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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女配修仙记txt下载     女配修仙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二章

    “你想要什么?”这其实也是葭葭内心的疑惑。几次携手共同退敌之下,至少在表面上,葭葭与“他”相处的极为不错,但再如何不错,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谁也无法忽略的。元神之内融上一缕异魂,短时间之内或许会是短暂的和平,但长久了呢,谁也不知晓。

    如今的状况就似是一个虚构的和平,二人之间因没有什么冲突而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但事实上不管是葭葭还是“他”都不可能完全信任对方,从一开始便是矛盾的。“他”内心定然有自己的盘算,而葭葭也从未真正完全信任过“他”。

    但同时,葭葭与“他”内心都是极其矛盾的,或者说二人隐隐之间在为人处世之上皆是有一丝底限的人,知晓眼前这个人并非十恶不赦,反而更是难办。若是“他“一开始变完全占着此身体由我所用的想法,那么她连葭葭便是再如何算计不过“他”,也是要拼上一拼的,破釜沉舟之下,结局如何还未可知。但明显随着与此人相处更久,葭葭也明显察觉到此人,尤其是隐讳的知晓了他的过往,平心而论,“他”若是个活生生的修士,而非侵占自己元神的一缕孤魂,她连葭葭必然是敬佩的,行她所不能行,上古圣贤修士。不过同样也是矛盾与后怕的,被天下修士背叛过之后,“他”到底会如何,葭葭自诩自己是摸不准“他”的想法的。

    而明显葭葭的怀疑“他”也清楚的很,并未去理会,只是低头看了眼化道真人。连葭葭的身形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纤瘦,而化道真人则生的有些矮小,甚至这二人同时站在一起时,以连葭葭的角度还要稍稍低头去看化道真人。

    化道真人有些犹豫:“你先说吧,你想要什么?你若是提个不合理的要求故意刁难于我,我该当如何,自然是不能先答应下来了。”

    “放心。”“他”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落到手上顿了顿,这是连葭葭的手,手掌中有一层常年握着法宝的剥茧,除此之外,或许是补天劫手,雷天新生之力的关系,这双手显得格外的养尊处优,不是一双能担得起他所背负的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所幸化道真人与连葭葭并不熟悉,见“他”叹气,也未在意,左右女修嘛,有时候伤春悲秋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思忖了片刻,化道真人还是不松口:“你不先说我岂能答应你。再者冤枉你的是东海这些修士,与老夫有什么干系,便是真冤枉你,老夫一个长辈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若心里不痛快,找东海瀛洲、方丈二岛岛主说去,与我何干?”

    他这般赖皮,看的一旁的东海群修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如化道真人这等修为的人真要耍起赖皮来,还当真没有几个人能怎么他的。

    似是一早便料到化道真人会赖皮,“他”笑了两声:“放心,此事对于您来讲不过小事一桩而已,而且绝不违背道义之举,连某行事多年,你可曾听闻我闹出过什么事情来?”

    化道真人扯了扯嘴角:“大事没有,小事却也不少。”不过虽是这么说来,但大家一听他这反应,便知道化道真人这是松口了。

    “放心不会为难前辈的。”眼前的女修站着松松垮垮的向他作了一揖,“既是你东海自己人弄出来的事情,我也不便多问了,连某的嘴皮子还是紧的,待到六艺龙门会结束之后,我会随你前往东海一趟。”

    化道真人啧了啧嘴,一连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他”却立刻明白了化道真人的意思,再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不过眨眼人便消失在了眼前。

    化道真人皱眉:“走的还真快啊,真是,欸,不对,没有我等的引导,连葭葭自己走出去了?”

    只可惜这一句无人回应,唯有面前空空荡荡提醒着他连葭葭确实是离开了。

    “果真有一手,不过来了两回,这里的走向便被她揣摩出来了。”化道真人本能的叹了口气,却也不知为何叹气,一种极为烦躁的感觉涌上心头。

    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连葭葭还没有那个能耐,外头传的神乎其技,无所不能的空间灵根也并非全然无解,所以对于连葭葭这个小辈,虽然承认她是不错的,但化道也未放在心上。今日被她这一招下来,算是吃了个闷亏,但这闷亏偏偏又不大,吞下去也使得,只是有些哽咽罢了。

    “总感觉似是包了个皮似的,手段一套一套的。”说不出哪里不对,那便是连葭葭本人吧,只是没想到这个丫头恁地狡诈。

    那松松垮垮的一礼似是换了个人一样,化道真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随口一提便是真相,嘟囔了几句,也未多想,毕竟他与连葭葭不熟。

    一路离开东海这座看着声势浩大的海上巨舟,“他”随意找了个高处,无聊的站在檐角顶上看着熙熙攘攘的平洲城发呆。

    看了许久,倒是“他”奇了:“你怎的还不出来?”

