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行试炼
“大师,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孙悟空疑惑地问。
他坐在轻云大师的客厅里。在仙界,大家一般都互称“道友,”只有少数几个修行深厚的神仙被尊称为“大师。”不过轻云大师的气场强度实际上也只有三十万“特沃姆”左右,在仙界充其量也只能混个中级职称。他得到这样的尊号是因为他出面组织了神仙有史以来第一次联合行动,创立了仙界。从那以后,他就成为仙界理所当然的领头人。
“不错,”轻云大师微笑着把一盏茶放在孙悟空面前的茶几上。“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而且对于仙界的将来非常重要。”
“不过他的资质很差啊。”
的确如此。在修仙过程中,吴戈表现出来的智商甚至高过盛夏的气温,所以总是让他的三位师傅烦躁不已。
“我看重要的不是他的资质。”轻云大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指指书架,接着说道:“你们帮我带回的这些书很有意思,其中有一门叫‘心理学。’从‘心理学’的角度说,他现在表现不好多半是因为缺乏自信。如果他有自信心,修行自然会更上层楼。”
“哦。”孙悟空一头雾水。
“不过他的气倒是挺足的,”孙悟空挠挠头。“我一直奇怪从没有经过修炼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气,你说过……”
“所以他现在重要的不是如何炼气,”轻云大师打断了孙悟空。“当然不是说不炼气,毕竟这是基础。况且他气虽足,却还是凡人之躯,需要经由修行来改善、强化,否则难以驾驭如此充足之气。不过现在重点不在这,我想可以教他一些应用之道,适当安排一些试炼,这样他的进境也许会更快。”
“啊,我们也想过,不过还没有想好怎么试炼。”
“一开始不必很难,不过是让他有个实际应用的机会罢了。最好是能确保成功的那种,这样有利于提高他的自信心。不要cāo之过急……哦,当然也不能过缓。”
“哦?”孙悟空将信将疑。对他来说,和轻云大师对话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大师学问高,书读得很多,而他从来都对书抱敬而远之的态度。这世上能让他孙悟空怕的事物只有两件,书是其中之一。
“听说那孩子前几天散了气?”轻云大师又问道。
“呵呵是啊,是小小那丫头弄的。这小丫头……真有意思。”
“也许多让他散散气会有好处……不过当然不能在仙界。”轻云大师沉吟道。
“好吧,那我们就试试吧。”孙悟空有点没把握地说。
“劳烦三位了。有机会我也会指点指点他。”
“大师说那里话,太客气了。”
走出轻云大师的院子,孙悟空还在纳闷。
“大师刚才说什么‘心里穴’?从来没听说过。”
所谓的“试炼,”指的就是修行者为突破瓶颈而进行的特别修炼。
一般说来,“试炼”有两种方式,其一是挑战超过自身能力的任务,逼自己超水平发挥,达到激发自己潜能的目的;其二是完成完全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任务,但任务量大到变态的程度。这种方式同样能够达到激发潜能的目的。
这一次,吴戈如约来到仙界,三位神仙倒是都在,但他们还在为究竟如何“试炼”争执不休。他们唯一达成的共识是:不能用第二种方式,因为他们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他。
那就只有用第一种方式了。
“我看可以让他去抓**。”济公说。
“**jīng得象鬼,他抓得到吗?”孙悟空瞪了他一眼。“别忘了轻云大师说要确保成功。我看不如让他去爬雪峰山。”
“那不冻死他?他那皮囊,又什么法术都不会。还是让他去斗一斗灵兕比较好。”吕洞宾捋着长髯说。
“开玩笑,灵兕咬不死他!注意了,大师说要讲什么‘心里穴,’要让他有自信,明白吗?”
吴戈站在一边,脸上越来越白。他现在的确非常有自信,自信自己今天非死即伤。
正在此时,三位神仙突然停止争吵,仰起脸,做出侧耳静听的样子。片刻,他们相视而笑,一副心有灵犀的模样。
“好了,我们决定了。”孙悟空代表大家宣布道,“你要去抓鬼。”
吴戈深吸一口气,决心要拿出自己所有的勇气,让三位神仙好好瞧一瞧。
“为什么要我去抓鬼?”他抗议道,“我又没有经验。”
“你不抓能有经验吗?”孙悟空板着脸训斥道。“抓鬼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你是神仙,你的气比我们都强。”
“那又怎么样……我,最多只能算是个见习神仙罢了。”
“……他刚才说什么?什么叫‘贱席神仙’?”
“唔,我想‘贱席’就是最末一席的意思吧?”
“这话倒是不假,他现在还真是在最末一席上。”
“‘贱席神仙’也是神仙,”孙悟空的口气完全没有商量余地。“抓鬼那么简单的事你不做,那你还能做什么?”
“骗谁啊?”吴戈嘀咕道。“你是神仙你当然觉得简单,鬼是那么好玩的吗?”
孙悟空抽出了拂尘。
吴戈揉着头上的肿块,在沼泽边的小树林搜索前进。
当然,他早知道孙悟空脾气很坏,但仍然有点估计不足。事实上,在仙界人人都知道“孙悟空的脾气吉神仙的歌”是并列的两大最恐怖事件,而后一件事情的恐怖程度甚至超越前者。
但对于吴戈来说,“孙悟空的脾气”就够得瞧了。他疑心,若不是吕洞宾和济公极力劝阻,今天他的“试炼”内容极有可能就是和孙悟空进行一番力量悬殊的对决,直到他所有的抗打能力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激发出来为止。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情愿选择去捉鬼,而且是非常自愿甚至迫不及待的。不过吕洞宾的一番解释也让他明白捉鬼的确不是那么可怕的一件事。
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吕洞宾解释道。所有的人都有或强或弱的气场,通常在人死去的同时——据西方魔法界考证,约在死后0.07秒——气场就会完全消散。只有极少数人的气场能在人死后dú lì存在,而且即便如此,一般也只能维持约七天。而超过七天仍能存在、并且能够承载人全部或部分意识的气场,才被称之为“鬼。”但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微乎其微。事实上,从神仙把“捉鬼”引为己任到现在的数千年时间,世上也只不过出了六千多个鬼而已,而到目前仍然存在的只有七百余个,其他的都在漫长岁月里慢慢消散了。
鬼的气场强度很低,通常不超过一“特沃姆。”它们除了吓唬吓唬人以外基本不会造成什么实质xìng破坏,而且即便如此,它们往往也需要摸索一段时间,闹懂如何对气进行影响和控制之后才能做到。不过神仙认为他们有责任抓住它们并加以适当的管理,因为这样的事情是凡人无法做到的——这也是神仙屡屡把“天外人”纳入仙界加以处理的原因——实际上,仙界有一个奇妙属xìng,就是可以象磁石吸铁一样吸引鬼魂。由于鬼是完全以气场形式存在,所以它们不需要开启仙界之门就可以直接进入仙界。一旦它们进入仙界,预先设置的机关就会自动示jǐng,离得最近的神仙就会前往捕捉。
另外,神仙对“鬼”这种存在形式也颇为好奇,因为按传统理论,修行者的气场强度至少应达到一百万“特沃姆”以上、并且还要经过许多特殊的修炼才能做到脱离**长期独存,所以他们觉得对“鬼”进行认真细致的研究也许可以给他们的修行带来一些有益的提示。
总之,神仙捉鬼并不是因为他们对鬼有多么深恶痛绝或者鬼有多么坏,只不过因为他们觉得那是一种凡人无法承担因此必须由他们承担的责任。而且,他们遇到鬼通常都是好言相劝,说服对方接受“自己已经死了,世界不过是个听了无数遍的老笑话,不值得留恋也没法留恋”这一事实——一句话,就是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只有少数鬼才需要进行一番真刀真枪的战斗,但因为鬼的气场强度太低,这样的战斗从来都是一边倒。
以上就是吕洞宾对吴戈解释的“鬼的由来,历史及现状。”应该承认,大部分都是正确的,除了一点:自然老死或病死的人在死前气场就基本上消散殆尽,所以能成鬼的大多是那些意外身亡的青壮年。这些人往往对命运的安排心存不满,要说服他们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一场搏斗是很难避免的。
但这样的搏斗的确不可能伤及神仙,甚至不可能伤及凡人。所以,这样的“试炼”对于吴戈这样身负超强气场但又什么都不会的大傻蛋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吴戈仍然心存疑虑——那毕竟是鬼,任谁都会有点心理障碍。所以,在济公教会他控制和牵引小型气场的方法之后,他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懂?”济公问。
吴戈抓耳挠腮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
“可……可万一遇到个很强的鬼呢?比如……比如是个武林高手变的鬼?”
“那也不用怕。再高的武林高手没了身体也没用啊?除非他是内家拳高手,也炼过气,可那种程度的气也伤不了你什么的。”
“可……”
“可什么?”孙悟空在一边早听得不耐烦了。“这也怕那也怕,你还能干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师傅们教了你半天,怎么还是一点自信都没有,嗯?”
吕洞宾和济公站在一边叹气。这孩子是差了点,不过照孙悟空的教法,他只会越来越没有自信——虽然他们不懂什么“心里穴,”但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不过他们不敢干预。“孙悟空的脾气”可不是浪得虚名。
“不就是怕别人比你强吗?”孙悟空越说越气,“你过来,我教你一招狠的。听清楚,‘咪嘛嘘唏哜,”这个咒语……”
吕洞宾和济公脸都白了。
“道兄啊,不过是抓个鬼,用不着这么厉害的咒语吧?”济公陪笑说。
“怕什么?不过是个‘解气咒’嘛!”孙悟空牛气冲天地说。“好了,照我说的练习几遍。这一招对付神仙都可以,你还怕个鬼……”
第十七章 捉鬼记
吴戈在小树林中穿行。
孙悟空的怒骂并没有让他增长什么自信心,但却把他的羞耻心骂了出来。
“哼!个老猴子。”他咬牙切齿地咒道,“有什么了不起?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是了?不就抓个鬼吗,待会儿我把那个鬼打得跪地求饶,再让它念一万遍‘孙悟空是个猴子jīng’给你听……”
羞耻心和自信心虽然是两码事,但它作为自信心的代用品完全没有问题,某些情况下其功效还很可能超越正品——瞧瞧当下“山寨品”流行的局面你就能理解这一点——现在,耻辱感在吴戈胸膛里熊熊燃烧,几乎把他二十万“特沃姆”的气全部激发出来了。
自信心?谁需要那个!他现在有充足的报复心和杀戮心!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没有见过鬼,不知道鬼长什么样。不过吕洞宾告诉他,仙界里除了神仙就是鬼,而鬼和神仙是有极大区别的,一眼就认得出来。
他现在希望那个鬼能够早点出现,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但是周遭是那么平静,一点也不象要闹鬼的样子。两只小鸟在树枝上自顾自地鸣叫、戏耍,偶尔瞥上吴戈一眼,那眼神(在吴戈看来)竟也象饱含着轻蔑。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右前方有什么动静,他向那里投去镇定、坚毅当然更主要是yīn冷的目光。
那里出现了一个人,矮个、络腮胡、一身大红袍,还戴着一顶红帽子,整体效果类似戏曲片里的判官。
吴戈迅速给对方做了个全身扫描,立刻发现了问题:神仙的气场都呈收敛状,显得很致密,即便是孙悟空他们那样的“边缘神仙”也是如此;而此人的气场却显得非常松散,就跟一个凡人差不多。
“鬼。”吴戈后撤半步,浑身微微发抖——事后,他安慰自己说,那是因为过于激动。
“?”
那个人……不,那个鬼皱了皱眉,向吴戈投来探询的目光。
“你是什么人?”他问。
“我……我为什么告诉你?”吴戈强硬地回答。cāo,差点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新来的?”那个鬼打量吴戈几眼,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准备走开。
就是这一声“哼”重新把吴戈激发起来。孙悟空、刚才那两只鸟、还有眼前这只该死的鬼……他们居然全都敢瞧不起我?吴戈豪气勃发,上前一步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鬼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极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是孙悟空、济公吕洞宾三位大仙的亲传大弟子,仙界的后起之秀,呃……”他没能想出其他的头衔。“……我特来此捉拿你,还不束手就擒。”
虽然前面有点慌乱,但收尾还算比较漂亮。总之,他尽了最大努力。
“那三个老怪物?哼哼……”鬼又转过身去。这回更过分,居然哼了两声。
吴戈爆发了。捉鬼?呸,我要直接撕烂它!,他跨前一步,伸出右掌,大喝一声:“咪嘛嘘唏哜……”
鬼停下来,浑身一震。
“解气咒”是一种专门针对“气”的攻击咒语,说白了,就是将自身的气送入对方气场,然后撕裂对方气场的法术。这种法术虽然简单但很残忍,因为神仙本来就是以炼气为主,对气很看重。神仙偶尔也会相互pk,但一般是进行切磋,就算是真有什么摩擦,也不会动用这种法术,使用“解气咒”意味着生死相搏。如果对一个普通人使用这种法术,受攻击者百分之百会当场仆倒,变成植物人。这就是当孙悟空传授这个咒语给吴戈时,济公和吕洞宾吓得那么狠的原因。
毫无疑问,如果攻击者和受攻击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解气咒”会产生双重的“解气”效果。
当然,对于纯粹由“气”构成的鬼来说,这种攻击相当专业对口,不过实在有点小题大做。那个“鬼”显然明白这个咒语的厉害,当吴戈念出咒语后,它转过身,露出一脸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但接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生,它的脸渐渐恢复了平静。
“哼!”这一回除了轻蔑,还带上了些许愤怒。
吴戈有点目瞪口呆。不过他知道现在不能停下来,必须保持进攻的连续xìng,否则对方就会反扑。他迅速回忆了一遍要决:“气沉丹田,升于鸠尾,分至气海,盈于双臂……”他重整旗鼓,右掌一推……
“咪嘛嘘唏哜。”
这回有了反应,吴戈觉得一股劲气从掌心涌出,直扑目标。与此同时,他周身上下都有气在不断涌出,浑身感觉清凉通透;鬼大惊失sè,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这让吴戈顿时信心大增。
“咪嘛嘘唏哜。”
他大声吼道,气源源不断地从周身喷涌而出,甚至在周围形成了旋风。
整个仙界都起了反应。
沁湖边的茅舍里,刘海刚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皱起了眉头,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雪峰山脚的洞府里,葛洪和白玉蟾正对坐手谈。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就象突然遭遇停电时大家的共同反应……
著名的睡神仙——希夷老祖陈抟睁开惺忪睡眼,大惑不解地掐起了手指头……
紫竹林边的吊脚楼里,武神仙怔怔地盯着屋顶,半晌才吐出一句:
“这孩子,怎么又散气了?
吴戈这一次散气非同小可,因为是带着攻击法术散出去的。
二十万“特沃姆”强度的气场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所幸是散气,方向xìng不强,又弥散到了整个仙界,所以虽然所有神仙都感受到了攻击,但并没有酿成什么不良后果——这有点类似于xingsāo扰,令人不快,但没什么实质伤害。
但神仙可不是公汽上的小女孩,面对xingsāo扰只会选择忍气吞声。大批神仙怀着或多或少的愠怒和疑惑赶到了小树林,准备好好讨个说法。
他们看到两个人倒在地上。吴戈自然是因为散气的缘故,至于那个“鬼,”完完全全就是被吓的。
但问题是:那不是鬼,那是在仙界专门负责看管鬼的阎王!
