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张璁回京
细细看完周期雍的折子,嘉靖半晌没有吭声,对胡万里他确实甚为看重,三年来这个年轻的臣子带给他无数的惊喜和憧憬,铸发银元,统一全国的铜钱,彻底消除钱弊,在全国推广北方官话,解决地方官吏本末倒置的难题,推广抗寒抗旱农作物,增加北方各省的粮食产量,桩桩都是利国利民的盖世之功,一旦卓见成效,他这个以旁支入嗣大统的皇帝足以超越大明的历代帝皇!甚至能够开创大明未有之盛世!
对胡万里,他自问也从未薄待,入仕三年就从七品擢拔到四品,从边远的福建漳州调到繁华富庶的南京,数次被攻讦都是他出面极力维护,上疏建言的革新举措他也是上一本准一本,原本还想着创下一段君臣际遇的佳话,不料对方竟然稍遇挫折就径直封印挂冠而去,这让他情何以堪?对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上?百官攻讦又如何,难道朕堂堂天子,还维护不了你?还要你封印挂冠避祸?
半晌不闻嘉靖吭声,夏言微微抬起身,飞快的瞥了他一眼,见其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心里不免隐隐有些担忧,胡万里的功劳他岂能不知,也知嘉靖素来对他另眼相待,这万一嘉靖舍不的放走如此人才,下诏褒奖慰留,那就适得其反了,而且也不利于攻讦三权分立。
三权分立侵害文官整体的利益,他虽然与礼仪派不合,但在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上还是坚守立场的,不行,得引导嘉靖,彻底断绝胡万里的仕途。
李时也在偷窥嘉靖的脸色,见其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猛然想到错漏了一个可能,虽然历来官员封印挂冠,就没有下旨挽留的先例,但嘉靖年轻,又赏识胡万里,若是不顾非议下旨挽留胡万里。那会是什么情形?必然朝野大哗,勋臣也会信心大振再度挑起对三权分立的争议,即将到京的张璁也将无法自处。
想到这里,他心里既忐忑,又惊惧,既怕嘉靖雷霆震怒迁怒到攻讦胡万里的官员,又担心嘉靖任性而为,执意要留下胡万里。
“禀皇上。”夏言略微思忖之后,便开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官员致仕请辞,朝廷皆有一定之规,胡万里身为四品高官,不经请旨,不待吏部批复,便擅自封印挂冠而去,实是沽名钓誉。蔑视朝廷......此风不可长,天下官员若皆如此。朝廷尊严何在?微臣恳祈皇上下旨,明喻天下,官员但凡封印挂冠者,用不叙永,且严查其有无贪腐行为,以正朝廷纲纪。以护朝廷尊严。”
见夏言落井下石想彻底断绝胡万里的仕途,李时心里不由一惊,担心这话会激怒嘉靖,原本来时他就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见嘉靖没有吭声。他这才大着胆子道:“夏尚书这话,微臣不敢苟同,胡万里因三权分立一事,倍遭攻讦,声名扫地,何须再沽名钓誉?
诚如应天府府尹周期雍奏折上所言,胡万里封印挂冠,实是以其一己之前程换取慈善彩票不再被攻讦,微臣窃以为,胡万里封印挂冠,实是情非得已,并无蔑视朝廷之意,请皇上明鉴。
再则,历来封印挂冠之官员,罕有复出者,吏部亦有不成文之规定,实无必要多此一举,对于严查封印挂冠之官员,微臣亦是大加赞同,确有必要,以防贪官污吏以此逃避清查,着刑部下文清查胡万里任上有无贪腐行为即可,日后亦有例可循。”
听的李时逐条驳斥他的话,夏言当即反唇相讥道:“朝廷纲纪岂容随意践踏,约定俗成又岂能.....。”
“够了。”嘉靖沉声喝道,夏言一愣,立刻意识到不妙,连忙识趣的闭口不言,嘉靖这才看向李时,道:“宗易对此是何看法?”
“回皇上。”李时忙躬身道:“胡万里虽然封印挂冠,仍不忘维护朝廷信誉,承诺对鱼台两府六县之赈济以及南京的赈济重建工程负责到底,足见其行事并不任性,这其中恐另有隐衷,微臣窃以为,应暂候两日,待胡万里请辞的奏疏送来之后,再做定夺。”
暂候两日?胡万里封印挂冠而去便不知所踪,若是真心离去,这时间拖的越久,就越难寻其踪迹,嘉靖是真心不想失去这个人才,胡万里上疏建言的月港开海和三权分立,他隐隐觉的后面还大有文章,但就此下旨挽留,他又有些抹不开脸面,一时间不由有些患得患失。
见他迟疑,李时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统御华夏,抚有万方,赏罚分明......。”
听的这话,嘉靖不由微微一笑,李时这是暗示他胡万里即便是封印挂冠而去,也逃不脱他的手掌心,要起复胡万里,完全可以从他的功劳入手,微微颌首,他便道:“那就缓两日,你们都先退下。”
待的两人退出,嘉靖也无心批阅奏折,起身在暖阁缓缓的踱步,胡万里封印挂冠这事颇为蹊跷,仅仅只是为了避祸?怕是没那么简单,朕和张璁都会保他,他岂能不知?避免彩票不受攻讦?也纯粹是借口,他如此做是什么目的?为了三权分立?也不对,徐鹏举上疏建武学,明摆着是他的主意,明知可徐徐图之,他岂会做无谓的坚持?
越想他越觉的蹊跷,这家伙不会是真的想抽身而退吧?在暖阁里转了几圈,他才停下脚步,对外吩咐道:“来人。”
“奴婢在。”近身侍候的太监忙躬身进来跪下道。
嘉靖沉声吩咐道:“马上将骆安叫来,要快。”
不过半个时辰,锦衣卫指挥使俗称锦衣总宪的骆安便脚步匆忙的进来,躬身跪下道:“微臣骆安叩见皇上。”
嘉靖看了他一眼,才道:“应天府府丞胡万里,听说过没有?”
胡万里虽然只是四品绿豆大的官,但是京师官场中的名头却着实不小,骆安身为锦衣总宪岂能没听说过,当即便道:“回皇上,微臣听闻过。”
“他于冬月十八,在应天府府衙封印挂冠而去,随即不知踪迹。”嘉靖缓缓说道:“朕估摸着他不会回西安,应该还在江南,马上派人打探他的踪迹,不能惊动他,有消息马上回禀。”
打探胡万里的踪迹?皇上对他如此重视?骆安微微一怔,忙道:“微臣尊旨。”
胡万里封印挂冠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师传扬开来,自然是引的议论纷纷,一众文官原本还颇觉欣喜,但随着这几日尽量不要上疏反对三权分立的警告传开,一个个这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嘉靖对三权分立一直还没有表态,胡万里这个三权分立的始作俑者的封印挂冠很可能会影响到嘉靖对三权分立的态度。
反应最大的当数周志伟、魏一恭、赵文华三人,胡万里封印挂冠的消息对他们三人来说无异于是五雷轰顶,张璁上疏反对三权分立,三人就已经不敢出门了,胡万里这一封印挂冠,三人彻底没了指望。
东长安街东头周志伟的小院里,周志伟、魏一恭、赵文华三人愁眉苦脸的围着个火锅喝闷酒,半晌,赵文华才长叹一口气,道:“这次跟着胡长青算是连老本都输光了,十年寒窗,金榜题名,都是过眼烟云。”
“倒更象黄粱一梦。”魏一恭苦笑道:“而且这梦还忒短。”
看了二人一眼,周志伟才道:“长青既然已封印挂冠,咱们这回算是彻底的赌输了,当初都是我怂恿两位......。”
“本中千万别这么说。”魏一恭放下酒杯道:“当初都是咱们自愿的,要说,这都是命,咱谁也不怨,我就不明白了,胡长青怎么会封印挂冠?凭着他这几年的功劳,皇上和恩师再怎么着也会保他,他咋就想不开呢?”
“人各有志。”赵文华看了二人一眼,道:“长青长袖善舞,生财有道,我要有他那才干,也不在这里受这份窝囊气。”
“经商岂能与做官相提并论?”周志伟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世道不同了。”赵文华微微叹道:“士子经商在江南已是寻常,官员有时还的看富商巨贾的脸色呢。”
“别扯远了。”魏一恭起身给二人斟了杯酒,道:“长青封印挂冠了,咱们怎么办?跟着辞官?”
“胡长青封印挂冠,他们必然将矛头对准咱们几个支持三权分立的。”周志伟沉声道:“乘着他们还没攻讦,辞官是上策。”
“那是封印挂冠?还是辞官归隐?”
“辞官归隐吧。”周志伟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恩师还是首辅,日后不定还有起复的机会。”
三日后,周志伟、魏一恭、赵文华三人请辞的折子便由吏部转到了李时的案头,李时看过之后暗骂了一声滑头,便将三份折子往屉子里一丢,这三人都是张璁的得意门生,吏部不敢做主,他也不好做主,这事要么等胡万里的事情定下来,要么等张璁回来再说。
一中书这时躬身进来禀报道:“禀阁老,首辅大人张阁老进宫了。”(未完待续。。)
第292章 嘉靖的处置
张璁回京了?李时微微一怔,怎的竟然一点风声也没听闻,他好快的脚程,想来一路皆是轻车简从,日夜兼程,如此也好,张璁这个正主儿回京了,他也可以松口气了,这段时间内阁就他和方献夫两人,事情又多,着实是累的够呛,屏退中书,他又拉开屉子,将周志伟三人请辞的折子取了出来,张璁既然回来了,这事就不能搁置了。
不知道张璁得是否知道胡万里封印挂冠的消息?胡万里如此行事有脱离门墙之嫌,不知道张璁会怎么想?想到这里,他猛的冒出一个念头,这事该不会是两师徒协商好的吧?张璁由温州北上,胡万里就在南京,两人难道没见面?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个中书又躬身进来道:“禀阁老,应天府府丞胡万里的折子送来了。”说着便将两份折子躬身呈了上来。
哼,事情都撞一块了,李时取过上面的折子翻开看了看,眉头便皱了起来,胡万里这份折子就是中规中矩的辞官归隐的奏疏,完全是公事奏对的格局,干巴巴的,他不由暗自诧异,这小子想干什么?铁了心决断仕途?
他赶紧的翻开第二份折子,胡万里第二份折子说的是彩票争议颇多,毁誉参半,不宜纳入朝廷管理,恳祈成立民间机构——大明慈善会,以专门管理彩票事宜,负责赈济慈善事宜。看完折子,他不由暗笑,亏这小子想的出来,竟然以这法子来堵天下悠悠之口,倒是周期雍的五百里加急累的他虚惊了几日。
乘着张璁还在乾清宫,这折子得赶紧的给嘉靖送去,想到这里。他便站起身来,想了想,又将周志伟三人请辞的折子取过来,心里暗笑,胡万里辞官是玩的障眼法,你们仨也不明就里的跟着辞。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想着,便快步出了值房,两个中书见他拿着折子快步出了门,也来不及准备手炉,抄起大氅便追了上去。
午时过后,也没官员觐见,李时在乾清门禀报之后,很快就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乾清宫西暖阁。飞快的瞥了签着身子斜坐在嘉靖下首的张璁一眼,见他气色还好,不由放下心来,上前躬身跪下行礼之后,他便朗声道:”禀皇上,应天府府丞胡万里请辞的折子送来了。”说着便躬身呈了上去。
嘉靖看了一眼李时,又看了看张璁,这才接过折子。将两份折子略略翻看了看,他也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亏的他还叫锦衣卫去追查他的踪迹,闹了半晌,他是要规范对彩票的管理,这一手玩的漂亮,既避免了百官对他的攻讦,又为朝廷正了名。等彩票推广开来,管理规范了之后,再调他回来。
微微沉吟,他便将胡万里的折子递给张璁道:“秉用也看看。”说着便翻看下面还有几份折子,原来是周志伟三人请辞的奏疏。略微思忖,他便道:“对于大明慈善会,秉用和宗易有何看法?”
张璁还没进京就听闻了胡万里封印挂冠的事,见到这份折子,疑虑尽去,心里亦是轻松不少,听的嘉靖发问,他微微欠身道:“回皇上,胡万里的担忧不无道理,慈善彩票虽有诸般益处,但害处亦是显而易见,确实不亦纳入户部或是地方衙门管理,筹建非官方机构加以管理,实有必要。”
“微臣附议。”李时躬身道,他一路都在考虑这事,想的更透彻,“彩票名声不佳,宫里和朝廷确实不亦插手,再则,地方衙门也不宜管理,地方主官三年一任,若由地方衙门管理,极易滋生**,也不利于彩票长期持久的发展。
筹建民间机构加以管理彩票的发行和负责地方赈济慈善公益事宜自然最为妥当,不过,大明慈善若是纯粹的民间机构,又恐遭受地方盘剥,形成恶性循环,最终难以为继。”
这确实是个问题,彩票厚利,若无背景,地方官岂有不盘剥之理?彩票遭受盘剥,只能是减少中奖几率,久而久之,必然是难以为继,微微沉吟,嘉靖才道:“宗易既然考虑到这个问题,可有解决之法?”
“微臣惭愧。”李时躬身道:“并无良法。”
微微沉吟,嘉靖才道:“胡万里既然提出筹建大明慈善会,定然会制定出一套详细的管理监督制度,这事让他去琢磨。”稍一迟疑,他才接着道:“彩票的声誉确实颇多争议,每年上缴朝廷数十万两银子,传出去有碍朝廷的声誉,朕倒是希望慈善彩票能够担起赈济慈善事宜,不过,彩票才初起步,无力承担......。”
听的这话,张璁有些警惕,他是深知这主子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今朝廷穷的叮当响,他会将到手的银子往外推?不定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嘉靖看了二人一眼,就接着道:“以五年为期,不要彩票上缴任务,令其与南京户部完成新旧铜钱的兑换,统一全国的货币,二位以为是否可行?”
听的这话,张璁连忙问道:“那铸发银元的利润......。”
“自然是上缴国库。”嘉靖微微笑道:“朝廷如今也是处处缺钱,实无余钱统一铜钱,而早统一铜钱一日,百姓则早受益一日,此事不宜再拖。”
这算盘打的够精了,推行钱法革新,统一全国货币,不仅不掏一个大子儿,还要赚取铸发银元的利润,而且要五年内完成,张璁登时无语,略微沉吟,他才道:“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妄言,容微臣详细询问户部之后,再回皇上。”
嘉靖是要张璁问胡万里,他却说要问户部,明摆着是推脱,正想敲打他一下,眼光却落在了周志伟三人请辞的折子上,他心里不由一动,微微沉吟,才道:“钱法革新,关系到天下万民,确实不容轻忽。”说着,他拿起那三份折子道:“周志伟三人糊涂,少不更事,着一并革职,发往大明慈善会效力。”(未完待续。。)
第293章 被坑
次日,周志伟三人被罢官革职,发往大明慈善会效力的谕旨便被刊载在邸报上明发天下,立时就引起了朝野上下的热议,倡言三权分立的胡万里封印挂冠,支持三权分立的周志伟三人接着又被罢官革职,嘉靖对三权分立的态度已是不言而喻,这道谕旨一出,两个多月来的文武之争将以文官完胜而终结。
不过,在弄清楚大明慈善会的来龙去脉之后,却没人能够高兴的起来,不消说,慈善会的会长肯定是胡万里担任,嘉靖又刻意将周志伟三人发往慈善会,这是什么意思?门内撒土迷外人眼?
张璁对此却是心满意足,不管怎么说,嘉靖至少是明面上否定了三权分立,文武之争至此也将落下帷幕,朝局也将趋于平稳,胡万里、周志伟四人虽然受了不小的委屈,那也只是暂时的。
对于嘉靖将周志伟三人发往慈善会,他心里很清楚,这是逼迫胡万里同意新旧铜钱兑换,胡万里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还的为周志伟三人的起复考虑,而一旦统一全国的货币,周志伟三人的起复也就顺理成章。
一圈下来,只是苦了胡万里一个,新旧铜钱兑换不是易事,抗寒抗旱耐贫瘠农作物的推广也不能耽搁,的给他补充些人手,从宝泉局和宝源局给他抽调一批人手,漳州农学院也的遣派人手分担,否则他纵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杭州,拱墅码头,还不知道被嘉靖狠狠坑了一把的胡万里快步踏上了码头,一群兜生意的轿夫车夫随即围了上来,乱哄哄的用着官话道:“客官去哪里,用轿子吗?”“客官。看你们人不少,用马车吧,保证价钱公道。”
胡万里听的一笑,价钱公道?码头上这些个轿夫车夫宰客那可是一个比一个狠,在后世这种情形他可是见的多了,薛良辅随后跟了上来。他也知道码头上三教九流混杂,看了看天色,便有意大声道:“东翁,才是晌午,是先去署衙还是先找个酒楼?”
胡万里、薛良辅二人都是一身书生打扮,听的二人一开口又是东翁、又是署衙的,一众轿夫车夫登时散去大半,官员他们可惹不起,见这情形。胡万里不由微微一笑,道:“有知道博乐园的吗?”