    “我见你许久不出来,便让你多放会儿风不好么?”女修的想法,“他”听的一清二楚。闻言,不由冷笑,“你那么大方,不若干脆将身体让给我算了。也算济世救人,一大功德。”

    想象中女修的警惕反驳没有出现,发而是淡淡的质问:“你要想借着我的皮囊做个女修我也不介意,虽然大抵比不上你自己那天生夜灵体的皮囊资质,但在整个神州,我的资质也算是独一份的。”

    “确实独一份。”“他”冷笑了两声,“六艺龙门会之后,去趟东海。”

    “好。”

    这一声“好”实在太过突然也太过干脆,以至于“他”都难得得愣了一愣,随即讽笑:“你倒是同意得快。”

    “我便是不同意,你都与化道真人说好了,难道还能失约不成?我拦得住你一时,能拦得住你一世?况且,我也不想与你在这些小事上争辩,你想做什么,我也想知道,问你不一定会说,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既然如此,那便亲眼看看不是更好?”葭葭爽快得出乎“他”得意料之外。

    “不过在此之前,对我下黑手得那个人,我想要找出来。”葭葭说着,意念一动,身形一晃,便拿回了身体得控制权。

    “他”回归元神之内那一缕元神:“那是你得事,与我何干?”

    葭葭笑了一声,“也未让你插手。”

    “听着好像有点想法了。”“他”道,“说说看呢?”

    “有人应该比我更急。”葭葭道了一句便跃下了檐角,神识扩散,放肆得在平洲城搜寻着什么。

    当然所谓得“放肆”是相对得,葭葭极为识趣得绕开了一些各门各派得高层修士,反正她要找的人也不是这些人。

    锁定了位置,葭葭身形一晃,向城南行去,远远看见两道人影,指间芒光一闪,轻轻一划,那原本还好端端得景物瞬间似是扭曲了起来,划开了一道暗口,葭葭闪身进入,那扭曲得景象复又合拢。

    “你这是……”很明显,也多多少少算是亲身感受过这一回得“他”难得得起了兴致,“这是空间灵根?”

    “不错。”葭葭并未瞒他,出乎意料得好说话,“即便你能操控我的身体,却也很难真正意义上得控制住空间灵根的秘法。”

    “……”“他”并未反驳,安静了片刻,才悠悠道,“所以呢,你这空间灵根能用来做什么,偷听么?”

    这话一出,葭葭动作便是一顿,很显然,她现在做的就是偷听,不过这尴尬也不过一瞬间而已,葭葭很快便恢复了原来的神色:“那又如何?你不是说此事你不想插手么?我便用我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葭葭说着看向前方,但见前头不远处站着的二人,虽未着天下大派明显的门派服饰,葭葭却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巫泽云与钟步归。

    这两人看着为人性格不似是一类的,但若考虑上身份,一同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钟某其实很好奇,此番过来,纯粹不过是为了看看六艺龙门会的,可未想过要掺和什么事情。巫真人怎会来寻我?”

    “巫某手握家族秘术,便已是立足蜀山不倒的根基,自也明白钟真人的份量。更何况,钟真人近日多有在平洲城四处闲逛,当真是闲逛么?”巫泽云苦笑。

    “自然是闲逛了。”钟步归手指似是无意一般摩挲着无极剑剑柄处的太极鱼,面上笑容不变。

    “你我同为蜀山修士,何苦如此?”巫泽云有些无奈,“想必钟真人早已猜到了吧!”

    钟步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巫泽云不语。

    巫泽云又道:“明鉴真人此番也是为我等而奔走的,我巫家有前人遗落在外,未曾回归蜀山。”

    “那寻回来不就好了么?”钟步归表情满满当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可能违背了巫家祖上的规定,对藏神修士出手了。”

    钟步归闻言却是挑眉,有些微的惊讶,更多的是难得的玩味:“我来猜猜是对何人出手了,若是魔道修士,你不会如此紧张,便是放在台面上来说也无妨,东海修士的话,你自也不必瞒着门内人,算来算去,只有是算计了我蜀山同盟昆仑的人了,又是藏神修士,能被暗算的,我随便猜猜,嗯,连葭葭?”

