嘉靖尚在,益王又是打着靖难的旗号,如何能够登基称帝?大明岂非是出现两个天子?

    对于大明出现两个天子是否合乎礼法,官员士绅争的不可开交,寻常百姓却是笑看风云,只要不打仗,只要不加重赋税,大明出现几个天子都不干他们的事,一众商贾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和精力顾及这些虚礼,不打仗了,运河的航运也要随即恢复,京师商贸断了这么些日子,这可是赚钱的黄金的时间,有真金白银放着不赚,去争那闲事,岂不是有病?

    京师,朝阳门外。

    自蓟镇、宣府、大同三镇归附益王之后,朝阳门立刻变的热闹起来,每日里都有大量的人口涌进京师,原本出城避难的官员士绅商贾纷纷携带家眷开始返回京师,其中还夹杂有不少四品以上京官的家眷,蓟州镇都已经归附了益王,而且益王根本就没搭理他们,既然如此,他们何必呆在蓟州镇,回京师既能及时打探消息又能节省不小的开支,何乐不为?

    浩浩荡荡的返京人潮使的京师迅速的恢复了昔日的繁华,但‘汇通银号’的掌柜何士嘉却是提心吊胆,每日里来银号提取现银的人越来越多,他是真心担忧出现挤兑的情形,更担忧银号内的现银被提空,益王从银号提取了三百万银元,这笔巨大的差额,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再三思虑,何士嘉还是忍不住,眼见日头已经过午,他便出了银号,匆匆赶往户部衙门,他清楚,东兴港的薛良辅薛大人如今就坐镇户部,轿子在户部大门前停下,哈腰出轿,看着门口站立的跟钉子似的几个东兴港兵丁,他不由的有些胆怯,下意识的打量了下户部衙门。

    其实户部并不打,也是一个四合院,不过与一般的四合院不同,户部的大门是开在正中间的,灰砖青瓦红门,在旁边红墙黄瓦的映衬下显的有些古朴低调,就在他犹豫着上前去递名贴求见,却见薛良辅脚步匆匆的走出大门,他不由一喜,忙在台阶站定,待的薛良辅走近,他便一撩前袍准备跪拜。

    薛良辅其实一出大门就看见了何士嘉,见他要大礼拜见,忙笑道:“何掌柜无须多礼,我急着进宫......。”

    听的这话,何士嘉心里不由一急,却是不敢失礼。仍是跪下道:“薛大人,银号......。”

    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银号的事,薛良辅忙上前一把拉起他,轻声道:“不要急,这期的金陵报已经来了,回去看看。”说着便转身上了轿。

    何士嘉不由的一呆。金陵报来了又如何?又不是银子来了,三百万银元不归还,‘汇通银号’的招牌可就要砸在自个手上了,心里着急,他也顾不上规矩,忙起身紧趋几步,凑到轿边低声道:“薛大人......。”

    薛良辅没想到他竟如此难缠,当即掀开轿帘,道:“还能坚持几日?”

    “照这速度。最多还能坚持七日。”何士嘉连忙哭丧着脸道,他说的自然不是实话,不过,返京的士绅商贾越来越多,银号的存银,最多也就能支撑十天半月。

    听的只能坚持七日,薛良辅脸色不由的有些凝重,他可是清楚。一旦‘汇通银号’被挤兑的无银可取,益王从‘汇通银号’调用银元的事情就瞒不住。消息散播出去,对益王的声誉将是极大的打击,微微沉吟,他便道:“晚点到我府上来。”说着便一跺脚,道:“进宫。”

    薛良辅赶到武英殿,却被告知益王不在殿内。而是去了后宫,他不由一愣,只的在殿外等候,心里暗自着急,不知道胡万里何时才会回来。

    胡万里并不在后宫。而是出了宫在阜成门外的慈慧寺,他倒不是突然兴起前来求神拜佛,而是前来视察浣衣局,浣衣局为明内府二十四衙门之一,却并不在宫内,听的随侍的贴身太监张地安解释,他才知道这是二十四衙唯一个不在宫内的衙门,因为浣衣局的宫女多是年老及有罪退废的宫人,而且为防止泄露大内之事,这些宫人都是老死浣衣局的下场,为保证皇宫里的安全,刻意将浣衣局放在宫外。

    胡万里身着一件浅色绸缎袍衫,袍衫上用锦缎织就的‘五蝠捧寿’纹样,浑身上下收拾的清爽利落,看着极为精神,瞧着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模样,在浣衣局大门外下了轿,他便带着张地安和几个侍卫缓步进了浣衣局。

    看门的守卫和太监见的胡万里这一身打扮和架势,情知招惹不起,正待上前敷衍一下,张地安已扯着公鸭嗓厉喝道:“一边去。”

    见这情形,几名守卫太监忙知趣的躬身礼让,一边赶紧着人去通知掌印太监,进的浣衣局,胡万里才发现浣衣局是个极大的四合院,而且人也不少,眼前忙碌的也都不尽是年老的宫女,相反,年轻的宫女更多。

    他不由的看了张地安一眼,边游目四望,边道:“怎的如此多人?”

    “殿......公子。”张地安忙躬身道:“宫里如此多人,人手少了可忙不过来。”

    胡万里一边往后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些年轻宫女都是有罪之人?”

    “回公子,也不尽然。”张地安亦步亦趋的道:“新选的宫女,手脚笨拙的,也会直接发来这里。”

    胡万里脸上略微有些不忍,没犯错被送来这里做苦役,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一边想,他一边信步前行,刚穿过垂花门,首领太监高大贵便一溜小跑迎了上来,躬身一揖,满脸堆笑的道:“小的浣衣局高大贵,不知......。”

    张地安见胡万里没有停步的意思,不等高大贵说完,便取出腰牌一亮,低声道:“跟着,小心的侍候着。”

    高大贵一眼就瞥见腰牌上的司礼监字样,心里不由的一惊,已是隐隐猜到胡万里的身份,却是不知他为何会来浣衣局这鬼地方,想问张地安,又没胆子,只的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这情形瞧在庭院中忙碌的宫女眼里,稍稍有聪明一点的,都是暗暗欣喜。

    宽阔的庭院里搭着无数的木架,上面都晾晒着衣物被帐之类,胡万里略微扫了眼,衣物不多,多是被帐之类,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宫中如今没有妃嫔,自然没什么衣物,一路缓步转着,胡万里一边问道:“这里的宫女可有月钱?”

    月钱?高大贵一愣,忙躬身道:“回....公子话,这里是苦役,没有月钱。”

    胡万里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是有许多不是犯事的宫女吗?”

    高大贵瞥了张地安一眼。才谨慎的道:“回公子,小的不知,浣衣局素来就没有月钱。”

    “既未犯错,又是苦役,岂能没有月钱?”胡万里缓声说道:“传出去,有损皇家的脸面和声誉。”

    听的这话。高大贵不由的一喜,若是浣衣局的宫女都发月钱,他这个首领太监可就肥的流油了,正待奉承几句,却听的一声惊呼,一盆清水从一间厢房门口里浇了出来,好死不死正对着胡万里。

    纵使几个太监和侍卫反应奇快,及时拦在了胡万里身前,但胡万里头上和身上仍然被溅上不少。侧首望去,却见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容貌秀丽的宫女端着木盆,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

    几名侍卫和太监正要冲上前去,胡万里已是轻喝道:“回来。”这宫女不是别人,正是他从汉武接来的徐清曼,刻意安排进了浣衣局,这地方虽说是苦役。但管理也最松,是鱼目混珠最理想的地方。

    这一盆水自然是徐清曼故意浇的。这时她佯做回过神来,忙蹲身道:“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冲撞了公子。”

    胡万里心里暗笑,这老婆的演技还真不是盖的,当下就微微一笑,道:“既是冲撞了。该如何陪罪?”

    徐清曼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奴婢为公子擦拭一下。”

    “你们在外候着。”胡万里说着便缓步进了厢房,一众侍卫和太监都不由的面面相觑,京师都传这主子不好色,进宫两个月了只临幸了一个宫女。难道传言有误,还是这主子喜欢熟女?唐金宝却是忍着笑,转到厢房后面去查看,高大贵心里一个劲的念叨着菩萨保佑。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胡万里才从厢房里出来,看了张地安一眼,这才对高贵道:“将浣衣局的详细情况统计一下禀报上来,另外,将市面女工的工钱一并统计报上来。”说着便径直往外走。

    一进武英门,苏云路便迎上来轻声禀报道:“殿下,薛大人、伍大人来了有一阵了。”

    “带他们去书房。”胡万里心情极好,大步进了殿,略微洗漱才来到书房,待的两人见礼,他便含笑道:“都坐。”

    一落座,薛良辅便欠身道:“嘉靖迁都西安,并摆出平分天下的姿态......殿下是何打算?”他之所以急急进宫,便是要探明胡万里的态度,明日一早,朝议之时,他才好加以引导,如今在朝堂上参与议事的大臣已经有几个了,他可不敢大意。

    胡万里自是清楚他的用意,微微沉吟,才道:“能不打,自然最好,不过嘉靖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必须要立足于打,天下承平日久,没人愿意烽烟四起,咱们如今还要笼络民心,不能主动挑起战事,再则,眼下咱们也没有做好西征的准备,暂时顺水推舟。”

    “属下明白。”薛良辅说着略微一顿,便接着道:“还有一事,‘汇通银号’如今面临着挤兑的风险,说是只能坚持七日,估摸着也就能坚持十来天。”

    “佐卿无须担心,这事我早有安排。”胡万里说着,呷了口茶,才接着道:“倭国船队已经出发,黄金白银,总价值约在百万两,另外,小琉球的船队已经抵达天津卫,这次运载的不是粮食和弹药,而是咱们东兴港的紧俏货——玻璃制品、座钟、肥皂之类,还有价值不菲的各类海外奇珍异宝,东兴港的存留的黄金也运了一批过来,别说三百万的缺口,五百万也没问题,让‘汇通银号’的掌柜放心。”

    听的这话,薛良辅登时就放下心来,略微沉吟,他才道:“如今局势已经明朗,殿下是否考虑将南京的官员调来京师?”