说“阎王”是因为没有什么更合适的词,实际上这个“阎王”根本没法和民间传说里的阎王相提并论。他的职责只是看管、安抚在仙界集中安置的鬼,防止它们打架或逃跑,称为管理员还差不多——甚至还没有时下网络论坛管理员的权力大,基本上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但是这个职位相当重要。当初,神仙决定把鬼集中到仙界,但在由谁来管理这个问题上遇到了不小的困扰——谁都不愿意干!管鬼意味着大量加班,节假rì无休息,还抽不出时间来修炼——更别说谈恋爱了!谁愿意?最后,他们盯上了紫龙仙的一个弟子。此人姓言名九九,起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他是家族第八十一个孩子的缘故。他的资质较差,修仙无望。神仙们劝说他担当这个职务,许诺点化他成仙并定时给他灌气,让他免去修炼之苦……基本上,连哄带骗让他干上了这一行。数十年后言九九实在无法忍受,提出辞职,但此时木已成舟,他想不管也脱不了手了。
这件事充分说明,神仙有时候做事也是挺不地道的。
不过神仙对言九九也是很照顾的,虽说点化神仙算不上真神仙,但长生不老总是没问题;神仙们还注意经常跑去跟他聊聊天解个闷,偶尔替个班让他休息休息。说到底,就是怕他撂挑子不干了,这倒霉事又不知道要落到谁头上。实际上,现在的神仙对言九九可以说颇有几分忌惮。第三次(或第二次)地球保卫战结束之后,神仙们正准备好好修炼以恢复元气,却惊讶地发现有不少的鬼在仙界四下晃悠,为了抓鬼他们很花了一些时间;随后有些从凡间返回的神仙又带回了一个令人忧虑的消息:现在凡间人口基数大,而且由于医疗和教育的普及,人们的身体和大脑发育水平都有很大提高。这意味着,将来会有更多的鬼进入仙界,鬼的管理问题将会显得更加严重。
所以,当汹汹而来的神仙们发现言九九倒在地上,都倒吸一口冷气。jīng明点的神仙立刻开始后退,以免引火烧身。转眼工夫,刚刚赶到的神仙又走了一大半。”
第十八章 荣升阎王
言九九满面泪痕,仰望仙界湛蓝的、颇为喜庆的天空,颤抖着念叨:“三次,他一连念了三次……”
不等留下的神仙上前安慰,言九九号啕大哭:“啊哈哈啊……我不干了,我再也不干了!”
事情闹大了!
当然,神仙们都知道言九九是就坡下驴以歪就歪,但他的确是遭到了极不公正的待遇,受到了令人发指的攻击。千余年的委屈喷薄而出,任谁也没法收场。
“唉,三位道兄啊,要我说现在就传授‘解气咒’实在是早了点……”有人委婉地指责到。
孙悟空不吭声。他只是脾气不好,并不是不讲道理,这事的确是他们理亏。
他只好冲吴戈发火。“这臭小子,”他把吴戈拎起来,“怎么老是在惹麻烦,我……”
“好了。”武神仙阻止道,“还是先帮他收气吧。”
几位神仙帮吴戈收了气。
“我说你怎么回事,叫你抓个鬼怎么闹出这事来?”孙悟空气冲冲地训斥道。
吴戈从地上蹦了起来。
“怪我吗?”他挑衅地瞪着孙悟空——管他什么脾气不脾气,他受够了!
“说什么?怎么不怪……”
不等孙悟空吼完,吴戈用比他还高八度的嗓门叫道:
“你们说仙界除了神仙就是鬼,你们自己说鬼和神仙不一样……”
一片沉默。神仙们也不得不承认,言九九的确和神仙不一样,他的气场强度仅相当于“边缘神仙”的五分之一左右。
“那也不至于弄错嘛,鬼和……”
“我又没见过鬼!”
吴戈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孙悟空一时语塞。
“行了,你们师徒间的事以后再说,先说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那你说怎么解决?”孙悟空把脾气发向说话的神仙。
“怎么解决,”那个神仙yīn着脸说,“九九不愿意干了,只好麻烦令高足喽。”
“……好,我没意见。”孙悟空气冲冲地拽过吴戈,把他推到那个神仙面前,“你看着办吧,我不管。”
“我不干,”吴戈抗议道。虽然他对这事了解得没有那么深,但看眼前的架势就明白不是一件好事。“我还要上学……再说我从没干过,没有经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神仙们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种不妙、非常不妙的感觉。
济公干咳了一声,站了出来。
“各位道友,此事的确是我们不对。不过劣徒修为实在是太浅,虽说……再说……”
神仙们把目光转向了他,他的声音也越变越低,最后干脆决定还是待在肺里静观其变为好。
“呃,”吕洞宾说。神仙们的目光又转向了他,他及时住了口。
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明朗,不管吴戈愿不愿意,这个“阎王”他当定了。
一片沉寂。
当然,这样的表述并不是那么准确,至少,现场还回荡着言九九时断时续的抽泣。只不过现在的抽泣比刚才已经小了许多,而且还干巴巴的。如果有人留意,就会发现言九九不但偷眼观察着局势,还忍不住一个劲偷笑。
吴戈有一种末rì降临的感觉。
“唔?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
一个胖大的和尚出现在众仙面前。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对了,刚才是谁施了‘解气咒?’隔那么远都感觉得到。”
一位神仙用下巴指指吴戈,“喏,就是他。孙悟空道友的高足。”
“哦。”
孙悟空的下巴拉长了。
“凭什么只说我?”他质问道。
这位和尚据说就是民间传说中“布袋和尚”的原型——他还真是背了个布袋,那是他修炼的一个法宝,就象民间传说一样可大可小,而且特别结实,装个吨把货也不至于弄破。其实,这个布袋最重要的功能是可以约束、封闭气场,什么气场进去了都别想跑出来。
“我正在抓鬼,”他把肩上的布袋放下,“已经快说服它了,结果突然来了个‘解气咒,’多费了我半天功夫。”
“是个什么鬼,怎么死的?”有人问。
“自杀的。原因嘛……”布袋和尚皱起眉头,“好象是吃饭的时候没有让他坐正席。”
“什么?就为这?”
神仙们见过不少死人——当然,他们活得比普通人久得多嘛——但这种自杀原因还真是从未听说。神仙们暂时忘记了“阎王”职位空缺的问题,纷纷围拢过来。
布袋和尚施个法,布袋自动打开,鬼露了出来。
吴戈吓得一个劲向后缩,但被孙悟空揪住了。
“好好看清楚,鬼到底长什么样。”他喝道。
但他现在可没有这个意愿,无论是自信心还是自信心的代用品羞耻心都已经被他消耗殆尽,而且这个鬼……实在是太不象样了。
当然,鬼都是那个样,而且见了鬼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鬼也应该就是那个样:只是一个气场而不是什么实体。现在,即便是他自己也觉得刚才把言久久误认为鬼实在是有点错得离谱,而且他还疑心如果自己刚才遇见的是鬼而不是言九九,是不是有胆子发起攻击。
那只是一个气团,不断变幻、扭动着。前面我们说过,气场的凝聚有赖于意识的明晰与强大,但一个鬼不可能将气凝聚到很高的程度。其实眼前的这个鬼水平已经相当高了,不但有基本的人型,甚至连五官、头发、衣服都清晰可辨——鬼虽然只是气场,但同样有衣服,这是因为气的凝聚、显形过程受意志支配,而就算是鬼也倾向于拥有“正常”的外形。毕竟,鬼是文明发展到一定高度的产物,真正的“邋遢鬼”是不存在的。
但即便如此吴戈仍然受不了,这与他正常的生活经验实在相去甚远,他不顾孙悟空的训斥和jǐng告,极力想缩到孙悟空的身体里去。
“呜啊啊……”鬼开口说话了。当然,气场是不会有什么发声器官的,这时的声音是由气场间的相互感应而产生的,其音响效果非同寻常,跟恐怖片的过场音乐差不多,令吴戈的胃一个劲哆嗦。
“呜呜呜……”它哭诉道,“他们凭什么不让我坐主席,我有那一点比不上别人?”
声音就象有人在拼命用塑料泡沫蹭玻璃。
“好了年轻人,不过是个座位嘛,有什么好争的呢?”周围的神仙劝慰道。
其实,神仙和鬼并不是站在对立面上,有时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你们懂什么?”鬼瞪着眼睛说,“我从小到大都是班干部、优秀学生,没考上清华、北大就够丢人了,现在居然连个主席都当不上……”
神仙们大眼瞪小眼。它说什么“搬干布?”还有后面那一大串都是什么意思?
“呜呜呜……”它哭得更伤心了,还拼命揪自己的头发,虚拟的头发被一绺绺拽了下来。神仙们当即断定,假如要给鬼定段位的话,这个鬼少说是八段的。
“它到底说什么?”济公挠挠头,“徒弟,你听不听得懂?”
“呃,”吴戈尽量低声,避免引起鬼的注意,“他说的是学生会主席,就是一种学生里的官。”
“哦。”神仙们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没有当上官。”
“唉,”神仙们劝道,“官又有什么好当的,那比得上做神仙好……呃,当然,做鬼也不错。不用cāo心衣食,也不用……”
“呜呜呜呜呜……”
这回是言九九在哭,他用这种方式提醒神仙们注意,他这边的事还没了,而且他这边才是正事。
布袋和尚终于注意到了言九九。
“唔,这不是九九吗?为什么躺在地上?”
言九九抱头一通干嚎。
“怎么了?”布袋和尚疑惑地打量众仙,众仙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吴戈身上。
“哦,我明白了。你用‘解气咒’打了他?为什么?”
“我,师傅叫我抓鬼,我以为他是。”
“怎么会出这种错?”布袋和尚挠挠光可鉴人的头皮,若有所思地看看周围闷不吭声的神仙。
“嗯,就是说,”他试探道,“九九不愿意干了?”
众仙点点头。
“这可麻烦了。”他继续挠着头,自言自语地嘀咕,不过只有他心里明白,他所说的麻烦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麻烦是:正好他手头有一个鬼,这时假如有人说一句:“既然道友正好抓了个鬼,那就干脆由道友来管这件事吧。”那可就掉得大了。
“俗话说的好,”他镇静地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你造成的,你就得负责。”话音未落,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个轻柔的动作把鬼推到吴戈身边。
“交给你了。”
布袋和尚不见了。
“哇啊!”
吴戈象一个小女孩发现身上有条毛毛虫一样蹦了起来。
转眼间神仙又少了一半。
济公叹了口气。
“各位道友,按理说这事的确是应该由他自己负责,可这孩子还未成仙,凡世间的事又没有了。我们总不能让他抛父弃母呆在仙界吧?”
剩下的神仙都是在仙界比较有威望的,不用担心谁强迫他们做“阎王,”所以态度都还算平和。
“尘缘未了的确是不方便长住仙界,不过此事总要有个解决办法吧?”
“啊啊啊啊……”
言九九又适时大哭,明白无误地表示别想说服他继续干下去。
“唉,”济公颇为踌躇。这事的确是难有合适的解决办法,一个神仙做了“阎王,”基本上就意味着一辈子废了。
“哼,”孙悟空望着吴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闯下的祸他自己解决,管一辈子鬼也是他自找的。”
“又不怪我。”吴戈辩解到,不过不象开始那么理直气壮,毕竟吕洞宾向他解释过鬼就是失去肉身的气场,发生这样的错误他自己也要负责任。
“那你认为应该怪谁呢?”一个神仙和蔼地问。
“呃……”吴戈望望自己的三位师傅,敏感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暗含陷阱。
“……为什么非要看着鬼?”他换了个话题。“我是说……呃,不见得非要人来看,你们可以让鬼自己管理自己嘛
第十九章 险失贞节
你是说……让鬼来看鬼吗?”
神仙们疑惑地问,这样的主意他们从来没有想过。
“是啊,你可以,可以组织它们选举、投票……或者干脆就让它来干,”吴戈指指那个“搬干布,”“反正它那么想当官。”
“你说什么?”鬼大感兴趣,转向吴戈。
“他们准备让你当个官,”吴戈解释道,同时极力躲避鬼的视线。“让你当‘阎王,’有两千多个鬼归你管……哇啊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鬼冲向吴戈,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是说由我负全责吗?”它追着吴戈,后者龇牙咧嘴拼命躲闪。“你的决定太明智了。我当过多年干部,特别富有组织才能,我一定能够……”
“别找我别找我,”吴戈脸都吓白了。“我不是负责的。”他随手指了一位神仙,“他说了才算。”
鬼冲到那位神仙面前,笑容灿烂。
“您是领导吗?我这个人很优秀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谦虚,不过我确实有多年从事管理和组织工作的经验……”
虽然不具备实体,但它现在居然能做到两眼放光,这一手顿时让神仙们也钦佩不已。
“让鬼来管鬼的确是个办法,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一个神仙沉吟着说道。“不过,万一它们内外勾结,让鬼跑了可就麻……啊,你,你干什么?”
鬼冲到他面前,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气势之猛顿时令神仙的定力大受考验。
“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它指责道,“我是那种人吗?我会做那种丧失原则的事吗?我会那么不负责任吗?我会是小恩小惠能收买的人吗?啊?”
它凌厉的质问让神仙显得象吴戈一样手足无措,显而易见,它生前不但是优秀的“搬干布,”还一定是位演讲高手。
“好了,我看就这样吧,至少可以先试一试。各位道友以为如何?”武神仙问道。
神仙们都显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主意挺不错的,顺利的话,这个问题就算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有神仙说,“真奇怪,我们以前怎么没这么想过。难怪轻云大师说这孩子是可造之才,哈哈。”
吴戈长出一口气——总算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好了,”武神仙高兴地说,“九九也不要哭了,你带这位……嗯,这位小兄弟去鬼府,给它交交班。”
“哦,对了各位领导,现在是网络时代,我觉得我们的管理应该跟得上时代cháo流。能不能请领导考虑拨付一点经费,购置一批电脑?”
“呃,什么?”
虽然孙悟空和《西游记》里的那个孙猴子不是一码事,而且他也特别忌讳人们提到这一点,但他和孙猴子还真是有不少相似之处,其中之一就是:孙猴子最后评了个“斗战胜佛”的中级职称,而孙悟空的战斗jīng神也是非常突出的。
有战斗jīng神的人通常都自尊心极强。昨天在仙界受了憋,孙悟空满心不痛快,这个面子他一定要找回来,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揪着吴戈的耳朵,把他从教室里强拖出来。
“你干什么?”吴戈捂着耳朵不满地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你还知道那么多人?”孙悟空气冲冲地说,“昨天在仙界人更多,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啊?”
“谁不在乎了?我还不是没办法。”吴戈分辩说。
孙悟空扬起了拳头。
“好了好了,你就说到底要我干什么吧。”
“干什么,当然是去捉鬼了。连个鬼都捉不到,你怎么在仙界混啊!”
“……小声点行不行,这是在大街上。”
“大街上怎么了,你怕别人听见啊?你们看什么看?我们就是要去捉鬼,不服气吗?”