“客官说的可是御街的博乐园?准备发行彩票的那个?”一个车夫迟疑着道。
“对,就是那个博乐园。”胡万里点头道:“要三辆车。”薛良辅带有一个小厮,他不仅有小厮还有四个扈从,一辆马车是肯定不行的。
“客官,那地方可不近,这价钱......。”
“放心,少不了你的。”胡万里含笑道。
听的直接去博乐园。薛良辅不由有些迟疑,胡万里封印挂冠的消息肯定早已传到杭州。他又在前几日才加收杭州的押金,天知道杭州的这些个股东会怎么想,贸然上门却是有些不妥,当下,他便提醒着道:“东翁,是否先打探一下再说。”
“不用。来杭州就是给他们吃定心丸的。”胡万里不以为意的笑道,徐清曼必然能够稳定那些个股东,根本无须担心。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胡万里一行才在博乐园门前下了马车,守门的小厮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胡万里,赶紧一溜小跑进了后院,周大协正在后院督看整改的地方,听的胡万里到了,他不由微微一愣。
自听闻胡万里封印挂冠的消息后,他这几天都没睡安稳过,怎么看,这胡万里都象是捞一票走人的架势,要知道这彩票并不是朝廷发行的,若是胡万里不见踪迹,他们连哭都找不到地儿,好在徐清曼将‘万顺合’的孙掌柜拉来担保,又听闻南京的彩票仍在正常发售开奖,他心里才稍稍安稳一些,却没想到胡万里竟然又转回杭州来了。
微微沉吟,他才吩咐道:“赶紧的去派人通知其他几位东家,一起为胡大人接风洗尘。”说完,他便匆匆迎了出去。
才出二门,他便一头撞见胡万里缓步而来,忙快步上前,一提前袍准备下跪见礼,胡万里笑着摆手道:“在下已经辞官,周员外无须大礼参拜。”
听的这话,周大协仍是恭敬的跪下道:“胡大人高风亮节,为保全彩票而封印挂冠,在下岂能失礼。”
胡万里心里一暖,连忙上前一把将其扶起,道:“周员外请起。”
周大协顺势起身,躬身礼让道:”胡大人请。”说着又看了薛良辅一眼,胡万里含笑介绍道:“这位是薛先生。”周大协忙满脸堆笑的道:“薛先生请。”
三人进厅堂落座奉茶之后,胡万里便含笑道:“此番前来杭州,便是为消除诸位心头疑虑,在下虽然辞官,但朝廷绝不会轻易放弃彩票,诸位尽管安心筹备杭州彩票发行事宜,当然,若有人担心过甚,随时可以退出,所交押金,胡某尽可做主,如数退还。”
见到胡万里,周大协就已经完全放下心来,听的这番话,更是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争取到杭州彩票的售卖权,他们可是很费了一番功夫,而且这段时间四处盘铺面,招揽人手,投入的可不是小数额,哪里敢轻易退出?
当下他就含笑道:“大人不辞劳苦,亲来杭州坐镇,这下等必定尽心尽力,加紧筹备,争取尽早发行彩票,至于退出什么的,那是万万没有那心思的。”
说着,他便接着道:“在下已着人前去通传另几位东家,一起为胡大人接风洗尘,不知大人下榻之处可有安排?”
“我喜欢西湖,仍下榻‘三塔客栈’周员外无须操心。”胡万里微微笑道,他知道杭州城大,不愿意干坐着与周大协闲侃,也没什么聊的,说着他便起身道:“先去看看整改的情况吧。”
一个多时辰后,杭州的几个彩票发售商才到齐,他最想见的徐清曼却没来,来的是她的表哥张乔松,看来她是准备将杭州的事宜交给她姑姑家打理了。
胡万里不太喜欢应酬,特别是与不太熟悉的人,不过为了稳定人心,他还是耐着性子听曲吃饭,换了地方继续喝酒赏曲,一场应酬下来,待他回到‘三塔客栈’已近三更。
次日,日上三竿,胡万里才睁眼醒来,起床洗漱毕,刚坐下来喝粥,李风烈便匆匆进来禀报道:“老爷,徐小姐来了。”说着还眨了眨眼。
胡万里早知她回来,当即头也不抬的道:“恩,让她进来。”
“长青辞了官,这架子却是越发的大了。”随着话声一身书生打扮的徐清曼缓步跨进厅堂,微微歪着头,微笑着望着他。
“这话从何说起?”胡万里微觉诧异的道。
“让人家苦等一晚,也不露面,这还不是架子大?”徐清曼说着往后挥了挥手屏退了跟随的丫鬟,这才在桌旁坐了下来,浅笑吟吟的望着他。
“那的怨你表哥,一个劲的灌酒。”胡万里轻笑着道,说着便打趣她道:“清曼以前不爱笑的,如今怎的一天到晚皆是言笑晏晏?”
听的这话,徐清曼旋即收敛了笑容,道:“不笑就谈正事,前日,南京传来消息,锦衣卫正四处查探长青的踪迹。”
什么?胡万里不由一愣,嘉靖竟然动用锦衣卫查探他的踪迹?默算了下时间,他才道:“我上疏请辞的折子应该这两日才会到京师,清曼不是唬我罢。”
看了他一眼,徐清曼才道:“锦衣卫和南京守备太监皆有飞鸽传书,再说了,长青的折子是三百里急递,人家可未必也是三百里急递,长青封印挂冠,应天府府尹周期雍总要上报吧?”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他封印挂冠,倒是让嘉靖虚惊了一场,竟然下令锦衣卫查探他的踪迹,微微沉吟,他才道:“仅仅只是查探踪迹?”
徐清曼白了他一眼,道:“怎的?还想下诏狱?”
“乖,先亲一个。”胡万里笑着指了指脸颊,道:“真要下了了诏狱可就不方便了。”
“没正形,亏你还是四品官员。”徐清曼轻笑道。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已经辞官了,而且还是封印挂冠。”胡万里说着轻叹了一声,道:“这一趟回南京,可真是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特意来杭州寻求慰藉,清曼可的好好安慰安慰我。”
“放心。”徐清曼眉开眼笑的道:“本姑娘请你吃遍杭州。”
胡万里瞪了她一眼,忿忿的道:“不想清曼竟然是个吃货。”
..................
每日里有徐清曼陪着游山玩水,时间过的特别快,一晃便是七日,刊载有周志伟三人被罢官革职,发往大明慈善会效力谕旨的邸报也以传到了杭州。
这一日,胡万里一回客栈,师爷薛良辅便带着抄来的邸报匆匆迎了上来,胡万里这些日子天天游山玩水,他可没闲着,日日除了督促彩票发行的筹备事宜之外,便在杭州府府衙外的茶楼泡着,打探各种消息。
微微一揖见礼之后,他便道:“东翁,慈善会有消息了。”说着便递上手抄的邸报,胡万里略微一看,便笑道:“皇上倒真是善解人意,如此一来,这大明慈善会奉旨成立的了?”(未完待续。。)
第294章 世故
大明慈善会并未成立,嘉靖却下谕旨将周志伟、魏一恭、赵文华三人罢官革职,发往大明慈善会效力,这确实可说是奉旨成立大明慈善会,而且这也等于是为慈善会正名。
见他光顾着高兴,薛良辅不由轻声提醒道:“东翁,周大人三人被罢官革职,发来慈善会,这背后怕是另有深意。”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才道:“走,回房间再说。”
二人回房落座,李风烈便赶紧进来为二人奉上茶水,眼见天色有些暗了,他又将烛台准备好,这才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胡万里呷了口茶,发觉太烫,又放了回去,才开口道:“周志伟三人被罢官革职,确实有些意外,按理最多是外放地方。”
“周大人三人皆是因为支持三权分立而被罢官,且三人又都是东翁的同年好友,发来慈善会......。”薛良辅犹豫了下,才道:“晚生以为这背后应另有用意。”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道:“在宁波拜见恩师之时,学生便料到三人可能会被牵连而外放地方,因此曾向恩师提及让他们三人外放南京以协助学生,不想竟是如此一个结果。”
“难道他们三人也跟着东翁上疏辞官不成?”薛良辅猜测道。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一笑,道:“倒是真有这个可能,不过,将他们三人罢官革职发来慈善会,这意义可就大不一样,皇上不会是想以后将致仕的官员都塞到慈善会来,以此来掌控慈善会?”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慈善会一年数十万两白银的利润,朝廷不闻不问不安插人手。还真是说不过去,微微沉吟,他才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薛良辅回道:“腊月初二。”
“快一个月了,他们筹备的也应该差不多了吧?”胡万里冷哼了一声,道:“如今皇上谕旨已经下来,他们也该放心了。明日一早就通知他们,将‘博乐院’改为‘大明慈善会——浙江杭州分会’,然后挑个黄道吉日,马上开张。”
临近年关,薛良辅虽说早就做好了不会家过年的准备,但如今既有回南京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放过,当下便问道:“杭州都挂牌了,南京总慈善总会何时挂牌?”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道:“南京地头熟,挂牌自然捧场的人多,写封信快马送回南京,叫他们立刻挂牌,以稳定人心,这段时间的彩票售卖肯定是大受影响,不宜耽搁,我这个总会长在杭州露面也是一样。”
“东翁虑的是。晚生晚上就给他们写信。”薛良辅轻声道。
微微沉吟,他才道:“周志伟三人年前应该能赶到南京。顺带提一笔,若是三人到了,妥善安排食宿,着他们先熟悉情况,着周志伟去协助严世藩管理赈济工程,我一会给严世藩去信。”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觉微微有些失望,好在他长期在外做师爷,不回家过年早已习惯,当下便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却是突然问道:“先生可是想过年时一家团聚?”
薛良辅微微一愣,才笑道:“这些年极少在家过年,已经习惯了。”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漳州冬天不冷,也算繁华,月港船只往来也方便,不妨将全家都接去漳州过年,也让后辈们开开眼界。”
全家去漳州过年?薛良辅有些诧异的看了胡万里一眼,有些捉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真要体贴他,让他回南京岂不更省事,何必如此麻烦,再说,去漳州也没他什么事情,不会是要他留在漳州农学院吧?想到这里,他越想越觉有这可能,如今南京有周志伟三人,而农学院却只有一个孙光辉,孙光辉还是龙溪知县,真要是这样,他在漳州农学院就的呆几年,推广那些农作物可不是一年两年就事情,若是这样,接全家去漳州过年也不是不可以。
微微沉吟,他才道:“方便吗?”
胡万里轻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月港随时有快船往返南京与月港,都是空船,先生写封家信便是,杭州分会开张之后,咱们就乘船南下。”
次日一早,徐清曼便匆匆赶了过来,一见胡万里,她便微微一揖,娇声道:“小女子见过大明慈善会胡总会长。”
“嗯。”胡万里打着官腔道:“不必多礼,过来揉揉肩。”
“美的你。”徐清曼轻笑道:“长青已经看过邸报了?”
“邸报昨就到了。”胡万里点了点头,道:“那几个彩票发售商想来也都已经知道了吧?”
徐清曼含笑道:“昨日回府,表哥已给我说了,腊月初八是黄道吉日,宜开张,着我过来请示一下,初八开张可行?”
“你觉的呢”胡万里反问道。
“今日已是初三,时间略微有些紧。”徐清曼毫不扭捏的道:“皇上这道谕旨虽说让彩票变的名正言顺,却也点明了慈善会是纯粹的民间机构,彩票收益丰厚,地方官吏衙役差役岂有不眼红之理,官员且不说,他们知道深浅,再则有长青和周志伟等几人坐镇,他们不敢胡来,但下面的胥吏可就不好说了,在南京,长青是应天府府丞,没人敢乱来,如今情形可就不一样了。
为杜绝这些情形发生,在开业之时,最好能够邀请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司、杭州府知府、府治所在的上元县知县、江宁县知县等一众官员前来捧场,如此,下面的胥吏便不至于胡来。”
这话有理,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仅是请地方官员来捧场还不够,得有人坐镇,不仅是杭州,苏州、扬州都的要有人坐镇,而且是要有资格有身份能跟地方衙门打交道的人坐镇,否则不一定镇的住那些个胥吏,看来,嘉靖将周志伟三人送来还是有远见的。
看了徐清曼一眼,他才含笑道:“发了请柬,那些个官员会来捧场?彩票的声誉可不怎么好。”
“浙江三司不敢说。”徐清曼微微笑道:“但知府知县谅他们不敢不来,长青只需注明奉旨成立大明慈善会即可,再则,长青在南京大手笔的赈济已是名声在外,天有不测风云,谁敢保证任内不需要赈济?”(未完待续。。)
第295章 杭州挂牌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含笑道:“后面这一句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些年来,大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天灾**接连不断,浙江也不例外......。”说到这里,他不由想到,江南的水灾旱灾疫病亦是不少,真要遇上灾荒,慈善会拿什么赈济?一年上缴数十万两,哪里还有余钱?特别是眼下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见他突然停了下来,面带忧色,徐清曼略一思忖,便知道他担心什么,当下便柔声道:“这些年江南也没少遇灾荒,不也都挺过来了,慈善会有一分力便尽一分力,但求心安便是。”
胡万里微微颌首,却未说话,而是啜茶不语,大明如今正处于小冰川时期,灾荒连连,要改变这种状况,仅靠彩票的收益,永远也无法满足赈济所需,得跳出来,慈善会必须挤出银子发展其他的,如此才能良性循环,发展什么?在现有的各行业与人争利显然会被诟病,唯有海贸,最为妥当,海贸可是出在手上的活。
但愿老天能给他机会,让江南风调雨顺两年,想到这里,他不由稍觉轻松,看了徐清曼一眼,他才道:“在彩票发行之初,我可以但求心安,问心无愧,但却不能长期如此,否则大明慈善会之名难符其实。”
徐清曼微觉诧异的道:“慈善......不是幌子?长青还真以为凭借彩票能赈济天下?”
“当然不是。”胡万里微微一笑,自信的道:“慈善不是幌子,恰恰相反,彩票才是幌子,彩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幌子!”
“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徐清曼微蹙着秀眉道。
胡万里欣赏的看了一眼她那对修饰的极美的峨眉,轻笑道:“糊涂就对了。”说着他话头一转。道:“杭州分会开张之后,清曼就会返回南京吧?”
“长青不回南京?”徐清曼惊讶的道:“南京慈善总会挂牌,你这个总会长不露面?”
“我要去漳州。”胡万里淡淡的道:“虽然已经辞官,但农学院的事情我不能撒手,抗寒抗旱耐贫瘠农作物的推广才是赈济天下百姓的根本,彩票之类不过是皮毛而已。”说着他露出一个惯有的笑容。
一见这笑容。徐清曼便知准没好事,这是他不正经的前奏,看了一眼大开着的房门,当即便警惕的做好了闪躲的准备,口中轻声说道:“丫鬟小厮都在门外呢。”
“脸都红了,想什么呢?咱们这在说正经事呢。”胡万里口中打趣,却是坐着未动,道:“这段时间,我事务繁忙。无暇分身,清曼闲着也是闲着,能否帮点小忙。”
徐清曼轻啐了他一口,这才道:“就冲你这笑容,准不是什么好事,什么叫闲着也是闲着?本姑娘事务繁多,没那闲功夫。”
“那就不说正事。”胡万里笑着站起身,一见他欺身过来。徐清曼忙小声央求道:“说正事,说正事。”
“还是算了。免的清曼在南京又要抛头露面。”胡万里口中说着,已是踱到了她的身后,徐清曼瞥了一眼房门,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本姑娘在南京名声在外。抛头露面的多了,无妨,长青尽管吩咐。”
“那好。”胡万里一笑,缓步踱开,道:“我想以慈善会的名义在南京发行一份报纸。跟邸报一样,以便及时的发布彩票中奖号码,这份报纸除了刊载邸报上的信息和中奖号码,还要刊载江南各地的一些即时信息,诸如南京赈济工程的进度,杭州分会开张,大案要案匪情,各类商品价格,为增加报纸的可读性,还可刊载各地的趣闻,小说连载等等。”
听的这话,徐清曼不由一愣,道:“既是慈善会发行的,为何要我筹办?”
“你有信息网。”胡万里含笑道:“再则,魏国公的牌子在南京也是很好用的。”
“长青四处收集情报就是为了筹办报纸?”徐清曼有些诧异的道:“这报纸能有多大的利?”
“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赚银子的。”胡万里微微笑道:“报纸的作用超出你的想象,再说了,发行报纸也不会亏本,信息和发售渠道发展完善了,就是坐在家里收银子。”
“好,既是长青所托,小女子应承下来便是。”徐清曼说着抿嘴一笑,“长青如何谢我?”
胡万里笑着踱了过来,低声道:“以身相许,你可满意?”
见他又出言挑逗,徐清曼俏脸一红,轻啐了一口,道:“成天就知道说疯话。”说着起身小心的避让了两步,道:“说正经的,在杭州没几日了,今儿去哪里游玩?”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不看山水了,杭州道观寺庙不少,本会长要修心养性几日。”
腊月初八,大明慈善会——杭州分会正式挂牌开张。
几个彩票发售商都是在杭州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亲朋好友,生意场上的各种关系纷纷前来捧场,因为请柬上明文写着概不收礼,因此一众关系较好的宾客皆请来社火舞队前来助兴,舞狮、舞龙、划旱船、高跷、花鼓等等舞队轮番上场,鼓乐声、鞭炮声更是接连不断。
浙江布政使司、都指挥司、杭州府知府、府治所在的上元县知县、江宁县知县等一众官员纷纷到场恭贺,虽说慈善彩票有碍地方教化,不利于地方治安,但谁都清楚嘉靖对大明慈善会是什么态度,胡万里在南京大手笔的赈济他们亦是相当清楚,谁敢保证任内不会遇到天灾**?再说,平日里的架桥铺路,救济孤寡,建个义学什么的不也可以跟慈善会伸手?