    稍一沉吟,胡万里才道:“这事不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听的这话,薛良辅瞥了一眼伍子顺,便起身道:“属下先行告退。”

    待的薛良辅出了房间,胡万里才缓声道:“我方才去了浣衣局,善后的事情你负责,不能留下隐患。”

    “属下明白。”伍子顺平淡的应了一声,才道:“殿下,太原传回消息,嘉靖已同意与鞑靼结盟,另外,山东来报,鲁王、德王、衡王最近联系频繁。”

    “山东的藩王无须理会他们。”胡万里浑不在意的道,山东的藩王因为距离京师近,历来也是朝廷监视防范最严的,即便三王联手,也掀不起风浪,估摸着三王应该是互通声气,商议该如何支持他这个冒牌的益王。

    倒是是嘉靖同意与鞑靼结盟令他颇为兴奋,稍稍沉吟,他才道:“西安、鞑靼的情报收集要做为当前的头等大事来抓,再一个,将严世藩送往小琉球,既是保护他父子,也是给他历练的机会,让他好好把握。”

    “属下明白。”伍子顺肃然说道。(未完待续。。)

第466章 偷天换日(二十七)

    敬思殿,书房。

    胡万里独自在房间里缓步的踱着,让严嵩怂恿嘉靖与鞑靼结盟,是胡万里在得知成国公朱希忠、翟銮率领蓟州三镇投靠之后生出的想法,他断定嘉靖不会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还来攻打京师自寻死路,这家伙不象建文帝那样一根筋,东兴港的兵力也没有当年朱棣靖难之时那么雄厚,他必须想法子让嘉靖身败名裂,才能放手打击,而后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

    对于嘉靖的处境和反应,他反复的思考过,嘉靖率领边军反攻京师,就是无可厚非之事,但他不可能率领边军南下,那样不仅会尽失民心官心,连军心也会失掉,他要倚重边军,只能在西北立足,而在西北立足,他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处境。

    不仅仅是腹背受敌的处境,还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局面,要想改变这个局面,嘉靖唯一的选择便是与鞑靼联盟,即便嘉靖明知与鞑靼联盟是饮鸩止渴,是引狼入室,是在刀尖上跳舞,他也别无选择,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更何况,在嘉靖看来,与鞑靼联盟,不仅能改变他腹背受敌的困境,还有机会反攻京师,与他一较高低,他岂会不尝试?只要能够击败他,击败东兴港,嘉靖应该会不择手段!

    对于鞑靼而言,他这个伪益王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不仅是因为他在靖难檄文中明确的表态要扫平西北,更因为东兴港的火枪火炮已经足以威胁到鞑靼骑兵的生存,相信鞑靼和嘉靖一样,对他的态度都是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一对难兄难弟,在他造成的巨大压力下。定然会一拍即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如今嘉靖迁都西安,摆出平分天下的姿态,这是在有意的麻痹他,也有可能背后还有名堂,不过,不管嘉靖是何用意。他必须的顺水推舟,他也需要时间扩兵备战,嘉靖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最迟,明年春夏之时,就可能发动大战!

    但是顺水推舟也有个麻烦,这有可能给天下人造成他胸无大志的错觉,如今天下人都在看着他的反应,该如何破解?

    次日早朝之后。胡万里便将薛良辅、刘思武、李健、成国公朱希忠、翟銮、曹子登、杨爵、刘魁等人留下,扫了众人一眼,他才缓声道:“昨日的金陵报都看了吧?”

    听的这话,杨爵毫不迟疑的开口道:“皇上迁都西安,无异于退避三舍,且只令内陆七省缴纳赋税以作养西北六镇边军,下官恳祈殿下以天下苍生为重,暂罢刀兵。”

    “暂罢刀兵。置殿下于何地?”朱希忠当即沉声道:“奸佞未除,殿下当继续勤王。”

    “妄动刀兵。尽失民心。”杨爵丝毫不示弱,当即沉声道:“殿下岂会为一己之私,陷天下万民于水火?这是陷殿下于不义!”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这个同年着实是执拗了一点,在监狱呆了几年也没磨掉一点棱角,做言官倒真是不错的人选。

    听的杨爵这话。众人都不由的暗骂了一声迂腐,益王起兵兵造反,都打进京师,将嘉靖逼的迁都了,还有什么大义可言?想归想。这话却没人敢说,见的朱希忠没法反驳,翟銮缓缓开口道:“下官窃以为,大明疆域不能一分为二。”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胡万里也不想听他们吵,当即颌首道:“这话有理,不过,百姓也都渴望太平,这一点也不能不顾及,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本王也无意主动挑起战事,却不得不防,而且也须保护治下子民免遭战乱之害。

    刘思武、李健,你二人从护卫队挑选一批骨干赶赴蓟州、宣府、大同三镇,挑选精锐,加以强训,严防鞑靼来犯。”

    “下官遵命!”二人忙敬礼道,稍一迟疑,刘思武才道:“还请殿下明示,以多少兵力为限?”

    “边军不比卫所兵丁,多为青壮,日常训练也并不懈怠。”胡万里略微一顿,便道:“三选一罢,一应待遇与护卫队同例。”

    三镇边军本就不少,还有从京师撤到宣府的数万京营兵丁,二挑一,那至少就是六七万兵丁,待遇与护卫队同例,京师不久前又才新招了两万新军,这一年光是军饷就的二三百万!这还不包括火器和弹药,朝廷哪来如此多银子养兵?

    众人都听的一呆,翟銮连忙躬身道:“殿下入京师之时,公告天下,免赋税一年,且太仓银库已被清空......。”

    “银子的事情,你们无须操心!”胡万里语气轻松的说道,虽然说的轻松,但他却一点也不觉的轻松,在小琉球他一直不敢扩军,不仅是因为人口,也是因为经济的压力太大,但现在他却是没有办法,面对嘉靖和鞑靼的联手,他不得不尽快的扩充兵力。

    胡万里轻松的语气却是让翟銮等人暗暗吃惊,一个个都在猜测东兴港究竟富裕到了什么程度?一年不征赋税,还敢几百万几百万的往外花,仅仅是这份财力,嘉靖就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众人登时都不吭声,胡万里从边军中挑选精锐,而且是打着防范鞑靼骑兵侵扰的借口,虽然明知他这是为征伐西北做准备,却也没法反驳,而就连杨爵也识趣的闭上嘴。

    见有些冷场,翟銮忙躬身道:“殿下,如今各部院官员奇缺,且小琉球、吕宋、南洋等地又新建行省,处处都急需官员,下官恳祈从两京国子监择优录取一部分监生以充实朝廷和地方。”

    择选官员?胡万里脑子里登时就冒出一个主意,略微沉吟,他才道:“监生良莠不齐,需要大力整顿,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意昭告两京十三省,明年开一科恩科。”

    开一科恩科!翟銮登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一手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不仅是对嘉靖平分天下的回击,而且受尽天下士绅之心,这一来,嘉靖要内陆七省缴纳赋税的事情怕是要受到不小的阻碍,七省士绅必然会极力反对。

    这主子可能比嘉靖还难侍候,翟銮暗叹了一声。才躬身道:“殿下高瞻远瞩,实非下官等能及万一。”

    “殿下圣明。”薛良辅也连忙躬身道,他也没料到胡万里手段如此高明。

    见朱希忠也躬身,胡万里含笑摆了摆手,道:“少些奉承,多些谏言,本王不塞言路,不因言罪人,着杨爵晋左佥都御史。”

    杨爵没想到益王不仅没有降罪。反而还擢拔他为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如今都察院根本没有大员,这实际上是让他掌管都察院了,他在嘉靖跟前因言而下诏狱,在胡万里面前因言而擢升,心里不由的暗自感慨,忙躬身道:“下官谢殿下恩典。”

    “内阁也不能由仲鸣一人扛着。”胡万里接着道:“你们议议,筛选两个适合的。不一定要局限于翰林,有真才实学的都行。最好要熟悉部务的。”说完,他便起身,转进了后殿。

    翟銮忙带头伏地跪送,心里却是暗暗惊讶,要熟悉部务的?难道益王没有让薛良辅进内阁的意思?不局限于翰林出身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自个举荐薛良辅?

    薛良辅却根本就没想过要入阁,他自己有多少斤两他很清楚。他心里着急的是银子,胡万里整编边军,这一年二三百万的银子从哪里来?见一众官员起身退出,他也缓步走出大殿,才出殿。大太监苏云路便匆匆赶了出来,躬身道:“薛大人留步,殿下宣召薛大人和刘思武、李健两位将军。”

    薛良辅、刘思武、李健三人跟着进了书房,见礼之后,胡万里便含笑,道:“坐。”待的三人落座,他才接着道:“命令王富贵率师回倭国,再给他加三十艘战舰,将大内家的大森银矿给我抢了,大量掳掠奴隶开采银矿,一年至少给我上缴一百万两。”

    “是!”刘思武忙敬礼道。

    “三镇的新军要抓紧时间训练。”胡万里略微沉吟,便直言不讳的说道:“嘉靖可能会与鞑靼联手,明年开春就会反攻京师,时间不多,必须抓紧时间训练,再有,护卫队的骑术也必须加强训练,远征西北,不会骑马可不行。”

    “是,属下遵命。”刘思武、李健连忙应道。

    “殿下。”薛良辅沉吟着道:“这可是近十万新兵,军饷、军装、火器装备和实弹训练,这至少得四五百万银元,边军的募兵月饷才一块银元......。”

    “吃粮当兵,那是提着脑袋卖命,月饷两块银元不算高。”胡万里不急不缓的道:“大明的武人地位低,要改变这个现状,首先就的改善兵丁的经济状况。”略微一顿,他才道:“这笔银子不难凑,你们俩先下去准备,有关嘉靖与鞑靼的情况不要外泄。”

    “是,属下告退。”刘思武、李健两人敬礼离开。

    待的两人离开,薛良辅终是忍不住道:“殿下究竟如何筹措这几百万银元?动用银号还是慈善?”

    “几百万银元就难倒了东兴港,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才含笑道:“无须动用其他的,就从玻璃上面就能赚到这笔银子!”

    玻璃?薛良辅一愣,道:“玻璃如今确实是供不应求,但生产有限,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一年卖出几百万银元?”说到这里,他心里一跳,胡万里改不会是想把玻璃的技术转卖出去吧?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杀鸡取卵!他当即便道:“殿下,玻璃技术可不能转卖。”

    “当然不会。”胡万里轻松的笑道:“玻璃才刚刚开始赚大钱,怎能转卖技术?”说着,他呷了口茶,这法子他也是刚刚回书房的路上才想到的,略微一顿,他便道:“其实大明不缺银子,要赚几百万银元不是什么难事,你去‘汇通银号’以东兴港的名义张贴一份告示,寻找北直隶的玻璃制品经销商。”

    “经销商?”薛良辅一愣。

    “对,经销商。”胡万里肯定的道:“以后东兴港的玻璃销售不再是无序的乱买,而是向卖盐那养按地域划分,包片销售。”

    一听这话,薛良辅登时就明白过来。盐商卖盐的法子他自然清楚,他登时就喜笑颜开,“殿下这法子实是妙不可言,不知这北直隶的经销权,殿下准备卖多少?”

    “公开拍卖。”胡万里含笑道:“北直隶可是一个大市场,底价就以五十万银元起底!”

    五十万银元!薛良辅一个激灵。一个北直隶的经销权就卖五十万银元!少爷这是想银元想疯了!照这个价格,大明两京十三省,能卖多少银元?半晌,他才喃喃着道:“殿下,五十万是否太高了?”

    “太高?”胡万里瞥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道:“佐卿不懂经商之道,这经销权一百万都不高!这不是一年二年的生意,也不是十年八年的生意,这有可能是几代人的生意。你明白不?东兴港玻璃制造技术天下无双,而且还能不断的推陈出新,只要东兴港的玻璃作坊不垮,这生意就能够绵延传承下去,就算是改朝换代,也不受影响。

    东兴港的玻璃作坊会垮吗?会!但要说数十年内会垮掉,怕是没人会相信,东兴港的玻璃制品如今可是品种繁多。北直隶八府二州之地,一年的利润至少高达数万甚至十万以上!你说一百万的经销权贵不贵?而且他们转手就可以分包给下面的八府两县。你说有没有人争抢?”