几个行人面带惧sè匆匆而过——今天真倒霉,大清早遇上两个神经病。
“好好好,那你说去那儿抓吧。”
“……我怎么知道,当然先要去找了。”
鬼不是那么好找的,整个世界——准确的说是“泛中华区域,”因为世界上不止一个仙界,而且各有其管辖范围——一年只产生几个鬼,比大熊猫的出生率还要低。
他们转了小半个市区,唯一的收获是孙悟空终于明白通讯公司的基站不是鬼,之前他总觉得那里的“气”有点怪怪的。
“现在怎么办?”吴戈疲惫地问。
“哼……反正今天一定要找一个。”
“可这样找实在是太难了,我看不如……师傅,师傅?”
孙悟空不答话,他散气了。
不过他的散气是一种主动的散气,目的是对周围进行搜索。我们说过,散气其实是一种修炼手段,其作用机理跟遛狗差不多——人固然因此心情愉快,对狗的身心发育也大有裨益。但问题是地点必须选好,现在的城市污染严重,传统污染倒也罢了,神仙们应付得来,但化工污染和电子污染可是神仙们以前没有接触过的。
因此这一次散气对于孙悟空来说极为不爽,他把气收回来后浑身上下不舒服。
“唔,”他摇摇头,感觉有点迷迷糊糊的,有点没睡醒的样子。“这附近好象就有一个,不过我不大肯定……先去看看吧。”
他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训斥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快一点。”
“……怎么怪我?你自己走得这么慢!”
“我慢?”孙悟空顿时大怒,“我什么时候慢过,跟上,我让你看看……”
一生起气来,孙悟空的不适全都消失了,走得还真是挺快,吴戈心里窝着火,跟得也挺紧。孙悟空见拉不开距离,索xìng跑了起来,吴戈紧追不舍——他现在的轻功有个三流小武侠的水平,只要不是飞,跟上孙悟空问题还真是不大。
师徒俩飙上了劲,几乎把捉鬼的事都忘了。孙悟空渐渐加快了速度,还专捡比较僻静的小街穿,这样他的优势才发挥得出来。吴戈明白他的用意,咬牙紧跟。
孙悟空一个拐弯,吴戈紧随其后,突然发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迎面向他脑袋飞过来,他下意识地仰头闪身……
他的动作硬生生停了下来,身体一阵刺痛。之后他恐惧地发现,自己鼻子跟前是一块玻璃,更令人恐惧的是,他四分之一左右的身体——具体地说是一条胳膊一条腿,再加上中间连接的部分——已经到了玻璃的另一边。
这倒不是孙悟空耍诈,他只是想抄个近路。如果吴戈跟得紧,完全可以跟着孙悟空一起穿过去。但是紧要关头他看到了玻璃上向自己飞过来的倒影,滞了一下,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他试着向后退,但没有成功,只感到一阵刀割般的疼痛。这是一块商店的橱窗玻璃,比一般玻璃要厚,结实得很——不过就算是一般的玻璃,他也没有勇气打碎它。
“死猴子,真害人!”他骂道,不过也无可奈何。幸好这条街很僻静,行人稀少,商店里的人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的情况不可能维持多久,他只盼望在被人发现之前孙悟空能及时回来。
一个女孩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漫不经心的眼神从吴戈身上瞟过。吴戈纹丝不动,摆出一副木偶的模样。女孩走了过去。
“居然骗过去了。”他大大出了一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可还没等他的心跳恢复平静,就象电影里的倒放一样,女孩快速地退了回来。
“怎么……你是活的?”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半是提问半是下结论地说。
“你做什么?变魔术吗?”
没办法了,事情明摆着,他没法再冒充chūn装模特了。
“呃,”他开口道,“……是,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吴戈没法不注意到,这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而且她迷惑时的样子特别有吸引力。但是娘的,就是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
“可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能一半在这边一半在那边?”
这一点我也想知道。吴戈心里嘀咕,不过他嘴上没有这么说。
“呃,其、其实这是一条假腿。”
“假的吗?”女孩大感兴趣,她向后退一步,毫不客气的踢了一脚。
吴戈疼得直咧嘴,不过还是装着笑说:“怎么样,这回信了吧?”
但是女孩的好奇心并没有就此打住,她蹲下来,捋起吴戈的裤管,细细的研究。
“我觉得不是假的,”她嘀咕道,“这里都红了。”
她站起身,狐疑地打量着吴戈。
“你说谎吧?这不象假的。”
“呃,其实,”吴戈刚想说其实里面那条才是假的,转念一想,万一她跑到里面去看,肯定会引起老板的注意,就把话又咽下去了。
“呃,其实、其实我是个机器人。”
“什么?”女孩惊讶地退了一步。
他孤注一掷了,他也不指望在这种情况下能编出什么完美的谎话,只不过想拖延拖延时间,捱到孙悟空回来。必须想法子吸引她的注意力,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她突然大喊一嗓子:“喂,大家快来看啊。”那可就麻烦了。
女孩盯着他的头顶,一刹那使他产生了错觉:难道她也是神仙?那样的话问题就好解决了。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自己想错了,因为女孩沉着脸,轻声说道:“你好象在流汗哦!”
“嘎,那又怎么样?哦……你,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什么叫‘高仿真’吗?”
“是吗?”
“是的。”吴戈虚弱地说。孙悟空怎么还不来,他快坚持不住了。
女孩上前一步,用一个手指在吴戈额头上点了点,然后用舌头舔舔指尖。
“你骗人!”她断然说道,“是咸的……啊呸呸呸。”
趁女孩往地上吐唾沫的机会,吴戈又试了试——完全不行!他疑心这样硬来可能会导致他失去橱窗里的那一半。
“我说了,是高仿真。”他苦着脸说。现在没别的办法,只有硬扛,管她信不信。
女孩撅着嘴,脸上的怀疑越来越重。
“你别到处乱讲,我可是国家保密项目。”吴戈一边左顾右盼一边乱编,他脑子已经乱得象一锅粥了。
女孩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珠,突然伸手解开吴戈的裤带。
“……我现在是在测试,你明白……嗯?”
女孩带着一脸坏笑,解开了吴戈的裤扣。
吴戈呆住了。其实,在她解他皮带的时候他就有点不好的预感,只是他实在想不到她还真的会这么做。但现在,局面已经明朗得象他快要被剥光的部位,他已经没法不相信了——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信不信,而是他该如何应付。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试图找一句适合当下情景的话。“我是男人”好象有点弱智,“男女授受不亲”有点陈腐,“这是公共场合”又显得不疼不痒……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的内裤已经被拉开了。他的脑子炸开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卡在这?还真够笨。”
关键时刻孙悟空出现了,他一如既往地教训着吴戈,压根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不在焉的瞥了窗外的女孩一眼,就拽着吴戈的胳膊轻轻巧巧地把他拉进橱窗,然后拖着他飞快地跑了;至于吴戈,除了用另一只手提自己的裤子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女孩还没来得及一探真相就眼睁睁看着吴戈消失,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喂,别走。”然后,她摸着橱窗的玻璃,发了好一阵子呆。
第二十章 误会冰释
虽然半途而废不是孙悟空的xìng格,但鬼确实难找,他只好先让吴戈寄下这一笔。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五一”长假。这段时间吴戈又在三位师傅手下吃了不少苦头,修炼没有多少进展,只不过身体明显比以前要好得多。除了三位师傅,还有一位师姐——小小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那辆自行车只让她在仙界老实了两天。
知道吴戈在“五一”有难得的几天休息,神仙早早张罗着要带吴戈找个清净的地方呆几天,让他有机会散散气。但和平时一样,他们在具体方案上争执不休,有说去泰山的,有说去黄山的,有说去武当的……结果到了放假前一天,从电视里听到的消息让神仙目瞪口呆:各大景区旅游人数爆满,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几百年前非常蛮荒的九寨沟现在居然也成了一流景点,游人如织——而且类似情况全国比比皆是,现在要找个安静的修炼之所还真是不容易——后来,他们又听吴戈提到门票的事,于是一致决定在家练也挺好。
这天吴戈待在家里,难得比较安静的看看书,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阿姨你好。吴戈在家吗?”
“啊!是樱樱啊,回来过节吗?”
“是啊阿姨。”
吴戈全身都绷紧了。
鹿樱就是吴戈的初恋女友(当然她本人并没有认可这一点)。她的父亲和吴戈的父亲是同事,两家关系很好,吴戈和鹿樱从小就在一块玩,算得上青梅竹马了。但新学年开始不久,鹿樱给吴戈写来一封断交信,直接导致了吴戈的自杀以及后来的一切,他现在想见也最不想见的就是她了。
吴戈的妈妈知道儿子在追鹿樱,甚至隐隐猜到他的自杀可能与此事有关。不过她对鹿樱的到来持欢迎态度:这孩子真的很懂事,任谁都会喜欢。也许她能好好劝劝自己的儿子,帮他走出目前的困境。
鹿樱轻车熟路进了吴戈的房间。
“哎呀吴戈,”她轻笑着说,“你现在长得好结实啊。”
“……”
吴戈没有想好如何回答,事实上他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态度对待鹿樱。
“怎么不说话?看书看呆了?”
他把书丢到桌上。
“你那个男朋友呢,没跟你一块来吗?”
他用尽了所知的全部心法,还是没能压下那股酸味。
“还生气呀?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妈妈说那男孩靠不住的。”
“哼,我生什么气。为什么分手?人家多富有啊,多有男人味——尤其是付钱的时候。”
“你好烦啊,我都向你道过歉了。再说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
“是啊,”吴戈冷笑道,“你不是说的,是写的。”
“吴戈,你要是一定要这样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我怎么说话了?”
“……自己说的不要不认。”
“那你自己写的为什么不认?”
“……我写什么了?”
“好。”吴戈一股无明火往上窜,从抽屉里翻出断交信往桌上一摔。
“你说,还有什么?”
鹿樱捧着信,怔怔的翻看着。
“你觉得你还有必要来吗?”
吴戈强硬地说,但心里却一阵难过——无论鹿樱做过什么,他都不希望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鹿樱把信递过来。
“你傻呀吴戈,”她柔声说,“你看这是我的笔迹吗?”
“哼,现在还狡辩有什么意义……”吴戈把头扭到一边,不过还是接过信,扫了一眼。
他眼睛睁大了,抬头怀疑地瞪着鹿樱。她把信换了?或者……她也会仙术,把信上的笔迹变掉了?这的确不是鹿樱的笔迹,但他明明记得……明明记得……
他回忆起自己当时接到信很兴奋,然后、然后……他记不得了,他当时好象真的没有注意笔迹的问题。
“那,这,这……”他兴奋得有点不知所措。信不是鹿樱写的,这就足够了。他的初恋还在,而且还是纯洁的,不沾一点市侩气的。他振奋起来了、他膨胀起来了、他飘起来了。
“肯定是那个人写的。我跟他分手他很不服气,”鹿樱咬着唇说,“对了,当时他还追问过我是不是和你有关……”
“哈哈当然有关了……呃,我是说我也劝过你那么多回。”
“笨得象什么似得,我的笔迹都认不出了。”鹿樱嗔道。
“呵呵是啊……太大意了,我的错。哈哈哈。”
“行了别笑了,我还想请你帮我参谋一下挑挑男朋友呢!”
“啊?”
“要我说你现在还小……才二十嘛,慌啥呀?”
吴戈看着那两张照片,一脸的抵触。
“女孩二十就不小了……再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得考虑怎么养妈妈。”
鹿樱父亲走得早,母女两相依为命,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所以她在找男朋友方面表现积极,而且非常看重母亲的意见。
“殷阿姨现在又不老!你应该趁现在好好努力,将来创一番事业……靠人不如靠己知道吗?女孩也不能指望男人过一辈子。”
如果说鹿樱选择他,他肯定不会反对她靠着自己、相夫教子过一生——男人都这样。
“女孩总是要回到家庭的,”她叹口气说,“创事业恐怕只有靠你了。”
这话象是在暗示什么,顿时让他心里暖暖的。
“好啊。我要创出事业来你肯嫁吗?”
这样的对话他们进行过无数次了,他知道鹿樱接下来会说什么。
“哼,你先考上大学吧。总不能连我都不如吧?”
吴戈接下来的台词是:
“好,走着瞧。大学?,研究生都不算什么。不过你得等我。”
“嗤,要我等成望夫石吗?”
大概的场景就是这样,两个人都有点半真半假的意思。不过今天吴戈没有按台词说,因为他想到现在自己被几个老妖怪缠着,考大学的事还真有点玄。
“一定要上大学?走别的门路不行吗?”他试探道。
“现在什么年代了?”鹿樱微带嘲讽的说,“现在大学只是个起步。这一关都过不了走什么别的门路呢?”
“……好吧,那就走着瞧!”
只是这次他的语气里少了很多自信、多了不少疑虑。
长假很快结束,鹿樱重返大学校园,吴戈也再次开始学习+修炼的生活。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干劲十足,而且减少了夜间修炼的时间——实际上他现在只是在三位师傅在场的情况下才应付xìng的练练功,其他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鹿樱就是他的动力源泉。
他一定要考上大学——不,应该说他一定能考上、一定会考上。这是第三次了,老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他准备充分,充满自信,从任何角度看他都没有一点考不上的可能。
但是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疑虑,因为前两次他也象这次一样信心满满来着。
吴戈现在在班上渐渐有了一点关注度,但不是因为他的勤学。老师和同学们奇怪于近段时间为什么有那么多希奇古怪的人来学校找他,不是凶神恶煞的老头子就是穷凶极恶的小姑娘,而吴戈在他们面前显得很服帖。有一种猜测是吴戈惹上了黑社会,但有谁见过只由老头和小姑娘组成的黑社会?他们还纷纷猜测那个小姑娘的年龄,在她有没有满十四岁这个问题上争论不已——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它直接关系到吴戈是否违法以及违法程度有多深。他们对这个问题是如此痴迷,有时甚至就在离吴戈不远的地方讨论,一点也不避着他。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想到直接来问一问吴戈,就象他们不是一个物种,语言也不通一样。
吴戈对此也相当无奈。不过他想,反正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由着他们吧,到时候考个名牌大学让他们刮目相看。
他们马上就要对吴戈刮目相看了,甚至不需要等到今天结束。
第二十一章 济公受困
下午第一节课刚过一半,门被推开了。
“我找吴戈。”一个女孩站在教室门口大声宣布。
一片sāo动,因为,这是一个……这是一个……怎么说呢,在“美女”这个称呼已经泛滥到卖菜老大妈身上的今天,你还真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女孩。男生们投向吴戈的目光除了传统的不解还带上了新cháo的妒恨,这就足以说明她漂亮的程度有多严重了。她身高适中,身材看上去既丰满又纤巧,眼睛大而明亮,鼻梁高挺,唇sè润泽,一头浓密的黑发紧贴着她线条柔媚的脸颊一泻而下直抵腰间,不断地向下滴着水……
是的,是在滴水,因为她全身都湿透了。
吴戈心里暗暗叫苦,他认出这是上回在大街上脱他裤子的女孩,不过他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又怎么找到了这里。
唯一还算镇静的是老师,他望着吴戈,冷静地问:
“这又是你家什么亲戚,是不是又需要你送她回家?”