胡万里自在南京封印挂冠后,首次公开露面,跑前跑后迎接一众官员,便是几个知县,他也的出门远迎,如今毕竟不是四品官员了,迎客,致辞,揭匾,入席、劝酒,一通忙活下来,可把他累的够呛。
杭州分会开张之后,胡万里在北新关码头送走了徐清曼,自己却没急着离开,直到第一次抽奖兑奖结束,没发现有什么纰漏,他才携薛良辅乘船放心的离开杭州。
平底沙船上,望着开阔的钱塘江,胡万里很是纳闷的道:“钱塘江如此宽阔,杭州城为何没有海运码头?”
薛良辅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应是航道太浅,这事问船家更清楚。”说着,他便扬声道:“船老大,杭州直通大海,为何杭州不设海运码头?”
这船不是月港的快船,而是临时雇的一艘客船,专门跑杭州到上海的这段水路,船老大看了船上几人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钱塘江潮你们都看过吧,浪特别大,再一个,入海口江底都是高低不平的沙丘,而且时时有变化,海船进出风险太大,随时都有船翻人亡的可能。”
难怪杭州没有海港,原来是这原因,胡万里有些郁闷的想到,看来,只能是通过宁波到杭州了,一路无话,船出了钱塘江口,在浮山岛便看到了等候在这里的三艘东兴港战船,一上船,刘思武便兴奋的上前敬礼,道:“少爷。”
提心吊胆在小船上漂了半天,上了战船,胡万里心里才踏实下来,微微点了点头,他便道:“,去漳州。”
“是!”刘思武转身,扬声道:“起锚,升帆,。”
薛良辅却是不敢置信的打量着船上的一切,一色包着天蓝色头巾,穿着深蓝色粗布短褐的青壮小伙,个个精神饱满,不论是站姿还是行动间都给人刚劲有力的感觉,特别是甲板上一门门擦的乌黑发亮,大小不一的火炮尤其刺眼,他没见过大明水师的战船,但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战船,不可能是商船。
看了胡万里一眼,他才迟疑着道:“东翁,这是月港的战船?”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不是,是东兴港的战船。”
东兴港?薛良辅不由微微一怔,这名字可从来没听说过,转念间,他就反应过来,吃惊的道:“东兴港是东翁......海外......?”
胡万里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算不上海外,就是在小琉球。”
小琉球?就是月港对面的小琉球?薛良辅看了一眼旁边两艘一模一样的两艘战船,心里暗自吃惊,胡万里在小琉球建港口,造战船,他想做什么?仿效月港,将东兴港发展成私港?还是做海盗做海商?薛良辅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道:“咱们是去漳州?”
胡万里轻笑道:“这次带先生一起前往漳州、东兴港,便是不想再瞒先生,甲板上风大,咱们去舱房。”说着便迈步先行,见刘思武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才随口问道:“唐千胜的人马都迁去小琉球了吗?”
“回少爷,已尽数迁了过去。”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唐千胜的人手可不少,带家眷一起,总计三千二百多,如今在这一带仅只留下六艘船,二百余人以接应陆续赶来的零散人马和家眷。”(未完待续。。)
第296章 收人
唐千胜?三千多人,薛良辅听的心里暗自惊讶,南京清江口哗变水师被通缉的千总不就是唐千胜?如此多的人马而且还是朝廷的水师,胡万里也敢招揽,东兴港究竟有多大的规模?一时间他又想到一家老小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是在漳州还是在东兴港?
对于他们的安危他倒不担心,最坏也就是胡万里将他们扣留在东兴港,不至于有生命威胁,一路杂七杂八的想着,已跟随着胡万里下到了二层甲板的舱房里,光线也为之一暗。
一进舱房,胡万里便吩咐道:“烫两壶酒,随便送几样下酒的菜来,还有茶。”说着打开了舱壁上一块小板,舱里立刻变的亮堂不少,但却没有海风吹进来,薛良辅好奇的大量了一下,才发现是舱壁上镶嵌了一块半透明的琉璃。
见他打量那块琉璃,胡万里含笑道:“这是我无法忍受舱中光线太暗,特意叫他们镶嵌的,可惜没有大块的透明玻璃,已经托弗朗机人购买了。”说着,一伸手道:“先生无须拘礼,随意点。”
一落座,薛良辅便忍不住道:“这样的战船东兴港有几艘?”
“这只是训练用的战船,不是正规的战船,正规的战船还在建造之中。”胡万里含笑道:“情不得已,才瞒了先生三年,还望先生见谅。”
薛良辅微微一笑,道:“原本只是猜测东翁参与海上私贸,不意东翁居然是想开辟私港,不过,小琉球产出有限,开辟的私港的意义怕是不大,令晚生尤其不解的是。东翁仕途通达,何以会冒此奇险在小琉球开辟私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开辟东兴港自然是为了银子。”胡万里毫不在意的笑道:“起初只是想在小琉球私铸火器,跟海盗打了一场,又恰逢月港内乱。就顺手接管了月港,东兴港如今是产出有限,但迟早会发展起来。”
为了银子?薛良辅眉头一皱,道:“晚生跟着东翁已经三年有余,东翁并非是好财之人。”
“对财富的贪婪是人的天性,我也不例外。”胡万里含笑道:“我辈读书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既然有远见。有能力,我自然希望能够做更多的事情,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大明,为天下苍生,有些事情,通过朝廷可以完成,有些事情。不能靠朝廷,只能靠自己。想做事情,自然需要银子,而我所要做的事情皆是须耗费大量的白银,就算是开私港也无法满足,对我而言,如今才是一个起步。”
“笃笃笃”随着敲门声。刘思武亲自托着一个托盘进来,道:“少爷,酒菜来了,少爷且先喝着,菜随后还有。”
胡万里看了他一眼。笑骂道:“少在我跟前晃,回你自己的岗位上去。”
“是,少爷。”刘思武说着,微微一笑,道:“少爷,难得来一次,三艘战船皆是准备充足,是否借此机会扫荡一下双屿港,威慑一下他们。”
“你可清楚双屿港的详细情形?”胡万里随口问道。
“回少爷。”刘思武立刻兴奋的道:“属下在东兴港向许存志详细询问过双屿列港的情况,而且还绘有详细的海图,战船上也带有熟悉双屿港的本地水手船员。”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轻笑道:“你倒是准备的充分,不过,双屿列港归属于郭巨千户所管辖,岛上驻扎有兵丁,如今不宜节外生枝,给我养精蓄锐,待到开年再说。”
“是。”刘思武的声音立时就低了下来,敬了一个礼,便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刘思武的背影,薛良辅惊讶的道:“东翁要扰乱沿海?”
胡万里饮了口酒,才道:“之所以要威慑双屿列港,有海商勾结倭寇和弗朗机海商企图在双屿列港建立私港,没事我扰乱沿海做甚?我还指望着朝廷开海呢。”
“还有这等事?”薛良辅诧异的道:“倭寇祸害宁波还祸害的不够?居然还有人勾结倭寇。”
“如今的海商唯利是图,一个个眼里只有银子,哪里还顾得上民族大义。”胡万里不屑的道:“上次去杭州之所以迟到,就是因为遇上了在海上打劫的倭寇,与倭寇勾结的就是宁波的海商。”
倭寇断断续续荼毒东南沿海已有近百年历史,在薛良辅的印象中,倭寇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听的是在海上遭遇倭寇,虽然胡万里就坐在他面前,他仍是问道:“结果如何?”
微微笑了笑,胡万里才道:“倭寇六艘船,被全歼,据说是四百余人,只俘虏了二百多。”
全歼六艘船,四百余人,俘虏了二百多?薛良辅兴奋的道:“这可是大功啊。”
大功?胡万里心里一动,用倭寇俘虏跟沿海卫所官兵做交易应该是桩不错的生意,微微一笑,他才轻描淡写的道:“这也算大功?东兴港可是无一伤亡,不过是实弹训练一次罢了。”
薛良辅虽不知兵,却也听说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句话,一听东兴港居然无一伤亡就全歼了倭寇六艘船,俘虏了二百多人,不由的目定口呆,这是什么意思?倭寇在东兴港面前竟然如土鸡瓦狗一般?那祸害大明百余年的倭寇岂非能彻底根除?
见他发呆,胡万里还以为他不相信,小饮了一口,才道:“在漳州看过农学院,就带先生去东兴港,先生可去亲自看看那些个被俘虏的倭寇,他们都在东兴港做苦力。”
薛良辅跟了胡万里三年,自然清楚他不是好大喜功,胡乱吹嘘的人,当即便激动的道:“东翁若能根除倭患,那可是盖世奇功,东南沿海数省百姓都会为东翁建生祠。”
“根除倭患,谈何容易。”胡万里长叹了一声,才道:“先生可愿为根除倭患而放弃所有的一切?”
薛良辅看了他一眼,神情肃然的站起身,长身一揖,这才沉声道:“薛某年过不惑,早已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东翁既立志根除倭寇,在下誓死追随,无怨无悔。”
“好!”胡万里沉声道:“无须先生等待太久,十年之内,我必彻底根除倭寇!”(未完待续。。)
第297章 开张不顺
腊月二十,漳州月港。
又是下南洋的海贸旺季,月港的各个港市码头都是一片繁忙景象,虽然月港经历了两次内讧,但对月港的商铺影响并不大,特别是后面一次内讧,月港东家对内讧所造成的损失如实的补偿,不仅稳定安抚了人心,也为月港获得如潮的好评,月港仗义之名在商贾中广为传播。
而真正让月港天下闻名的是胡万里上疏恳祈月港开海在朝中引起极大的争议,朝廷最终却没有任何定论,东南沿海诸省商贾亦因此都知道了漳州月港的大名,各地商贾蜂拥而来,南北大小海船亦接踵而至,月港繁华也更为繁华起来。
一艘自九龙江飘流而下的客船缓缓停靠在了月港最大的容川码头,船停靠稳当之后,一名身材适中,年约三十左右,留着长须的书生从船舱中出来,缓步踏上跳板登上码头,此人不是别人,乃是龙溪县的父母官——孙光辉,如今月港朝野皆知,他倒不必再遮遮掩掩。
早在码头上等候的月港东家谢文昌一眼就认出了孙光辉,连忙带着严力迎了上去,一见二人迎上来,孙光辉微微摆了摆手,道:“码头繁忙,二位也不必见外。无须多礼。”
听的这话,谢文昌二人忙躬身揖礼,起身,他才:“孙大人来的正好,方才快船来报,胡大人座船在一个时辰前就已过大担岛,如今正是涨潮,稍后就应该能到。”
孙光辉此行是刻意前来迎接胡万里的,前段时间,胡万里封印挂冠,他着实是担忧不已。前几日看到邸报,周志伟、魏一恭、赵文华三人又被罢官,发往大明慈善会效力,他更是忧心,直到听闻胡万里在杭州露面,成立大明慈善会——杭州分会。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听闻胡万里要来漳州,他才急忙赶来迎接。
孙光辉知道月港几个东家与胡万里的关系,也不拿大,微微还了一揖,才道:“今日恰逢封衙日,是以特意封衙之后才赶来,好在来的不迟。”
“大人公务繁忙,平素难的来月港。既已封衙,今番可要多盘桓几日。”谢文昌含笑道,说着一伸手,道:“那边搭有棚子,大人请。”
孙光辉微微点了点头,便迈步先行,待的落座奉茶之后,他便轻声道:“历来皆说树大招风。月港如今朝野皆知,吸引了无数的商贾和海商。却也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厂卫耳目无孔不入,二位可要引起重视。”
听的这话,谢文昌微微一笑,道:“大人放心,胡大人早有交代。无须刻意防范厂卫探子,说是让朝廷了解月港的真实情况,对朝廷开海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他这话倒不是妄言,胡万里确实有过交代,不过。却要月港加强对东兴港的保密,为此,他还特意将知道东兴港存在的子弟家属移居了一部分前往东兴港,并明确的告诉他们,月港一旦出事,东兴港是唯一的退路。
听的胡万里早有交代,孙光辉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行事缜密,凡事都想在了前面,看来,他封印挂冠也应该是另有目的,呷了口茶,他才问道:“漳州城里有传闻,说是月港在海上歼灭了一伙子倭寇,可有此事?”
这事,谢文昌也有耳闻,被歼灭的那伙倭寇数目不小,说是以少胜多,三艘船歼灭了对方四五艘船,他心里清楚这肯定是东兴港的杰作,东兴港的船只出海都是悬挂月港的旗帜,不过这话却是不好回,他不清楚孙光辉首辅知道东兴港的存在,说是月港所为,也不妥当。
当下他便含笑道:“传闻不实,月港的船队并没在海上歼灭倭寇,想来是海盗打着月港的旗帜劫掠过往商船队。”
话音一落,一个月港头目便快步上前,躬身道:“禀东家,胡大人的座船到了,在海门岛外下了锚。”
一听这话,谢文昌便知道东兴港这次来的是战船,因为东兴港的战船素来不靠码头,他当即便道:“赶紧的派小船上去接应。”
说完,三人便起身出了棚子,上了码头眺望,不多时,那头目又上前禀报道:“胡大人说不上岸,着将前几日南京来的客人送上大船。”
不上岸?孙光辉不由一愣,南京来的又是什么客人?到了月港不上岸,胡万里还要去哪里?难道马上赶回南京过年?那是什么客人值的胡万里巴巴的亲自来接?看来,胡万里并不知道他会来月港,微微沉吟,他才道:“既是如此,咱们上船去会会长青。”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大是为难,东兴港来的是战船,孙光辉若是不知道东兴港的存在,一上船便会起疑,但不让他上船,又说不过去,微微沉吟,他才吩咐道:“赶紧的送客人上船,另外马上安排小船进行补给,告诉胡大人,孙大人已在酒楼摆好酒宴为他接风洗尘。”
吩咐完,他才转过身来,含笑道:“胡大人定然不知孙大人会来月港,一别半载,二位大人定要好好叙叙旧,船上多有不便,咱们再等等罢。”
听他如此说,孙光辉微微点了点头,道:“南京来的是什么样的客人?长青难道是专程前来接客人回南京?”
“还望孙大人见谅。”谢文昌微微笑道:“对于胡大人的事情,在下素来不敢多问,不过,那几位南京来的客人,瞧着身份并不贵重。”
东兴港战船上,胡万里之所以不上岸,是想接了人就赶回东兴港过小年,月港开年之后反正是还要来的,听的孙光辉在月港,他不由一笑,他是真没想到孙光辉会来月港迎他,当即便略微交代了下,上了小船前往码头。
一上码头,孙光辉便快步迎了上去,畅快的笑道:“好你个胡长青,到了月港居然不下船,想急死年兄不成?”
“华国兄恕罪,年弟是真不知道国华兄在月港。”胡万里说着含笑一揖,道:“这两日应该是封衙日,国华已经封衙了不成?”
孙光辉还了一揖,这才笑道:“今日一早就封了衙,随即便匆匆赶了过来,差点与长青兄失之交臂。”
“见过胡大人。”谢文昌上前见礼之后,才道:“酒宴已经备好,二位大人请上轿。”
一行人乘轿来到容川码头最大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谦让着落座之后,孙光辉便含笑道:“长青兄去南京这半年,折腾的动静着实不小,可说是没有消停过,发行慈善彩票,水师哗变、大手笔赈济、上疏月港开海、恩师被罢、上疏三权分立,接着又是封印挂冠,成立大明慈善会。
别说长青身在其中,咱们一众年兄在旁看着都为长青捏着一把汗,接下来,长青还有什么举动?先给年兄透点风声,否则迟早被你吓死。”
“如今已经辞官了,还能有什么举动?”胡万里轻笑道:“而今是闲云野鹤,就想过几天安稳日子。”
“过安稳日子?”孙光辉微微一笑,道:“别说长青是爱折腾的性子,就是皇上和恩师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说着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长青这一辞官,农学院祭酒,朝廷会派谁来,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不能白白便宜了不相干的人。”
“不还有恩师嘛。”胡万里含笑道:“我已向恩师举荐蔡克廉、黄正色、李良三人来农学院,不知道他们仨愿不愿意来。”
一听这话,孙光辉不由大喜,这下可有伴了,当下便笑道:“如此好事,他们岂有不愿意来之理?”说完,他眉头一皱,道:“可三人都是七品,与农学院祭酒差着三品五级.....,他们可不是长青。”
“这事恩师自会安排,国华兄无须担忧。”胡万里说着便问道:“农学院情况如何?今年的夏玉米收成如何?”
见他提及这事,孙光辉为他斟了杯茶,才缓缓说道:“农学院今年招收的四百生员都还不错,就是没有好的先生,也没有现成的教材,如今还在整理前人的农学书籍,玉米,今夏种的不多,但收成并不如期待的高,经估算,一亩地只有一石多点,我都不好意思对外说。”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万事开头难,农作物跟人一样,的摸熟它的秉性喜好,哪能一蹴而就,不要沮丧,开春后我亲去农学院呆段时间,另外,在当地招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农,一起参与摸索。”
听的胡万里开春来农学院,孙光辉不由一喜,道:“如此甚好,年弟就在漳州恭候长青大驾。”
“兼着农学院祭酒时抽不出时间。”胡万里含笑道:“如今辞了官,反倒是有时间了,新农作物的推广不仅关系到天下百姓的温饱,更关系到大明的盛衰,国华兄放心,即便辞了官,农学院的事情我亦会尽心尽力。”
谢文昌这时走过来,含笑道:“二位大人,酒宴已经布好,请二位大人入席。”
“长青兄请。”孙光辉起身礼让道:“一别半年,今日非的好好敬长青兄几杯。”(未完待续。。)
第298章 潜在危机
一场酒宴只喝了半个多时辰,便以孙光辉的酩酊大醉收场,孙光辉的酒量虽然不错,但哪里禁的住胡万里、谢文昌、严力三人联手,胡万里喝的不算多,仅是微醺而已,待的孙光辉被扶下桌,他便道:“今儿就此散了罢,我还准备赶回去过小年。”
听的这话,谢文昌忙笑道:“历来小年皆是官三民四船家五,海商以及船员水手皆是过腊月二十五,大东家不也的与民同乐?”说着,便起身为他斟了杯热茶。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茂山今rì酒喝的最少,原来是有事,有事就直说。”
“最近传闻,月港船只前段时间在东海歼灭了抢劫来往商船的倭寇。”谢文昌含笑道:“不知可是大东家的手笔?”