    “不贵!”薛良辅连连点头道:“这简直是一本万利!定然要群起而争!属下马上就安排人去张贴告示。”

    东兴港征召北直隶玻璃制品经销商的告示在‘汇通银号’大堂内一贴出来,‘汇通银号’的掌柜何士嘉就有些发呆,他还以为东兴港是以这个法子来偿还他们银号的欠银,一看起底价是五十万,他也禁不住嘀咕,“还真是想银子想疯了!”

    张贴告示的伙计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何掌柜的,您今儿可是走眼了......。”说着他便将薛良辅教他的话说了一遍,而后才笑道:“何掌柜如今还觉的贵吗?咱老爷可是说了,允许合伙竞争购买这经销权。”

    “不贵,不贵。确实不贵。”何士嘉连连点头道,随即便吩咐道:“伙计,赶紧的,马上去通知咱银号的大客户,就说是大好事!”

    ‘汇通银号’的伙计一通知,京师的富商巨贾立刻就闻风而来,何士嘉依样画葫芦的解说了一遍,一众商贾富户立刻就急不可待的打听公开拍卖的时间和地点,大明的玻璃制品就只东兴港的玻璃作坊生产,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玻璃在京师的销售情况也相当火爆,各种大小不一的玻璃镜,装窗户的平板玻璃,玻璃制的杯碗盘盏,酒瓶花瓶灯罩蜡台等等几乎都货一到就被抢购一空,根本就没有库存的,往往都需要加价提前订购,这其中的利润,一般的商贾都清楚。

    虽说东兴港长袖善舞、生财有道,但这对经销商来说,何尝不是百年难遇的大好机会?五十万银元的起拍底价确实有些高,但相对于玻璃制品的利润来说,根本就不算回事!听闻拍卖会在半月后举行,地点就在‘汇通银号’后院,一众富商巨贾便呼朋唤友找地方去商议,谁都清楚,这不是五十万能够拿的下来的,即便翻一番也未必能够拿下来,不合伙,谁心里都没底。

    这边厢商贾们忙着呼朋唤友,摩拳擦掌的准备竞争东兴港玻璃制品的经销权,那边厢益王准备明年增开一科恩科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就在京师传扬开来,这可不是小事,科考正科是三年一次,增开一次恩科,那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对于寒窗苦读的士子来说,等若是多了一次跃龙门的机会,谁不关心?

    正阳门,‘望江南’茶楼,这是正阳门附近最大的一家茶楼,生意极好。

    午后,胡万里一身长衫,摇着一把折扇随意的进了茶楼,扫了一眼大堂,便在小二的引领下上了二楼,上的楼梯,看了一眼楼梯正对着的墙壁,他微微一笑,对小二道:“在下有副对联要贴在此处,不知可行?”

    小二白了他一眼,道:“客官,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谈不上大家,不过,却是一副极好的对联。”胡万里说着便从袖中抽出卷好的对联,递了过去,道:“先悬挂一下,如何?”说着便丢了一块银元过去。

    见他出手如此大方,又只要求悬挂一下,小二还以为是他写的,为了扬名,冲着这块银元,即便被掌柜的责骂,他也认了,当即便笑吟吟是道:“客官稍后。”说着便颠颠的搬来椅子,小心的将那副对联挂上。

    这边的举动早就惊动了二楼的一众茶客,能上二楼的,多是士绅商贾,当即就有两个士子踱了过来,一见对联,两人不约而同的喝了一声“好!”(未完待续。。)

第467章 偷天换日(二十八)

    听的叫好声,随即又围过来几个士子,一看那副对联,几人也是禁不住连连叫好,一人高声赞道:“好!好一个士子本色!”说着,他便忍不住抑扬顿挫的念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副对联是明末东林党领袖所撰,胡万里信手拈来,他可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大有深意的,他是欲以这副对联鼓励天下的士子关心国事,天下事,同时也借此表明态度,他这个发动靖难之役的益王,不会仿效朱棣,大搞文字狱,另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针对八股文,当然,科举革新,他现在还腾不出来手来,不过是借这副对联先吹吹风。

    见的引起众人注意,胡万里便缓步进了大堂,原本还想找一张靠窗的桌子,一眼扫过去,却发现竟然是座无虚席,他不由的颇为扫兴,恰这时一个三十出头的士子快步追了上来微微一揖,便含笑道:“兄台文采出众,气度雄远,实令在下佩服,在下与几位好友闲聚,尚有空位,兄台能否屈尊一叙?”

    胡万里微微一笑,还了一礼,爽快的道:“那就叨扰了。”

    “兄台请。”那士子说着便在前带路,引领他来到左近一张临窗的桌子边,桌上另有两人,见这情形都连忙站起身来,那士子冲二人点了点头,便含笑道:“新结识的一位朋友,大家都别客气。”说着便伸手礼让。

    四人落座。那士子便含笑道:“在下邢一凤,字伯羽,这位是潘仲骖,字时乘,这位是高拱,字肃卿......。”

    听的他一开口介绍,胡万里不由的暗笑,合着这几位都是去年的新科进士,这邢一凤还是探花郎,潘仲骖也有印象。是二甲前几名。高拱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与张居正同时代的牛人,还做过首辅,记的不错的话。这几人应该都在翰林院。怎的有暇泡茶楼?

    翰林院官员虽然品秩不高。但身份却甚是清贵,一众官员也自惜身份,迟迟无人表态归附。是以明知益王严重缺人,翟銮都只建议从国子监抡选官员,没提及翰林院,胡万里今日凑巧遇上几人,登时就动了心思。

    见的三人介绍完之后都看着他,胡万里连忙拱手道:“萍水相逢,叫我康乾吧。”

    “小二......。”邢一凤招来小二,重新点了壶茶,又加了几碟点心,才含笑将那副对联说了,潘仲骖一听便赞道:“好,这家事国事天下事正好暗合了齐家治国平天下......。”

    “如今的士子,还有几人心怀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胡万里看着几人哂笑道:“能关心国事,关心民生,不沽名钓誉,不清谈误国就不错了。”

    见的胡万里语气有些拿大,高拱颇为不满,他本就是性情高傲,不能藏储忍耐之人,当即便直言不讳的道:“天下士子并非是不关心国事天下事,而是朝廷不允许,与士子何干?”

    “说的是。”胡万里接着道:“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一正君而国定矣,移风易俗之责,皆在君上!”

    听的这话,邢一凤、潘仲骖都是一惊,就连高拱也不敢接这话头,这是孟子之言,却是被朱元璋删掉了的离娄下的原文,朱元璋将《孟子》删节后,极少有人在公众场所公开引用孟子原文,他们三人都是官员身份,哪敢象胡万里这般放肆!

    邢一凤略微一愣,连忙轻声提醒道:“康乾兄,这是犯忌之言......。”

    “我知道。”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如今是益王入主京师,难道厂卫耳目还如此猖獗?”

    听的这话,三人不由的暗笑这位仁兄迂腐,益王是发动靖难之役,率兵打入京师的,这跟当年的文皇帝朱棣是一样的,朱棣当年进京不仅是大兴文字狱,而且重新恢复锦衣卫,建东厂,以侦查镇压民间的异议和官场上的反对势力,益王又岂能例外?

    高拱最是直接,揶揄着道:“康乾兄看似饱读经史,难道不知永乐旧事?”

    “益王靖难进京,如今满城士子有几人不知永乐旧事?”胡万里似笑非笑的瞥了三人一眼,正待往下说,却见唐金宝在他跟前晃悠,心知有事,当下便道:“文字狱之害有甚与焚书坑儒,厂卫亦是弊大于利,益王岂会重蹈覆辙?”说这,他起身拱手道:“叨扰了。”说完便大步离开。

    快下楼梯时,胡万里停下脚步,分开几个士子,走到那副对联前,从怀里掏出一枚私章,哈了口气,直接在对联下方用印,随后掉头下了楼梯,见他这举动,唐金宝心里不由一跳,连忙招手叫来几个便衣侍卫,吩咐道:“守住楼梯口半个时辰,准上不准下。”

    见胡万里在对联上用印,几个士子都颇觉好奇,连忙围了上去,待看的那方小印上的名字是‘朱厚烨’三字,一个个不由面面相觑,嘉靖皇帝是朱厚熜,这个朱厚烨还能是谁?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喃喃着道:“是益王!是益王殿下!”

    这副对联是益王朱厚烨的所写!刚才下楼的是益王朱厚烨!消息一传开,二楼所有人都立刻围了上来,邢一凤三人挤上前仔细的看了看胡万里落下的印章,又返身看了一眼堵在楼梯口的几个侍卫,脸上都掩饰不住的惊喜。

    三人随即回到窗口,却见胡万里的身影已经混杂在人群之中,茶楼门口也被一队侍卫封禁,潘仲骖轻叹了一声,道:“高下立判!”

    高拱却是沉声道:“不管翰林院如何看,在下执意追随益王!”

    邢一凤却是比较谨慎,沉吟了片刻,才道:“益王会不会知道咱们的身份?”

    “伯羽兄太高看咱们了。”高拱沉声道:“益王值的在咱们身上费心思?”

    “不论是巧合还是有意,益王的传达的意思都很明白。”潘仲骖低声道:“益王鼓励士子关心国事,痛恨文字狱,对厂卫的弊端也看的很清楚,他不会效仿文皇帝。”

    “几位兄台,在下这厢有礼了。”一个士子凑了上来,道:“方才益王殿下似乎是跟几位兄台相谈甚欢......。”

    高拱有意将益王的意思散播开来,当即便含笑道:“不错,益王谈及三方面......。”

    胡万里出的‘望江南’,到宫里没有去武英殿,而是自己就拐进了武英殿斜对面的南薰殿,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面积并不大,殿名是取自《孔子家语.辩乐》,‘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

    胡万里颇为喜好这殿名,也考虑到断时间内不会登基,因此叫人将内阁移到南薰殿来,离着无武英殿近,有事方便奏报,跨进殿门,翟銮已慌忙迎了出来见礼。

    胡万里虽然不喜这些子虚礼,却也知道这年头礼不可废,待其礼毕,他才进了房间径直在一张书桌后坐了,见的房间里椅子都是一般的高低,他也懒的赏翟銮座,赏了翟銮也不敢坐,当下便吩咐道:“免礼,站着回话。”

    待太监奉上茶水,翟銮才躬身道:“禀殿下,方才收到急报,靖远伯王瑾率领一队人马前来京师讨要一众京官家眷。”

    听的是这事,胡万里浑没当回事,径直道:“本王也没监禁一众官员家眷,何来讨要一说?”

    “殿下。”翟銮忙提醒道:“京师勋臣贵戚以及四品以上官员不在少数,连带着亲属,数目则颇为庞大,若是尽数让其家眷离开,影响不小。”

    是影响不小,人口都暂且不说,仅是带走的金银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允许这些家眷离开,对京师的经济是不小的打击,胡万里一时间也有些犹豫,略微沉吟,他才道:“扣留这些家眷,难逃天下悠悠之口,况且还有不少家眷都还在蓟州、宣府两镇......。”

    略微沉吟,翟銮才斟酌着道:“每日里到下官家里打探消息的官员子弟及亲属络绎不绝,不少人正在返回京师的路途之中,其实明眼人都能看的出这天下大势,没多人愿意千里迢迢去西安那个不测之地,不过,为防授人以柄,殿下的出张告示。”

    胡万里颌首道:“一则要声明,所有勋臣贵戚以及官员家眷去留自便,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羁绊,二则声明,对所有随驾西巡的勋臣贵戚官员都与本王手下官员一视同仁,一应待遇循旧例。三,循小琉球例,严格保护本王治下所有官员士绅商贾百姓的私产,任何人,包括本王在内,不得侵犯他人私产,即便是囚犯的私产也不容侵犯!”