“我不认识她。”吴戈说。
“我认识你,你叫吴戈。”女孩毫不含糊的说。
这样的对话和语气给人们留下了相当大的想象空间。女生们投向吴戈的目光也带上了愤恨,有几个比较有文学天赋的女生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出了一部长篇言情悲剧小说,其主要情节就是“始乱终弃杀人灭口。”
“你们是不是到校外解决一下这个问题?”本来老师对吴戈这段时间频频逃课深为不满,但现在也只好如此。总不能让这个浑身滴水的女孩老站在门口吧?那样全班学生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别想好好上课了。
“我,我真的不认识她。”吴戈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脱这事,站起来往外走,同时努力为自己辩白着。
全班人报以了然的目光。
吴戈在前面走,女孩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又没干什么,不过就是骗她说我是机器人,”吴戈分析着眼前的局势,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是她脱我裤子,又不是我脱她。”
他们走出了校门。
“你啥意思?找到这儿来想干什么?”吴戈先发制人,“我在上课呢,你穿这一身跑进去,还说什么……”
“怪我吗?”女孩气咻咻地说,接着她的声音变得苍老干涩。“发什么火,有事才找你。”
“你是谁啊?我又不认识你。”
“唔?那你刚才……我还以为你们……”
“你说点正事行不行?要不我自己来说。”
“你的声音不要变来变去好不好,很难听的……”
“你闭嘴,不要跟我抢,你有什么资格……”
……
吴戈后退几步,大张着嘴看那个女孩自己跟自己吵架。
停了一会,他瞪着眼说:“你,你是……”他顿了一下,考虑这话说出去被人当作神经病的几率有多大,但最后,他还是说了。
“你是……两个人?”
“是的。”
“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吴戈问。这段时间他遇见的怪事实在是不少,以至于他都有些麻木了,但这事让他的大脑又变得稍许活跃了一点。
“我是我,我不知道他是谁。”
“你能不能……”吴戈有点头疼,同时有点表达障碍的感觉,不过他终于设法应付了过去。
“……能不能说的明白点,谁都知道我是我,甚至我也是我。明白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逻辑重音念对了没有,这时候讲逻辑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他身边的“逻辑”的确是有点少。
“还是我来……”
“不许你说。”
苍老的声音刚一响起就被清脆的声音打断。“我叫程颖霞,知道了吧?”
情况没有发生什么好转,吴戈还是一片茫然。不过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刚才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不能……嗯,跟另一个说两句?”
女孩一副泄气的样子。
“好吧,”她沉着脸说。“不过别说什么废话,简短点。”
“徒弟,”苍老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我是你师傅啊!”
吴戈倒吸一口气。
“济公师傅?你怎么……”
济公没有多高的人生追求,他就是好吃点喝点,而且要求并不高,但即便如此也是要花钱的。在古代,他可以化化缘啥的,但这一手在现代有点不大灵——除了无神论大行其道之外,山寨和尚太多也是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之一。好在济公发现了另一个简便的生财之道,就是收废品。说实话,这个行当的确很适合他,反正他穿什么都象个拾荒的。
下午,他转悠到了河边,指望拣点饮料瓶啥的,却意外发现有人掉河里了,正在挣扎。说起拯救溺水者,神仙有一千种办法,比如应用悬浮术直接把人弄上岸,也可以把自己双臂变长把人拎上来,也可以——假如想露一手的话——使用分水诀把河水分开,让溺水者自己走上来(不过这一招太费气,不是修为很高的神仙不会用)。当然,也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跳下水救人,不过这一招对于神仙而言实在是不值一哂有shi身份,即便是对济公这样的“边缘神仙”也是如此。另外,济公大概也有点舍不得身上那层从宋朝带下来的老垢。总之,他思忖了一会儿,决定采用“附体”这一手段,就是元神出窍,进入溺水者体内,指导其自救。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不招摇,不会暴露自己的神仙身份。
这个选择绝对是非常明智的,人也很顺利地救了上来,但是当济公指引获救者——也就是程颖霞——走到自己身边准备完成元神回归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肉身不见了。
与此同时,程盈霞也从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疲惫中渐渐恢复过来,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头,比如这时候明明应该及早回家换一身干净衣服,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却在周围转来转去寻找着什么,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对河边半蛇皮袋饮料瓶表现出某种恋恋不舍的感情。这种局面直到她敲敲自己的脑袋,用干涩苍老的声音自言自语“出什么鬼了”之后才被打破。
“你是谁?”她用惊恐的声音问道。
济公瞒不下去了。
第二十二章 呆汉王
“那你也得换身衣服再来啊,有没有考虑一下我多难堪?”吴戈抱怨道。
“我能上那儿换衣服?”程颖霞委屈得要哭了,“他在我身上,我在那儿换衣服不都……”
哼,大街上脱人家裤子手脚那么麻利,轮到自己了这么保守!吴戈心想。
“行了,我也不想赖在你身上。徒弟,你散个气,好好找一找我那肉身究竟在那?”
“可我不会散气啊!”
“你不是散过两次的吗?”
“可我不知道是怎么散的。再说我也收不回来。”
“这下可麻烦了,”她(或者他)搔搔头,“我现在也没法施法,要是……”
“别碰我的头。”程颖霞抗议道。
“……是你自己的手。”济公小心翼翼地解释。
“那就别动我的手……你什么也不要做。”她气呼呼地说。
“我愿意吗?”济公叫苦连天。“我也想早点出去。我还是个和尚呢,摊上这事……”
“有妨碍吗?”吴戈怀疑地问,“反正你又不是什么正经和尚,肉也吃酒也喝。”
一阵沉默。
“可这sè戒……”济公吞吞吐吐地说。
“那也没什么关系,有一个故事说,嗯,”吴戈试图安慰济公,不过这个故事他也记不清了。整天忙学习,他的记忆力实在有点超负荷。“就是说……两个和尚过河,碰上一个女的也要过河,于是一个和尚就把那个女的抱了过去。另一个和尚指责这个和尚不守sè戒,这个和尚就说‘我已经把那个女人放下了,你为什么还一直抱着?’”
“……那又怎么了?”
“就是说真正的高僧是不把男女之别放在心上的,明白吗?”
又一阵沉默。
然后,济公慢吞吞地说:“恐怕,我读过的佛经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行了,你们能不能干点正事?我可不是什么高僧,我还冷得直发抖哪!”
“如果冷,你可以搓搓丹田和腰眼,还有……”
“别碰我!”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去河边看看吧。”吴戈疲惫地说。
他们在河边转了好一阵,没有线索。
“呜呜……”程颖霞哭了,“我不管,今天他一定要出去,不然我干脆死了算了。”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吴戈有点烦躁,他在想是不是干脆去仙界找孙悟空和吕洞宾,他们肯定有办法。
“说到底我是在救你,是做善事……”济公也有点烦躁了。
“一定要这么救吗?你给我丢根棍子不就可以了,非要……”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他给我丢根棍子就可以了……”
“我不是问你,是问他。”
“我说我是做善事,是救人……”
“你根本就是存心不良……”
“行了,别吵了。”吴戈喝道。他举起一只手,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你们说,有谁会要一具尸体呢?”他说。
“不是尸体,有活气的。”济公纠正道。
“是是,”吴戈不耐烦地说,“反正肉又不能吃,人家要去做什么?”
“谁说不能吃……”济公自尊心有点受伤。
“总之就是,你救人,人家也救人,”吴戈非常有把握地说,“你的身体肯定是被人送到医院去了。我们只要,嗯,找到最近的一家医院就行。”
“啊……有道理。我们刚才怎么就……”
“那就快去吧,”程颖霞跳着脚说,“我都快冷死了。”
他们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
“去附近最近的医院。”吴戈说。
司机显得有点犹豫。
“不是我拒载,只是我不能……我刚从医院逃出来。”
“逃出来?出什么事了?”
“是这样,”司机解释说,“我刚路过这儿,正好看见一个老头昏倒,就送他去了医院,那知道医院说我撞了人要我出医疗费,我做好事还……”
“原来是你做的好事!”
司机驾车飞也似的逃离医院。
他从没遇见过那样的女孩,真够厉害的,一个人有两个人的力气——甚至连说话都象是两个人同时在说。
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上的掐痕,这才想起忘了收车费。
“算了,”他安慰自己说,“权当今天是学雷锋rì。”
不过他还是有点愤愤不平。
做好事没问题啊,他想。不过总不能让我得恶报吧?
吴戈找到了值班医生。
“是有这么个老头。”听了吴戈的描述医生答道。
“你们没给他做透视吧?”吴戈心惊胆战地问。
为了便于气的储存和运行,神仙对身体的改造力度是很大的。比如说,既然已经实现了“辟谷,”那么消化和排泄系统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留着它们干嘛,发炎吗?——神仙们偶尔感受一下人间烟火,吃下的东西从喉管滑下之后就不知去了什么神秘的所在。济公算比较正常的,他一直保留到了胃,因为对一个美食家来说,美餐过后腹部的饱胀感也是享受的一部分。
所以,假如神仙生病住院的话,准能让管透视的医生好好免费过把恐怖大片的瘾。
医生的回答让吴戈松了一口气。
“透视?你以为透视不要钱吗?”
“那就好。那他现在在……”
“送太平间了。”
“什么?”
吴戈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棍。这可是位神仙!怎么可能就这么说挂就挂了?神仙要是这样脆弱,那修仙还有什么意义?不过这时医生看出了吴戈的惊讶,解释道:
“别着急,还活着呢。”
“……活着?那为什么送太平间?”
“那你说送那儿?”医生反问,“现在床位那么紧张,搁走廊上又妨碍交通。”
“你们也太不负责了。”连程颖霞也为济公打抱不平。
“你们别乱说话啊,我们可是仁至义尽了。”估计值班医生同时兼宣传干事,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们医院上上下下对这事都非常重视,副院长亲自给他做检查,确认他体征正常没有生命危险……”
“行了行了,你就说太平间在那儿吧。”
曾经见过鬼并没有让吴戈对太平间一类的事物产生免疫力,但后面跟着个女孩,他只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直往里闯。
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平间里不是一片可怕的沉寂,相反,里面还相当热闹。
七、八个青年围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理论,巧合的是,这正是当初在街头给济公香烟抽的那伙人,领头的叫王丹汉,江湖人称“呆汉王。”
“呆汉”其实jīng明过人,这不,手下一向他汇报有个拾荒老头进医院不久就被推进太平间,他就意识到赚钱的买卖来了。虽说干这样的事有点shi身份,但又有什么办法?麦道夫那小子孽造大了,现在黑道都受金融危机影响!
“妈的你知道这是谁?这是我表舅知道吗?”他骂骂咧咧地推搡着院长,“我表舅身体健康得很,就是你们医院把他治死了。”
他的手下也跟着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不过并不认真。这事他们干得多,知道诈钱才是目的,没必要把人打得咋样,给对方施加点压力就行。
“没死嘛没死嘛,”院长一边躲闪一边苦苦分辩。他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也清楚对方是什么背景,更明白今天不掏钱就了不了事。不过该争的要争,没死人总不能让他掏个死人的价出来。
“你他妈还犟……”“呆汉”把手放到济公鼻子底下,顿时瞪圆了眼睛:娘的怎么还真的没死?不过他眼睛转了几下又有了主意。
“没死你把他放这儿?这儿是什么地方,嗯?”他抬手给了院长一耳光,“你这是侮辱人格知道吗,要赔jīng神损失费。”
“少废话,”他的手下不等院长开口就把他按在地上一顿巴掌。他们都是老手了,作业流程滚瓜烂熟。
“有话好说,”副院长哀求道,“不要打人嘛。”
王丹汉点上一根烟,瞥了走进来的程颖霞一眼。“这妞儿正点。”他想,“不过正事没忙完,等钱拿到了……”
但程颖霞朝这边走过来了,他不由一阵心慌。
妈的,不会是家属来了吧,这节骨眼上。
“不想找事滚远点!”他恐吓道。
但没起作用,女孩直楞楞地走了过来。他发现这个女孩有点怪怪的,但具体怪在那儿又有点说不清楚,好象不仅仅是她身上湿透了这一点。直到第二天,他仔细总结失败教训时才想到,当时那个女孩虽然坚定不移的向前迈进,但脸上却显出恐惧的表情,上半身拼命后仰,象在逃避什么。他认为正是这种矛盾的表现迷惑了他,使他没能及时做出正确反应。
一片安静,几个混混都住了手,大睁着眼睛盯着程颖霞。象他们老大一样,他们也觉得“这妞儿正点,”何况她浑身都湿透了,更让人想入非非。但现在这个时间和地点都有点……那个,而且这女孩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人莫明恐惧的东西。
女孩走到担架床边,抬起两只手。她的上身向后仰着,脸也扭向一边,随后,她猛得向后一倒,正撞在刚刚跟过来的一个男孩怀里。
“在搞些什么鬼?”王丹汉疑惑地想,不过经验告诉他不宜久留。他使个眼sè,示意手下把院长带走。
“好,我们好说好商量,到你们办公室再说。”
他晚了一丁点儿,济公坐起来了。
“你表舅醒了。”副院长忙不迭地说。
他瞪了副院长一眼,不过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输了,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体面撤退的问题。
“啊,表外甥,这么孝顺啊。”济公笑咪咪地望着他,“你怎么还在抽那个什么烟啊?”
“哦,是啊。##*¥。”他说。所谓的##*¥就是“表舅”的含糊其辞版。虽然“翻脸比翻书快”是江湖人士孜孜以求的至高境界,但他很难做到那么快就自食其言自打耳光。
“行了,既然……##*¥你没事,我们就回了。”他转过身,窝着一肚子火。哼,老子要跟那个告诉我这事的小子好好算算帐,让老子吃这么大个憋……
“啪”的一声脆响,他重重地摔了一交。手下人赶紧把他扶起,他晕了足有一分多钟。
“妈的,”他一半喜一半怒地叫道,“你们太平间里怎么会有西瓜皮,把老子摔伤了,你们要赔……”
他揪着院长的衣领,院长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指指他的身后。他回过头,发现自己一个手下手里正捧着一片西瓜,上面还咬了一口。
“你他妈那儿来的西瓜?”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
他的这个手下其实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然,他身上确实有西瓜,不过他清楚地记得西瓜在他的腰里,而且说实话,“西瓜”后面还应该加个“刀”字才对。
西瓜那儿来的,这是个问题,但对于“呆汉”来说,现在有一个问题比这个问题更重要,那就是他需要好好出上一口恶气。
他重重一个耳光抽过去,骂道:
“娘的,这里你也能吃,也不嫌晦气!”
他气冲冲走出太平间,几个手下紧跟上去,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现在轮到你们了。”济公笑嘻嘻地对院长说,“听说,这是放死人的地方?”
“哎呀,实在是对不起啊,我们工作失误……”
院长大难不死,态度异常的谦恭起来。
“光道个歉不够吧?”
“……行,那您说怎么办?”院长豁出去了。他总不会比刚才那帮黑社会狠吧!三千块钱总能打发吧,实在不行就五千……
“那你就请我吃回肯德基,怎么样?”
“啊?行行行,当然没问题。”院长喜出望外。
“不不,肯德基没啥吃头了。”济公若有所思地说。
院长的心顿时又掉到了冰窟窿里。
“我想,这次我应该试一下麦当劳。”
第二十三章 又闯大祸
第二天上午,学校。
教室的门被推开了,程颖霞站在门口。
“我找吴戈。”她说。
教室里起了一阵无法遏止的sāo动,因为她今天身上不但是干的,而且梳妆打扮很入时。
老师忍无可忍了。
“你能不能把这事一次解决清楚。”他愤然把书扔在讲桌上。
吴戈脸上的表情很无辜,不过比他表情更无辜的是他的心情。
“我真的不认识她……我们昨天就已经解决清楚了。”
“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矛盾吗……行了行了,赶紧去吧。以后有事校外解决。什么年代了,你们难道连个手机都没有吗?”