    这话一出,巫泽云便不知不觉间冒了一头冷汗。

第九百零三章

    巫泽云面上的表情骗不了人,那冷汗涔涔的模样,哪还用人说,钟步归轻笑了两声:“果然是熟人。”

    “那你现下是什么意思?想要……”钟步归手指作刀,轻轻一划,意味很是明显,转眼又是一挑眉,“还是保下来?”

    “对藏神以上的修士下手,便是不死,人也废了大半了。”巫泽云苦笑一声,“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会替旁人卖命,弃我等于不顾。”

    “这世上的事理由逃不开七情六欲,总有恋慕的东西。”钟步归说着,看了眼巫泽云,“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消息?”

    “毕竟是我巫家的人,若是不能第一时间找到,那巫某这几百年还当真是白活了。”

    “而且……”巫泽云有些欲言又止。

    钟步归叹道:“说吧!”

    “我巫家的人效忠的竟是那位姓左的奇修,这不管是对天下修士,还是对蜀山,或者说巫家,都是一种耻辱。”巫泽云脸色微沉,“我巫家立足神州十万年,巫家祖上便曾经历过那位姓左的奇修扰乱神州的那一段时日,对此讳莫如深,更有甚者,当年为对抗那位姓左的奇修,我巫家还有不少先辈为此陨落,却不料,后世竟有人愿意主动为他卖命,这当真是……”巫泽云边说边摇头,一副感慨至极的模样。

    葭葭听闻,不止为何,几乎是出自于身体本能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先辈为对抗左少辛惨死,后辈却甘为卖命。从私心来看,这件事怪不到巫泽云,但是从巫家的角度来看,身为巫家的族长,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轻哂一声,“如巫泽云这种悲天悯人,喜欢管麻烦事的修士,估摸着要过自己那一关都难的很。”

    每每碰到这等事情,“他”总是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葭葭也见怪不怪了,或许也能理解,只是理解的同时,又不免有几分担忧。

    葭葭没有应和他,只是看了片刻,道:“巫家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更没有想要迁怒的意思,我想寻的,只是那个对我施咒的人。没有选择告之门派,一则是不必要,此事我能自己解决,二则,便是告知了,恐怕也未必能先巫泽云等人找到他。”

    “这便是你偷听的理由么?”“他”轻哂,“那你准备怎么办?”

    “黄雀在后。依着巫泽云所说,本就是快废了的人了,有钟步归在场,他会考量,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价值的叛逆修士与我之间,他会做出合适的选择。而我所要的,也不过是自己解决这件事,岂不是两相皆美?”葭葭说着,目光停顿在巫泽云身上,有些迟疑。

    修真界讨论的话题永远是难以一言道尽的,有人说大道无情,越是修到高阶,便越发冷情,但以她连葭葭看来却并不尽然。如她所接触到的,譬如昆仑的妙无花,再譬如眼前的巫泽云,甚至“他”,所谓的冷情并非真的无情,以她目光所界,实则大爱,或许巫泽云、妙无花与“他”身上都有一些相似的东西,让葭葭有些于心不忍,这也是她不愿意将此事摊到明面上去,上升到门派的缘故。上升到门派,巫泽云难辞其咎,或许早在第一次看到巫泽云的时候,葭葭便对他印象极佳,看到与他毫无关系的萧白夜愿意伸出援手,明知可能沾上麻烦却仍愿躺这趟浑水,在心里,葭葭已有意无意给了他一个极高的评价,乃至于今日,会愿意手软,巫泽云并非蠢人,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领不领情也是巫泽云的事情。

    正要继续听下去,那头与巫泽云细商的钟步归却突然抬头,四顾望来:“谁在那里?”