    听的胡万里这几条声明,翟銮不由大喜,忙躬身道:“殿下睿智英明。”抬起身,他便道:“殿下,山东鲁王、魏国公、成国公、广宁伯、南京户部右侍郎夏邦谟、南京兵部右侍郎闵楷等都上折子,恳祈殿下监国。”

    “监国?”胡万里不由一愣?(未完待续。。)

第468章 偷天换日(二十九)

    先监国,后登基?胡万里不由暗笑一众大臣掩耳盗铃,不过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法子,先以亲王身份监国,不仅是一个铺垫,也能改变他现在名分的问题!有了监国的名分,做事情可就名正言顺多了。

    他越想越的这法子好,他以亲王之尊,占据两京,但嘉靖毕竟没死,而是西巡,若是登基称帝,让人一下接受不了,但监国却可以让大多数人接受,而且他在京师监国,也是对嘉靖迁都的否定!不过这声势稍稍小了点,略微沉吟,他才道:“这事先缓缓。”说着,他话头一转,道:“内阁可有适宜的人选?”

    “殿下。”翟銮有些艰难的道:“不少官员都引疾乞休,以过乞免,或是直接辞官返乡......。”

    虽然翟銮没明说,但胡万里清楚,南京的大员大多都已经选择躲避这场政治斗争,想想也是,南京一众大员级别已高,年纪也都一大把,谁还肯蹚这趟浑水?此时选边站的,都是一心求上进的品秩不高的官员。

    略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道:“让成国公朱希忠入阁如何?”

    成国公朱希忠入阁?翟銮不由的一呆,武将入阁?这在大明可没有先例!略微沉吟,他才躬身道:“殿下,勋臣入阁实是骇人听闻,眼下这情形,实不宜节外生枝。”

    胡万里瞥了他一眼,道:“勋臣入阁也并非没有先例,天顺年间,徐有贞便是以武功伯兼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

    翟銮听的一阵无语,暗忖这徐有贞虽说也算是勋臣,但人家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是铁板钉钉的文官,他也不想于胡万里辩论,当即便道:“殿下,勋臣入阁,事关朝堂格局,至少在目前而言。是弊大于利,还望殿下慎思。”

    胡万里之所以提议勋臣入阁是想改变重文轻武的局面,也是想藉此拉拢一众勋臣,但见翟銮抵触情绪极重,他也不再坚持,这事往后面放一放再说。

    翟銮生怕他再提这话题,连忙开口道:“南京户部右侍郎夏邦谟乃正德三年进士,历任户部主事,云南参议。湖广、浙江、江西副使,云南参政,福建按察使,右都御史等职,此人官声极好,持论公正,严于监督核审......。”

    “此人多大年纪?”

    “五十有七。”

    此人辗转东南数省,显见也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主。年纪也不大,更主要的是。对于主动投靠的人,他必须的擢拔,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趋之若鹜,他手头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官位,京师各部院寺监多的是官位,微微陈列。胡万里便颌首道:“着迁夏邦谟为京师户部尚书。着迁闵楷为礼部尚书,令二人来京,监国之后,再行文。”

    听的这话,翟銮试探着道:“殿下。能否遣快船去南京接一众官员来京?”

    胡万里点了点头,道:“回头将可以擢迁的官员详细资料送一份来,监国之事加紧筹备,必须赶在嘉靖抵达西安之前。”

    翟銮自然明白赶在嘉靖抵达西安之前监国的意义,忙躬身道。“下官谨尊殿下令旨。”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殿下,增开恩科,须的有个理由,京师虽然缺乏官员,却是不便以此为理由......。”

    “这好办。”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将东兴港名下的地盘都改为行省,小琉球、吕宋为一省、满刺加、淡马锡所在为一省、噶罗巴为一省、澳洲还未开发,暂时划为一省,以后可做四省之地,另外,恢复安南布政司,如此,则可增添五大行省,足够为此增开一科了罢。”

    翟銮听的暗暗心惊,一个澳洲就足以划为四省之地,那的有多大?益王这手笔是真心不小,大明一下新添五个行省,虽说都是海外之地,但海外之地却比西北的苦寒之地的强的太多了,这邸报一发,必然会引起轰动。

    翟銮料想的不差,第二天邸报一出来,整个京师都为之沸腾,官员士子是为迁升和入仕的机会大增而欣喜振奋,五大行省的设立,这得要多少官员?不说秀才,至少举人是稳稳可以入仕的!

    一众缙绅商贾和京官家眷亦是振奋不已,益王严格保护私人财产的声明等若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前来京师打探消息的一众下人仆从纷纷出城报讯,翟銮判断的不错,一众京官家眷没多少人愿意去西安,谁都清楚,西安是块险地,不被益王攻打,就会被鞑靼攻打,相比起西安,京师就安全远了,而且,留在京师,也等若是给一众官员留下一条退路。

    与此同时,翟銮写给各地门生故旧以及归附益王官员的私信也在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快速的送往各地,益王监国,可不能轻率,总不能只有京师这些个品秩不高的官员捧场不是,得将场面搞的宏大隆重,否则他这个首辅脸上也没光不是!

    就在京师上下欢腾的时候,小琉球船队运送来的各种紧俏商品以及各类海外奇珍异宝也抵达了京师,规模宏大的拍卖会在京师一场接着一场,各种各样的宝石、翡翠、大颗珍珠、珊瑚树、象牙、犀角、鹤顶、各种香料、药材,珍稀禽类冲击着京师的官宦富豪。

    短短五日时间,胡万里就凭借着这些紧俏商品和奇珍异宝收刮了三百万两银子,不仅将‘汇通银号’的欠账还上,还在‘汇通银号’存了四十万两黄金,直将汇通银号’的掌柜何士嘉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这次算是见识到了东兴港的富足。

    他殷勤的为薛良辅添了半杯茶水,讪讪的笑道:“素来听说东兴港富足,今日方知,富可敌国也不足以形容。”

    薛良辅瞥了他一眼,心里暗笑,东兴港如今是名声在外。有钱是不错,但养着十万雄兵,这些年又在两京十三省大力发展银号钱庄,这银子是左手进右手出,存的不多,否则也不会卖落到卖奇珍异宝的田地。并且连黄金都运了来,要知道胡万里素来是舍不得用黄金的。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相反,他还要借‘汇通银号’之口散播消息,东兴港不差银子!斯条慢理的呷了口茶,他才开口道:“再有三两日,倭国的船队亦将抵达天津卫,估计还有一百多万两要存入贵宝号。”

    还有一百多万两!何士嘉已经有些麻木了,不过。这么多黄金白银存入的银库,对‘汇通银号’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东兴港又不兑换银票,借银子都没利息,更别说存银子了,他纯粹是白忙,略微迟疑,他才道:“薛大人。这太仓银库好像是空的罢?”

    “这不是朝廷的银子。”薛良辅白了他一眼,缓声道:“这是东兴港。是益王的私房钱,这些银子要存入太仓银库,那些个龌龊官员不得天天打主意!”

    “那是那是。”何士嘉连连陪笑道,心里却是暗骂,那放在咱们银库也不是个事啊,合着咱‘汇通银号’的银窖都是给你们东兴港挖的?租个仓库还的出租金呢。何况是银库,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口,益王如今虽然没登基,但谁都清楚。登基是迟早的事,他惹不起,而且东兴港这个大金主,他也不敢得罪,更别说,东兴港与慈善会的渊源了。

    薛良辅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的苦恼,微微一顿,便转了话题,“玻璃经销权的拍卖快了,京师的一众富豪大贾可给通知到位了?”

    听的这话,何士嘉不由的一阵气苦,先前以为是东兴港为了给‘汇通银号’还账,他才积极不过,如今这银子已经还上了,他就有了一种冤大头的感觉,但是也不敢得罪,当下就陪着笑脸道:“薛大人放心,一应事宜皆已准备好,该通知的人也是一个不拉。”

    薛良辅点了点头,道:“东兴港如今人手紧张,两京十三省的玻璃经销权拍卖都还的依仗‘汇通银号’,这事你给慈善总会的周志伟去信说一声。”

    两京十三省的经销权都要拍卖?那的有多少银子?何士嘉不由的暗自咋舌,乖怪,这少说也的是五六百万银子,也难怪东兴港富得流油,这捞钱的手段也忒厉害了!

    南京,益王增设海外五大行省,官员紧缺,大明两京十三省明年增开恩科,以及严令保护私人财产的声明在金陵报一刊载出来,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浙江、江西等科考大省的反应比起京师还要热烈,毕竟增开一科,这两省的士子是最为受益。

    与此同时,益王欲以亲王身份监国的消息也传了开来,同时传开的还有南京户部右侍郎夏邦谟、南京兵部右侍郎闵楷迁升为尚书,不日就要乘坐东兴港快船从海路进京,益王在监国之后会大批擢拔官员的消息也飞快的传扬开来。

    南京城内的官员登时就坐不住了,爱惜羽毛,不愿意卷入这场靖难之役的官员早已经以各种借口和理由辞官,留念嘉靖的官员也都启程前往西安,留下的官员大多都是抱着投机或是观望的心理,一见抱益王大腿,能够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一个个哪里还坐的住,大小官员随即出动,有资格上折子的纷纷上折子恳祈益王监国,没资格上折子的,求爹爹告奶奶也要攀附一个大员,在折子上署个名。

    人人心里都清楚,只要能在恳祈益王监国的折子上个留下名字,那绝对都是大有好处的的,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从朱棣篡位以来,这一百多年来,大明造反的藩王不少,但能够成功的可能也只有这个益王,可不是百年难遇是什么?谁不知道京师的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被嘉靖带走了?这么多空缺的官位,谁不眼红?

    正常熬资历,七品到五品,五品到四品是两道坎,都要苦苦的打熬资历,四品往上升,熬资历都已经没多大用,还的看机遇,三品、二品、一品,一级比一级难。如今这些官位居然全部都空缺了出来,怎不令人眼红心热?

    一众官员刚刚将折子送走,一个消息又传了开来,京师大员太少,翟阁老担心恭迎益王监国的仪式不够隆重,正召集官员进京!消息一传开。四品以上的官员能够抽的开身的急忙四处打听东兴港的快船什么时候启程北上,抽不开身的,也忙着紧急安排,想方设法的挤出时间前往京师!

    南京本就是陪都,除了没有皇帝和内阁外,其他京师有的衙门,南京一个都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摆设,根本就没什么事情。除了户部、兵部忙一点,其他衙门都是养老的衙门,各衙署主官纷纷忙着打点行装。

    长青园,慈善总会。

    坐镇杭州的分会长魏一恭行色匆匆的进了长青园,径直就往后院而去,签押房里,周志伟听闻魏一恭来了,不由的一喜。连忙迎了出来,一见魏一恭满面风尘。他不由的一笑,道:“道宗兄这是日夜兼程?”