难怪老师发这么大火,他已经人到中年,有妻有子了,老天还要他面对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在教室门口,程颖霞促狭地挽上了吴戈的胳膊。
“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昨天的事还没了呢。”
她偎着吴戈,非常小可爱地说,班上的男生——准确的说是班上的男xìng——顿时酥了半边身子,女生心里则一律酸酸的。
“……”
吴戈气恨恨地甩开她的手,自顾自走了。
“谢谢老师,也谢谢大家。”她留下一个妩媚的笑,转身追了过去。
……
……
……
老师猛然意识到全班——包括他自己——已经愣了好半天了。
“行行行了,都都看看什么?继继继续上课。”
“你存心整我是不是?我怎么得罪你了?”
吴戈一直走到一个偏僻、适合吼叫的地方才停下,而且没有浪费时间。
“别那么大火嘛,人家有事求你嘛。”
她嘟起嘴,开始撒娇。
吴戈软下来了——不要以为不是英雄就可以随便过美人关。
“有你这么求人的吗?”他嘟囔道。
“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以后少来烦我。”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对局面的掌控,于是板起脸,把口气放得严厉了一点。不过说实话,效果非常有限。事实上一开始他就输了:自卑、口拙、反应慢再加上面对漂亮女孩时没来由的心虚,一句话,他属于那种在女孩面前没有丝毫胜算的男人。
程颖霞眼睛亮了。
“你们不是变魔术的对吧?你的那个师傅是神仙对不对?”
她涎着脸问。
“呃……”
吴戈有些踌躇。孙悟空他们并没有特别叮嘱他要保守秘密,而且他们在凡间似乎也一直大大咧咧的,没有刻意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事不宜公诸于众的。
可是……
可是程颖霞抓住了他的胳膊,还不住地摇撼着——就象吕小小要他弄车时一样。
“我也想学嘛……帮帮我了,师哥。”
她怎么……吴戈心想,当初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最终相信神仙的存在,甚至现在还有点半信半疑,她怎么会怎么快就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想拒绝,但这个想法刚浮出水面就暴露了。
“求求你求求你……真的求你了。”
程颖霞双手合在胸前,眼睛里满是渴望,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可,可你昨天自己怎么不说呢?”
“昨天我好冷,想快点回家嘛。再说,再说那个老头我也不喜欢……”
“那你又说想……”
“可那天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就是那个穿牛仔服的老头。你们穿玻璃呢,玻璃还没破,我后来还看了半天。他也是神仙对吧?”
“……”
吴戈没词了。怎么这么巧,两回都是她?而且她还居然猜出了其中的联系。女孩嘛,要么漂亮要么聪明,她干嘛两样全占……
“那个人很凶的。”他吓唬说。不过也是实话,他一边说还一边提心吊胆四处张望,生怕孙悟空会突然从那个角落里冒出来。
“我不怕。我想学仙,你就帮帮我吧。”
“那……回头我问问他们。”吴戈搪塞道。
“不行,你问他们他们肯定不答应。我好不容易碰上这种机会……你带我去,现在就去。”
虽然仍然是撅着嘴在撒娇,但她已经有点命令的口气了。
“那可不行,我……”
“反正我找得到你,你不带我去我就天天找你——上午下午都找。”
吴戈头痛了。
这事她还真做得出来——而且兴许还不止这事。他思忖道。
他们一路上了山。
“你不是在骗我吧?”
眼前越来越荒凉越来越偏僻,程颖霞有点害怕了,毕竟她对吴戈没什么了解。
“不相信你就回,我还巴不得呢。”
“……你不要打什么坏主意,我可学过武。”
“那接着学好了,跑来学什么仙啊?”吴戈没好气地说。
到了山顶,吴戈还停下来最后思考了一下到底该不该这么做,不过看上去他也实在没有什么选择。
“好吧。”他说,“不过说好了,他们不肯收你不许再缠着我……”
他施了法,仙界之门在他身后关闭。
“这下满意了?这就是仙……呃?”
他四下环顾,程颖霞没有跟进来。
怎么回事?他挠挠头。每回接送小小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难道说程颖霞是凡人进不来吗?
他又出来了,果然看见程颖霞站在原地。
“你想甩掉我,”程颖霞气呼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骗人家爬这么高的山自己跑掉……”
“我没有。”他辩解道,同时徒劳地想要避开对方的身体以及身上的香味,这样和美女近距离纠缠让他有点心慌意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你站得离我太远……你别抓着我的手好不好,我都没法施法了。”
程颖霞抱住了吴戈的腰,而且还很紧。吴戈叹口气。
如果是鹿樱多好,他暗想,神仙眷属啊!
果然是距离的问题,这回他们一起进来了。
程颖霞的脸sè发白。
“我好晕……难受。”
“别看远处,这里的地平线有点问题。我才来的时候……喂,喂?”
程颖霞昏倒在地上了,吴戈大惑不解地望着她。
她的反应怎么那么强烈,难道……是贫血的缘故?
仙界是一个风光优美的所在,当初创建它的时候,神仙们就决定要让它充满大自然的情调,象他们呆惯了的修炼胜地一样。所以,在这方面它的特征和现在的一些风景区很相似,但也有一些本质的区别,比如说:
一、它的地平线是直的。
二、它这里没有风景区那么多人,不管旅游旺季还是淡季。
三、这里有超乎外界强度的气场。
这其中,第三条非常关键。神仙们喜欢呆在仙界,除了这里清净,可以确保不受外人打扰之外,还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由于气场间相互激励的缘故,修炼起来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这一点对凡人——甚至修行浅薄的人——是致命的。气场是流动的,犹如风,气场强度达不到一定程度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被这样的风吹走自己的气场,而这样的后果就是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
鬼不同,鬼本来就已经失去了自己**,所以在这种环境下完全可以从流飘荡随波逐流,除了气场消散速度加快一点,不会有其他任何害处。
吴戈对这些一无所知,他盘腿坐下,瞪着程颖霞,指望过一会儿她自己会醒过来。
“也许我应该去弄点水……不过湖离得有点远,我又不会飞。”
他等了一会儿。
“不至于需要做人工呼吸吧?”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猛跳了一下。
还是不要,他想。她那么厉害,让她缠上了一辈子不得安生。再说她的呼吸很正常,心跳嘛……从外面看不出,不过估计应该也没问题。
他又等了一会儿,开始有点心慌了。他用一根手指试探地戳了戳她。
“喂?”
没有反应。
他开始感到焦躁,全班人看见他和她一起走了,万一有什么事,他岂不是要背个谋杀的罪名?
他壮着胆子把了把她的脉,又试了试自己的,好象没有什么不对的。最后,他咬咬牙,心惊胆战地把耳朵贴到她的胸口。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鞋。
“师傅,你可来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嗯?你怎么会在……”
吕洞宾话没说完,脸上的表情就从惊讶变成了恐惧。
“这是……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凡人?”
“她,她缠着我说想要学仙,我实在没办法……”
“你带她进来的?”
“是的,其实我也不想……”
“多久了?”
“呃,有一会儿了。”
吕洞宾焦灼地四下观望。
“你这孩子……又闯大祸了!”
第二十四章 再会言九九
“那现在怎么办?”
吕洞宾展开自己的气场,暂时护住程颖霞。
“唉,时间太久了,谁知道她的魂被吹到那儿去了?”
在神仙的语境里,“魂”、“魄”这些词汇的用法从来都不甚规范,现在吕洞宾所谓的“魂”指的实际上就是气场。
“……可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啊。”
“看上去没问题,再拖下去她就得成……那个什么物人。”
“植物人?”
“对。”
“找回魂来就没事了吗?”
“是的,不过要快。唉,你两位师傅又不在……”
“要不,我们请武神仙还有轻云大师他们……”
吕洞宾狠狠敲了他脑袋一记,这是他第一次打吴戈。
“什么事都想着麻烦别人,自己闯下的祸为什么不想着自己解决啊?”
他的三缕长髯都飘动起来,当真是“吹胡子瞪眼。”
吴戈捂着脑袋低声嘀咕:“你自己又说要快……”
“行了,”吕洞宾思考了一下,断然说道:“你赶快去找九九,仙界里恐怕只有他才能知道魂到底会被吹到什么地方。”
“哼。”
言九九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神仙一般都对生命非常看重,而且都有一颗比较善良宽宏的心,但言九九不是神仙,他的心眼一向有点窄。说起来,这也许才是他修仙不成的最重要原因,“资质”的问题还在其次。
“我求你了好不好。言大哥,老大!”吴戈硬着头皮说。虽然他挺烦程颖霞的,但他清楚“人命关天”这句话的含义,而且他也明白祸是自己闯下的,必须自己担。他已经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自尊心,并且作好了把廉耻心也一并丢掉的准备。
“我在家是老八十一,不是什么老大。”言九九昂着头,yīn阳怪气地说。
“你是我老大行不行。我知道是我不好,你要怎么样都可以……要我给你下跪都行!”
吴戈真急了,按吕洞宾的说法,这事是有时间限制的,他可没办法这么和言九九耗下去。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真是够贱的了。
“免了,受不起。”
他知道他得求着言九九,但他已经有点忍不住了。
“言大哥,我这是去救人。为了救人,我可是什么都会做。”
他尽量缓和自己的口气,但言九九仍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哼,你有什么能耐跟我叫板?你不就是会个解气咒吗?我还不知道你,空有一身的真气,实际上屁用没有。明白告诉你,你那个什么解气咒对付不了我言九九……”
实在是太嚣张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实在是……
他暗中咬咬牙,谈判到此结束!
他脸上带上了微笑,是那种看见老鼠公然在自己碗里撒野的老猫的笑法。
“言大哥,我知道你厉害……”
“哈!”
“我知道我的解气咒对付不了你……”
“知道就好!”
“不过我的解气咒杀那个鬼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好笑!你杀鬼跟我有……”
他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你说那个鬼?”
“还有那个,当然是接你班的哪个。”
言九九一脸不屑。
“杀好了。你杀了它也别指望我再回去,到头来还是会叫你……”
“如果我也死了呢?”吴戈脸上的微笑占地面积更大了。“你不是知道我的吗?那你应该清楚我不但不想学仙而且还想自杀对吧?知道我有什么厉害?就是我可以不活,而你做不到这一点……”
“吓唬谁呀?你死了变鬼也还是要到仙界来,照样得你管。”言九九嘀咕道,不过明显开始有点底气不足。
“我要变成鬼了可就没人能强迫我做什么了。”吴戈继续微笑,同时明白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这不禁让他自己也暗暗吃惊,因为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在任何类型的争斗中取得过一丁点成就。
“再说了,能变成鬼的毕竟是少数,我还不见得就会变成鬼呢。”
“你那么强的气,当然会变鬼。”言九九说,不过他心里也没有底,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变鬼从来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你想赌吗?想跟我赌一把,嗯?”吴戈亲切地说。他现在甚至能够玩弄对手,这让他心底升起一丝yīn郁的快感。
如果现在有“望气士”从身边经过,准能从吴戈的“圆光”里发现犄角、獠牙一类的形象。
言九九退缩了。
“这不公平。”他嗫嚅着说,而且眼角有些湿润。“我干了那么久……”
“那就最好不要再干了,”吴戈非常通情达理地说。“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话,对你来说非常容易,没有任何坏处。对吗?”
“……对。”
“那就说吧。不过提醒你不要玩我,除非你确信你能一次把我玩死。”
“……好吧。”
言九九还是有点不服气,而且他并不相信吴戈真会去自杀。但是……谁知道呢?他抓住了他的软肋,他不愿意再去当阎王,这个威胁实在是太有威胁了。
甚至连神仙都不如言九九清楚仙界气场的变化规律,这是因为他经常需要追捕从鬼府逃脱出来的鬼的缘故——鬼府那种鬼位置,鬼都不愿意呆,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多好的地方,呆个几十数百年鬼也烦。所以,常有鬼想方设法溜出来放放风,有的鬼对人生(准确地说是“鬼生”)失去了信心,干脆去找仙界气场运动最激烈的地方自杀了事。这样的事看似荒诞,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言九九闭上眼睛,一根手指在桌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圈,嘴里嘟嘟囔囔。片刻,他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恐惧。
“不是我存心玩你,是你自己运气不好。”他声明,“如果你说的时间和地点没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在雪峰山。”
“雪峰山那么大,说具体点。”
“大概是积玉岭或回风谷……”
“你带我去,等找到……”
“你开什么玩笑!”言九九大声说,“我不能去那儿……你不知道雪峰山是怎么回事吗?”
“我听说那里很冷……不是吗?”
言九九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不是!”
雪峰山是仙界最高也是最大的山。在仙界,象这么大的物体一般都是“感通”来的。这个词不大好解释,只能以举例的方式加以粗略说明:比如用阳燧从太阳中取得火,就是一种“感通,”用现代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投shè、映像。这是一种比较高深的空间法术,只有少数大神仙才能熟练掌握,而如此大规模的“感通”术,至少要集数十位神仙之力才能够施展。
雪峰山的确冰天雪地,但“冷”并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因为是用高级仙术“感通”来的,所以那里是一个气场运行激烈的地方,神仙在那里也必须小心行事,以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言九九当然是连边都不敢沾。
“你得快点,没有神的魂在那种地方捱不过两炷香的时间。”言九九叹息着说,他也许心眼有点窄,但并不算坏。
又是神又是魂的,吴戈被绕得有点糊涂,不过他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两炷香的时间是多长时间?”
“两炷香的时间就是……两炷香的时间。”
吴戈叹口气。
“好吧,下次再来我给你带块表……不过别指望有多好,电子的。”
第二十五章 独闯雪峰山
言九九还在费力琢磨“看时间的表”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吴戈已经在向吕洞宾汇报工作了。
“雪峰山?”吕洞宾眉头皱成一团。当然,在真正的神仙眼里,雪峰山的确有点危险,但还远远称不上可怕,事实上有几个神仙就住在雪峰山。而且,假如你的修为达到了一定高度,那里甚至会是难得的修行圣地。去雪峰山对吕洞宾而言是件小事,不过他现在必须护着程颖霞。
“我们先把她送出仙界不就行了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会想不到?”吕洞宾冷笑道,“她的魂没有神的统摄,一旦她离开仙界,魂马上就会消散,你还怎么找?”
吴戈不明白“魂”和“神”的辨证关系,但他知道,这事得由他去做了。
要搁以前,他肯定会推三阻四,实在没办法了也是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但今天,在言九九那里取得的胜利令他的自信心空前高涨,产生了强烈的“宜将剩勇追穷寇”的yu望——轻云大师的“心里穴”学得还是很到位的,自信心就有这么大的作用!
“既然这样,”他努力按捺自己的万丈豪情,尽量用一种平静、随意的口气说,“那就让我去试试吧。”
“你?”吕洞宾瞪着眼说,“开什么玩笑,你什么都不会。”
“可你也说过自己闯下的祸要自己解决,”吴戈沉着地说,“况且现在也只有我去。”
吕洞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思忖片刻,叹息着说:
“好吧,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尽管跃跃yù试,但吕洞宾同意之后吴戈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先出了仙界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学校有活动,中午他就不回家了,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说下午老师有可能要单独给他补补课,所以回家会晚点。要在以前这样的谎言不大容易奏效,但自从“五一”期间见过鹿樱几回,他的jīng神面貌大有好转,妈妈现在已经基本上放下心来了。
承担男人的责任让他的雄xìng气概得以充分发挥,甚至发挥得过分,他现在已经把保护程颖霞当成了他的天赋职责,不然他也不会对吕洞宾说出这样的话:
“嗯,师傅,那我就去了?”