“不错。”胡万里点头道:“击沉了他们六艘大沙船,打死一百多,俘虏了二百多人,也不全是倭寇,还有一部分是宁波的海商,他们准备在双屿列港建立私港,勾结倭寇在还上抢劫以图迅速壮大起来。”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一惊,双屿列港的情形他是清楚的,真要在那里建个私港,月港将会大受影响,他连忙问道:“大东家准备如何处置这事?”
“他们还未成气候,不用担心。”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双屿列港紧靠宁波府,毗邻嘉兴府、松江府,暂时不宜动兵,若引起朝廷重视,不利于月港,不予理会便是。”
不理会?谢文昌迟疑着道:“双屿港的位置远优于月港,距离倭国也近,历来便是对倭海贸的指定港口,若不加理会,会否让他们坐大?”
呷了口热茶。胡万里才笑道:“茂山,可不能仅只盯着月港这一亩三分地,我要的不只是月港开海,而是整个大明从北到南全部开海,全面废除海禁,月港这地方是个好私港,却算不上好海港。”
听的这话。谢文昌不由一呆。不要说全面废除海禁,就是广州、福州、宁波三大市舶司一开,月港立马就会一落千丈,稍一沉吟。他才试探着道:“大东家,如此对咱们有何益处?”
“有好处。”胡万里轻笑着道:“没了月港,你的眼界才会更开阔,想没想过,有朝一rì垄断整个大明对外的海贸?就说对倭国的海贸,你不是担心双屿港吗?如果咱们占领倭国的几个港口,大明与倭国的海贸是不是就尽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与西洋的海贸,只要占领满刺加和噶罗巴这两个咽喉要地,就能垄断整个西洋的海贸。你想过没有?”
这野心是不是太大了?有这个能力吗?谢文昌看了他一眼。暗忖该不是酒喝高了讲酒话?就凭东兴港和月港的实力,想在倭国占领港口?再说,满刺加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的,而且就是打的下来,也没有那么多兵力驻扎。
一直没有吭声的严力轻声问道:“大东家。东兴港击沉那六艘倭寇的沙船,损失了多少?”
“零伤亡。”胡万里淡淡的道。
零伤亡?谢文昌一怔,脱口道:“没有一个伤亡?”
“对!”胡万里点了点头,含笑道:“不过弹药消耗有些大。”
严力难以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东兴港一艘船上有多少火炮?”
“大小火炮三十多门。”胡万里微微笑道:“你们应该见过东兴港训练用的战船,你们不知道的是,东兴港护卫队都是用炮弹喂出来的,一个月要进行十次左右的实弹炮击。”
三天一次的实弹训练,那的要多少银子?谢文昌两人听的都是暗自咋舌不已,炮弹和火药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算都是自己铸造生产,如此密度的实弹训练,耗费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月港的炮手一个月也难得开一次炮,难怪东兴港护卫队那些个兵丁都跟骄兵悍将一般,一个个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还真有自豪的本钱。
斯条慢理的呷了口热茶,又看了二人一眼,胡万里才含笑道:“东兴港在造战船,真正的战船,也在铸造新的火炮,一旦成形,列装护卫队,以一挡十那是一点都不夸张,就东兴港现在所用的训练用的战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四百步外,一轮火炮齐shè就足以击沉。”
谢文昌二人登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二人跟胡万里打交道也有三年,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东兴港真要有这等利器,那还真没什么不可能的,大号弗朗机火炮如今已经是大明最为犀利的火炮了,一般的商船上若是装有两门大号弗朗机炮,那说话都牛哄哄的,而装载有大小三十余门火炮的战船都毫无还手之力,那会是什么情形?一只船队就足以纵横大明东南沿海。
见两人发呆,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新战舰列装,我会请二位前来观摩。”
“届时一定前去观摩。”谢文昌兴奋的道,说着他又起身为胡万里续了半杯茶,这才道:“大东家,月港如今是名声在外,定然有厂卫的探子,今rì孙大人也提醒咱们要提防厂卫的耳目,以前还好说,发往东兴港的船只不是很多,容易隐瞒,但随着唐千胜部迁居小琉球,月港发往小琉球的船只骤然增加,怕是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如今战船还没造出来,根本就形不成战力,区区几艘训练用战船根本就无法抗击大明水师,一旦被厂卫探子察觉有人盘踞小琉球,那就是个大麻烦,思忖半晌,他才道:“凡是为去小琉球的海船转运物质的小船人员都必须是有家属移居东兴港的,再则,尽量乘着海贸旺季用大船队运输,东兴港的船队人员不许在月港登岸,月港的船队以后不参与对小琉球运送物质。”
“都记下了,大东家。”谢文昌忙点头道。
“还有,在海上歼灭倭寇的事情,不要外传,就说是海盗火拼。”胡万里沉吟着道:“一旦被厂卫的探子知道东兴港的存在,月港也有被封禁的危险,这个厉害关系要跟谢严两家子弟说清楚,所有人都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第299章厂卫阴影
容川码头,目送胡万里乘着小船离开,严力才侧首看了一眼谢文昌,道:“贤侄可相信大东家所言?”
微微沉吟,谢文昌才道:“上个月东兴港送来一批弗朗机火炮,世叔可曾留意?”
这事严力知道,但还真没在意,月港新增商船所配备的火炮一半是来自东兴港,他早已习惯,听的这话,他微觉诧异的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炮手反应,东兴港的火炮和弗朗机的火炮大小比例稍有不同。”谢文昌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道:“就铁质而言,弗朗机火炮要优于东兴港的,但就威力而言,东兴港的火炮要更胜一筹,东兴港既然能够改良弗朗机火炮,那试铸威力更大的新炮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新战船,我亲眼见过他们的新船,船体肋骨一根接一根,不留丝毫空隙。”
听的这话,严力不由轻叹了一声,月港与东兴港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如今就已难望其项背,再过一二年,就更为不堪了,听的他轻叹,谢文昌微微笑了笑,道:“世叔应该庆幸才是,若非洪长盛内讧,月港的前景才更为堪忧。”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从船队中挑选一批经验丰富,忠诚可靠的船员水手,将他们连同家眷一起送往东兴港,咱们另外招收新人,造船作坊也如此,挑送一批工匠过去,另外两家子弟也再挑些半大小子送过去。”
什么意思?严力有些不解的道:“贤侄真担心厂卫的探子?”
“世叔就不担心?”谢文昌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东兴港的人不少,除了咱们两家子弟,还有郑七的人,别忘了,洪长盛也没死,洪家子弟也并没有赶尽杀绝,多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腊月二十三,三艘战舰缓缓驰进了东兴港,船一靠岸,早就恭候在码头上的一大群人便迎了上来,胡万里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靠前位置的许炼,不由微微一笑,难怪港湾里的船只多了不少,原来是这小子回来了。
回首看了一眼薛良辅,他才含笑道:“这就是我的东兴港,不及月港繁华,但发展前景却是月港无法比拟的,先生这几rì可随意看看,熟悉一下情况。”
薛良辅点了点头,这才含笑道:“三年时间,东兴港便能如此兴旺,已是大出晚生意料。”
“相信东兴港会带给先生更多的惊喜。”胡万里说着便缓步踏上了跳板,见他上岸,一行人纷纷上前见礼,扫了众人一眼,他才看向赵长福道:“今rì是腊月二十三,可有人过小年?”
“回少爷。”赵长福含笑道:“东兴港南北杂处,风俗各有不同,历来过小年,北方过二十三,南方过二十四,船家过二十五,今rì有不少人家做糖瓜、祭灶神。”
东兴港的百姓总的来说是南多北少,但北方的数量也不小,尤其是小厮丫鬟,多是来自北方,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含笑道:“原计划是二十三rì前赶回来的,一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半rì,以后东兴港从腊月二十三起放假,所有大小作坊全部放假,护卫队兵丁也轮流放假,正月初七恢复正常,放假期间,轮值的,加班的,一律发放三倍工钱和薪酬,船员水手亦按此例,以后行成定例。”
“谢少爷恩典。”码头一众人等皆是神情欣喜的忙着道谢。
待的众人起身,胡万里才略微侧身,指着薛良辅,道:“赵长福,这位是薛良辅薛先生,赶紧为薛先生一家安排一座院子,要离着东chūn园近点。”
“是,小的这就安排。”赵长福忙躬身道,说着又与薛良辅见礼。
回到东chūn园,胡万里一进大门,几个小妾便带着丫鬟婆子齐齐迎了上来,莺莺燕燕一大群,待的众人见礼,胡万里才吩咐道:“李风烈,将我从杭州带来的礼物都搬到大厅,洗浴之后我来给诸位姨娘分发。”
一听带有礼物,众女登时又齐齐蹲身一福,道:“谢老爷。”起身,几女便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胡万里会给她们带什么礼物,葛佘芳连忙吩咐丫头去放水,小娥和腊梅都自告奋勇的争着去了。
胡万里微微一笑,这才踱到chūn儿身边,看了一眼抱在她怀中的儿子,才满月没多久的儿子睡的正香,他不由笑道:“这么吵,都没吵醒?”说着轻轻摸了下他的小脸蛋,这才一笑,道:“怎么样,吵人不?”
“还好,不算吵。”chūn儿笑吟吟的道。
“不吵就好。”胡万里笑道,葛佘芳含笑道:“chūn儿妹妹,赶紧将小少爷抱回屋里去,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说着,她一皱鼻子,道:“老爷多少天没洗澡了,都发酸了,赶紧去洗浴。”
在船上这么多天,胡万里确实没有洗澡,船上淡水都是用来喝的,哪可能用来洗澡,听的这话,他不由一窘,当下便道:“竟敢嫌老爷身上有味儿,那就罚你好好给老爷洗洗。”
秋蝶掩嘴轻笑道:“老爷,小娥和腊梅都在浴房,佘芳姐再进去,可就容不下老爷了。”
“晚上再收拾你。”胡万里丢下一句,赶紧快步离开。
次rì,辰时二刻,李风烈便在正房外轻声唤道:“老爷,该起身了。”
胡万里昨晚折腾了半宿,正自好睡,葛佘芳却甚是惊醒,一下便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兀自沉睡的胡万里,连忙翻身起床,披了件衣裳便来到窗前,轻声道:“有急事?”
“回二姨娘,老爷昨rì吩咐的,辰时二刻务必叫他起身。”李风烈忙轻声道。
“知道了。”葛佘芳应了一声,才道:“叫丫鬟们进来侍候。”说着,便折回床边,伏身在胡万里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轻声唤道:“老爷,该起身了。”
胡万里睁开眼,见一张俏脸就在眼前,搂着她便亲了一个,葛佘芳笑着挣脱开来道:“老爷该起身了,丫鬟们都来了。”随着话音,房门便被推开了,几个丫鬟鱼贯而入。
“在家真好。”胡万里伸了个懒腰,这才坐起身来,由着葛佘芳和几个丫鬟摆弄,洗漱完,来到厅房用早点,他便吩咐道:“看看许炼来了没,叫他在书房候着,另外让赵长福通知几个作坊的总管在外候着。”
“是,老爷。”李风烈忙躬身道,不多时,他便匆匆折回,候着胡万里用完早点,才躬身道:“老爷,许炼已经在书房外候着。”
漱口净手之后,胡万里便缓步来到书房所在的院子,一进门,许炼便迎了上来,躬身一揖,道:“许炼见过大当家。”
胡万里微微笑道:“何时回来的?”
“已经五rì了。”许炼忙回道。
才回来五天,难怪刘思武没跟他提起,微微颌首,他才道:“进屋说。”
两人进屋落座,李风烈赶紧的奉上茶水,随后退了下去,胡万里这才开口道:“怎么样,可曾打探到详细的情况?”
攻占月港之后,许炼便率着船队南下详细打探南洋海贸的各种情况,主要重点便是满刺加和雅加达,当下,他便回道:“大当家,顺风顺水前往满刺加的最佳季节是每年的冬月和正月,返回季节则是每年的四、五月。”
微微一顿,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的以前孤陋寡闻,坐井观天,以为大明禁海,大明海商仅之局限于吕宋、真腊、安南、暹罗等藩属,经过半年的详细走访,方才知道大明海商无处不在,最远已至哲朗港,而且规模不小。”
哲朗港?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胡万里眉头一皱,忙问道:“哲朗港是什么地方?”
“大东家,那是.....。”许炼微微沉吟,他才道:“出了满刺加海峡,一直向西,很远....,那是阿拉伯人的一个港口。”
阿拉伯人的港。?胡万里心头一振,那必然是霍尔木兹海峡附近的港口,娘的,大明如此海禁,这些个海商居然还能跑那么远,到阿拉伯海了,谁说的大明海商只在南洋打转?微微沉吟,他才问道:“规模有多大?”
“听弗朗机人说,有上百艘大船的规模,不知道是否属实。”许炼喃喃着道:“小的以为这应是夸大其词,大明还没有如此大的商船队,除非是众多海商结伴而行,据说,满刺加就是一个集结点。”
“满刺加如今是什么情形?”胡万里沉声问道。
“大当家,这事说来话长。”许炼缓声说道:“满刺加是大明的藩属国由来已久......。”
听的许炼细细说完,胡万里总算是对满刺加有了一个完整的印象,大明永乐年间,满刺加便已成为大明的藩属国,郑和七下西洋期间,满刺加不仅频繁的派遣使臣朝贡,就连满刺加的国王也数次到明朝京师出访,而也正是郑和七下西洋,满刺加才迅速的繁盛起来。
这一情形持续了近百年,在正德六年(1511年),弗朗机人也就是葡萄牙人率领一千多人攻占了满刺加。
满刺加陷落后,满刺加国王曾派使节几次向大明求援,开始大明认为是邻国之间的争端,已习已为常,并不过份重视,后经满刺加使者一再请求,大明才在正德十五至十六年分别下诏书,责成佛郎机归还满刺加之地,诏谕暹罗等邻国出兵相救。
不过,正德皇帝的诏书并未有人当回事,不仅弗朗机置之不理,便是暹罗也是毫不理睬,任由弗朗机占领满刺加,细细算来,弗朗机占领满刺加已经二十年。
呷了。茶,胡万里才问道:“弗朗机人在满刺加驻扎有多少兵力,你可知道?”
许炼微微摇了摇头,道:“具体数目不清楚,听闻有四五百人。”
四五百怕还是高估了,葡萄牙才多大点地方,能有多少兵力?攻占满刺加才用了一千多兵力,驻扎四五百人实在是浪费兵力,况且大明和暹罗都不管,占领二十年了,早应该松懈了。
见胡万里没做声,许炼略微犹豫,才道:“弗朗机驻扎在满刺加的兵丁虽不多,但素闻他们火器犀利,作战勇猛,大当家若要取满刺加,千万不要有轻视之心。”
胡万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却是问道:“弗朗机人在满刺加有没有造船厂?”
“这就不清楚了。”许炼摇头道:“不过即便没有造船厂,修理船只的作坊还是应该有的。”
“你没去过满刺加?”胡万里轻声问道。
“没有。”许炼点头道:“我是在吕宋遇上原来满刺加的一个沙班达尔,也就是相当于大明市舶司官员,他以前是主管爪哇、马鲁古、班达、巨港、吕宋等地往来船只海商的,他对满刺加的情况一清二楚,吕宋当地的海商和大明的海商有不少人认识他。”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知道大当家有意攻占满刺加,小弟这半年还高价挖了不少熟悉这条航线的船员水手,还有航海图,最好的季节就是眼下,从腊月到二月,是以我才急急赶回来。”
很是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胡万里这才含笑道:“你的船队如今多少条船?有多少人?”
听的这话,许炼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道:“小弟仗着船上的弗朗机火炮,这半年抢了几条船,又招了不少船员水手,如今已有十四条福船,六百人左右。”
这小子还真是海盗本sè,用的好是把利刃,用的不好,就是个祸害,微微沉吟,胡万里才道:“你的人就别休息了,连你一块,上岸急训,让李健派人训练你们,去将李健叫来。”
上岸急训?什么意思?许炼原本还准备开口要些火炮,对护卫队的战船他可是垂涎yù滴,他要有几艘那样的战船,一年内就能将船队规模翻两番,他也不敢多嘴,忙起身道:“是,小弟先告退。”
很快,赵长福、李健、火炮作坊总管方晚成、火枪作坊总管张四器,造船厂总管陈文胜几人便鱼贯而入,待的几人见礼之后,胡万里便含笑让座,随后对李健吩咐道:“许炼手下有六百余人需要急训,抽调护卫队班长排级军官对他们进行队列训练,注意从他们中选拨骨干。”
一听这话,李健连忙立正敬礼,道:“是,属下遵命。”心里却是暗暗叫苦,好不容易休息半个月,这下又要汤了。
“等等。”见他转身要走,胡万里叫道:“不准溜号,我每天不定时检查,发现有溜号者,降级。”
“少爷放心,护卫队没有怕苦怕累,贪生怕死的军官。”李健挺身说道。
胡万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去,现在就集合cāo练。”
“是。”李健刚劲有力的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听的班排级军官不放假,张四器不由苦笑,他家大小子就是排长,过年怕是有点玄了,胡万里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张总管无须担心,大年三十和初一会休息两rì。”说着一笑,道:“张雨石成亲了没有?”