    “还真被本中兄说对了。”魏一恭也不客套,见礼之后,便道:“这个益王究竟和东兴港是什么关系?慈善会也不能老是游走于朝廷之外......。”

    “去打盆水来。”周志伟却是吩咐小厮,道:“上茶,再端两碟子点心来。”吩咐完。他冲魏一恭一笑,道:“进屋坐下再说。”

    二人进屋落座,周志伟便直接问道:“杭州的情况如何?”

    “一众大员都忙着上折子,准备进京。”魏一恭说完,便道:“南京应该也差不多罢?”

    “一样。”

    魏一恭轻叹了一声。道:“想不到胡长青辛辛苦苦忙碌一生,却是替他人做嫁衣!”说着,他再次问道:“这个益王究竟和东兴港是什么关系?”

    “关系匪浅......。”周志伟说的一句,便见小厮端着脸盆毛巾进来,便含笑道:“道宗先将就洗漱一下。”

    魏一恭也不客气,略微洗漱了一把,这才坐下身,呷了口茶,见的两个小厮退了下去,他才道:“益王与东兴港关系匪浅,这自然不消说,外间有传言,说东兴港本就是益王暗中扶持的,连长青也是益王的人。”

    “这话你信吗?”周志伟轻声道。

    魏一恭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太信,但空穴来风,必然有因,东兴港如此不遗余力的支持益王,又让人不得不信。”

    周志伟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他派人刻意去了建昌府了解情况,益王府一脉确实有几支商队与月港、厦门有来往,但益王起兵之时却有不少的疑点,这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他只能说这事透着太多的蹊跷,略微沉吟,他才道:“应该是真的。”

    说着,他轻叹了一声,道:“如今慈善会早已今非昔比,家大业大,人员众多,虽然有钱,但似商非商,似仕非仕,终究非是正途,我也希望能够将慈善会并入朝廷,这摊子太大了,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不过,眼下,咱们没必要急于表态,东兴港与咱们关系匪浅,还是等大局完全定下来再说。”

    魏一恭微微点了点头,道:“本中兄这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不瞒本中兄,这段时间,下面不少人都有些心动。”说着,他话头一转,道:“符质因何缘故被本中兄软禁,贪腐?”

    “不是。”周志伟也不瞒他,直言不讳的道:“他要慈善会支持朝廷。”

    “符质真是糊涂。”魏一恭摇头叹了一声,便不在吭声。

    “老爷,王廷相,王大人来了。”小厮进来禀报道。

    “快请。”周志伟说着便起身迎了出去,一见面,王廷相便爽朗的笑道:“老夫今日前来辞行,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王廷相辞官,周志伟是知道的,听的这话,他不由一笑,道:“满城官员俱上京,浚川公既已挂冠辞官,欲往何处?返乡?”

    “老夫六十有八,还能去哪里?”王廷相笑道:“落叶归根,自然是返乡。”

    三人边说边进屋,周志伟连忙吩咐下人去置备酒宴,返身落座,王廷相便道:“老夫今日听闻,益王在正阳门‘望江南’茶楼贴了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横批是士子本色,而且还在对联上留下了私章;并且在茶楼里直斥文字狱之害、厂卫之害,此事你们可曾听闻?”

    略微沉吟,周志伟便道:“益王这是循小琉球的治理模式?”

    “不对。”魏一恭道:“益王这是表态,即便登基,亦不会象文皇帝那样倚重厂卫。用文字狱来封堵天下悠悠之口。”

    “不错。”王廷相颌首道:“益王气魄非凡,胸襟坦荡,气吞天下,令人心折,实非今上可比,天下大局已定,老夫只希望益王不要赶尽杀绝。”

    周志伟含笑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不赶尽杀绝,只怕后患无穷。”

    王廷相听的一笑。道:“若是其他人,自然是怕后患无穷,但益王却未必怕。”

    “何故益王不怕?”魏一恭忍不住问道。

    “益王确实不怕。”周志伟微微颌首道:“浚川公一番好意,在下一定代为转达,不过,以今上之秉性,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廷相呵呵笑道:“益王大才,今上断不是对手。”

    魏一恭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再次问道:“益王如何不怕?”

    “海外分封!”周志伟看了他一眼,才含笑道:“东兴港舰队。天下无双,海外分封,任谁也掀不起风浪。”

    京师,紫禁城。

    武英殿东配殿——凝道殿,阁房里,胡万里轻轻的转着他刚刚描绘完工的地球仪。这是他完全凭印象画出来,只能说是大致画出了七大洲四大洋,不过对南洋和大明的地形,他记的还算清楚。

    在他身后,几个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侍读学士、编修都一声不吭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实在不明白益王为什么将地图画在这个球上,一众人中高拱胆子最大,当即便道:“殿下,下官不解,此是何物?”

    “地球仪。”胡万里缓声道:“你们过来看看。”说着,他便将地球仪转到大明的疆域,指点着道:“这就是咱们大明所在地方,这是小琉球、吕宋、南洋,澳洲.....美洲。”

    高拱接着问道:“殿下,地图为何不画在纸上。”

    “地球,地球,就是我们住的地方。”胡万里缓声道:“我们住的地方就是这么一个圆球,大明不在这天下的中心,这只是一个简易的地球仪,以后用经线纬度测量,就能够得到最为精确的地图,这里面包含了天文地理,有时间再给你们详细讲解。”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做这个地球仪,是因为发现《大明混一图》对这个世界表现的不完整,有了这个地球仪,你们能够直观的认识这个世界,知道海外五大行省在什么地方,作为大明中枢官员,你们必须清楚的知道大明的疆域,必须清楚各个行省的气候物产人口路程航程等各方面的情况......。”

    苏云路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却被胡万里看个正着,他当即一顿,道:“何事?”

    “禀殿下,薛良辅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听的这话,一众翰林官员都有些不知所措,忙退到两侧,薛良辅一进门见屋里那么多官员,也是一愣,忙上前躬身见礼,略一默神,他便猜到胡万里的意思,当即禀报道:“恭喜殿下,东兴港玻璃制品北直隶的经销权拍卖已有结果,以九十八万银元成交。”

    “预计能卖一百万以上的。”胡万里略微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才道:“放出风声,三个月后,在南京拍卖南直隶的经销权,直接以一百万为底价!”

    “殿下圣明。”薛良辅含笑道:“南京人口远多于京师,也比京师富庶,预计能够达到一百五十万银元。”

    不仅南京比京师富庶,南直隶的府县也比北直隶富庶的多,一百五十应该没有问题,略微沉吟,胡万里才道:“银子不能老搁在银库里,将京师的街道、下水道等基础设施全部翻修,主要街道,全部以石板水泥铺砌,街道两旁载树,增添公共厕所,规范京师的卫生习惯,着工部派员勘测。先将整修方案和预算报上来。”

    “下官遵旨。”薛良辅忙躬身道。

    一众翰林官员听的暗暗心惊,东兴港玻璃制品经销权的拍卖以五十万起拍,如此高昂的拍卖,早在京师传的沸沸扬扬,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事,他们自然也清楚。没想到最后竟然拍出了九十八银元的高价,而益王居然好似还不满意,南直隶居然以一百万起拍!东兴港这也太会赚钱了!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益王居然要翻修京师的街道,这主子在赚钱和花钱方面直接可以将嘉靖甩出十几条街,在免一年赋税的情况下,还敢如此大手笔的花钱,实是令人震惊,要知道这不是花的朝廷的银子。而是东兴港的私房钱!东兴港之富,还真是到了令人不敢想象的地步!

    就在众人暗自咋舌的时候,却听的胡万里问道:“你们可知本王为什么要花大额银子整修京师的下水道和街道?”

    邢一凤反应最快,忙躬身道:“殿下可是为了防疫?”

    “不错。”胡万里含笑道:“京师内城外城人畜便溺随处可见,臭气熏天,蝇蚊飞舞,肮脏不堪,鼠患猖獗。极易滋生疫病,发生鼠疫。不仅要从改善卫生习惯入手,还要鼓励百姓养猫。”

    话音刚落,苏云路又在门口躬身道:“禀殿下,鲁王朱观熑、衡王朱厚燆、德王朱载墱在外求见。”

    山东三王来了?胡万里一笑,起身道:“带他们去武英殿。”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更了冕服后,在武英殿大门前的台阶上候迎,三王来京是他允准的,为的是给他监国增加份量的,他自然要礼敬三分。

    鲁王朱观熑、衡王朱厚燆、德王朱载墱一进武英门。见的益王在大门外,三人连忙加快快步,赶到台阶前,三人便一撩前袍行跪拜大礼,胡万里本是不准备下台阶的,一见这情形,连忙步下台阶,虚扶道:“无须大礼......。”

    跪都跪了,三人哪肯起来,硬是行了二跪六叩之礼,这才起身,胡万里含笑道:“本王还未监国,何须大礼参拜。”

    “初次见王兄,岂能失礼。”朱厚燆含笑道。

    “请——。”胡万里伸手礼让道。

    三人哪肯僭越,忙躬身行礼,请胡万里先行,进房落座,朱观熑便躬身道:“王兄率勤王之师进京,许诺藩王海外分封,裂土临民,臣等欣喜若狂,私下联络商议如何支持王兄,有犯忌之处,还望王兄恕罪。”

    见他一开口就提这事,显然是知道三人私下联络瞒不住自个,胡万里当即便摆了摆手,道:“太祖高皇帝建藩旨在藩控要害,以分制海内,广磐石之安,然自文皇帝靖难之后,朝廷对藩王监控日严,地方藩王基本是混死等死,强干弱枝,已到无可复加之地,个中苦楚,实是一言难尽。”

    听的这话,三人皆是深有同感,一句混死等死实是道尽了藩王之苦衷,胡万里略微一顿,便接着道:“本王起兵靖难,实是皇上太过昏聩,大好江山,被折腾的乌烟瘴气,这些年,大明天灾**不断,西北鞑靼频频侵边,内地各省暴动不断,朝廷却国库空虚,军备不整,大明江山已是风雨飘摇,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大厦将倾,所有藩王皆是有心无力,只能陪葬,真要如此,咱们如何对的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本王监国,必要一改强干弱枝之策,海外分封,允许藩王裂土临民,允许扩建亲卫,一旦国有大难,各地藩王便可合兵一处,力挽狂澜,不至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列祖列宗创下的万世基业毁于一旦!

    这是其一,其二,海外分封,也有开疆拓土之意,各地藩王所开疆土,皆是我大明之领土,海外大片无主之地,数十倍于大明之疆域,咱们不抢占,西洋人也会抢,咱们岂能白白便宜了外人?所有藩王有愿意分封海外者,朝廷都会极力支持!”

    三人原本是准备探问一下海外分封之真伪,听的这一番话,不由的大喜过望,看来益王所言的海外分封并不是一句虚言!才二十三岁的朱载墱心里一阵激荡,当即一躬身道:“王叔,海外真有大片的无主之地?”