“好,你自己要小心。”
“那……她就交给你了?”
“是的,你不用担心。”
“可,她的脾气可有点大。”
“嗯?”
“而且……她说她还练过武。”
“你到底想说啥?”
“我是说……呵呵,你不会乘机……”
吕洞宾总算听出他的意思了,他重重地赏了吴戈两记。
“你琢磨什么?把师傅当成什么人了!”
吕洞宾是好sè,但这样的事情他的确是做不出来。虽说他的目光有点……好吧,就说是“yín邪”吧,但说实在的,他的好sè并不是对“xìng”的追求,他享受的其实是热烈奔放、两情相悦、yù生yù死的恋爱过程。吴戈这样的怀疑对他来说无疑是公然的污蔑。
这两下几乎把吴戈的嚣张气焰完全打掉,也让他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在跟谁说话。
可人家都说你是那样的人,他心里嘀咕道。
吕洞宾目送吴戈雄赳赳气昂昂奔向雪峰山,忧虑地叹了口气。
“大师啊,这样真的不会有事?”
轻云大师从吕洞宾身后转了出来。
“没事,依我看这孩子挺聪明的。”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让他多受点磨练只有好处。”
吕洞宾当然知道磨练的重要xìng,不过他还是有点忧心忡忡。
“是啊……不过我们至少也该教他个暖身决吧?”
吴戈不知道“两炷香”到底是多少时间,但听上去不会太长,所以他一路狂奔。
“嗯?我怎么会跑这么快?”
他回过头来,惊疑地看着自己跑过的路。
尽管有过两次经验,但他以前从未注意到他的力量和速度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我成运动健将了,可以拿奥运金牌了。”
他感到莫名的兴奋,恨不能引吭高歌。他带着这样的劲头、信心百倍地继续飞跑。
他感觉到了阻力。
仙界的气场强烈厚重,越到中心区域越是如此。他看到重重叠叠的气在他四周萦绕,而且越来越浓密。他的速度开始变慢,而雪峰山看上去还那么遥远。
“我要是会飞就好了。”他想。但是该怎么做呢?
他试着发气,他面前的气场被排开,这让他跑得快了一点,同时让他感受到了气之间的相互作用。
他调整一下角度,并把气加强。
一股力量把他顶起来,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他猛得向下一沉,险些扑倒,但他迅速发气并调整自己的姿势……
现在,他浮在了充盈仙界的气场之中,向前飞驰。
“我会飞了!”他一阵狂喜,要不是怕出差错,他真想在空中打几个滚翻几个跟头。尽管离地不过一米左右而且速度比他奔跑快不了多少,但这毕竟是在飞,了不起的成就啊。
他从沁湖边飞过。刘海刚刚打坐完毕,走出茅舍活动身子骨,正好瞧见吴戈。
“这孩子还是有点进步,”他想,“已经学会爬气了。”
他饶有兴致地目送他远去,接着,他的眼睛睁圆了。
“他怎么出来了,这可真少见。”
不过神仙之间从不怎么过问私事,他们只是笑着互相招了招手。
仙界创建之初,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空间。应该如何布置仙界,成了让神仙大伤脑筋的问题。
起初大家都各行其是,结果仙界光太阳就有七、八个,有“感通”的也有虚拟的,有大的也有小的,甚至还有一个四方形的。它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弄得黑夜无所适从,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上场;天气也成问题,因为有人喜欢晴有人喜欢雨,有人喜欢看彩虹有人喜欢看闪电。神仙们只好坐下来开会,因为俗谚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最后确定天气以苏杭地区为准。他们还一致认为仙界要有个大自然的样子,山川湖泊森林都要有。这其中,一些小的物件比如各种动植物、房屋用搬运术搬进仙界,大的东西比如山、湖泊采用“感通”的办法——毕竟这么大的东西不好搬,仙界之门也不可能随便扩大。
雪峰山究竟“感通”于外界的那座山一直存在不少争议,有人说是天山,有人说是喜马拉雅山,也有人说是乞力马扎罗山,还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雪峰山中的某块地方与香格里拉完全一模一样。最后比较一致的说法是那是几座山的综合。
但有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即这座山绝绝对对是座雪山。
积玉岭处于雪峰山主峰的外围,它的下方就是回风谷。
吴戈飞累了(如果他知道自己这招不是飞只是“爬气”肯定会大受打击),这就象踩高跷,虽然一步可以迈出很远,但花在保持平衡上的力气会更多,实际上有点得不偿失。
他已经到了回风谷的谷口,这里气场的运行已经有点剧烈,想进行比较平稳的“爬气”已经很难了,而且由于气场的相互作用,他开始感到微微的眩晕,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
他还感觉到冷。
气场的运行并不会产生真正的风,但它的作用机制的确和风差不多:它吹不走你的身体,但能够吹走你的气,它能让你感到冷,但并不是因为温度下降,而是你的能量在散失。这样的冷,不是吕洞宾的“暖身诀”可以解决的。
吴戈不知道这些,但就是知道也无所谓,因为他现在正在兴头上。
他带着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jīng神踏进了回风谷。
谷中高速运动的气场差点把他掀了个趔趄。他站稳脚跟,看见自己身上的气被拉长了,象微风中袅袅的炊烟一样飘散。
“难怪九九不敢来,”他想,“果然是有点吓人。”
他的气比言九九强得多,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估计一段时间内自己不至于有什么问题,时间久了就难说。再说了,两炷香的时间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他必须动作快点。
他撒腿向谷中猛跑,同时机敏地扫视四周,留心有没有聚chéng rén形的小型气场。
在气场和低温的双重作用下,他感到越来越冷,身上发僵,步子都有点迈不开。他开始运气,让气循周天运行,情况好转了一点。
“受不了了。”他浑身哆嗦着说。
他已经到了回风谷的最深处,这里积雪没过小腿,岩壁上都结着长长的冰溜子。他只穿了一身单衣,没被冻死就已经足以令科学家瞠目结舌了。
“呵呀!”他大吼一声,做了几个冲拳跺脚的动作,希望能把身子活动开。
周围有什么微弱的响动,他疑惑地抬头观望。
……雪崩了!
第二十六章 灾连祸结
积雪顺着陡峭的山壁直冲谷底,向目瞪口呆的吴戈头顶砸去。
当然,吴戈一向知道自己这人运气很差,有可能出的娄子就一定会出,而且绝对不偏不倚出在他身上。他对这种安排已经麻木了,总是默默承受、从不怨天尤人。但这次的情况仍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可不是让他受点小伤破点小财丢点小脸,这回可是要他的命!
他狂乱地打量四周,试图找一个避难所……没用,这么大规模的雪崩,就算能找个躲避的地方也得被活埋了。他又把目光投向上方,发现十几米高处有一个窄窄的台地。
只有拼一下了!他助跑几步,在一块石头上猛力一蹬,然后……
想象中的腾空而起没有出现,他滑了一下,跟雪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没摔在水泥地上就算运气。”他爬起来安慰自己说。雪崩已经很近了,他没工夫跟老天爷计较什么。他再次助跑,猛力一蹬……
他看准了岩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准备抓住它,但是错过了。他惊谔了半秒钟才想起自己现在拥有奥运选手的实力。
事实上远超奥运会水平,哪个奥运冠军能助跑两米跃上五米高度?
他迅速寻找了一个落脚点,一通难看的脚蹬手刨,又升起三米多。最后的五米他完全靠两只手攀爬,终于翻上了这个只有一米五宽的小台地。已经有雪块砸在他身上了,他猛扑到石壁上,牢牢抱住一块突出的石头,把脑袋缩在胳膊下面。他现在只祈祷雪块里不要夹杂着石头,有也不要砸着他,砸着他也不要太大。不过就他二十年的人生经历而言,这种好运气出现的概率实在比独中体彩福彩双料大奖而且恰好把彩池掏个一干二净还低。
轰隆隆……
积雪从天而降,从他身上滑过,激起经久不息的巨大回响。不过奇怪的是,除了声音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许久,他才放开手,战战兢兢地回头观望。山谷里的雪已经涨到离他处身的台地仅二十公分的地方,明白无误地显示雪崩已经过去了。
他浑身上下一阵摸索。没有受伤,这让他有点发呆。“小概率事件居然发生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当然,他身上经常发生些小概率事件,但好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又审视了自己的衣服一番,完好无损,甚至连雪都没有沾上。“这不可能,”他想,“我又发生幻觉了?至少,我的衣领子里应该灌点雪啊……”
他感到一丝暖意,就在他脖子那儿。
怎么会有热气?难道雪崩会造成火灾,摩擦生热什么的。他琢磨着,转身准备一探究竟。转到一半的时候,答案在他心里就已经隐隐成形。
浓烈的臭气扑鼻而来,他正对着一张血盆大口,一头壮硕的灰熊威胁地冲他嗥叫着。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岩壁上窜,没看清动作就窜上去七、八米。这一手让灰熊都愣了一刹。现在世界又变得正常了,这才是那个一贯真正属于他一个人的运气!他象个猴子一样攀在岩壁上,又惊又气:这熊到底是那儿来的?外面一片chūnguang,它为什么偏偏要跑到雪峰山来,想冬眠也太早了点……
惊魂稍定,他又开始觉得冷。现在他悬在半空中,无遮无拦的,境况比刚才还糟。他指望熊会离开,这样他就可以下去再想想办法,总比吊在半空又冷又累强。不过熊好象拿定了主意,觉得自个儿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就跟他在这耗着也没什么损失。再说了,它还穿着身高档裘皮大衣呢,谁耗得过谁明摆着。
“我爬高点也许它就死心了。”吴戈想。虽然到处都滑溜溜的不好抓,但他还是想办法向上爬了几米。灰熊怒吼着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扒得石头“哗哗”往下掉。
“还想吃我?我再爬高点给你看。”他又一鼓作气爬了五、六米。
运动让他感觉身上稍许暖和了一点,但同时,高处的气场运行复杂多变,对他也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他觉得身上一阵阵割裂般的疼痛。
“这头死熊还不走,”他咒道,“我抠块石头砸死你。”
又一股强劲的气场掠过,他胸口如刀割一般。
他的眼睛睁大了。这股气场的后面,一个明显微弱、暗淡的气场飘飘忽忽地跟了过来,虽然不断地变幻,但仍然大体保持着人的形象。
他疯狂地扫视石壁,试图找到一个比较稳固的落脚处。以他现在的修行,要使用“束气咒”必须双手发气,这就意味着全身的平衡只能靠双脚维持,在陡峭的岩壁上当然很不容易实现。不过他现在没有选择,只有全力一搏。
气场象水中的气球一样打着旋、浮浮沉沉地接近了。他左脚踏进一个凹坑,但右脚还没有着落。他发现腹部有一块突起的石头,但不够大。所幸由于严寒和刚才的雪崩,山壁上的石头有不少碎裂松动,他用一只手在石头上方拼命抠,想把空间扩宽点。
碎石雨点般落下,灰熊愤怒地咆哮起来。
刨好了!他抬起右腿,用膝盖压在石头上,紧紧钩住。这样,他的两条腿形成了一个斜三角支撑,只要时间不长,他应该坚持得下去。
老天啊,就让我抓住它吧,我已经快受不了了!
接近了,他沉着地抬起双手……
倒霉的小概率事件再次发生:他的左脚滑了,紧接着右腿钩着的石块松动了。
“我早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把自个儿表达完整,就带着遗憾的表情看着吴戈向下、向灰熊坠去。
伴随着胜利的吼叫,灰熊扬起了爪子。哼,也该让我暖暖身子了,不等他落地我就要把他撕成两半。
吴戈没有落地。灰熊的爪子扬到最高点,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危急时刻,吴戈及时运气,“爬”上了一股气场,飘到一边去了。灰熊一击不中,险些闪了腰,但吴戈的结局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由于这里的气场运行轨迹错综复杂,他没能掌握好方向和平衡,象失事的飞机一样一头扎进雪窝里——扎得还挺深,外面只能看见一个黑黢黢的洞。
灰熊迷惑了。这小子,运气也忒好了点,这么十拿十稳的攻击也能被他逃脱?它不是不知道仙界有很多神仙,不过神仙都很老,这小子还没长胡子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在灰熊身上同样适用,它现在已经有点没兴趣了。不过它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它发出一声比刚才低了八度的吼叫,鼓起余勇向那个洞扑腾过去。
灰熊在洞口嗅着。它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不等它想明白,面前的积雪突然沸腾起来,随着冲上天空数米高的雪柱,吴戈挺身站立在雪面上。
吴戈急于从雪窝里脱身,而且他已经被寒冷、劳累以及一连串的意外和挫折激怒了。于是他一通乱扒,同时不辨方向地胡乱发气。这一招缺乏效率但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他终于挣脱出来,重见天rì。
灰熊吓了一跳,但让它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由于积雪密度不均,吴戈走动起来有点困难,他试图爬气,但两次爬上又掉了下来。不过尽管动作歪歪扭扭跌跌撞撞,他仍然成功地冲到灰熊面前,几乎顶上了灰熊的鼻子。
“滚——远——点!”
他冲着灰熊的鼻孔大吼,弄得灰熊连打了几个喷嚏。
某些人的勇气向来充沛,而且就放在桌面上,随用随拿;另一些人的勇气存在硬盘里,调用比较麻烦,而且往往需要一些外在因素——比如“愤怒”——的触发。吴戈属于后者,而且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愤怒维持得时间比较短。比如说现在,尽管刚才他已经愤怒得要爆炸了,但随着几声吼叫,怒火迅速一泻而空。因此,此时他的“理xìng”得以悄然回归,并怯生生地捅捅他的腰眼,嗫嚅着提醒他对方可是一头熊。
所幸灰熊此时还在发蒙——它以前从未遇见过脾气这么大的猎物——吴戈嘟囔了几个连自己都莫名所以的字眼,迅速爬上一个气场——这回还算勉强成功,他飘飞到山壁上,并迅速爬到一个安全的高度。
这种局面总算让灰熊安下心来——猎物还是猎物,世界并没有颠倒。不过它现在已经没了干劲,它象征xìng地吼叫了几声,意图挽回一点面子,但连它自己都觉得这几声吼叫有点无jīng打采。之后它就沿着山边垂头丧气地走开了,并暗暗决定以后不再招惹人类——跟他们搅在一起从来就没什么好结果,最终就是惹一肚子气!
灰熊走不走已经跟吴戈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的目标在上方。他拼命爬到刚才坠落的地方,但程颖霞的气场已经飘飞到了更高处,而且还在不断上升。
没什么大不了,他想。我现在有这么强的能力,爬上这座山问题不大。再说我还会飞,尽管不大熟练,但万一失足也还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鼓足干劲向上爬,期间虽然出现几次险情,但总算都应付了过去。“我怎么惹上这种麻烦事,受这么多罪!”他边爬边暗暗诅咒。“等我抓到你,我非要好好……”
好好什么呢?他也不知道,总不能用解气咒把她给解了吧?不过最后他还是拿定了主意:把她塞回她的**,然后就把她踢出仙界。他才不想要这么个师妹呢,有那么一个师姐就够头疼的了!