张四器忙欠身道:“谢大东家挂怀,大小子还没成亲。”
“没有合适的还是眼光太高?又或是东兴港女子太少?”胡万里含笑问道。
“大东家说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敢挑剔。”张四器谨慎的道:“一直没有适合的。”说着,他鼓起勇气问道:“大东家,咱们这些匠人能与外城的联姻不?”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看了赵长福一眼,道:“东兴港没有匠籍民籍兵籍之分,东兴港所有的居民都一视同仁,婚配〖自〗由,也不存在什么内外城之分,这事早有规定,没宣传到位?”
听胡万里的语气有怪罪赵长福的意思,张四器忙笑道:“大东家,这规矩我们知道,不过,咱们工匠平素有些拘束,一般人家有些不太习惯。”
这话倒是说的实在,为防止火器作坊和铸炮作坊的工匠泄密,他们的活动范围有极大的限制,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这事是我的疏忽。”微微沉吟,他才道:“赵总管将所有工匠家的孩子统计一下,列个表报上来,咱们从外面买丫鬟回来,开年就买,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是,少爷。”赵长福忙躬身道:“是小的疏忽,没注意到这事。”
胡万里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没事多跟东兴港的居民唠唠家常,工匠、商人、船员水手、农民等各类居民都要多接触,如此才能及时发现问题,能够改善的就尽快改善,不能改善的就报上来,不要将衙门那一套作风搬到东兴港来。”
赵长福忙站起身躬身道:“少爷训诲的是,小的惭愧。”
“坐。”胡万里和煦的道:“东兴港初建,很多地方都不完善,大家暂时都辛苦一点,若是人手不够,就报上来。”
“谢少爷体谅。”赵长福不由长松一口气。
胡万里微微颌首,便造船厂总管陈文胜,道:“陈总管,两艘新船进度如何?”
第300章 不乐观
陈文胜稍有些意外的看了胡万里一眼,这位大东家上个月不是才到船厂视察,怎的又问新船进度?略微沉吟,他才欠身回道:“回大东家,弗朗机船肋骨铺设不留丝毫空隙,这点尤其耗时,因为船体较大,所有肋骨皆要蒸软才能弯曲成型,如今一是肋骨材料准备不足,二是各类原料诸如扁铁、钩钉、铆钉、麻丝、竹茹、桐油灰等消耗大,这些辅助作坊亦须扩大规模。”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两艘新船如今才完成安竖龙骨、横梁固定、装牛头分舱,装订隔舱板,肋骨装订只完成了一多半,即便装完肋骨,还须钉船壳板、装盖甲板和甲板边缘,才算完成船壳,接着还要搭房,做舵、做桅、做帆车、锭车等,最后是塞缝、修灰、油漆上画,才算完成,最快也得到四月下旬新船才能下水。”
对于造船,胡万里是十足的门外汉,听的他将造船的流程娓娓道来,也不好意思打断,最后听的要到四月下旬,新船才能下水,他不由微皱了下眉头,新船下水之后,还要试航试炮,最少也的一个月,也就说即便一切顺利,新战船也要到六月才能投入使用,能否一切顺利如今好说不清楚。
略微沉吟,他才道:“对于新船,陈总管是何看法?”
听的这话,陈文胜稍稍犹豫了下,才道:“弗朗机人造船技术并无甚出奇之处,他们还不知道设水密隔舱,目前看来,仅是加密了肋骨,不过如此一来,船体等若是两层壳。而且肋骨比船壳板要结实的多,不仅是极大的加强了船只的坚固,也更能抗击炮弹的打击。
新的红夷大炮实弹shè击我见识过,威力确实巨大,开炮对船的影响很大,对经过如此加固。新船绝对能够承受火炮的后坐力,具体能承受多少门火炮齐shè,就难说了,要逐步测试。”
听的这话,胡万里稍稍放下心来,微微沉吟,才开口道:“新战船上下两层甲板皆要安置火炮,下层安置的是重炮,因此两层甲板的用料都要注意。”
一听这话。陈文胜也顾不的礼仪,忙打断他的话头道:“大东家,下层也要安置火炮?哪如何开炮?”
胡万里微微一愣,难道弗朗机商船如今还没有在船舷炮门?还是几个弗朗机船匠疏忽了?有意疏忽的?当下他便将船舷炮门的设计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才道:“具体开多少炮门,你征询下炮手的意见,两侧加起来应该在二十个左右。”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肋骨材料不够。我马上从月港调,各类辅助作坊扩大的事宜。你拟个计划上来,马上着手扩建,大家都多cāo点心,多多协助,东兴港悬居海外,船只乃是重中之重。”
“是。大东家。”赵长福几人忙欠身道。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弗朗机商船能够飘洋过海,自有其长处,还是要虚心学习他们的长处,要尽量取长补短。他们的风帆设计你们要多留心点,且先去忙,一应工匠,凡在假期开工者,均按三倍工钱结算。”
“小的谨尊大东家训诲,谢大东家仁义。”陈文胜忙起身行礼,随后快步离开。
胡万里啜了口茶,这才看向火炮作坊总管方晚成,道:“一晃大半年,火炮铸造作坊有何进展?”
方晚成早就料到在胡万里年关时要过问你火炮铸造的情况,一早就做了准备,当即便取出一个小本子道:“因为只是试铸,所有火炮皆是用泥模铸造,铸造速度较慢,半年时间,着重铸造了两个炮型,炮弹重量分别是七斤九两重和十一斤九。”
胡万里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养成习惯,那是八磅炮和十二磅炮。”
“是,大东家。”方晚成忙改口道:“这半年主要铸造的是八磅炮和十二磅炮,依据图纸,口径和炮身比例的不同,逐步铸造了一批,试shè结果,炮身越长,shè程越远,但火炮也越重,小的这里记载有详细的试shè结果,护卫队也留存有详细的数据,还请大东家过目。”说着,便起身将小本子递了上去。
上个月回东兴港,胡万里并未视察火枪和铸炮作坊,一则是不急,二则是不想给他们造成太大的压力,他不想事事都由他来指点,他只想给他们指点出一条明路,让他们慢慢摸索,这有利于激发他们的创造xìng,以免他们形成依赖xìng,不论是欧洲还是大明,火炮的发展如今才只是一个起步,得激发他们对火炮的研究热情。
粗粗看了一眼方晚成的小本子,胡万里便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稍稍沉吟,他才道:“试铸的火炮都还在不?”
听的这话,方晚成知道胡万里对他的记载不满意,忙谨慎的回道:“回大东家,都在。”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道:“一门火炮铸造出来试shè,不仅要记载火炮的重量,炮口口径,炮身长度,炮弹重量,还要注意口径与炮身长度(火门到炮口)的比例,这个比例很重要,再则,除了记录不同角度的炮击shè程,还要注明火药用量,测试不同的火药用量试shè的数据,火药用量与炮弹重量的比例也很重要。”
说着,怕他一下记不住,胡万里干脆研墨提笔将这些个必须测试的数据以及相关比例细细做了一份表格,道:“试shè火炮的有关人员不要休息了,这几rì继续试shè,交出一份完整的数据来。”
接过表格,方晚成飞快的扫了一眼,便躬身道:“小的这就安排人一一测试。”
见方晚成离开,张四器不待胡万里发问,便主动说道:”禀大东家,在枪管内勾勒膛线,小的还未有妥善的法子,只能用削刀边转边切。一条条削,太耗时间和人工。”
“膛线不急。”胡万里含笑道:“火铳的产量如何,如今有多少火铳?”
张四器微一迟疑,才道:“回大东家,连带护卫队手上的,东兴港如今总计应该有四百二十枝火铳。”
两三年时间才四百多枝?这产量可真是惨不忍睹。胡万里不由暗自苦笑,却是没有出言责备,他是亲眼看过工匠打造火铳的,工艺相当复杂,特别是钻膛和清膛,极费时间,即便是采用流水线作业,也没什么效果,如今辞官了。有时间的得好好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至于线膛枪,那就更是奢望了,急不的,慢慢来。
微微沉吟,他才轻声道:“都先退下。”待的两人退出,他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圈,便也出了书房。径直往大门而去,李风烈亦趋亦步的跟着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道:“老爷要出去?”
“你就留在府里,我去军营看看。”胡万里边走便说道,出了东chūn园大门,负责他jǐng卫任务的唐金宝便快步迎了上来,敬礼道:“少爷,去哪里?”
“去军营看看。派人将几个连长都叫来,还有刘思武、李健两人。”胡万里边走边吩咐道,“是,属下马上派人去召集。”唐金宝忙应道。
军营里静悄悄的,阔大的训练场上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难得放假,家在东兴港的兵丁都兴奋的回家过小年去了,轮值的兵丁也都出去巡逻了,没家的都窝在床上睡觉,穿过训练场,来到右边的食堂,胡万里才听的里面有说笑声,进去一看,几十个人在里面忙的热火朝天。
胡万里可没少来食堂检查,食堂的兵丁基本都认识他,一见他进来,一个班长忙高声喝道:“敬礼!”胡万里微微笑道:“大家都辛苦了。”
“不辛苦。”众人轰然说道。
“好,都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胡万里说着,见那班长迎上前来,他便问道:“不是放假了吗?还有多少人吃饭?”
那班长忙回道:“回少爷,虽说是放假了,但还有两个连轮值,另外还有一部分家不在东兴港的。”
听的这话,胡万里才觉的真是疏忽了,当下便随意看了看菜品,发觉还丰富,便转了出来,正想去后面的营房转转,就听的cāo场响起了集合哨,许炼的那群乌合之众赶鸭子一般进了cāo场。
刘思武、李健带着手下几个连长一溜小跑着赶了过来,见礼之后,刘思武便满脸兴奋的道:“少爷,去一营会议室。”
胡万里扫了几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才道:“将许炼也叫过来,唐金宝也参加。”
一听叫许炼,刘思武不由暗暗欢喜,看来猜的不错,果然是有任务了,想来应该是满刺加,当即便拥着胡万里进了一营的会议室。
一听叫许炼,刘思武不由暗暗欢喜,看来猜的不错,果然是有任务了,想来应该是要打满刺加,当即便拥着胡万里往一营会议室而去。
胡万里确实是动了念头打满刺加,在月港听的谢文昌提醒厂卫的探子有可能留意到东兴港的存在之后,他一直有些放心不下,东兴港今rì的局面来之不易,他可不敢抱有侥幸心理,毕竟知道东兴港存在的人太多了,郑七的人马,谢严两家子弟,吴亦有的手下,还有许炼的人马,人多口杂,船员水手又爱喝酒,走漏风声的可能太大了,上个月歼灭那股倭寇,在月港也引起了议论,那也是容易引起厂卫探子注意的。
以东兴港如今这点实力,打打倭寇和海盗那是没有丝毫问题,但若是大明水师大规模来剿,那下场就不堪设想,他必须的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起来,打满刺加不仅能够获的葡萄牙的造船工匠,还能顺带缴获葡萄牙的商船战船以及俘虏。
而且,占据了满刺加,也等于多了一个基地,狡兔尚且三窟,他不能只有东兴港这一个基地,再则,占据了满刺加,也就意味着垄断了东西方的贸易,那个利润不是月港能够相比的。
还有一点,就是关系到灭倭的长远计划。记的不错的话,rì本的火器就是葡萄牙人传过去的,具体是哪一年他不清楚,但肯定就是这几年,因为葡萄牙没蹦跶几年,西班牙就取而代之了。尽快接管满刺加,限制葡萄牙商船的贸易地点,rì本接受火枪的机会就小的多。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胡万里便问道:“上次海战,战船受损情况如何?”
“回少爷。”刘思武忙回道:“船体并不大碍,如今船上已配备三名船工,两名郎中,只是防止火炮齐shè不太好解决,一旦速shè或是zì yóu炮击。不可避免要出现齐shè,不过,属下仔细问过船匠,福船设有水密隔舱,不连续作战,根本不存在大风险。”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就听的许炼在外高声道:“大当家。”
胡万里随即吩咐道:“进来。”许炼进屋瞥了几人一眼,便躬身一揖。道:“大当家找我?”
听他一口一个大当家的,胡万里不由微微笑了笑。当初收许炼时就让他改口叫少爷的,东兴港护卫队都是叫他少爷,这家伙不可能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实力大了,不甘于自居仆从?
微微沉吟。胡万里才道:“许炼给大家详细说一说满刺加的情况。”
听的这话,许炼立刻就意识到胡万里起心攻打满刺加了,他不由有些吃惊,也有些佩服,弗朗机人在海上历来耀武扬威。骄狂不可一世,把大明也没放在眼里,虽然在广东吃了两次小亏,却并不服气,毕竟没派多少兵力,东兴港才多大点实力,就敢从弗朗机手里抢满刺加!稍稍平复下心情,他才缓声将满刺加的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胡万里接着话头道:“满刺加是大明海疆的一道大门,乃是海上要冲之地,占据了满刺加,就能扼制住弗朗机以及所有西洋国家向大明扩张的脚步,而对我们而言,满刺加就是一个桥头堡,通向整个世界的桥头堡。
这是从战略意义上而言,从利益而言,满刺加是大明与西洋海贸的咽喉,西洋人不仅是要大明的丝绸棉布瓷器,他们更需要香料和黄金,南洋盛产香料,你们应该都知道,每年弗朗机人要从南洋运回大量的香料。”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满刺加可不是月港能够相提并论的,不仅是大明和弗朗机的商船,它还汇集了南洋诸藩属国,以及阿拉伯、奥斯曼、天竺等国的商船,那是一块宝地,远不是月港所能比拟的。”
“少爷,如此宝地,岂能让弗朗机人占据。”刘思武立刻朗声道:“属下恳祈少爷尽快出兵攻占满刺加。”
吴小驴接着道:“满刺加既是我大明的藩属国,咱们也是师出有名,攻占满刺加必然会得到当地人的大力支持,没什么可担忧的。”
“少爷,抢!”王富贵也朗声道:“天天cāo练,早就盼着痛痛快快的打一仗了,拿弗朗机人开刀自然最好。”
李健看了几人一眼,又看了看胡万里,这才沉声道:“少爷,弗朗机人在满刺加驻扎兵丁不过四五百人,即便弗朗机人战力不俗,咱们出兵,攻占满刺加应是毫无问题,问题是如何占据?
少爷方才也说了,满刺加乃是西洋进入大明的咽喉要地,如此冲要之地,一旦被夺,弗朗机人会否善罢甘休?如今咱们并不清楚弗朗机国的实力,若是弗朗机大军来犯,恕属下直言,怕是难以守住。
再则,护卫队如今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驻扎满刺加,不免有顾此失彼之忧,还望少爷三思,能否等上两三年再取,满刺加已经沦陷二十余年,也不在乎多等二三年。”
听的这话,许炼还真就纳闷了,护卫队的这些个少年军官咋都如此自信满满的,护卫队战船上的火炮是不少,但弗朗机商船上的火炮也不少,人家还有战船,数量不比东兴港战船少,这个李健算是沉稳的了,考虑的也算是周到了,为何也如此自信?
见胡万里没吭声,他便开口道:“大当家的万勿轻视弗朗机人,弗朗机人这些年来纵横南洋和大明海域,从未听说被抢劫过,只听闻弗朗机人抢劫大明商船的,他们不仅有商船还有正规的战船队,叫葡印舰队,再说,弗朗机人盘踞满刺加二十年,怕是还构筑有堡垒,李营长说的有道理,是否再等几年,实力强大了,再取满刺加。”
葡萄牙人在满刺加构筑堡垒,这一点胡万里是早有预料,欧洲人喜欢建造堡垒,但葡印舰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微微沉吟,他才道:“你是听说过葡印舰队?知道这支舰队有多少战舰?”
“回大当家,小的只是听闻南洋的海商说过,说是在满刺加见过,有七艘战船。”许炼忙说道:“具体是什么情形,小的不知道,不敢瞎说。”(未完待续……)
第301章 调集人手
葡印舰队有七艘战舰?胡万里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如今是大明嘉靖十一年,西历是多少年?应该是公元1532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西班牙无敌舰队是否已经存在,但可以肯定,如今正宗的风帆战舰尚未成型,就算有正宗的风帆战舰,那也应该是在英国,葡萄牙应该还没有,而且就算有,也不会配置给偏远的葡印舰队,所谓的葡印舰队,应该就是由武装商船组建的。
正自沉吟,刘思武开口问道:“葡印舰队是弗朗机的水师?”