    “千真万确。”胡万里颌首道:“本王的舰队长期在海外掠夺,发现的澳洲就足有大明五六个行省之阔,另。从小琉球东行,美洲之地,更是辽阔无比,当地都只有未经开化之土著,如今,美洲、非洲至小琉球的航线已经开通。你们皆可先派亲信去海外考察。”

    听的这话,三人已是确信胡万里不是在虚言诓骗,都是兴奋不已,胡万里看着三人一脸的兴奋,不由的暗自好笑,大明的藩王都是被圈养在封地,看起来风光,实则跟软禁没有什么差别,要能将他们都弄到海外去。不仅能为朝廷省下一笔巨大的开支,还能极大的缓解土地兼并问题。

    至于说海外分封的藩王为祸,没有几代人的积累根本不可能,换句话说,真要有那种逆天的人物,对大明来说也不是坏事,略微沉吟,他便道:“本王没那么多忌讳。各地藩王,愿意进京的都可以来。监国之后,就会在邸报上刊载藩王海外分封的细则,可以先施行,再逐步完善,强干弱枝之策,本王绝对是弃之如敝履。本王希望,朱家子孙在全世界开枝散叶。”

    说着,他站起身来,含笑道:“本王已备下酒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崇文门大街。‘四海客栈’。

    ‘四海客栈’是崇文门附近最大的一家客栈,铁门胡同街口进去一溜儿六间大四合院,端是气派,二乘青布小轿在胡同第一间四合院门口停下,轿帘一掀,薛良辅、伍子顺从轿里哈腰出来,薛良辅含笑道:“就是这里?”

    伍子顺点了点头,道:“整个后院都是广宁伯刘泰包下的。”

    薛良辅抬脚便往里走,广宁伯刘泰在南京是见过胡万里,听闻刘泰也进京前来凑热闹,薛良辅不敢怠慢,急忙赶来善后,这节骨眼上,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即便刘泰在觐见的时候,可说是没机会仔细看上胡万里一眼,但他却是不敢冒险。

    不想薛良辅才跨进大门,迎面便遇见一人,那人迟疑了下,才有些惊喜的道:“薛大人,佐卿兄!”

    薛良辅抬头一看,那人身形矮胖,一张白净的国字脸上留着几根老鼠须一样稀疏胡须,他心里不由的一惊,这人可是老熟人,原漳州府知府顾显仁,他连忙拱手一揖,笑道:“原来是义安兄,义安兄何时来的京师?”

    “今日一早才进城,听闻佐卿兄在京师,正想着去拜访,不想可可儿就遇上了。”顾显仁一张胖脸上满是笑容,一脸欣喜的道:“人生三大喜,他乡遇故知,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定要与佐卿兄好好把酒叙旧。”

    薛良辅这几日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跟他喝酒,但这人比广宁伯刘泰更危险,对胡万里更熟悉,当下他便一笑,道:“听闻义安兄如今已贵为南京太仆寺卿,此番也是专为益王监国而来?”

    “正是。”顾显仁含笑道:“这‘四海客栈’住的都是来自各地的官员,听闻三日后,便是百官恭请益王监国......。”

    缓的一缓,薛良辅已是拿定了主意,当即便笑道:“不错,正是三日后,义安兄舟车劳顿,暂且歇息半日,晚间在下就在‘怡然居’设宴为义安兄接风洗尘,义安兄若有知交好友,也一并邀来。”

    听的这话,顾显仁一脸喜出望外的神情道:“怎好意思让佐卿兄破费......。”

    “见外了不是。”薛良辅说着一指后院,轻声道:“在下差事在身,晚上咱们再好好叙叙别情。”

    顾显仁知道后院住的是广宁伯刘泰,当即便拱手道:“那在下就在客栈恭候佐卿兄大驾。”

    望着薛良辅快步离开的背影,顾显仁不由的揪了揪下颌稀疏的胡须,轻叹了口气,益王朱厚烨与胡万里极为相似,他在漳州就留意到了,胡万里征倭身亡,半年后,益王就起兵靖难,要说这事没有鬼,打死他都不相信。

    不过,这种事他不敢深想,更不敢有丝毫透露,他很清楚,口风稍有不严,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其实他本想辞官的,却是既怕适得其反,又有些不舍,而且东兴港占领南京也没对他下手,让他心存了几分侥幸,此番进京,也是想试探一下。(未完待续。。)

第469章 偷天换日(三十)

    敬思殿书房。

    薛良辅细细的将在‘四海客栈’遇上原漳州知府顾显仁的情形说了一遍,才道:“殿下,这顾显仁在出任漳州知府之前,乃江西建昌府同知,应该见过益王殿下。”

    胡万里不由的微微蹙了下眉头,他不由的想到初任龙溪知县时,头次拜见顾显仁这个知府时的情形,初次见面,顾显仁不仅对他异常的客气,而且有些失态,这人应该见过益王朱厚烨!

    见胡万里沉吟不语,伍子顺沉声道:“殿下,此人留不的。”

    默然半晌,胡万里才看向薛良辅,道:“佐卿是何想法?”

    “且不说此人是否熟悉益王,就凭此人对殿下极为熟悉,就是个不小的隐患。”薛良辅迟疑了下,才加重语气道:“留不得。”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轻叹了一声,道:“本王靖难,朝野必然是流言四起,正所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面对流言,最好的法子,不是本王自己去辩白,而是要通过智者为本王辩白,如何让智者帮本王辩白?首先,本王行事必须处处从益王的身份和角度去考虑问题。”

    说着他看了二人一眼,语重心长的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本王是窃国,你们做贼心虚的心态要改改,这个顾显仁,不仅不能杀,还的重用!

    此人在建昌府做过同知,随后又调往漳州任知府,在时间上正好符合。重用他,可以给世人造成错觉,此人是益王心腹。与益王布局小琉球有着莫大的关系,足以混淆视听。

    再则,本王靖难,此人没有辞官,足见其对官位的留恋,易于掌控,尤为重要的一点。此人很清楚我与益王容貌相似,对于益王靖难不可能没有猜疑,但也只能是猜疑而已。此番进京,他应是意在试探,或许来京之前就已经留有后手,这点不得不防!总的来说。好好利用他。价值更大!”

    听的这一番话,薛良辅、伍子顺不由的暗自叹服,这主子可真是胆大心细,尤其是这心态,积年惯偷也难望其项背,薛良辅忙躬身道:“殿下训诲,属下等必定铭记于心,不过。这顾显仁却是不能留在京师。”

    “这是自然。”胡万里颌首道:“许他一个南京户部右侍郎,兼两淮盐运使。本王虽然免天下赋税一年,但盐商富的流油,盐税这笔银子,叫盐商给本王吐出来,如今处处要花银子,扬州盐商富甲天下,叫他立刻筹银子缴来,另外,叫他细细留心盐政。”

    “属下遵旨。”薛良辅忙躬身道。

    呷了口茶,胡万里才道:“监国在即,一应人等皆有封赏,佐卿有何想法?”

    胡万里会如何封赏他?这个问题薛良辅这些天也在暗暗猜测,毕竟他只是举人的功名,贸然授以高官,怕是难以服众,略微沉吟,他才道:“殿下,小琉球乃是殿下根本之地,属下愿回小琉球......。”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的一笑,道:“说的不错,家里不能没人守着,小琉球和吕宋合并一省,佐卿就出任左布政使罢。”

    一省之布政使乃是从二品大员,薛良辅不由的一愣,连忙道:“殿下,属下乃是白身,骤然高位,易招惹闲言碎语......。”

    “债多不愁,虱多不痒。”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朝野上下对本王的闲言碎语不会少,不在乎这一点,刘思武、李健、伍子顺这次都会赏赐爵位,你是文官,这次就暂不封爵,以后给你寻个立战功的机会,再赏赐爵位!”

    封爵!薛良辅、伍子顺都没想到胡万里居然会给他们封爵,二人连忙跪下来,道:“谢殿下厚恩。”

    “起来罢。”胡万里含笑道:“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黄昏时分,薛良辅才乘轿赶到‘怡然居’,一下轿,早就在门口候着的顾显仁连忙快步迎了上来,拱手道笑道:“佐卿兄......。”

    薛良辅含笑道:“这几日事情繁忙,累义安九候了。”

    “佐卿何须如此客气,酒宴都已经备好。”顾显仁伸手礼让道:“佐卿兄请——。”

    顾显仁并没人邀外人,久在官场厮混,他自然很清楚,什么时候人能多,什么时候人不能多,薛良辅在京师如今是炙手可热,想巴结他的官员多的是,他即便要笼络官员,也无须借这个机会,他当然不会犯傻,叫上一帮人来碍事。

    二人进的后院一个清雅的小院,叙礼落座之后,顾显仁便殷勤的为他斟了杯酒,叹道:“不知不觉间,已是一别十年,想起在漳州的时候,恍如就在昨日......。”

    十年!薛良辅亦有些感慨,想到嘉靖八年跟随胡万里到漳州府上任,当初何曾会想到能有今日,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情,十三年时间,胡万里从一名新科进士摇身一变成了大明的主宰!自个也从一名师爷成了朝廷的二品大员,而且还有封爵的机会!

    “人生苦短,世事无常。”薛良辅长叹了一声,道:“可惜靖海侯英年早逝......。”说着,便自己动手斟满三杯酒,在桌前祭奠,

    顾显仁没想到一句话就让薛良辅如此伤感,忙附和着道:“靖海侯天纵奇才,不想却英年早逝,真真是天妒英才。”

    “不提旧事。”薛良辅说着自斟自饮了一杯,才哈着酒气道:“我方从宫里出来,刻意在益王殿下提起义安兄的事情。”

    听的这话,顾显仁登时紧张的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的神情提前看出一丝端倪来,见他表情淡然。心里不由的有些忐忑,连忙起身为他斟了一杯酒,而后端坐着。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薛良辅也没心思吊他胃口,略微一顿,便道:“听闻提及义安兄在漳州府对靖海侯多有照拂,殿下颇为感慨,说义安兄乃是建昌府官员出身,与王府旧人无异,理当重用......。”

    听的这里。顾显仁登时心花怒放,王府旧人,益王这分明是要将他当做心腹!

    见他一脸兴奋之色。薛良辅微微一笑,接着道:“在下先跟义安兄透露一下,着迁南京太仆寺卿顾显仁为南京户部右侍郎,兼两淮盐运使。”

    户部右侍郎是正三品。比起仆寺卿只高了一级。但这个两淮盐运使却是非同小可,这是无数人眼红的位子,即便是规规矩矩,一年下来也是数十万两银子!顾显仁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一张脸立刻涨的通红,连忙起身,朝北方跪下,颤声道:“益王殿下天高地厚之恩。微臣无以回报,唯有谨守本分、洁身自好。”说罢便叩首。

    待的顾显仁起身落座。薛良辅才接着道:“益王殿下今年免赋税一年,但盐商富足,盐税银子,顾大人要尽快收集上来,多多益善,以为表率,也顺带将消息传出去,殿下要休整京师,增建官学,发放军饷,增加官俸,处处都需要银子,这事不能耽搁,另外,益王还令你留心盐务,估摸着,腾出手来,益王就要整顿盐务,顾大人的前程可全在这上面。”

    听的这番话,顾显仁已是完全的放下心来,益王确实是将他当做心腹对待的,当即他便正容道:“还请薛大人转告益王殿下,微臣必定尽心竭力,勤谨办差,绝不辜负殿下厚恩。”

    他如今已敢肯定,益王绝非胡万里假冒,若是胡万里,绝对不会如此重用他,定然会将他打发的远远的,来个明升暗降,赏个南洋布政使之类的,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薛大人,益王殿下既是急需银子,在下先赶赴扬州,如何?”