最终,他跟着气场一路爬上了积玉岭的顶端。岭头是一小片平地,这里风力强劲,吹得人立足不稳,更要命的是气场强度甚高,而且运动激烈。
程颖霞的气场就在他前方不远处飘荡,在运行激烈的气场间旋转起伏。但他现在几乎已经被冻僵了。他暗暗运气,让气循经络运行。这样的做法实际上是错误的,那会加快气场的散失,同时由于身体没有修炼好,气场间的相互感应也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不过他的身体毕竟因此稍稍暖和了一些,动作可以舒展开了。
他施展了“束气咒,”抓住了程颖霞的气场。“总算完成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还有事要做。他哆嗦着努力回想,“对了,还得用‘引气咒,’这样才能让气场跟着自己走。可是‘引气咒’该怎么施展呢……”
他努力回想着咒语,但大脑一片混沌。接着,他昏倒了。
第二十七章 哲学问题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我又做梦了。”他想。
这不能怪他,遇仙以后,学习与修炼、仙界与凡间、梦境与现实就统统缠夹在一起,经常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不过他还是分辨得出这里不是他的家。
“醒过来了?”
一个温润的声音问道。他循声望去,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和尚。这可是个高级和尚,他身形高大,披着整洁的袈裟,头皮光可鉴人,其形象与济公不可同rì而语。
“还不赶快谢谢轻云大师,不是大师出手你早就完了。”
孙悟空不知从那里窜出来,凶巴巴地说。
“呃,谢谢大师。”他想起自己在积玉岭昏倒,这么说不是梦?那……
“不必了。说起来让你去雪峰山是我的主意,我自然要负责。”
轻云大师微笑着说。
仙界大部分神仙非僧即道,这倒不是说神仙们真的信什么教,只不过在往昔的岁月中,这种身份掩护有利于他们的修行。就拿轻云大师来说,虽然他仍然保持着僧人的打扮,但他从不自称什么“贫僧”、“老衲”之类的。实际上,神仙们一直觉得西方巫师信仰耶稣基督什么的挺逗,因为即便是以巫师的修为,也应该明了世上其实没有什么神。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神仙确实都是无神论者。
“那,那个什么‘魂’……”吴戈担心地问。
“带回来了。”吴戈顺着轻云大师的手看到另外一张床,程颖霞躺在上面。“不过她没你那么强的气,看来还需要一会儿才能醒。”
吴戈的心放了下来,虽然他功亏一篑有点遗憾,但这事总算完结了。接下来,另一个问题象一大块铅砣一样砸在他头上。
“现在几点了?”他焦急地问,同时掀开被子下了床。
“别害怕,现在才中午。”轻云大师显然明白吴戈担心的是什么,微笑着说。“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吗?那不妨到我书房坐坐吧。”
吴戈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有点发晕,不过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他正准备抬腿跟上轻云大师,却被孙悟空拉住了。
“就这么走?被子都不叠一下,难道要大师替你叠吗?”他瞪着眼睛质问道。
吴戈尴尬地挠挠头。这事他的确很少干,在家一贯是由妈妈代劳的。他的动作有点笨拙,但总算叠好了,而且不待孙悟空吩咐,又把枕头和床单理了理。轻云大师一直微笑着在一边观望。当然,他把吴戈当做他的客人,以待客之道而言是不该强求客人叠被子的,不过他一向主张修行者要从小事做起,以培养自己的细心和耐心。
吴戈和轻云大师进了书房。孙悟空没有跟进去——那种地方让他犯晕。
书房的空间很大,到处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竹简、帛书、线装书,甚至还有一些现代的简装和jīng装书。但首先吸引吴戈注意力的并不是书,而是在显著位置摆放的一尊佛像。
说是佛像其实有点不准确,实际上那是一个盘腿打坐的道士形象,真人大小,栩栩如生。有异于一般佛像的另一点是,雕刻者显然并不打算塑造一个宝象威严或和蔼可亲的正统形象——就象人们在庙里经常看到的那种——他的手法很写实,道士身材魁梧,狮鼻阔口,浓眉掀髯,除了身上的衣饰,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道士。
“你不认识他吗?”看到吴戈注目于佛像,轻云大师问道。
“不认识……呃?我应该认识吗?”
“不……没什么。”
吴戈察觉到轻云大师脸上表露出一丝失望,而且他还有一种感觉:尽管大师的提问显得有点不经意,但似乎是在试探什么。
不过他没有表露自己的怀疑。他们在书桌边坐下,大师为他和自己斟上了茶。
这时,吴戈又产生了那种时空错乱的不真实感,因为他看见书桌上摆着一摞书,最上面一本的书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
“谁拍的电影,居然出现这样的硬伤!”他心里嘀咕,不过很快就想起自己并不是在看电影,而是在……而是在……
“你平时不学哲学吗?”
看到吴戈错愕的表情,大师掂起书,微笑着问。
“没怎么学……呃,一点也没学。”吴戈觉的自己还是老实一点为妙,万一大师要跟他探讨哲学问题,那他可就糗大了。
另外,他心里还有一些迷惑:大师看这书干嘛?不会是想在仙界搞社会主义吧?
“你怎么看仙术?”
“嗯……”
他抓抓头。这个问题比哲学简单一点,但他仍然无法回答。事实上他一直是被动修仙,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仙术无非也就是对物质的一种掌握和控制罢了,没有什么神秘的。”轻云大师说,“要想修仙,就需要正确和深刻地理解世界。而要想理解世界,哲学是最有益帮助。”
“啊,所以……”吴戈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实在想象不出在仙界应该怎样闹革命。
“所以我非常关注每一个时代的哲学成就,这对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很有帮助。有了正确的世界观,就能正确地指导修仙。想一想,什么是唯物主义什么是唯心主义,什么是可知论什么是不可知论,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清楚……”
吴戈不光觉得轻云大师的形象变得异常高大,同时觉得非常的惭愧。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现代人,居然要由一个一千多年前出生的人向他解释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这着实让他感到尴尬。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的学业负担的确是太重了,再说高考也不考这个。
“大师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他由衷赞叹道。
“也谈不上。学得不jīng,简体字我还看不大习惯。”
吴戈突然想到那个长期困扰自己的问题。
“对了大师,我一直不大明白。师傅们总说修仙就是练气,可气到底是什么?”
大师沉吟了半晌。
“如果要用你们现代人的话解释,还真是不好说,现在还有不少争议。不过可以肯定那是一种物质……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问问铜盒子,也许他可以给你一个比较明确的回答。”
吴戈正在琢磨大师是不是学马列学得太痴迷,居然开始使用“同志”这个称呼,但马上意识到大师说的不是“何同志”而是……
“您说什么?什么‘盒子’?”
“啊,以后你会知道的。”大师似乎不想解释这个问题。“时候不早,我们出去看看那个姑娘醒了没有。”
第二十八章 赖进师门
程颖霞伤了些元气,但问题不大。况且轻云大师还给她喂服了一粒补气丹,实际上她比之前更加生龙活虎。
这种生龙活虎的劲头给孙悟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你别拉着我行不行?多不好。”他尴尬地说。在佛理的参悟方面,他也并不比济公高。
“师傅求你了,你就收下我吧。我一定好好修炼……还会好好孝敬您。”程颖霞撒娇耍赖死缠烂打,就差哭鼻子了。
哭鼻子神仙不怕,他们见得多,以往的求仙者都这样:长跪不起、泪流满面,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模样,弄得人烦。这小妮子倒是不哭,她就拽着你的胳膊死不撒手,弄得你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他们就不行吗?”
程颖霞撅着嘴回头望了济公和吕洞宾一眼。济公尴尬地咳了两声,赶紧把目光转开。
济公当然是不考虑了,至于吕洞宾嘛——虽然听说刚才他保护过她,但她和吴戈的妈妈一样,凭女人的直觉感到此人的眼神有点不对。当然话说回来,对不对的主要看是谁,假如是一个令女人心仪的对象,女人不但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反还可能趋之若骛。吕洞宾虽然一向号称风liu俊雅、玉树临风,但也要看是什么时代——这年头,一个顶着发髻留着长胡子的人能玉树到那儿去?
但她不能这么说,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知道这么说不礼貌,于是她换了另外一个说法。
“因为我觉得师傅你长得最帅了!”
“嗯?”
我会帅?孙悟空狐疑地望望吕洞宾,后者同样尴尬地咳了两声,把脸转开了。
“你这孩子完全是胡闹……选师傅那有……呃,你还是请轻云大师做你师傅吧,他修行高,而且也长的挺帅。”
轻云大师和吴戈正好走了进来。
“不嘛,”程颖霞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身子也扭了起来。“我就要你做师傅嘛!”
“哼,那有你这么拜师的?”吴戈撇着嘴说。“至少也要下跪磕头吧。”
他并不是好心提醒程颖霞,恰恰相反,他仍对她心存芥蒂,巴不得早点把她赶得远远的。他这么说的原因是当初被逼拜师的时候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让他下跪磕头——古时正常的礼仪在现代人看来是那么不可接受——他这么说是想将她一军,好让她知难而退。
程颖霞恨恨地瞪了吴戈一眼,不过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她跪下了,尽管不情不愿的。
“师傅,我都跪下了,你总不能那么狠心吧?”她鼓着嘴说。
虽然没有磕头,但这番诚意仍然让吴戈自愧不如。孙悟空也没办法了,而且她虽然跪下了,但仍然紧抓着孙悟空不放,看样子不收是绝不会撒手的。
孙悟空汗都下来了,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xìng的说法。神仙的身体修炼非常到位,他们根本不需要用“流汗”这种方式排毒或调节体温,他们的身体就是一台xìng能一流的全自动空调,而且最妙的是在省电方面远远领先于世界水平。
不过孙悟空这台空调目前有点超负荷了。
吕洞宾咳嗽两声,上前试图把孙悟空拉到一边,但程颖霞不松手,他也没辙。
“丫头你先放一下……我是想帮你知道吗?。”
“就不就不。”
程颖霞的指导思想很明确:不答应就不撒手,任谁劝也没用。吕洞宾只好对孙悟空附耳低语。
“道兄啊,我看你就收了吧。”
“为什么?带徒弟很麻烦的。”
“她那么有诚意,你不答应也没办法啊。何况我看这孩子根骨还是不错的。再说了,你不是很希望戈儿修炼有成吗?”
“那又怎么样?”
孙悟空的确很希望吴戈早成大器,能替他好好挣点面子,不过他不明白这和收程颖霞做徒弟有什么关系。
“道兄啊,你难道没听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吗?”
“嗯?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有一个师妹和他一起练,他就会有干劲,就会对他有促进。”
“……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从没听说?”孙悟空搔搔头,这样的事他的确闻所未闻。
“当然了,这是心理学,很灵的。”
“唔。”孙悟空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大伤脑筋。到底什么是“心里穴”?怎么吕洞宾也知道?这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他暗下决心,有工夫一定要弄懂这个什么“心里穴,”就算要看书也在所不惜……
“轻云爷爷,爸爸。孙爷爷济公爷爷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咦,这个小姐姐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孙悟空还在考虑,吕小小突然从门外蹦了进来,打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大通。
“小小!不得无礼。”吕洞宾板着脸说。虽然他一向对这个女儿没办法,但在众人面前总要维护点形象。“这位姐姐要拜你孙爷爷为师……”
“啊?那就是我师妹了?”
“胡说,那是你孙爷爷的……”
“那也是我师妹那也是我师妹……”
吕小小根本不听吕洞宾的解释,跑上去抓住孙悟空另一只胳膊,起劲地摇晃着。
“孙爷爷收嘛,我想要个师妹陪我玩。师弟不好玩,他象木头一样。我要师妹我要师妹嘛!”
吕小小更可怕。如果说程颖霞是死缠烂打,那她就是胡搅蛮缠,孙悟空现在完全是满脑门糨糊,连话都没法说了。
吴戈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有点开窍了。假如吕小小喜欢要师妹,那不就意味着他可以解脱了吗?以后有程颖霞陪着他,自己就没必要那么辛苦了……
“呃,师傅,你就收下她吧。”吴戈立刻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她……嗯,她很聪明的。而且、而且她很崇拜师傅,那天在大街上……”
“你也想要个师妹吗?”孙悟空瞪着吴戈问。他现在两只手都被拉着,已经完全没办法了。
“呃,是啊是啊。我一定会好好对她,好好帮助她,好好……”
“行了,我就收了吧。”孙悟空投降了。看来吕洞宾说得没错,那个什么“心里穴”真有什么道理。
“耶!”
程颖霞高兴得跳了起来,和眉开眼笑的吕小小抱在了一起。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这两个丫头,可算对脾气……都那么疯。”
“谢谢师傅,谢谢各位大师……还有师哥,也谢谢你。”
兴奋的程颖霞甚至也给了吴戈一个拥抱,让屋里的四位神仙大开眼界。至于吴戈,虽然对她仍有怨恨,而且心里已经有了鹿樱,但仍然觉得甜甜的——毕竟程颖霞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美人。
轻云大师把他们送到门口。
“好了,以后你们就好好听几位师傅的话,认真的修炼。送你们一句话……”
吴戈竖起了耳朵,他知道大师学识渊博而且修为很高,一定是要传什么重要的心法给他们——就是“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那种。
“……就是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吴戈差点跌倒。
“什么嘛,这话我也能说给你听——这词我打小就熟!”