    这话一出,葭葭手下动作不由一顿,不过到底也算得上身经百战的修士了,她并未立刻有所动作,只是静默了片刻,便见钟步归狐疑的四顾望去:“好似有什么人在看我等。”

    巫泽云也跟着抬头,神识外放,片刻之后,便摇了摇头:“我察觉不到有人。”

    钟步归摆了摆手,伸手揉了揉额头:“算了,可能是我多心了,总感觉有人在偷看我等。”

    巫泽云再次狐疑的看了看四周,摇头。

    “不过,谁闲着无事来偷看我等呢?”钟步归自嘲了两声,“走吧,我也想看看此人为何要替那人卖命,甚至不惜冒着反噬的危险。”

    眼看着那两人在眼前离开,葭葭还是一动未动。

    直到片刻之后,去而复返的钟步归再次返还,警惕的看了许久四周,这才离开。

    葭葭松了口气,微微提步,却并未离的太近,钟步归与她修为相当,即便有空间灵根相助,葭葭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不惊动他,她倒不是害怕钟步归发现,只是若发现的早了,怕是找不到那位施咒的修士了。

    只是这一跟,还未等多久,便有人搅了局。

    看着突如其来的两位合欢宗的修士,葭葭眉头一紧,不过转眼便躲入了混沌遗世之中。

    合欢宗的修士,来的还真是时候。

    葭葭一哂,或者可以说,合欢宗这个门派的修士,提及此,葭葭想到的便是游拈花、薄情欢等人,几乎是出自一种本能的,她可以肯定,这绝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不过可惜,那两位合欢宗的修士似乎对钟步归与巫泽云动用了千里传音,葭葭根本无法辨别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了那两人眉头紧蹙的模样。

    “又跑出来搅局?”葭葭见状,当真有种怒火无处发的冲动。

    “你觉得仅仅是搅局那么简单?”“他”突然出声。

    “当然不是。”

    “蜀山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又冷笑一声,“两边谁也不让,就怕出什么岔子来。”

    “但是没有蜀山的人领路,我却完全不知晓那施咒者的行踪。”葭葭有些迟疑,她若现在出面,蜀山修士定然能够脱身,但同样的,脱身之后,还能不能寻到,便是后话了。

    她不过略一迟疑,便听“他”一声冷笑,“不用你出面了,有人来了。”

第九百零四章 死

    一人肩上搭上了一只手,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两位何故总跟着我蜀山的人?”

    没有一点声息,那两位和合欢宗的修士几乎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被那身后之人拿捏在手中了。

    “明鉴真人竟出现在了这里!”葭葭也有些惊讶,不过他能出现在这里总是意外之喜。

    以明鉴真人的修为,要在众人都没有丝毫察觉之时靠近众人当真是轻而易举,同时,他的出现也有了足够的震慑力,使得众人不敢有所大的动作。

    葭葭缩回了手,但是明鉴真人在这里,会不会发现她的跟踪就很难说了,方才钟步归都能隐约察觉到她的窥视,明鉴真人,她更不敢赌。谋者多虑,她宁愿多虑几分。

    不过比起她的谨慎来,合欢宗的那两位修士才是脸色大变,肩胛处的两处重要的大穴就拿捏在明鉴真人手里,哪还敢说个“不”字。

    “回去告诉你头上的人,自己替人卖命便也罢了,可管不了我蜀山的人。任那位再厉害,当我神洲群修吃素的不成?”明鉴真人一脸的不耐烦。

    “可是……”估摸着那两位合欢宗的修士也不愿就此罢手,仍欲挣扎。

    明鉴真人面无表情,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这一声“滚”震慑的可不止是那两位合欢宗的修士,还有她连葭葭。

    察觉到她双手握拳紧了紧,“他”一声嗤笑,“好一声滚,哈哈哈,哈哈哈!”

    弄走了那两位合欢宗的修士,明鉴真人这才看了眼巫泽云与钟步归二人,道:“走吧!还好我早有警觉,合欢宗自己乱成一锅粥,本座不想管,但若那手伸的太长,伸到我蜀山头上来,便要掂量掂量了。”

    “到底是出尘期的修士,不管是明鉴真人还是化道真人,抑或者妙真人,纵性格脾气截然不同,都不是省油的灯。”葭葭感慨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慨叹还未完,那头明鉴真人带着钟步归与巫泽云离开之前却突然没来由的朝这边望了一眼:“走吧!”