许炼微微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弗朗机的正规水师。”
“弗朗机就叫葡萄牙,是西洋一个小国。”胡万里含笑道:“葡印舰队,是葡萄牙驻扎在印度的舰队,印度就是葡萄牙对原天竺国一带的统称,葡萄牙不可能派遣正规的水师前来印度,这所谓的葡印舰队都是商船组建的,不必在意,咱们造船厂不是有几个葡萄牙船匠吗,一问便知。”
听的这话,许炼不由大为诧异,道:“少爷是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岂不闻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李健考虑事情颇为全面,但你不了解西洋的情况,简单的说,西洋跟大明一样,是一块跟咱大明一样宽广的大陆,小国林立,各国之间征战不休,跟咱们chūn秋争霸之时的情形差不多。
葡萄牙在西洋也有一个强劲的敌人,就是他的邻国——西班牙,再则,葡萄牙国距离满刺加十分遥远,行船至少须几个月时间,因此。就算满刺加对葡萄牙很重要,葡萄牙也断然不敢派大军前来,更何况,咱们又不是断绝葡萄牙的财路,就算攻占了满刺加,也会欢迎葡萄牙来贸易。”
听的这话。李健连忙道:“兵力呢,至少要派驻一个营在满刺加。”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东兴港如今缺的是战船,不缺兵力,兵力不足,扩招便是。半年内扩两个营问题不大。”
扩两个营?李健、刘思武立刻就反应过来,胡万里这是要打唐千胜的主意,许炼却是暗自担忧,胡万里要将他的人马转为护卫队?转念他又欣喜起来。胡万里是不可能将他的人马留在东兴港的,那就有可能是驻扎满刺加。
胡万里扫了几人一眼,便沉声道:“之所以要急于打满刺加,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缴获葡萄牙的船只,咱们造船太慢,如今的情形,不允许东兴港缓慢发展,因此。必须先打下满刺加再说。”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你们先商量一下。看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攻占满刺加。”
一听这话,刘思武、李健几人忙起身轰然应道:“是。”
略一迟疑,李健又道:“少爷,是否召集护卫队所有官兵归队?”
“不用。”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道:“让他们安安心心过个年。”
听的这话,许炼却是急了。连忙道:“大当家,既然决定要打,那就宜早不宜迟。”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们先拟个计划出来。”说着便快步出了会议室,唐金宝见状连忙快步跟了出去。待的两人离开,许炼看了几人一眼,才疑惑的道:“大当家这是还未决定下来究竟打是不打?”
刘思武看了他一眼,不满的道:“别左一口大当家,右一个口当家的,东兴港不是盗贼窝,少爷不是海盗,咱们也不是海盗,别把你海盗习气带到东兴港来。”
听的这话,许炼立时嬉笑着道:“兄弟这半年在外面习惯了,一时疏忽,疏忽,哈哈。”
李健含笑看了他一眼,才道:“满刺加距离东兴港也不近,就算少爷决定要打,没有可行的方案,少爷也不会盲目出兵,白头兄熟悉南洋的情形,给咱们详细说一下。”
出了会议室,胡万里便放慢了脚步,看了一眼cāo场上的训练情况,cāo场上,一众班排长正以班为单位在示范讲解队列的动作要领,许炼的人马服装杂乱不说,打扮亦不尽相同,活脱脱一群乌合之众。
为免打搅他们,胡万里顺着cāo场边绕了过去,边走边问道:“许炼的这些人这次带来多少家眷?”
唐金宝微微一愣,才道:“少爷,许炼船队这次回来,是带了些家眷的,具体的数额,属下就不不清楚了。”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咱们去铸炮作坊看看,派人将伍子顺叫来,方晚成可能去靶场了,也派人叫来。”
出了军营,胡万里便加快了脚步,攻占满刺加,他是临时起意,主要便是冲着葡萄牙人的商船和造船工匠而去,到明年六月才两艘风帆战船,他确实是等不起,眼下最快的法子就是抢,对于攻占满刺加,他也是信心满满,四五百葡萄牙士兵,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况且满刺加未必有那么多葡萄牙士兵驻防。
铸炮作坊已经放假,但周围仍还有护卫队士兵巡逻,进入作坊,里面颇为冷清,胡万里直接便往后院而去,让他颇觉意外的是后院门口,竟然还有两个护卫队兵丁站岗,他不由问道:“这是谁安排的?”
唐金宝忙回道:“少爷,这是应方总管所请增加的岗哨。”
方老头够谨慎的,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吭声,红夷大炮确实算得上是一大利器,保密程度高点也无可厚非,进了后院,左拐,便是一个大棚,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三排泥模,瞟了一眼,他便信步踱了过去,稍稍一看,他便知道这些泥模都是按着他给出的图纸制作的。
一溜看过去,方晚成已带着几个工匠迎了上来见礼道:“小的等见过大东家。”
“不用多礼。”胡万里摆了摆手,含笑道:“方总管,这些泥模既然都已经做好干透,为何没有试铸出来。”
“回少爷。”方晚成躬身道:“这些泥模看着是干了,实则有些是没干透的。里面还有水分,铸出的火炮沙眼多,干透的泥模,则是预备的,当初做模,皆是一式五份。以防试铸失败或是试炮期间损毁。”
一式五份?难为他们想的如此周全,胡万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突然一动,道:“二十二倍口径的十二磅炮还剩几个泥模?”
听的这话,方晚成不由一愣,这个术语他可不懂,当下就疑惑的看向胡万里,胡万里微微一笑,道:“先前已经告诉你了。口径与炮身的比例倍数很重要。”说着,他指着火炮道:“从火门到炮口的长度除以火炮的口径,就得到一个倍数,诸如十六倍、十八倍等等,这个口径倍数直接关系到火炮的威力大小,你们要养成习惯,这个数字,我在图纸上标记的有。二十二倍口径,就是十二磅炮中。炮身最长的一款。”
听的这话,方晚成忙躬身道:“小的记下了。”说着,他犹豫了下,才道:“大东家,22倍口径的十二磅炮没剩下泥模了。”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这炮是所有试铸的火炮中最大最重的。当初做泥模时就考虑到炮身太大,容易毁坏泥模,一口气就做了十个。
不过,由于重量太大,所有的泥模还是都毁坏了。迫于无奈,只好分段制作泥模,铸成铁模,这才铸造出22倍口径的十二磅炮。”
22倍口径的十二磅炮是用铁模铸造的?胡万里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这群工匠太敬业了,原本他还想着,能够有两三门就满足了,这下好了,微微沉吟,他便含笑问道:”22倍口径的十二磅炮试shè情况如何?”
“神器,不仅威力巨大,而且shè程超远。”方晚成忙回道:“就是太重太大,搬运不易。”
“恩,搬运是的想法子解决,以后的火炮会越铸越大。”胡万里含笑颌首道:“这样,这几rì,你们也暂且别休息了,马上开工先铸三十门22倍口径的十二磅炮,火炮试shè也以22倍口径的十二磅炮为主。”
“小的遵命。”方晚成忙躬身道。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你们后院有多少人?”
“回大东家,连模工铸工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四人。”方晚成忙回道。
“辛苦了大半年,也该犒劳犒劳你们。”胡万里微微笑着道:“每人最低奖六块银元,你明rì来东chūn园领取二百银元。”
奖励二百银元!大东家出手还真是大方,方晚成和几个工匠忙就地跪了下来,道:“谢大东家赏。”
胡万里微微一笑,快步出了院子,这才出的铸炮作坊大门,便听的远远传来一声沉闷的炮声,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靶场开始试shè了,伍子顺这时一溜小跑着迎了上来,见礼后便道:”少爷,您找我。”
见伍子顺过来,唐金宝便早使眼sè令一众护卫兵丁远远的散开,他自个也随即走开,他很清楚伍子顺的身份,没事走远点好,万一听到不该听的,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见一众护卫都散了开去,胡万里这才点了点头,道:“马上飞鸽传书,通知月港谢文昌、严力,南京的吴亦有,让他们马上来东兴港,另外,叮嘱他们,他们的船队这几rì不要离开月港,还有。”
稍一沉吟,他才道:“你查一下许炼手下的情况,有多少人的家眷安置在东兴港,暗察一下这些家眷的真假,注意,不能让人察觉。”
“是,少爷。”伍子顺忙轻声应道,随后才道:“少爷能否见告,出了什么事?”
胡万里也不瞒他,如实说道:“今rì听闻许炼汇报了满刺加的情形,临时起意攻占满刺加。”
听的这话,伍子顺便知道他是担忧东兴港的存在被朝廷发觉,微微沉吟才道:“如今月港海商云集,小的前去月港打探一下满刺加的情况,如何?”
“许炼的事更重要。”胡万里微微摇了摇头,略微沉吟才道:“叫谢文昌先在月港打探满刺加的情况,反正吴亦有来的迟,让他们赶来东兴港过年。再则,造船厂有几个弗朗机船匠,想法子跟他们打探一下。”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伍子顺忙敬礼道。
“等等。”胡万里叫住他道:“唐千胜哪里虽然离的不远,也要建立鸽信据点,便于联络。另外派人去通知唐千胜,让他明rì来一趟。”
“是!少爷。”
唐千胜部迁居的地方距离东兴港确实不远,就在东兴港的南向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唐千胜给这个地方取了个名字叫新乡,按海里算,新乡到东兴港不过五十海里,乘船顺风南下,三个多时辰便能够赶到,即便逆风。一天时间也能够赶到。
对于新乡这地方,唐千胜大为满意,这地方不仅有港口,而且方圆数里都是平原,向西数里外就是大山,向南则是相当狭长的一块平原,而且是夹在两山之间,回旋的余地相当大。别说是处在小琉球的东侧朝廷不易发觉,就是朝廷派大军围剿。他也丝毫不用担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地方易攻难守,这方面与东兴港没法比,东兴港那地方,他去看过,港口是易守难攻。而且向北就是一块方圆数十里的大平原,比新乡强远了,不过,他也知足了,毕竟这地方比起苏州洋的大洋山强的太多了。不仅河流众多,土地肥沃,气候也适合,冬天都不怎么冷,比南京还好,就是一个世外桃源,以他的实力,除非是朝廷派大军前来围剿,否则根本不用担心,小股的海盗倭寇,他还没放在眼里。
东兴港、月港也确实仗义,不仅帮着转运人马还无偿送了三千石大米和大批木料,并且支援了他不少工匠帮着盖房子,这个人情他是记下了。
天sè渐渐暗了下来,在港口不远的一个小土丘西侧空地上燃起几大堆篝火,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一家一户三五成群的聚集过来,开始围着篝火吃晚饭。
见的手下几个百户陆续回来,唐千胜便笑着招呼道:“人都到齐了,咱们也开饭。”说着便径直上桌在首席坐下,道:“上酒,劳乏了一整rì,喝点酒解乏。”
百户吴有福笑嘻嘻的跟了过来坐下,道:“大当家的,今儿可是过小年,能不能管够?”
“你小子,就知道贪杯。”唐千胜笑骂了一句,便道:“敞开喝,看你小子今儿能喝多少。”说着话,另外六七个百户也跟着上了桌,管后勤的黄小七愁眉苦脸的道:“大当家,酒不多了,今儿要是敞开喝,过年怕是不够了。”
唐千胜瞪了他一眼,道:“今天过小年,还能不喝酒?一个百户发五坛,过年不够,明rì派人去月港采买,都落草了,还能不让兄弟们喝酒?”
“大当家说的是,落草不就是图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吴有福忙笑嘻嘻的开坛给众人倒酒,一碗酒下肚,一个放哨的小兵便快步跑上前,禀报道:“报大当家的,东兴港有人前来送信。”
天都快黑了,才来送信,难道有急事?唐千胜当即便道:“带上来。”
很快,三名身着深蓝sè粗布短褐的东兴港兵丁便走上前来,敬了个军礼才道:“东兴港护卫队一营三连一排二班班长扬贵才见过唐当家的。”
唐千胜颇为新奇的打量着他的举动,暗忖这是东兴港的礼仪?倒是相当别致,一营三连一排二班,应该是东兴港护卫队的编制了,看样子,东兴港不是乌合之众,微微沉吟,他才道:“东兴港一个班有多少人?”
“禀唐当家的。”扬贵才朗声道:“护卫队有规定,不允许透露,还望唐当家的见谅。”
“放肆!”吴有福厉声喝道:“见了咱们大当家的,何以不跪?”
扬贵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看向唐千胜,从容说道:“在下奉少爷之命,前来通传,请唐当家的明rì到东兴港一叙。”
少爷?这称呼也别致,唐千胜微微笑了笑,才道:“你口中的少爷可是东兴港的大当家?”
“是。”
“回禀你们少爷。”唐千胜飞快的道:“在下事务繁忙,无暇抽身,改rì有暇,定当再次登门拜谢。”
扬贵才知道唐千胜在腊月初五,曾亲到东兴港拜谢,却被拦在港口外,不准他进港,见他不点破,自然是顾及颜面,当下便道:“我家少爷平rì极少回东兴港,每次在东兴港逗留时间也不长,东兴港平素严禁外船入内,有怠慢之处,还请唐当家的海涵,唐当家的既然无暇抽身,在下回去如实禀报便是,告辞。”说着,他又敬了个礼,这才转身而去。
就这么走了?唐千胜不由一愣,毕竟还是受过东兴港的恩惠,他觉的有些不妥,宋时运这时凑到他身边,轻声道:“大当家的,你在苏州洋见过的那书生,好像下人就是称他为少爷,他应该不是月港的大东家,而是东兴港的大东家,听说月港的大东家是地道的漳州本地人。”(未完待续……)
第302章 下马威
听的这话,唐千胜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没记错?”
宋时运嘿嘿笑了笑,才道:“大当家的,应该不会错,少爷这称呼可不多见。”
“大当家的,人情归人情,礼节归礼节。”吴有福站起身道:“咱们兵强马壮,他东兴港凭什么呼来喝去?大当家的不能去。”
这话立刻得到几个百户的赞同,立刻纷纷附和,见这情形,去过东兴港的林大海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众人一眼,又看了看唐千胜,稍一犹豫,他才大着胆子起身道:“大当家的,小的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千胜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你小子又想长他人志气?东兴港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就是火炮火铳多,咱们也无须放在眼里。”
“大当家的。”林大海沉声道:“有件事,小的没有把握,只是猜测,一直没敢说。”
“你说。”唐千胜淡淡的道。
“东兴港的管理不是一般的严。”林大海从容说道:“小的曾经进过东兴港,虽然没能下船上岸,却也看到东兴港的商船卸货,其中就有不少铁锭,护卫队的战船,小的也有幸乘坐过,不是小的长他人志气,从火炮火器的配备数量来看,咱们水师跟人家根本就没的比。
他们的火炮我看过,质地上乘,且没有军器局的铭文,小的这段时间仔细的琢磨过,东兴港为什么管理如此严?护卫队的火炮火铳为什么如此多?小的斗胆猜测,东兴港自己能够铸造火炮火铳。”
一听这话,满桌的人登时鸦雀无声,人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如今最迫切需要的就是火炮。大海船虽然也难买,但只要舍的银子还是有地儿买,漳州泉州就能买到,南京山东广东也能买,就是这火炮,却是有银子也找不到地方买。零星的一门二门,价钱都贵的吓人。
半晌,唐千胜才呵斥道:“这话怎么不早说?”
林大海忙回道:“大当家的,这事也只是小的妄自猜测,没把握的事情哪敢乱说。”这事他确实不敢乱说,怕的就是唐千胜头脑发热打东兴港的主意,东兴港绝对是块硬骨头,若是打的两败俱伤,却发现东兴港不能铸造火炮。那他就是死路一条。
“你小子就是太过谨慎。”唐千胜说着便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见这情形,林大海忙接着道:“大当家的,既然东兴港盛情相邀,小的窃以为,应该借这个机会去东兴港一探虚实。”
“确实应该去探一探。”唐千胜说着便吩咐道:“马上去通知东兴港那个传信的,就说我明日登门拜访。”
东春园,书房。胡万里站在一副放大的手绘航海图前仔细的看着,这是一份极为简略的航海图。虽不规范,但却将大明沿海以及南洋的国家、岛屿、航线大致的勾勒了出来,也算是极为难得的了。
胡万里的目光从东兴港一路南下,经吕宋到苏禄到雅加达、巨港,最后停留在了满刺加上面,满刺加海峡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黄金水道。更被誉为海上生命线,不仅现在是,数百年后,仍然还是中国的海上生命线,不仅要攻占。而且得想法子永久的占据,葡萄牙以区区数百人就能霸占如此咽喉要地二十年,这便宜占的也太大了。
不过,从东兴港到满刺加,这距离实在太远了,少说也有六七千里,就是顺风顺水也的二十天时间才能抵达,一旦有事,不可能及时救援,这驻扎的人手还真不能少,少说也的驻扎两个营,才能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禀少爷。”李风烈在门外轻声禀报道:“新乡大当家唐千胜的船只进港了。”
略微沉吟,胡万里才问道:“几艘船?”
“三艘?一大两小。”
“只允许唐千胜带两个人上岸,其他人老规矩。”胡万里轻声吩咐道:““上岸后,直接带他来书房。”
不迎一迎?这可不是少爷的风格,李风烈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忙躬身道:“是。”随后才迟疑着道:“唐千胜若是不愿意怎么办?”
胡万里转身看了他一眼,道:“让刘思武去接他,不要兴师动众。”
“是。”李风烈赶紧应道。
港湾里,唐千胜站在船头上,见码头上冷冷清清的,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说他也是新乡大当家的,来东兴港拜访,也该有人迎接一下,这是最基本的礼节,东兴港这谱摆的也太大了。
站在他身后的吴有福不满的嘀咕着道:“东兴港欺人太甚,大当家的,咱们回吧。”
林大海瞥了他一眼,道:“来都来了,此时转身离开,岂非显得咱们太小家子气。”
“说的有理。”唐千胜道:“看东兴港的做派,根本就不是海盗,咱们现在也不是水师官兵,不要拿海盗和水师的规矩来衡量。”
见船只缓缓靠上码头,刘思武带着两个兵丁上前朗声问道:“来的可是唐千胜唐当家的?”