不过他只是在心里嘀咕,嘴上说的是:
“我记住了。谢谢大师。”
第二十九章 街头混混
吴戈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不错,吕小小是挺希望要个师妹,也是觉得他这个师弟很没意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解脱了。吕小小和程颖霞出去玩的时候,总要把吴戈也叫上——没别的,就要他在后面跟着。小丫头看起来很受用这种既有师妹陪着又有师弟跟着的生活。
现在甚至还不如以前,以前他好歹算个配角,现在连个龙套也不是,跟在后面既无聊又尴尬。前面两个女孩根本就不理他,但一旦他想悄悄溜走或故意拉大距离,吕小小总能及时发觉,严词厉sè地命令他走快点。
唯一的一点好处是:程颖霞家境殷实,每月光零花钱就有一、两千,相对于他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现在需要花钱的时候就不用他cāo什么心了。
当然,购物的时候由他充当苦力,这大概是他所能发挥的唯一实质xìng作用了。
最令他头疼的是:吕小小既不上班也不上学,程颖霞也是。程颖霞十九岁,高考那年没考上,然后就死乞白赖不肯上学,理由是:她已经辛苦了十几年,怎么着也该让她歇一歇。她的父母都是高知,在她出生前本来相约将来要好好管教孩子,把孩子培养成材,但后来一直没有认真实行;而且她从小就又漂亮又聪明又善解人意,两家六个长辈连一句狠点的话都舍不得说。因此,虽然天下父母在学习方面从来不对孩子做什么让步,但到了程颖霞这里居然也成了例外,父母由着她疯玩了一年。现在碰上吕小小,更是天天黏在一起,逛街的频度高到令人发指,只是苦了吴戈,每天都要负责接送吕小小,还要在她们逛街的时候充当跟班。
吕小小虽然是师姐,但挺依赖程颖霞的,实际上把她当姐姐看。她在程颖霞这里能学的比在吴戈那里的多多了,比如零食、化装、衣着、小饰物等等;程颖霞也没把小小当师姐看,她在小小面前就是个小姐姐,甚至是小妈妈。她疯狂地打扮吕小小,给她买各种各样的新衣服、新鞋子,试图把她变成一个“时尚小丫头。”在这个过程中头发是个问题,吕小小的头发很长,发质也很好,但既不能剪也不能吹、烫,因为神仙在修炼过程中,早就把头发、胡须都改造了,那里面充盈着真气,是重要的储气所——这也就是孙悟空、吕洞宾虽然觉得自己的打扮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但总不肯削发剃须的原因。济公没这样的烦恼,因为他一开始修炼时就没有头发和胡须——但这也没有难住程颖霞,她不断给吕小小梳理不同的发型,加上漂亮的小头饰。吕小小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不失天真的小洋娃娃,连吕洞宾都认不出来了。
这天他们又出去逛街。吕小小要进一个店面,程颖霞看看门前坐着的一个女人,变了颜sè。
“那里不能去,我们去那边。”她想把吕小小拉开。
“为什么?我想进去看看。”吕小小不愿走。
“那地方小孩不能去。”
“我又不是小孩……我可是师姐!”吕小小撅着嘴,感觉自己受了冒犯。
“师姐也不能去……那是做坏事的地方。”
“嘻嘻,”吕小小笑得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块,“快带我去吧,人家最喜欢做坏事了。”
“胡说,”程颖霞板起了脸,“那是男人做坏事的地方。”
“那凭什么女人就不许做?”吕小小不甘示弱。
……
程颖霞答不上来,她盯了吴戈一眼,示意他上。
“呃,”吴戈硬着头皮说,“那是……那是男厕所,所以……”
程颖霞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雅,狠狠瞪了吴戈一眼,让吴戈觉得脖子上针扎般一痛。
“骗人,”吕小小多少还认识一些字,她看着招牌说,“明明是……什么浴。”
“……对,就是澡堂,男澡堂。知道了吧?”
“……那她刚才为什么说是做坏事的地方?”
“呃……”吴戈揉揉脑门,不过没能揉出什么好主意,他只好把问题又踢给程颖霞,“……那你问她。”
这个问题还没有被弄清楚,五、六个小混混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带着一脸yín笑。
“哈哈,这不是程颖霞吗,真是好巧啊。”
“巧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程颖霞一阵恶心,这事她见得多,她可没兴趣了解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小小我们走。”
她伸手去拽小小,但没有成功,因为小小不是那种会看人眼sè的孩子——她长这么大还从没看过谁的眼sè。
“哎哎,别急着走啊。我们是老同学了,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
对方嬉皮笑脸地往程颖霞身边凑。
此人还真是程颖霞的同学,但不同班,甚至还低一年级。那是初中时期,程颖霞已经出落成了个小美人,所过之处不是异常寂静就是异常喧嚣。虽然低一年级,但他还是注意到了程颖霞。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是,当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现在今非昔比,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那么一点资本和实力,可以打点小主意了。
吴戈挡在了他面前。
“喂,人家说不认识你……”
“她认不认识老子关你屁事!”他的鼻子几乎顶上吴戈的下巴,他是混了三年江湖的人,深知翻脸一定要快而猛,这样才能有效吓住对方。为了这一手,他在镜子面前下的功夫可不比表演学院的学生少。
“你给老子滚一边去。”
他搡了吴戈一把,但没有搡动。
“呦,”他愣了一下,这小子难道练过?他退后一步,指着吴戈的鼻子威胁道:“我jǐng告你不要管老子闲事,老子这么多兄弟,谁都不是好惹的,你要是识相……”
实际上他已经在打退堂鼓了,但在江湖上混,面子实在太重要了,他必须想法找个什么台阶下。
另一方面,吴戈也有点小哆嗦。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实力,也明白自己肯定打得过对方,但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没打过架,面对这种架势,心理上难免有那么几分障碍。要不是因为他是唯一的男xìng,他根本就不会站出来,但现在既然站出来了,他也就不好往回缩。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努力做出一副冷峻的表情。
他的沉默给对手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不过老江湖都是非常善于随机应变的。
“你敢管老子闲事……知不知道老子老大是谁?老子老大是余凯,余砍刀知不知道?有种你不要走,等老子老大来。”他威胁道。
吴戈没听说过什么余凯,但余砍刀这个绰号听上去是有点吓人。再说了,他有什么义务在这儿傻等他的什么老大。
“我不认识什么余凯,也懒得等谁。我走不走用不着你cāo心。”他尽量用平稳的口气说道,平心而论,做得还算成功。
“妈的,有种就等着。你敢泡老子马子……”
吴戈有点动气了,不是因为对方的骂骂咧咧,而是因为对方的无耻。
“谁是你马子?你再说一句!”
他指着对方的鼻子怒喝道。他曾在仙界面对一头灰熊,还曾让阎王在自己面前屈服,一个只敢仗着自己老大名声耀武扬威的小混混他没有理由害怕。
尽管脸sè发白、连连后退,但小混混嘴里仍然在不干不净地骂。吴戈怒气勃发,琢磨着该怎么让这小子吃点苦头。
旁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混混突然手指一条小巷叫道:“老大来了。”另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混混一哄而上,围了过去。
“你别跑,等着!”被吓得脸发白的小混混如见救星,连忙跑了过去,还一边回头威胁着。吴戈怒气未消,反而不想走了。他倒要看看这么几个不成器的小混混到底有个多厉害的老大。
余凯向吴戈走过来。
这可不是个一般的老大,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声。他的绰号来源于小学时的一次集体械斗——别人拿的都是铁锹、木棍,惟独他扛了把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砍刀。江湖上流传着他的一句名言,那是他十三岁离家出走时给他爸爸的临别赠言:“老子要不是看你是老子老子,老子一刀砍死你个老子……”当然,黑道上有名气的老大多,他算不上什么,但最让他有别于泛泛之辈的特点是他有着远大的志向,他混黑道可不是为了简单的吃点喝点,他的理想是做全市黑道第一人,然后是全省,最后是全国——当然,之后不排除走向世界,毕竟在全球化的今天,各国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上市当然就不必了,但跨国连锁的问题最终也是要考虑的。
他的计划是在二十四岁之前达到全国目标。但岁月不饶人,他现在只剩下八年时间,必须只争朝夕。
所以,他最反感自己的手下那么急三火四忙着泡马子。他并不是不渴望爱情,他心里有打算:等全国目标实现了,他要去整个容,也许再增个高,然后……他要娶个电影明星,至少也得是个艺术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不然怎么带得出去?男人应该以事业为先,没有事业的男人能泡到什么好马子?他现在还只是处于“推介期,”或者用黑道上的话说就是还在“闹名声”的阶段。要闹名声,最好是多蹲号子多受伤。出道以来,他先后遭受砖拍、棍打、刀捅、啤酒瓶子砸,如果现在他居然有幸遭受一次枪击,肯定会令他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对今后的发展大有助益……总之,他现在要做的事可是很多的。
但是,反感归反感,他对手下也不能过于苛责,毕竟伟大人物是少数,而且伟大人物也需要手下人的帮助才能成就大业。所以,他还是非常注意替手下人出头的(虽说现在的几个手下都不成器),对于他来说,“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必须身体力行的行为标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的道理他理解得不比葛优差。
第三十章 遭遇滑铁卢
吴戈看着余凯走过来,心生疑虑。
“这就是那个什么老大?可他看上去……好象还没成年。”
余凯的确又矮又瘦,而且没成年,但他已经是老手了。
他的脸上展现出老于世故的微笑,让人相信他正准备过来展开一场气氛融洽、息事宁人的谈判,他甚至迈着轻松活泼的步子,类似放学回家时心情放松的初中生。
他走到吴戈面前(他几乎比吴戈矮两个头),仍然带着笑问:“我兄弟说你泡他马子……”
吴戈眼睛眯起来了,他又感到那种莫名的愤怒,他准备好好把这个老大和他那个兄弟嘲讽一番,人无耻也不能无耻到……
余凯猛得跳了起来,一巴掌向吴戈的脸扇去。
吴戈一惊,时间在他眼里又忽地变慢了,对方的动作犹如电影慢放……
他跳起来,身子略向右侧,右手伸向右后方,然后,他的腰猛向左扭,整个上半身带动右臂向左甩,肘、腕依次挥动,显然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向他脸上扇过来……
要说在这个过程中,吴戈足够出手攻击对方七、八次。但是,他打小就是个“好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猛然碰上这种事,难免有点小腿转筋、胃部痉挛、肠子打结什么的;另外,他还在cāo心许多此时不该cāo心的问题,比如法律问题,比如他现在实力这么强,会不会一动手就出人命……整个过程他一直处于矛盾和慌乱中,直到眼睁睁看到接触发生。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时间的流逝恢复了正常。吴戈捂着脸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泪水——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愤怒和屈辱。
“老大好厉害啊!”小混混们一涌而上,大拍马屁。
吴戈眼中燃起怒火。如果说刚才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该动手打人,那么现在他可以去杀人。
他准备冲上去,但吕小小已经先行动了。
“敢打我师弟,打死你。”她气冲冲地叫道,并推了余凯一把。
余凯吃了一惊,因为他觉的对方没用多大劲,但他居然后退了五、六步。
“滚远点……老子不打女人。”他威胁道。
“你说什么?打你打你打你……”
余凯被打得龇牙咧嘴,暗暗心惊。“这小丫头练过,”他心想,“力气象是不大,但每一下都疼到骨头里,肯定是照穴位打的……”
这场面顿时让吴戈陷于两难境地。不上去打于心不甘,上去打又象是仗着吕小小的气势趁火打劫……干生气没办法,只能在一边傻站着。
一个面相还很稚嫩的小混混一脸夸张的愤怒之情。
“好啊,你敢打我老大?我……”
“滚一边去!”余凯冲他吼道,惊得他目瞪口呆。接着,余凯不顾身上的疼痛,摆出老大的架势教训道:“我没跟你们说过吗,我们混江湖的人绝对不打女人懂不懂?”
要在平时,这句话能把余凯自己的大牙笑掉——黑道也是与时俱进的,男女平等的观念早就深入人心。不打女人不欺负小孩?什么时代了,这种陈腐的论调早就没人听了——但是,现在他必须拿这句话当救命稻草。他确信他打不过这个小丫头,“他们”也打不过。既然打不过就不能打,否则,一旦他们六、七个人被一个小丫头打得满地找牙,以后在江湖上就永无翻身之rì了。
小混混们有点发呆,他们的确记不起老大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既然老大现在说了,他们也就只好站在一边不插手了。
吕小小可不管这些,她当胸给了余凯一拳,打得他倒退数米,撞上个垃圾桶,一头栽在地上。
余凯干脆不起来了。
“反正我不打女人。”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打死我我也不还手。”
“……大赖皮,快点起来!”吕小小气呼呼地说。
“哼……你叫我起来我就起来吗。”
“死赖皮,不要脸!”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躺在这了。”
小混混们在一边对老大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没想到老大原则xìng这么强。
吕小小又踢了余凯一脚,但是余凯仍然一副死咸鱼模样。
小混混们有点sāo动,他们觉得老大也忍得过分了点。不过那个程颖霞的同学倒是“明白”了。那个小丫头每一拳出去都没什么力量,但老大的反应却那么夸张,他分析老大肯定是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所以故意讨好她。这个发现不禁让他有点想入非非:假如老大把这个小丫头搞到手,肯定也会帮他把程颖霞搞到手。而且看上去程颖霞和那个小丫头关系非比一般,果真如此,今后他没准能凭着这一层关系弄个副帮主什么的干干……
基于这种想法,他拦住了其他小混混。
“你们干什么?没听老大说不打女人吗?”他摆出一副副帮主的派头训斥道。“老大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不要随便插手懂不懂?”
余凯心里暗骂:“这帮不成材的家伙!你们冲上来把她隔开,扶我起来,然后再说两句场面上的话这事不就过去了……没一个有脑子的!”
失望加绝望,他干脆把眼睛一闭,彻底装起了死熊。
余凯就那么躺着,吕小小再气也没法再动手——神仙遇上赖皮也没办法。现在局面进入一种僵持阶段,余凯躺在哪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吕小小在一边叉着腰“赖皮、不要脸”地呵斥。一些过路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住摇头。“这年月……女太保都出来了!”
“小小,算了我们走。不要跟这种人浪费时间。”程颖霞劝道。
“哼!”
吕小小气鼓鼓地走过吴戈身边,把气全发到他身上。
“你连他都打不过吗?还要师姐出手……真没用!”
“我……”
吴戈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吐出血来。如果不是考虑形象问题,他真想好好抽自己两耳光。
“好吧,”他盯着余凯,心底升起一股恨意。“这次奈何不了你,下次我……”
“还不跟上来,死站着干什么?”吕小小在远处叫道。
吴戈跺跺脚,心有不甘地跟了过去。
等他们走出老远,余凯才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小混混们赶紧上前搀扶。
“你们他妈都是猪啊,看着老大挨打都在边上站着。”余凯愤懑地骂道。
所有人都盯着“准副帮主,”他只好硬着头皮接腔。
“可,老大你自己说不打女人……”
余凯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不打女人就看着老大被女人打,嗯?”
“那……”
“都他妈不长脑子……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赶快打110,知道吗?”
余凯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正好看见一辆110的巡逻车停在路边,几个jǐng察跳了下来。
“妈的……你们谁打的110?”他骂道。
几个小混混还在费力地领悟老大非同凡响的逆向思维,现在他又猛地转了这么大个弯,他们就更糊涂了,连跑都忘了。
不过jǐng察还真不是为这起街头斗殴而来:他们接到报jǐng,说有人在一个小学门口擂肥,并通过询问目击者确定了是那帮混混犯的事——这些小混混辖区jǐng察熟得很,连他们什么时间喜欢在什么地方活动都一清二楚。
“老老实实站着,谁都不许跑。”领头的jǐng察手指着他们厉声喝道。
小混混们的反应比他要求的更令他满意:他们见jǐng察围了上来,立刻双手抱头蹲了下来——这样的事总让jǐng察们在事后觉得乐不可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也不知道这些小混混打哪儿学来的。其实这事倒也并不难理解:对于现在才出道的小混混来说,香港黑帮片是他们的必修课,那里面的动作他们早就练得溜熟。
余凯没有蹲下,老大自然要有老大的样。
“哼,你们以为你们是jǐng察我就怕了吗?”
他双手叉腰,挺胸腆肚地说。
“你给我把嘴闭上啊!”jǐng察jǐng告道。
“哼,你以为你叫我闭嘴我就怕了吗?”
“过来。”jǐng察不耐烦了。
“哼,你以为你叫我过来我就怕了吗?”
jǐng察抓住了余凯的手,把他拉向jǐng车。
“哼,你以为你抓我我就怕了吗?”
“上去!”
“你以为你让我上车我就……”
jǐng察对这个“余砍刀”腻味透了,不过他们知道,只要把他带进派出所,把他和手下一分开,他马上就会一脸谄媚,软得象根面一样。现在的这副做派不过是要在自己手下面前维持老大形象罢了。
他的形象一直维持得很好,所以那帮小混混虽然抱着脑袋浑身瑟瑟发抖,但仍不禁在心里赞叹:
“老大就是老大,真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