    这一声“走吧”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葭葭再次被他震住了。

    待到反应过来,才忙不迭地跟了上去。那一声“走吧”当真就似是在跟她说的一般。

    不过大抵也是因着这一声,葭葭原本的警惕欲战战兢兢消了大半,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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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州城东,一条平凡普通的小巷,名唤七煞巷,其间住了七户修士。大抵是当年建造这座巷子的修士多少有几分半吊子的观风望水之能,笨拙的模仿着天宫七煞的位置布置了这七户修士。到底有没有天宫七煞的震煞效果,这里的修士谁也不知道。

    一声急促的敲门声叩响了这紧闭房门的第七户。

    很快便有人应声前来开门,看到三位不速之客的瞬间,只是微微一愣,没有惊讶,也没有惊慌,只是抬手,向众人行了一礼,而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巫泽云在那人的脸上看了许久,却终究只是一片平静,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心累,叹了一声。

    将三人引到内屋,有条不紊的替三人斟茶,待到落座之后,巫泽云再也忍不住了,问出了口:“真的是你?”

    那人看了他一眼,点头:“是。”、

    没有辩解,没有多话,只有简简单单的承认。

    “为什么?”巫泽云有种心中怒气无法发作的感觉,“为何不回蜀山,为何流落在外,为何还要罔顾祖训?”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言既出,千金难易。”那人只给出了十六个字。

    “那到底是何等大的恩情,让你要做到这一步?甚至罔顾修为于不顾?”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不必详说,总之,施咒的是我就是了,你们要得不也是这个答案?”那人并不辩解,一脸心如死灰,“巫老三没有任何异议,族长一不必为我求情,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巫泽云闻言,怒极反笑:“哪个要为你求情?你做出了这等事,还要我等为你遮掩,为你求情?”

    那人目光波澜不惊:“那为何今日来的只你们三人,没有看到昆仑修士上门问罪?”

    他这幅软硬不吃的态度极大的激怒了巫泽云,上前就拍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不过是巫泽云怒极之下的本能反应罢了,不说修士,便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都能轻而易举的躲掉,那人却没有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

    “你道为何昆仑修士没有上门问罪?不过是我等替你遮掩了罢了。巫老三,按族里的辈分,哦该唤你一声三叔,但你这所作所为,我巫泽云的这一声三叔恐怕你还担不起,不说我昆仑蜀山联盟的关系。我且问你,你说恩情,好,我们就来算一算这所谓的恩情。”

    尽是巫泽云愤怒的咆哮声,明鉴真人与钟步归从头至尾,未发一言,此事说到底还是巫家的事情,即便同是蜀山修士,也隔了好几层关系。

    那人脸色复杂:“恩比天大,所以我……”

    话还未说完呢,又挨了巫泽云一巴掌:“谁耐烦管你什么恩情,你既要报恩,那我们便来算算这恩情?”

    “你欠了那人天大的恩情,你欠我巫家世代先辈的呢!”巫泽云冷笑,“你的修为,你的出身,甚至你拿来害人的咒术,哪一样不是巫家给你的,没有巫家,你什么都不是?试问什么恩情抵得过生养之恩?你是觉得我巫家给予你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坦然受之,却从不思回报?”

    那人脸色发白,不再辩解。

    “那位姓左的奇修手上沾染了我巫家多少先辈的血,你自幼修习的功法有多少是先辈的成果,但是如今呢,你是如何回报的?拿我先辈授予你的东西,替我巫家祖上之人去卖命?”、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说的人哑口无言。

    便连一直默不作声的明鉴真人也不由扣了扣桌椅的扶手,似乎也思考量巫泽云方才的那一席话。

    巫泽云似乎心中憋了一腔的怒火,但见到巫老三发白的脸色之时,还是有几分于心不忍,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报恩可以。但绝不能用报恩的方式去害人。”

    咒术,本就取自于咒怨之力,或者以通俗的方法去说便是出自于“害人”的六艺,可偏偏这一代巫家的族长内心却自有一杆名为良知的东西在衡量着所谓的咒术。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却同样也是一件令人钦佩的事情。

    在混沌遗世中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葭葭漠然不语。那巫老三也是个“熟人”,来平州城的第一日,高阶修士血撒街头,众人惶惶不安之时,便是他淡定自若的出现。虽说不过一个低阶修士,其应对却胜过了不少金丹、元婴修士,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

    葭葭一开始并未想到他的缘故也是因为他是个低阶修士,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对她施咒的。

    她有此疑问,明鉴真人也未让她失望,在这当安静之时突然开口了:“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既然能对藏神修士下手,那么修为便不可能低于藏神,但你这却是……”

    “我曾受过很重的伤,元神逆脉,命悬一线。”那人低头答道,“也是那时,我受了人重恩,若没有那位,我早就死了,如今的性命都是白捡的,这才答应的报恩。”

    “我对你如何受伤的不感兴趣,也对你报恩不感兴趣,不过方才巫泽云有句话说的很是不错,报恩可以,但若是以害人的方式报恩,便要不得了。尤其你这害人的方式,害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是你巫家先辈。”明鉴真人说罢这一句话,便不多说了,摆了摆手,“如何处置你,我说了不作数,巫泽云说了也不作数,跟过来的钟步归说了更不作数,还是让她来说吧!出来吧!”