“是新乡唐大当家的。”吴有福朗声道:“这位兄弟是......。”
敬了个礼,刘思武才朗声说道:“护卫队一营营长刘思武,奉命前来迎接唐当家的。”微微一顿,他才道:“依照东兴港规矩,唐当家只能携带两名扈从上岸,其他人一律留在船上,不得上岸。”
听的这话,吴有福脸色一沉,道:“这是哪门子规矩?东兴港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不好意思,东兴港一直以来就是这规矩,并不是针对唐当家的。”刘思武微微笑道:“凡非东兴港居民,皆不允准上岸,还望唐当家的见谅。”
“东兴港欺人太甚,大当家的,咱们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见也罢,咱们回去。”吴有福说着,便转头一挥手,道:“兄弟们,掉头。”
刘思武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是轻声吩咐道:“挥旗。”
身后兵丁随即一扬手中的红色三角旗,用力的一挥,“轰轰轰”沉闷的炮声随即从两边山头响起,码头入口立即腾起六七道水柱,三排荷枪实弹的巡逻兵丁也随即赶到码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三艘船。
见这情形,唐千胜心里不由一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对方难道摆的是鸿门宴?成心要干掉他,吞并他的人马?吴有福等一众人更是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两边山头腾起的烟雾,暗暗咋舌,对方火炮炮击的准头简直是令人恐怖。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刘思武却是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道:“谁下令开炮的?不知道唐当家的是少爷请来的客人?万一打偏了怎么办?”骂完,他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手下们不知道唐当家的身份,还望唐当家的见谅,赶紧上岸吧,少爷该等急了。”
听的这话,唐千胜才稍稍放下心来,朗声笑道:“东兴港果真是名不虚传,今儿算是开了眼界。”说着,便吩咐道:“赶紧靠岸搭跳板。”随后便轻声吩咐道:“宋时运、林大海随我上岸,吴有福几个在船上,拘束好兄弟们,别乱来。”
东兴港的居民早就习惯了炮声,两边炮台也时常对港内实弹炮击以获取数据,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一见炮声没有接连响起,便又各自忙碌起来,丝毫也不担心,两三艘船,又是在港口内,真要不听话,几句话的功夫就会被打沉,根本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无非是在茶余饭后增添一个话题而已。
不过这炮声却将薛良辅吓了一跳,他这两日都在城内外了解东兴港的情况,今儿正好在造船厂察看正在建造的两艘新船,近在咫尺的炮声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待的发现一众加班的工匠都跟没事人一样,他才放下心来,看了一眼身后两名陪同的护卫队兵丁,问道:“东兴港经常炮击?”
一兵丁含笑道:“少爷教导咱们,熟能生巧,要想火炮打的准,就的多实弹练习,咱东兴港几乎天天炮声不断,都习惯了。”说着,他一指前面道:“先生,前面挖船坞的那群人就是倭寇,先生可要走近去看看?”
听的倭寇在这里挖船坞,薛良辅登时来了兴趣,道:“走,过去看看。”边走他边问道:“是真倭寇吗?”
“瞧先生说的。”那兵丁轻笑着道:“自然是真倭寇,说话都听不懂,见人就鞠躬,头发剃的跟蒙古人似的。”
走到近前,薛良辅便发现一群正在卖力干活的人留着月代头的并不多,不过他们的服饰倒是典型的倭国服饰,看来还真是倭寇,正想着,一个正在挑泥的人突然扔下担子朝他飞奔而来,一见情形不对,两名兵丁立刻闪身上前抽出了腰间的倭刀。
那人还离着十几步远就跪了下来连连叩首,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又快又急,四周看守的护卫队兵丁这时也迅速的围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303章 投其所好
见兵丁围了上来,那个倭寇满脸都是惶恐之色,盯着薛良辅一边说,一边连连比划着锤东西的动作,见这情形,薛良辅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道:“让他们别带他走,叫个会倭语的来翻译下。”
“薛先生......。”那兵丁显然是不愿意薛良辅多管闲事。
另外一个则机灵的多,少爷对这位薛良辅都是一口一个先生,何必惹他不高兴,当下便连忙说道:“倭寇狡黠,出手狠辣,薛先生不能靠近。”说着便伸手止住几个兵丁,吩咐道:“找个翻译来,薛先生要问话。”
翻译是现在的,一个宁波的水手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见这情形,那倭寇立刻面露喜色,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翻译忙躬身道:“老爷,他说他是铁匠出身,会打铁,愿意为老爷效劳。”
薛良辅微微一笑,心知自己一身长衫,被倭寇认为是这里的官员了,内外查看了两日,他知道东兴港确实缺乏工匠,不过,这事他不好擅自做主,微微沉吟,他才道:“将倭寇里的工匠都详细统计一下。”
见薛良辅甚为温和,那翻译也立刻跪了下来,磕头道:“老爷,老爷,小的们好长时间都没吃顿饱饭了,求老爷开恩,小的是水手,也愿意为东兴港效力。”
薛良辅瞥了他一眼,这事他更不敢做主,当下转身调头就走,心里却是暗自腹诽,胡万里搞什么名堂,做这么重的活,却不给饱饭吃,这不是将这群倭寇往死里折磨?真是暴殄天物。在沿海卫所官兵的眼里,这些倭寇就是战功,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东春园,大门口,唐千胜三人上上下下被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才被放行,进的书房院子。刘思武便紧赶了几步,在书房门外朗声道:“禀少爷,唐当家的到了。”
听的唐千胜来了,胡万里随即起身迎到门口,却未踏出门槛,见的胡万里出迎,而且果真是苏州洋上见过的那人,唐千胜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些,忙快步迎了上去抱拳一揖。含笑道:“要见大当家的一面可真不容易.....。”
胡万里含笑还了一揖,才道:“唐当家的远来辛苦,请。”说着,便径直走到主座,略微礼让,便坐了下来吩咐道:“给唐当家的奉茶。”
唐千胜看了他一眼,心里暗自警惕,这人迎客让座处处都带有官场上的痕迹。难道是官员?待的奉上茶水,他便才拱手道:“还未请教大当家的高姓。”
看了三人一眼。胡万里才含笑道:“在下姓胡,名万里。”
胡万里?唐千胜不由一愣,胡万里的大名在南京城那是大名鼎鼎,水师哗变就是因为操江提督动用军饷购买彩票拉下亏空,他岂有不知之理?联想到在苏州洋上见胡万里时,张璁正在宁波。胡万里与张璁是什么关系,官场中人鲜有不知的,这绝对不是重名重姓,这个胡万里就是应天府府丞胡万里,南京长青园的胡万里!
瞥了门口一眼。他才站起身,拱手一揖,道:“在下见过胡大人。”
“不必多礼,在下已经辞官。”胡万里含笑道:“唐千户现在也是朝廷通缉要犯,不再是朝廷的命官,无须遵循官场礼仪,坐罢。”
“胡大人辞官了?”唐千胜又是一愣,胡万里的事迹在南京官场可说是人尽皆知,谁都清楚他的仕途前程一片大好,他居然会辞官?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为三权分立的事情与恩师有分歧,为开海的事情,对朝廷感到失望,索性就封印挂冠回东兴港了,不过如今仍然还是大明慈善会的会长,为朝廷打理着彩票事宜。”
听的这话,唐千胜稍稍松懈,随即便又坦然,胡万里要拿他邀功,根本无须等到现在,也不会跟他如此多废话,上岸之后随时都可以将他仨人拿下,宋时运、林大海两人也紧张的满手心是汗,两人做梦也不会料到,东兴港的大当家居然是胡万里。
胡万里斯条慢理的呷了口茶,才道:“清江口水师哗变,洗劫三山门、聚宝门外一带的情形,在下十分清楚,以唐千户之官阶,绝非始作俑者,唐千户乃是被逼卷入,乱军易放难收,一旦出现打砸抢,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唐千户亦是为形势所迫,若不率部突围,你们都难逃一死,是以在苏州洋想遇,我才会指点你一条明路。”
哗变以来,唐千胜这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公允的评价他的话,当即便感概的道:“大人见的透彻,谢大人厚爱。”
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虽然一时落魄,唐千户也无须沮丧,遇见我,便是你们的福分,就是要洗刷污点,重返官场,加官进爵,光宗耀祖,也不是难事......。”
听的这话,不仅是唐千胜,就连宋时运、林大海都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他们犯下如此大的事情,居然还有可能重返官场,还能加官进爵,光宗耀祖?这不是异想天开?
听到这里,刘思武已是反应过来,心里登时佩服的五体投地,少爷这手腕还真是高!轻轻松松就将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满刺加看来是打定了!
见唐千胜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愣愣的看着自己,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三位是不相信在下的能力,还是不愿意重返官场,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唐千胜稍一犹豫便拱手一揖,道:“大人,能够堂堂正正做人,能够光宗耀祖,谁愿意做海贼让祖宗蒙羞?不为自身着想,也的为子孙后代着想不是,不是迫于无奈,谁愿意做海贼,在下恳祈大人指点一条明路。”
话音一落,李风烈在外轻声禀报道:“少爷,薛先生在外求见。”
薛良辅来了?胡万里微一沉吟,便道:“请他进来。”说着,他看了唐千胜一眼,微微笑了笑,起身走到挂着航海图的墙前,对三人道:“你们过来看看。”
待的几人凑到航海图前,他才指点着满刺加所在位置,缓声道:“这里是满刺加,自永乐以来,这满刺加就是我大明的藩属国,正德六年,弗朗机人攻占了满刺加并占据至今,诸位若能攻下满刺加,并且守住,这份大功,不知能否让诸位将功折罪?”(未完待续。。)
第304章 管理的困惑
打满刺加?唐千胜狐疑的看了胡万里一眼,这个什么满刺加他是一无所知,从航海图上可以看出,这满刺加距离大明十分遥远,就算是大明的藩属国那又怎的?朝廷厉行海禁,怎会如此重视这份海上的战功?这胡万里不会是想拿他们当枪使吧?
倒是刚刚进来的薛良辅听的这话吓了一跳,对于满刺加,他是略有耳闻,在大明的藩属国中,满刺加是比较令人瞩目的,一则是郑和下西洋屡屡停驻满刺加,再则,满刺加的国王亦数次亲来大明京师拜访,正德年间,弗朗机人攻占满刺加,满刺加屡次派使者求援,这些事在邸报上皆有刊载,令他惊讶的是,胡万里为什么要在实力如此薄弱的情况下打满刺加?
唐千胜的反应显然有些出乎胡万里的意料,他都还没介绍满刺加的情况,唐千胜为什么不动心?微微沉吟,他才冲薛良辅文武点了点头,为二人介绍了一番,便伸手道:“诸位先入座吧。”
缓缓在主位上坐下,胡万里啜了口茶,这才含笑道:“唐千户似乎不稀罕这份功劳?”
唐千胜微微一笑,道:“大人,大明素来厉行海禁,且满刺加又太过遥远,这份功劳怕是不足以将功折罪。”
“不满意这份功劳?”胡万里含笑道:“那攻占倭国,根绝倭患,这份功劳唐千户可满意?”
倭寇骚扰祸害大明东南沿海数省已有百年,沿海官绅士民无一不知,听的这话,唐千胜心里不由一跳,这可是盖世之功,远不止将功折罪。完全足够他们加官进爵,光宗耀祖的,不过,倭国有那么好打?大明那么强大的水师都拿倭国没办法,就凭他们这点人马?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当下。他便朗笑道:“大人说笑了不是,没的拿咱们消遣.....。”
胡万里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道:“唐千户觉的这话挺好笑?胡某拿项上人头担保,十年之内,必灭倭国,这是胡某对薛先生的承诺。”
听的这话,唐千胜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固了,看了看薛良辅,又看向胡万里。愕然道:“大人这话是真的?”
“千真万确。”薛良辅缓声说道:“胡大人确实对在下做过承诺,根除倭患,以十年为期。”说着,他看向胡万里道:“东翁,如今应是埋头发展壮大之时,何以要攻占满刺加?”
“攻占满刺加,就是灭倭计划的第一步。”胡万里沉声道:“大明的弗朗机火炮火铳是如何来的?皆是仿制弗朗机人的,若是弗朗机商船前往倭国贸易。这火炮火铳必然被倭国大量仿制,届时。灭倭的难度将大大增加。”
扫了几人一眼,他才接着道:“满刺加是弗朗机商船进出我大明的唯一通道,攻占了满刺加,就等于遏住了弗朗机商船的脖子,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遏制倭国得到火器是一方面,俗语说,打铁还的自身硬,咱们必须有过硬的实力,包括更为精良的火器和一支新式的军队。否则根除倭患,灭掉倭国只能是纸上谈兵。”
说着,他看了一眼刘思武,道:“刘营长,你带他们去靶场看看新火炮,再用一艘战船实弹训练一番,让他们观摩一下东兴港的战力,看看本少爷是否在跟他们说笑话!”
“是!属下遵命!”刘思武忙立正敬礼道。
唐千胜、宋时运、林大海都是久经战阵,深悉火炮的威力,在见识了新铸的红夷大炮试射结果之后,都是一脸的狂喜,不用再问,他们也知道,东兴港确实能够自行铸造火炮,在得知试射的火炮仅仅只是诸多的火炮中的一种,他们更是兴奋的无以复加。
一行人紧接着又随船出港,亲临其境的观摩东兴港护卫队是如何进行海战的,眼见快速而来的靶船在距离二百步外就被彻底击沉,不说唐千胜三人,就连薛良辅这个看热闹的外行也是热血沸腾。
唐千胜颓然长叹道:“沿袭了数百年的水战战术将被彻底的淘汰了,面对东兴港的战船,接舷、跳帮的机会都没有。”
摸了下后背已经湿了一片的衣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时运也不由有些后怕,这样的战船,在海上谁是对手?还好没得罪东兴港,否则这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微微沉吟,他才道:“大当家的,别说接舷、跳帮了,如此火力,百步以内,甲板上根本就不可能站的住人,更别说,他们还有火铳。”
“火炮犀利,护卫队兵丁也不含糊。”林大海轻声道:“大当家的,胡大人是西安人,任龙溪知县不过三年,也就是说这些护卫队兵丁最多也才训练三年,如今他们就是人数不多,若能上万,灭掉倭国,还真不是难事。”
唐千胜微微点了点头,护卫队兵丁编制、军姿礼仪、队列皆是自成一体,号令森严,分工严明,动作熟练,炮击准头极准,真不敢想象,这是才训练了三年的,十年之后,东兴港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根除倭寇,灭掉倭国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海外自立也完全可以!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动,不知道胡万里是如何想的?有没有这个野心?抬头见刘思武陪着薛良辅走过来,他便含笑道:“刘营长,先前在靶场观看的那尊大火炮,这战船怕是承受不了几门吧,也是弗朗机人传来的?”
“咱们如今正在建造新战船。”刘思武不以为意的道:“试射的重炮叫加农炮,弗朗机人可没这种重炮,那是少爷自己设计的。”说着,他微微一笑,道:“东兴港的战力,唐千户已经见过了,如今该相信咱们少爷不是在说笑话了吧?”
“唐某该死,出言无状,实是汗颜不已。”唐千胜忙讪笑道。心里却是暗自震惊,看不出,这胡万里居然还是一个火器大家,能够自己研制火炮!难怪东兴港能够自铸火炮。
看了三人一眼,刘思武才含笑道:“俗话说,过了这村。可就没了那店,能跟着咱们少爷,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唐千户不仅要为自己着想,为手下兄弟着想,也的为你们的子弟家眷着想......。”
薛良辅看了他一眼,含笑接过话头,道:“清江口水师哗变,唯有唐大人一部突围而出。且能纠众入海,足见唐大人之才,不过,观唐大人所为,也就一将才而已,岂不闻青蝇之舞,不过盈尺,附之骥尾。可至千里。”
“多谢二位金玉良言。”唐千胜忙拱手一揖。
待的二人离开,宋时运便急忙道:“大当家可要考虑仔细了。一旦入了东兴港,咱们就身不由己,的为胡大人卖命。”
唐千胜看了林大海一眼,道:“你是什么看法?”
“咱们还有退路吗?”林大海苦笑着道:“东兴港素来防范严密,如今咱们知道了东兴港的真实情形,不入伙还有活路吗?咱们三人事小。只怕新乡的三千人都会被牵连,再说......。”
“如实说,不必有顾虑。”唐千胜轻声道。
“大当家的,那我就直说了。”林大海轻声道:“不依附东兴港,就算东兴港放过咱们。咱们充其量也就是势力稍大点的海盗,而且必须离开小琉球,以东兴港和月港的实力,以东兴港的野心,大股的海盗绝对不可能逍遥太久,除非是老老实实在新乡种田,否则咱们不会有任何出路,兄弟们愿意种田吗?