    薛良辅听的一笑,道:“三日后,便是百官恭请益王监国,义安兄何须急于一时?”

    顾显仁却是急于筹措银子,这可是展现他能力的机会,官也升了肥缺也到手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况且留下来也见不着益王,这段时间益王必然忙碌,哪有闲暇见他,他当即便笑道:“没钱家难当,在下也是想早日将银子筹措上来......。”

    “难的顾大人一片忠心。”薛良辅含笑道:“既是如此,我就为顾大人安排。”

    三日后一早,天光还未放亮,一众勋臣和文武官员纷纷聚集在午门前,来的不仅是南京的各部院的官员,福建、浙江、山东、以及南北直隶各省府大员大多都已赶来,江西、湖广、河南三省也有不少官员闻讯而来,这些官员自然都是看好益王,而且选择益王就意味着巨大的升迁机会,他们自然更倾向于益王。

    一众官员各自寻找着自己的圈子,同年同乡同差同地之类的官场圈子相互交杂,各个官员很快都能找到自己的圈子,扎堆的议论交流着各自的信息和在京师的见闻,要说胡万里进京之后的一系列举措,尤其是花银子的大手笔确实也令一众官员大开眼界。

    左侧门靠外侧,一群二品三品官员也同样在轻声的交谈着,就听一个胖子道:“益王财大气粗,这银子花的跟流水一般,舜俞兄高升户部尚书,日后可要多多照拂。”

    这胖子是浙江布政使司右布政娄志德,也是夏邦谟的同年,夏邦谟瞥了他一眼,才笑道:“你也说了,益王花银子就跟流水一般,再多的银子也经不住如此花,户部的日子未必好过。”

    “这可未必。”南京吏部右侍郎张治接过话头道:“益王虽然说花钱如流水,但却都是花在了刀刃上,而且是花的自家的私房钱......。”

    听的这话,众人都是点头赞同,嘉靖御极这些年,国库空虚,灾荒和战事不断,偏偏嘉靖还要穷折腾,又是斋醮,还要大兴土木,益王花银子虽然花的猛,却是用在训练新军、安抚稳定民心。改善民生方面,老百姓和兵丁受益。

    夏邦谟轻叹了一声,道:“银子都花在刀刃上是不错。但十多万新军,一年的军饷就是四百万,朝廷如何养的起?”

    “夏大人多虑了不是。”南京吏部右侍郎许成名含笑道:“朝廷这点子家底,益王岂有不知之理?益王敢如此养兵必有依仗,听闻倭国如今每年的进贡就高达百万银元,东兴港一个玻璃的经销权在南北直隶就卖二百多万银元......。”

    这事一众大员进京就听说了,谁也想不到东兴港的玻璃居然能象卖盐一般划分地域。都是大为感慨,一直没吭声的巡抚山东都御史曾铣接过话头道:“益王生财有道,练兵有方。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朝廷这往后的日子必然比以前要强上数倍.......。”

    “宫门开了......。”一人轻声提醒道。

    一见宫门大开,一众勋臣官员连忙收声,各自按品级高低列好队。而后鱼贯而入。进了宫,径直往皇极门而去,皇极门号称国门,进了午门,过了金水桥便是,一众官员在皇极门前不敢再交头接耳,一个个都神情肃然的躬身垂手站立,等候在益王的到来。

    听闻太监禀报吉时已到。胡万里才缓步前往皇极门,之所以选择在皇极门。是因为皇极门是御门听政的地方,原本胡万里还有些好奇,御门听政,大明是选择在皇极门,大清是选择在乾清门,虽然地点不同,但却都是选择了在露天进行听政,故宫并不缺大殿,为什么要选择露天?

    旁敲侧击之下,他才明白,之所以御门听政选择在露天进行,是因为天子是承天命而治百姓,露天听政是不欺天,是一种敬畏,是一种恭谨,是一种坦诚,以示光明正大!

    “啪啪啪”三声静鞭响过之后,偌大的广场上登时痰咳不闻,所有人都低眉垂眼,不敢直视,胡万里缓步走上踏上皇极门的丹陛,一眼便瞧见丹陛下黑压压一大片的文武官员,他心情不由的稍稍有些激荡,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在百官的跪迎下缓步登上宝座,缓缓落座。

    成国公朱希忠、翟銮听的一声轻咳,两人连忙跨步出列,一撩前袍跪下扬声道:“西北鞑靼屡屡侵边,皇上巡视西北,久无音讯......值此多事之秋,国不可一日无主,益王敬天惟谨,广施仁政,见识卓远,素有贤名......,微臣等恭请益王殿下抚军监国,裁决中外政务。”

    话音一落,一众文武大臣立刻跪下,齐声道:“微臣等恭请益王殿下监国!恭请益王殿下监国!恭请益王殿下监国!”

    巨大的声浪在广场上回荡,胡万里虽然心里觉的好笑,脸上却是绷的紧紧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瞥向天空,一轮初生的红日正缓缓升起,满天都是五彩缤纷的彩霞,他心里不由一喜,钦天监也不都是吃干饭的,选定的日子和吉时果然吉祥!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才平看向午门,扬声道:“本王身为国家至亲,宪宗之后,屏藩亲王,国家有难,自当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话一落音,午门正中门楼左右的两座阙亭登时钟鼓齐鸣,待的钟鼓声一停,太监苏云路便高声喝道:“见礼!跪——!拜——!叩首——!”

    所有文武官员立刻随着口令一遍遍的起身跪拜叩首,胡万里心神微微有些激荡,大明皇帝例来都是先监国后登基,倒是朱棣和嘉靖两个是例外,朱棣不用说了,靖难不知怎么弄建文帝,他没经过监国的程序直接登基,嘉靖这家伙坚持他是继统不继嗣,所以也就直接登基,他倒是也想直接登基来着,但嘉靖没死,他根本没可能直接登基。

    不过,登基不登基,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监国与登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名分不同而已,监国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号施令,掌控天下!嘉靖蹦跶不了几日!

    听的苏云路拉长声音的高喝“礼毕。”胡万里才收回心神,扫了一眼分列两旁的文武大臣,才沉声道:“宣!”

    苏云路连忙从身旁的小太监手上取过一卷诏书,展开大声念道:“靖海侯胡万里,开发小琉球,创建东兴港舰队,研发火器,兴办农学院.......征南洋、征安南、征倭国、征澳洲,威震四海,为大明开疆拓土,开拓海外五大行省,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赠鼎国公,谥忠勇,世袭罔替!”

    谁也没料想到,益王监国,第一个便是追封靖海侯胡万里,而且是世袭罔替的国公,一个个心里都是暗暗惊讶,难道真若传闻所言,胡万里本就是益王殿下的人?真要如此,以胡万里的功劳,封个国公,那可是一点也不过份,前面那些个功劳都不说,仅仅是为大明开拓海外的五大行省,封个国公就绰绰有余,就是封王也不为过,徐达还是中山王呢。

    薛良辅却是暗赞了一声,妙!如此一来,不仅坐实了胡万里就是益王的人,也坐实了小琉球东兴港就是益王一手开创的,间接的消除了众人心头的疑虑,而且也利于招揽东兴港以及护卫队的人心,更不会有人怀疑,益王就是胡万里冒名顶替的!(未完待续。。)

第470章 雄辩

    自己给自己加官晋爵,胡万里亦是暗自好笑,却刻意将一张脸绷的紧紧的,苏云路念完,见没人出来谢恩,不由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好在想巴结益王这几员干将的官员不少,连忙在旁轻声提醒,薛良辅、刘思武、李健、伍子顺等四人才回过神来,连忙出列,跪下代以前的旧主谢恩。

    苏云路回首看了胡万里一眼,见他颌首,便抽过第二卷诏书展开念道:“刘思武、李健、伍子顺东征西讨,战功赫赫,于国有开疆拓土之功......,着分赐东洋伯、南洋伯、西洋伯。”

    刘思武、李健、伍子顺三人连忙再次跪下谢恩,三人都胀的一脸通红,心里激动不已,虽说只是一个伯爵,但三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开始,以后的爵位必然会随着战功的累积而逐步攀升,不说海外还有大仗要打,就是西北马上就面临着一场大战,一战功成,至少就是一个侯爵!

    见的刘思武三人封爵,一众武将心里登时就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有东兴港那般犀利的火器和奢侈的实弹训练,什么兵练不出来?什么地方征服不了?看来还的跟对人!不过,如今他们也算是跟对了人,不过是迟了点而已,却也不是太迟,益王还没正式登基,靖难之役还没有结束,他们还有机会!

    一众文官对此却不甚关心,朱棣靖难之后,封赏的公侯伯多了去了,益王只封三个伯爵算什么,他们更关心的是接下来益王对官员的调整,那才是重头戏!

    没让众人久等,苏云路接着就展开一卷诏书公布了益王对京师官员的调整。

    翟銮掌内阁。

    升夏邦谟户部尚书。晋文渊阁大学士。

    升南京兵部右侍郎闵楷为礼部尚书。

    升南京大理寺卿王学夔为刑部侍郎。

    迁南京吏部右侍郎张治为吏部左侍郎。

    升巡抚山东都御史曾铣为兵部左侍郎。

    升南京太仆寺卿顾显仁为南京户部右侍郎,兼两淮盐运使。

    ...........。

    薛良辅凝神听了半晌,直到最后,才听的苏云路提高声音道:“大小琉球以及吕宋诸岛合并一省——琉球行省,着薛良辅任琉球左布政使。”

    听的最后一句,一众官员不由的又羡又嫉。薛良辅是京师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众官员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虽说他是益王跟前的红人,但从白身骤然擢拔到二品大员,这也太过骇人听闻,这个先例一开,等若是打开了幸进之门,这让他们这些个苦巴巴熬资历的进士出身的官员情何以堪?

    虽然心中极度不满,但一众官员却没人敢做仗马嘶鸣。今儿是什么日子,益王监国头一天,这时候谏言,那不是跟自个的前程过不去?被点到名的纷纷出列跪拜谢恩,刚刚起身,就听的后列传出一个声音,“启奏殿下,微臣左佥都御史杨爵有事启奏。”

    还真有胆子大的!又是这个傻大胆杨爵!一众文武官员心里都是一惊。这家伙才被益王擢拔,何以如此不知轻重?不过。也正好借这机会看看益王对待言官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自大礼仪之争后,嘉靖对言官可谓是深恶痛绝,拒谏立威,廷杖言官以及公卿,已是习以为常,每年都少不了被无情打击的言官。

    胡万里抬头瞥了一眼出列跪在地上的杨爵。心里很清楚他要做什么,不过这胆子也确实太大了,居然在这种场合谏言!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准奏。”

    听的准奏。杨爵连忙起身上前跪下,朗声道:“朝廷自有纲常制度,薛良辅纵有大功,亦不适宜骤然擢拔为朝廷二品大员,如此大开幸进之门,如何安抚天下士子?微臣恳祈殿下慎思!”