    这一声“出来吧”是对谁说的昭然若揭,葭葭愣了一愣,心念一转,人已出了混沌遗世。

    她凭空出现,倒着实让除了明鉴真人之外的众人一惊,钟步归更是轻哂:“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确实有人在跟着我等。”

    葭葭笑了笑,正要说话,眼角余光一瞥,却瞥到巫老三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惊呼:“不好!”

    竟在这短短一瞬说话的功夫,那巫老三竟自断经脉而死了:本就重伤之体,元神混散,再加上自断经脉,便是有十条命也救不回来。

    葭葭蓦地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一死谢罪,这当真让人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她还未说话,便听明鉴真人冷笑了一声:“懦夫!”

第九百零五章 姓秦

    人道一死百了,但活着的人因着这一死要面对的往往更是棘手。

    明鉴真人起身拂袖离开,临去之前瞟了一眼不语的巫泽云,道:“接下来便是你们的事情了。”

    他走的干脆,只剩下葭葭、巫泽云钟步归等人。

    巫泽云叹了口气,苦笑:“连真人,这一回多谢未将此事闹大,感激之情,无溢言表。”

    葭葭也有些无奈,却道:“巫真人不必如此,我是敬重你的为人,才未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说,现下,我只是有些疑问,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连真人请直说,不过,若是您想问关于施咒者身死,你身上这咒术的问题,那便不用担心了,施咒者不管是被反噬而死,还是自绝,此咒都不复存在了,所以您不用担心。”巫泽云说着,向葭葭弯身行了一个极大的礼,葭葭伸手虚扶一把,并未阻止,“此事,巫某铭记在心,来日若有所求,但凡不违背某些道义的。巫某定无有不应。”许是想到了巫老三所谓的“报恩”,巫泽云加了个“不违背道义”。

    葭葭点头,坦然受了,与巫泽云、钟步归就此别过,离开。

    “你是不是傻?巫泽云不过是个小小的巫家家主,你得了他的人情,又有什么用。”许久不出声的玄灵很是不解,“还不如要了钟步归的人情,好歹,只要钟步归不无故暴毙,这蜀山未来的掌门非他莫属,蜀山掌门的人情岂不是比巫泽云的人情来的有份量。”

    葭葭笑了笑,正欲说话,“他”却轻哼一声开口了:“不一样。钟步归的承诺涉及太多,更何况,以钟步归的艰险狡诈,这要求少不得要打上些许折扣。但巫泽云不同,他的一诺完全可抵千金。”

    “有你在,连葭葭会吃亏?”玄灵明显不信。

    “他”没有说话。

    葭葭也未注意,只是轻笑了两声,无事一身轻的回了昆仑在平州城的据点。

    入门便见的是陈华轩,似乎低头正与一个孩童说着什么。

    葭葭完全出自本能的看了那孩童一眼,那孩童似是正低着头,默默聆讯,却在葭葭一眼望去之时,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眼葭葭,速度之快,放佛完全是出自于身体本能的反应。

    葭葭一愣,那孩童又低下了头,葭葭却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出自于身体本能的趋于危险或者其他感觉的感知,难不成是,天生战意?

    这么一想,葭葭不由将目光落到了那孩童的身上。

    看骨龄不过六岁有余,站相却极为规矩,不是出自家教极好的世家,便是天性如此。变异雷灵根的属性,这孩童的资质可谓极佳,再加上天生战意,难怪乎陈华轩会亲自放低身段,与他说话。

    葭葭忍不住走近了两步。

    察觉到她靠近的陈华轩抬头看了她一眼,葭葭低头拱手一礼,靠近那六岁的孩子,葭葭这才注意到这孩子生的眉清目华,小小年纪便生的清秀的出奇,一抬头,目光清亮,波澜不惊。

    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他”的声音响起:“好相貌!”