胡大人是否辞官,还不清楚,就算他已经辞官,但为朝廷打理彩票这事应该不假,也就是说,他还有官场背景,真要能根除倭患,咱们堂堂正正重返大明,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则,以东兴港的发展势头和战力,东兴港绝对不会没有野心,不说与大明争天下,也不说海外立国,至少雄霸一方是没一点问题的,咱们跟着也是受益匪浅,说不定还能挣下一份大富贵。
加入东兴港,与其说是为胡大人卖命,不如说是为咱们自己和子弟的前程而拼搏,不管怎么说,入东兴港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要暂时委屈大当家的。”
听的这话,唐千胜不由笑骂道:“你小子考虑的倒是周全,就是啰嗦了点,老子落难前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千户,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既然没有退路,入东兴港便是。”
天近黄昏,刘思武、薛良辅、唐千胜一行再次进了东春园的书房院子,闻报后,胡万里没再端架子,缓缓的步出了书房的大门,站在台阶上迎接众人。
见这情形,唐千胜连忙紧趋几步,越过前头的刘思武,在距离胡万里十步之遥的地方利落的单膝跪地,拱手一揖,道:“唐某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始知天地之大,胡大人若不嫌弃,在下愿率新乡三千余人依附东兴港。”宋时运、林大海也连忙上前跪下。
胡万里瞅了三人一眼,微微笑道:“唐千户可要考虑仔细了,东兴港所有居民都是我的家仆,你们先在东兴港考察两日,再做决定,如何?”
家仆?唐千胜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既然所有人都是家仆,那又有什么区别?如此更好,省的他们被外待,再说,他们根本也没有退路,他当即朗声道:“在下以及一干兄弟誓死追随胡大人,为奴为仆,在所不惜。”
“那就改口叫少爷吧。”胡万里微微颌首道。
唐千胜三人忙双膝跪地,恭敬的叩首道:“小的唐千胜等拜见少爷。”
“起来罢。”胡万里说着便转身进了书房,径直在主位上坐了,待的众人跟进来,他才含笑道:“薛先生请坐。”
薛良辅缓步上前,一撩前袍,跪下道:“不才薛良辅,亦愿誓死追随大人。”
“好,佐卿就无须多礼了。”胡万里含笑道。
“谢少爷。”薛良辅还是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胡万里扫了众人一眼,才道:“都入座罢,所谓家仆不过是个名份,为的是怕你们有自外的心。东兴港的情况,让赵长福给你们再详细介绍。”
“现在说一说满刺加的事情。”胡万里微微一顿,在接着道:“弗朗机人战力不俗,不容小觑,这也是东兴港第一次远征,必须全力一击。我的设想是,将新乡的兵力整合成两个营,许炼的人整合成一个营,再加上东兴港两个营又两个连,一共是五个营两个连的兵力。
留一个营留守东兴港,其他四个营两个连全部远征,另外让月港和吴亦有的船队配合负责后勤,总计约四千人,八十艘船。咱们就是豆腐渣,也能撑死满刺加那数百弗朗机人,就算葡印舰队恰好在满刺加,也足以全歼他们!”
听的这话,刘思武生怕自己的一营被留下,忙道:“少爷,咱们一营可是精锐,不能闲置在家啊。”
“一营二营是攻占满刺加的主力。自然不能闲置。”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从新乡的两个营中抽调两个连。再加上东兴港的两连,组建一个加强营留守,由李健坐镇东兴港。”
听的是李健坐镇东兴港,刘思武不由一喜,转念便狐疑的看向胡万里,迟疑着道:“少爷。你该不会是要亲征吧?”
胡万里微微笑道:“攻打满刺加由你和唐千胜主攻,少爷我任总指挥。”说着,他不由分说的吩咐道:“时间不早,都散了吧,刘思武带唐千胜三人去军营用餐。顺带将码头上的兵丁都带去军营安排好,另外,让唐千胜加入作战方案的制定。”
“是。”刘思武忙起身道。
次日一早,用过早点,胡万里正准备去军营,便闻报薛良辅在外求见,微微沉吟,他才吩咐道:“带他去书房。”说着便一路缓步向书房而去,不用猜,他也知道,薛良辅一早前来定然是为攻打满刺加的事情。
进的院子,两人稍稍寒暄,落座后,薛良辅便含笑道:“在东兴港转悠了两日,几疑是身处大同世界。”
胡万里微笑着道:“东兴港日日炮声不断,何来大同世界一说。”
“虽则炮声不绝,然则百姓并不遭受战争之苦。”薛良辅接着道:“东兴港家家安居乐业,既无战争,又无贼匪,亦无苛捐杂税,人人有事做,即便不是大同世界,相去也亦不远。”说着,他话题一转,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东兴港如今已经初具雏形,三五年之后便能迅速壮大,少爷为何要选在此时出兵满刺加?”
胡万里轻叹了一声,才道:“迫于无奈,如今月港和漳州泉州有不少厂卫的探子,而知道东兴港的人又不少,万一被厂卫探子获息东兴港的存在,就是一大麻烦,小琉球地理位置显要,倭寇曾经多次以小琉球为跳板抢劫东南沿海,朝廷是绝对不会允许在小琉球存在如此大的势力的。
狡兔尚且三窟,咱们也不能不防,攻占满刺加,对咱们而言,亦等于是多了一条退路,再则,东兴港要发展,要大把的银子,满刺加可是个聚宝盆。”
呷了口茶,他才接着道:“再则,攻占满刺加,缴获弗朗机商船,能够让东兴港快速形成具有极大威慑力的舰队,如此,才不惧怕朝廷大规模水师来围剿,更重要的是,有了威慑力强大的舰队,就能加快对东兴港的移民,快速发展东兴港,这几年朝廷国库空虚,西北俺答又频频侵边,以致朝廷无力东顾,是东兴港发展的最佳时机,时不我待啊。”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暗自佩服,胡万里的眼界确实开阔,大局观极强,微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道:“少爷如此处心积虑的发展东兴港,可是欲海外立国?”
海外立国?胡万里从来没想过搞什么海外立国,缓缓啜了口茶,他才含笑道:“说实话,东兴港以后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我心里也没底,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是没野心?还是野心更大?薛良辅有些不甘的追问道:“少爷不遗余力的发展东兴港就没什么想法?”
“当然有。”胡万里轻笑道:“不过这个想法目前还比较模糊,待清晰了,再与佐卿详加探讨。”说着,他便转了话题,道:“东兴港不大,人也不多,佐卿考察了两日,应该了解的颇为详尽了,眼下,我最头痛的便是管理模式,东兴港缺乏士绅,也缺乏宗族,对百姓的教化是件颇为费神的难题,虽然东兴港实行免费教育,但远水难解近渴。
仿照大明,皇权不下县,显然是不行的,但若将衙门直接设在乡镇一级,不说百姓会极不习惯,也没那么多人手,还记的我问过你的有关信仰的问题吗?我想用信仰来弥补士绅和宗族的缺失,也想用信仰来激发百姓的侵略性。”(未完待续。。)
第305章 外儒内法
听的这番话,薛良辅心里不由一跳,胡万里口中所谓的管理模式,不就是政权体系?这完全就是海外立国的架势,很快他便冷静下来,东兴港的管理模式,他根本就没来的及考虑,不过,有关信仰的问题,他着实是恶补了一下的。
稍一沉吟,他便有些不解的道:“少爷,通过信仰来教化百姓,无可厚非,但为何要激发百姓的侵略性?”
胡万里沉声说道:“东兴港孤悬海外,要想强大,就不能安守本分,东兴港的居民必须象游牧部落一般拥有狼性,侵略性,要有强烈的进取心和对外扩张之心,唯有如此,东兴港才能迅速强大起来。”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无担心的道:“少爷,游牧部落的强盛往往都是昙花一现,元蒙盛极一时,也无百年之运。”
“佐卿提醒的是。”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咱们自不会重蹈远蒙覆辙。”说着,他起身在房间里适意的踱着方步,略微沉吟,才道:“不仅是东兴港的管理模式困扰着我,东兴港究竟该采用何种信仰体系也令我费神不已。
大明的信仰体系是建立在儒家思想之上的,儒家重礼仪,讲究‘仁’,提倡德治,这不适宜东兴港,况且东兴港还缺失最重要的一环——士绅和宗族,两大宗教,佛家主张慈悲为怀,道家主张避世、无为,提倡无为而治 、贵柔守雌,都不利于培养东兴港的狼性。
墨家主张兼爱,非攻,也不行,倒是法家的主张颇合东兴港的实情,以法治国。定分止争,兴功惧暴,不法古,不循今,这些个主张都挺不错,东兴港眼下就应该以利益以荣誉驱使百姓为东兴港的崛起而征战四方。”
一听胡万里有倾向于以法家思想建立信仰体系的意思。薛良辅连忙道:“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故虐行则怨积,德布则功兴!少爷在东兴港广施仁德,百姓安居乐业,人人交口称赞少爷仁义厚德,若是推行法治,岂非前功尽弃?
再则,法家不尊礼仪。好利恶害,轻罪重罚,轻忽道德,既有损少爷声誉,亦会令百姓恐慌,更不利于东兴港招揽人才,还望少爷三思。”
胡万里转身看了他一眼,这才斟酌着道:“凡事皆有利弊。儒家法家亦不例外,各有利弊。自汉以来,虽说是独尊儒家,但历朝历代奉行的皆是外儒内法,我不过是想略微侧重法家而已,佐卿不必惶恐,东兴港绝不会施行严刑峻法。也不会过度限制百姓自由,相反,东兴港百姓将会比在大明更为自由。”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除了行动上的自由,还有思想上的自由。学术上的自由,东兴港不会局限于儒学法学,天文地理、格物、数学、农学、心学以及西洋的物理化学等等,东兴港都允许自由的创建推广交流......。“
说到这里,他觉的扯远了,微微一笑,便道:“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当前要务是制定东兴港的管理模式和信仰体系,两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这段时间,佐卿不妨多琢磨一下,待我远征满刺加回来再仔细探讨。”
薛良辅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满刺加远在南洋,海上航行,风险甚大,少爷可是东兴港的主心骨,何必亲征冒险?”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胡万里含笑道:“各路人马,非我不能居中调度,不去不行。”
军营大操场上,许炼的人马正被翻来翻去的折腾着练习稍息立正齐步走,操场一角,来自新乡的百余兵丁开始看着还觉着新鲜,见的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个动作,不由的兴致缺缺,吴有福耷拉着脸,满是担忧的道:“老宋,东兴港操练的比清江口大营还狠,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听说都练了两天了,咱们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练?”
不等宋时运开口,一旁的林大海便接过话头道:“那是肯定的,我问过了,这叫队列训练,可不是只练几天,护卫队天天要练,少爷说......。”
“少爷,少爷,叫的可真是顺溜。”吴有福阴阳怪气的道。
林大海斜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要想死,可别拖累大伙儿。”
见这情形,宋时运忙笑着拍了拍他肩头,道:“有福,你咋就一根直肠子呢?论官位,胡大人是四品,论实力,咱们给东兴港提鞋子也不配,大当家的都心甘情愿入伙,你还有啥意见?”
“入伙咱没意见。”吴有福闷闷的道:“可入伙就入伙,怎的入个伙就成了仆从?”
“糊涂!”宋时运轻声道:“东兴港上下都是胡大人的家仆,咱们例外会是什么下场?那就是小娘养的,处处受气,不被待见。”
“嘘,小声点,少爷来了。”林大海轻声提醒到。
宋时运抬头一看,果然,胡万里一身长衫,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快步而来,他忙提醒道:“你们是头一次见少爷,行跪拜礼,叫少爷,可别叫错了。”
待的胡万里走到跟前,一众人忙稀稀拉拉的跪下,高低不齐的道:“拜见少爷。”
胡万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才道:“都起来,以后无须行跪拜礼,行军礼便可。”扫了众人一眼,他才接着道:“你们既是闲着无事,就先练习队列。”说着,他转头往操场上望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便是排长张雨石,当即便扬声道:“张雨石。”
一听让他们也练习队列,宋时运等人不由暗暗叫苦,没事瞎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这下可有的罪受了,听的吩咐,张雨石已是以标准的姿势小跑至跟前,立正敬礼道:“少爷,有何吩咐?”
胡万里指了指一众人等,道:“抽调一个班训练他们。”
“是。属下遵命。”张雨石忙响亮的应到。
微微颌首,胡万里便径直往会议室而去,走到门外,便听的里面在轻声争论,象是在争论留守的兵力,当即便推门进去。道:“方案出来了?”
见他进来,屋里一众人忙立正敬礼,随后,李健才道:“报告少爷,对于满刺加的情形,不论是地形还是兵力的多寡分布,咱们都是一无所知,这方案没法做,属下恳祈派人先去摸底。再做详细的布置。”
许炼却道:“少爷,满刺加路途遥远,顺风顺水亦须二十余日,一来一回,可就错过了出兵的最佳季节,咱们以四千之众远征,足以轻松拿下满刺加,没必要多此一举。”
“虽是以众临寡。亦不可掉以轻心。”胡万里扫了几人一眼,才道:“兵凶战危。稍有轻率,便是万劫不复。”
“那就先派人去打探满刺加的情形,而后与大部在淡马锡碰头。”许炼随即说道:“前往满刺加,淡马锡是必经之地,而且淡马锡离着满刺加亦不远,一日夜可至。如此一来,既不耽搁时间,又可打探满刺加的详情。”
“这法子可行。”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刺探情报的活计就交给许炼,你的船队明日就去月港装货。随即南下,摸清情况后,便在淡马锡等候。”
“是,属下遵命。”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缓缓的从满刺加圣保罗山山顶上的圣保罗教堂塔尖一点一点的下移,圣地亚哥古堡城门楼上,戴着三角帽,蓄着一圈络腮胡的葡萄牙驻军司令保罗-费尔南德斯斜倚在栏杆上望着夕阳下的满刺加古城,略微有些失落。
这座有着东方威尼斯城之称,闻名殴亚的港口及经贸中心已经开始有些衰败了,他们有能力攻占马六甲,占领港口,但却没办法强迫海商们来满刺加做生意,那些该死的异教徒——穆斯林商人都迁移到了海峡对岸的亚齐去了,他们的商船也都沿着苏门答腊西岸经巽他海峡进入南洋。
应该在巽他海峡也建立一个堡垒,掐住那些该死的穆斯林商人的脖子!保罗-费尔南德斯恨恨的想着,正欲回去,却是一眼瞥见一支船队缓缓自东南而来,凝目看了一阵,他便断定这是来自大明的福船,响亮的吹了个口哨,他便转身下了城门楼。
大明来的这支船队缓缓的驶进了满刺加河,第一艘船的船头上,许炼和二营二连的连长
张大才并排而列,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充满了异国风情的港口。
张大才很快就留意到了圣保罗山顶上的教堂,当即便轻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来过满刺加的水手连忙回道:“那是西山,山上是弗朗机人的寺庙。”张大才微微点了点头,那地方地理位置不错,若是架设东兴港新铸造的加农炮,完全可以控制整个港口,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连忙问道:“那是不是弗朗机人的军营?”
“听说是的,还有个城堡,不过,没靠近过。”那水手犹豫着道。
应该是的,张大才暗忖这地方怕是不好打,仅是这个西山,就是易守难攻,船顺着河道缓缓上行,终于进了港口,一座横亘于河上的大桥慢慢展现在众人眼前,不仅桥身宏伟,桥上还建有一排桥亭,许炼、张大才不由面面相觑,要攻打满刺加,这一桥一山,可得大费周章。
船靠上码头,便有弗朗机人带着翻译上来盘查抽税,这些事情自有各船的总管负责,在船上闷了这么些天,许炼、张大才都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船上多呆,带着几个扈从便上了岸,街上行人不少,容貌装扮各异,正自打量,一个大明装束的人便迎了上来,满脸是笑的招呼,可怜张大才这个山西人愣是一句没听懂。
许炼倒是听懂了,对方说的是漳州话,客栈拉客的,他当即便操着官话道:“带我们先去看看。”
客栈并不远,就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一行人进了客栈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待的许炼二人洗澡更衣出来,客栈林掌柜,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人便笑吟吟的迎了上来,道:“二位客官,经营瓷器和丝绸的程掌柜已备下酒宴,请二位客官赏光。”
这生意做的,许炼微微一笑,道:“,咱们船队是去古里的。”
“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一个五旬左右,一身缙绅打扮的老者缓步迎上来,含笑说道:“老夫‘德和记’掌柜,小姓程,单名昊,不知能否高攀二位东家?”说着便拱手一揖。
“原来是程掌柜,多谢抬爱。”许炼忙拱手还了一礼,随后一脸为难的道:“不瞒程掌柜,咱们船队真是去古里的。”
“生意不成仁义在。”程昊含笑道:“诸位远道而来,在下理应略尽地主之谊。”说着他微微躬身,伸手礼让道:“诸位请。”
“程掌柜既是诚心相请,那就却之不恭了。”许炼说着看了看客栈掌柜,又看了陈掌柜一眼,这才含笑道:“咱们包下的后院颇为宽敞,能否将席面送到后院来?”
“当然可以。”程昊当即笑道:“出门在外,且身在异域,确实该处处谨慎。”
三人进房落座,不咸不淡的寒暄了几句,酒菜便送了进来,酒过三巡,程昊便含笑道:“二位十分面生,想来是头次跑这条航线吧?”
“程掌柜好眼力。”许炼放下酒杯道:“程掌柜在满刺加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三十年了。”程昊轻叹了一声,道:“弘治十五年随家父移居满刺加,就再未回过大明。”
在满刺加三十年了?许炼不由一喜,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听闻弗朗机人攻占了满刺加,这生意就大不如前,程掌柜何以没离开这里?”
“离开?”陈昊轻叹了一声,道:“正德六年,弗朗机人攻破满刺加,大掠全城,金银细软还有货物被一扫而空,留在这里,凭借着积累的人脉,还有望慢慢恢复......。”
听的这话,许炼一阵无语,半晌才道:“那你们就不怕弗朗机人再次抢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