    胡万里一沉吟,便颌首道:“言之有理。”

    凝神静听的一众官员不由的暗暗诧异,益王竟然如此好说话?稍稍了解他秉性的翟銮却是竖起了耳朵,他很清楚,这主子绝对不是好说话的主,定下来的事情哪有轻易能够更改的?更何况这是涉及到小琉球东兴港薛良辅的事情。

    果然,胡万里略微一顿,便道:“小琉球和吕宋,自开发以来,政治经济军事律法赋税等各方面都迥异于大明其他各省,薛良辅虽无官身,但数年来一直打理着小琉球的大小事务,他既不宜破格擢拔,你们推荐几个适宜的人选给我。”

    听的这话,杨爵不由一愣,这不是耍赖嘛,我只是言官,举荐官员的事情跟我可没半点关系,他当即便躬身道:“回殿下,微臣只是言官,其职在于谏言政令得失,军民休戚,百官邪恶;举才荐能,乃是阁臣之职,微臣不敢僭越。”

    听的这话,翟銮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琉球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益王起家的地方,东兴港护卫队的大本营,军工作坊,玻璃作坊,造船作坊、东兴港舰队,最大的海贸港口都在小琉球,不是益王的亲信,谁去小琉球都只是一个摆设!

    略一沉吟,他才出列跪下道:“太祖高皇帝鼎定天下之时,一众文臣武将谁个不是起于布衣,列于朝堂!小琉球开发已有十余年,薛良辅系殿下拔擢于微末,忠心耿耿,功勋卓著,实是出任琉球行省左布政使之最佳人选,殿下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实是朝廷之福。”

    “此言甚是。”站在前列的衡王朱厚燆连忙站出来力挺,道:“非常时期,岂能处处拘泥成法?自当不拘一格拔擢人才。”

    见的衡王出来力挺,胡万里不由微微颌首,正准备顺水推舟,却是一眼瞥见御史李乘云、户科给事中胡汝霖两人身形一动,他眉头一皱,暗忖这些个言官还真是不知好歹。前仆后继,索性借着这个机会说开去。

    眼见二人出列,快步走到尾列,他当即沉声道:“小琉球处处皆不拘泥成法,时时处处追求创新,火器如此。造船如此,管理如此,用人也是如此,正因为不拘泥成法,小琉球方能在短短十余年发展到今日这地步,孰优孰劣,你们都应该心知肚明!”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祖宗成法要不要?要!但不能抱残守缺,不能一成不变!如今大明海外五大行省。疆域扩张了一倍,百年海禁,还禁不禁?当然不能禁!倭国金银矿产富饶,年产白银两百万两,取不取?美洲超大银矿,年产白银千万两,取不取?

    当然要取!天授弗用,反受其咎。天授弗取,反受其害!诸位都是饱学之士。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明白,开海禁,对海外用兵,都有悖于祖宗成法,自然就不能够拘泥成法!

    小琉球各府县的官员,大多都是生员。但小琉球这些年来,一样打理的井井有条,民丰物阜,欣欣向荣!本王有意将琉球行省作为一个特殊行省,现有的一切都不改变。管理官员也是如此!”

    谁也没料到益王居然会借着杨爵反对拔擢薛良辅之事而借题发挥,不仅明确的提出要更改祖宗成法,而且还要对海外大举用兵,将琉球行省设为一个特殊的行省!更令他们震惊的是海外居然有如此大的银矿,倭国一年二百万白银的产量就已经让他们无比的震撼,美洲一年千万两白银的产量更令的他们眼睛充血!

    一年一千万两白银,那是什么慨念?一个个都被这番话撩拨的热血沸腾,取!凭什么不取!没能力取就算了,有能力取而不取,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大明一年的赋税才多少?将所有的米麦绢布都折成银子,一年也就一千万两有余而已,如此巨大的银矿凭什么不取,那能够养多少兵丁?

    就在一众官员无比心热之时,杨爵不合时宜的开口道:“殿下,国虽大,好战必亡,海外纵使富足,也不宜大举用兵。”

    胡万里对他已是无语了,不想御史李乘云、户科给事中胡汝霖两人亦是双双跪下道:“启奏殿下,微臣李乘云、胡汝霖有事启奏。”

    “准!”胡万里沉声道,暗忖难怪嘉靖厌恶这些个言官,也不是没有道理,得抽时间将言官都组织学习一下这天下大势,再安排他们去小琉球看看眼界,要不然以后定然天天在耳边呱噪。

    户科给事中胡汝霖上前跪奏道:“禀殿下,圣人言,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琉球行省若是别具一格,天下官员士绅百姓难以归心,不利于海外五省融入大明,微臣恳祈殿下三思。”

    “微臣附议。”御史李乘云个着朗声道。

    胡万里扫了阶下众勋贵和文武百官一眼,缓缓说道:“之所以要将琉球行省设为特省,是因为本王察觉琉球行省的制度律例不仅能够富国强兵,而且能极大改善百姓生活,本王并非是刻意要将琉球行省特殊化,而且是因为本王认为琉球行省如今并不完善,还需要不断改进,一旦完善之后,将逐步在大明推行!

    琉球行省开发时间不长,但一年赋税近百万,百姓特别是农民的赋税比两京十三省要低的多,士绅商贾百姓也远比其他省富足,东兴港快船航速极快,天津卫至小琉球,顺风不过七八日便可抵达,本王会分批组织京师及对方官员前往琉球行省考察,以后新科进士观政一律改为两年,京师一年,小琉球一年。”

    琉球行省一年赋税近百万!一众官员都是暗暗惊讶,小琉球可没多少人,这一点他们都是清楚的,而且开发时间也不长,吕宋就更不要说了,听说人口少的可怜,只有几万人,就这样子,一年的赋税能达百万?难道是海贸征税?

    胡万里微微一顿,瞥了杨爵三人一眼,才淡淡的道:“读圣贤书,不要断章取义,要学其精髓!国虽大,好战必亡。圣贤为何如此说?是在何种背景之下如此说的?当时一国有多大?如今大明又有多大?以前战争的消耗有多大?如今的战争消耗又有多大?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环境不同,国情不同。岂能一言以蔽之?不沉下心来细细体会琢磨对比,一味的生搬硬套,说轻点,这是渎职,说严重点,这是误国!”

    听的胡万里一连串的反诘。杨爵的额头不由微微见汗,胡万里这话确实说的极有见地,春秋战国时的情形与大明如今的情形已是完全不同,不等他自省,胡万里已是接着道:“今日之大明,人口众多,疆域辽阔,远强于盛唐强汉!

    海外征伐,也非是以前动辄十数万甚至是数十万大军。尤其是海外征伐!东兴港东征西讨,四处征伐,历来只是二三万大军出动,以大明如今之国力,足以轻松支持二三万大军长年在外征伐,更重要的一点是,海外征伐是以开疆拓土,掠夺资源财富为目的。不仅不会衰竭国力,反而有益于国力的大幅快速增长。

    别跟本王说什么兼爱、仁爱、非攻、正义、知兵非好战。穷兵黩武,怀柔远来,万国来朝之类的,如今世道变了!航海的迅速发展,高产抗寒抗旱作物的普及推广,人口的快速增长。土地兼并严重,贫富悬殊增大,社会矛盾尖锐,已经逼迫大明必须向外扩张!

    就说美洲的超大银矿,年产白银在千万两以上。你们应该很好奇,本王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因为西洋的西班牙国正在开采,而且已经开采了十多年了,随着航海的迅猛发展,海船越来越大,数量越来越多,咱们如今又回到了春秋战国时代,这是一个新的战国时代!

    这是一个海上强国争霸天下,争霸世界的时代!大明只是其中的一个海上强国而已!任由西洋的西班牙国开采美洲的超大银矿,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巨大的灾难!国虽大,好战未必会亡,但若怯战,则必定会亡!

    不患贫而患不均,也同样是生搬硬套!一味的追求平衡,或许利于稳定,但不利于发展,大明如今不仅要求稳,而且要稳步发展,别总是只盯着大明这一亩三分地上,要学会将大明看成是这世界的一隅之地来考虑问题......。”

    听的胡万里滔滔不绝,杨爵、李乘云、胡汝霖三人跪的膝盖生痛,浑身僵硬,谁也没料想到益王竟然如此好口才,几句圣人圣言被他翻来覆去,揉碎了掰开来,贬的一无是处,偏偏他还说的振振有词,三人一时间也无法辩驳,航海的迅速发展,弗朗机人打上门来,这都是不争的事实,至于美洲的银矿,什么西班牙国,三人根本就没有听闻过,天知道是真是假?

    眼见的三个言官跪在地上哑口无言,一众藩王勋臣和文武大员不由的暗自咋舌,大明鲜见有皇帝侃侃而谈辩驳的言官哑口无言的,这主子可真是好辩才!更令他们震撼的是益王所说的战国时代来临的话,难道大明要面临着一场巨大的世界争霸的战争?

    一众文官想想也就罢了,毕竟胡万里说的很清楚,这是海上争霸,以东兴港舰队的强大,不可能会波及到大陆,但一众武将却是心花怒放,大明若是真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的世界争霸战,武将扬眉吐气的日子就来临了,得赶紧找机会学习海战,大明以后的主要战场是在海上!

    鲁王朱观熑、衡王朱厚燆、德王朱载墱三人则是暗暗欣喜,胡万里这一番话,无疑是表明了大明要向海外大肆扩张的雄心,那海外分封的事情则是铁板钉钉,绝对不是一句虚言,大明藩王看来真是有望恢复立国之初的辉煌!

    足足一个时辰,朝会才散,随着一众官员出宫,京师的各大茶楼酒楼立即便热闹起来,升迁的官员纷纷摆酒设宴庆贺,不独是为了庆贺,也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联络感情,攀攀交情,最受欢迎的当然是京官了。

    由巡抚山东都御史升为兵部左侍郎的曾铣自然是大受欢迎,曾铣,字子重,江都人,嘉靖八年三甲进士,与胡万里是同年,却比胡万里更年轻,才三十四岁,初授官福建长乐知县,因平定辽阳兵变,擢为大理寺丞,迁升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

    虽说是同年,又同在福建为官,但胡万里与曾铣却一直没有交集,也没什么印象,在京师观政之时两人也没什么往来,在看了曾铣的履历,得知是同年之后,胡万里便大胆的擢拔了他,嘉靖八年的同年,他不能不用,否则容易引人生疑,而这个没有什么印象,又是一别十多年的同年就是最好的人选,当然,曾铣的军事才干也是胡万里擢拔他的原因。

    虽然一众官员邀请曾铣赴宴的多,但曾铣却没能赴宴,才吃完早点,一名护卫队军官便找到了他,通告他东洋伯刘思武在军营设宴以待,京师谁不知道刘思武是益王跟前的红人,曾铣自然不敢怠慢,匆匆赶往西直门外。(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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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朝是大明中期牛人辈出的时代,亦是党争最激烈的时代 夏言、严嵩、徐阶、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海瑞、陆炳 嘉靖八年,又一牛人横空出世...... 忠臣太累,清官太穷,打工太苦,既然来了,岂能活的太累 文臣武将,忠臣奸臣,不服的统统打倒,再踏上一只脚 大同婆姨,扬州瘦马,西湖船娘,看上的全部收入后院 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不交钱的不准进马六甲 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率性而为,活出自己的精彩来迷茫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茫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茫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