    “怎么了?”葭葭知晓“他”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便很容易让“他”顺着说下去。“他”博文广识,风水之说,相人之说,了解的不知几何,他既开口,葭葭便道必然不会空穴来风。

    “三庭五眼便不说了,这孩子生的极周正,便是所谓的好相貌,目清且远,性稳又定,担当之相,天雷灵根,为天赋异禀,胫骨奇佳,此子若是好生培养,未来难保不成你昆仑栋梁。”葭葭极少看到“他”这么夸赞一个人,不由点了点头。

    她不懂相人之说,但是看那孩子的性子与灵根,确实动了几分心思。

    这样一想,便有几分按捺不住了,问陈华轩:“陈真人,不知这孩子是……”

    陈华轩笑了笑,看了眼葭葭,却似是看穿了她心思一般,笑道:“你几时也有这等兴趣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收来做徒弟?”

    葭葭被他说中了,不好意思有之,更多的便是坦然:“你既说中了,我也不推却了,我确实动了收徒的心思,更何况,我如今坐下并无弟子,他若入我门下,是独一份的存在,自然是尽心教导的,这一点可不比旁人。”

    陈华轩“哈哈”笑了两声,待笑够了才道:“你如今这等身份,又这等条件,论理,我是不该拒绝的,奈何此子情况特殊,拜不了你。”

    “为何?”葭葭倒没有恼怒,纯粹是好奇,“为何拜不了我?”

    “他姓秦。”

    “嗯?”葭葭虽口中疑问,面上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但是心中却是一紧,这个姓。

    “或者说姓宁也可以,小家伙,你自己说说,你姓什么?”许是看这小家伙年纪小小,却极为老成的样子,陈华轩忍不住逗他。

    那孩童抬起头来,字正腔圆的答道:“我姓秦。我父、祖父皆姓宁,但论及祖先,我应当姓秦,不过因着纷争,堕入魔道而已。”

    这回答一出,葭葭便是一惊,而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姓秦不姓宁,雷灵根,我大抵知道是何人了?”

    “宁无缺疯了之后,宁家大乱,我等在宁家找到了此子,上溯起来竟是秦家的后人,纷争之下,入了魔道,如此资质,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堕入魔道了。”陈华轩轻叹一声,“陈某一会儿便带着他去见秦雅、妙无花等人。”

    葭葭点了点头,看向这小家伙,眉头确实一紧:“陈真人,他既被带回来,背景查清楚了么?若是有朝一日,待得他来日成才,有人再以其出身大作文章,该当如何?”

    这问话一出,陈华轩便是一愣,葭葭低头,正见那孩童望了过来,双目清亮,自有清气在侧,许久之后,才听陈华轩道:“既是我带回来的,便是信了他的,旁人休得再以他身份乱作文章。”

    葭葭点头,再次回头看了眼被陈华轩带走的孩童,却见那孩童朝着自己作了一揖,转身离去,此情此景,再次让葭葭感慨不已:此子智多!

第九百零六章 徒弟

    在外百无聊赖的站了会儿,葭葭听得里屋伏青牛突然拔高的声音响起:“什么?从宁家来的人?既是魔修,陈华轩你带来做什么?”

    “上溯回去的话,这孩子终究姓秦。”紧接着响起的是陈华轩的声音,他的语速不急不缓,似是早有准备,“更何况宁无缺一疯,宁家早乱成一锅粥了,执法堂的修士找到这孩子时,这孩子父母双亲乃至祖辈早不在了,被人丢在后院不闻不问,也无人教他引气入体。这是单一的雷灵根,你瞧这孩子不过六岁,素日里无人教导,但行事得当,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这是极不容易的。我也粗通观面之术,我观他面相甚好,未来难保不成我昆仑栋梁。”

    “一个六岁尚未修炼的孩子,你便能看出他成我昆仑栋梁了?”伏青牛有些不屑,“单一雷灵根又如何,哪个成为我昆仑栋梁的修士是靠灵根的?别的不说,外头那个姓连的丫头只是个三灵根,哦,不对,加上空间是四灵根修士,不也照样成如今这样子了么?这孩子跟宁家不清不楚的,本座看来收不得,莫要养虎为患,引狼入室!”

    “你不是一贯不喜欢连丫头么?”陈华轩声音里头多了些挪谕,“怎想起来拿她做比较?”

    “呵,两码事。”伏青牛冷笑的声音响起,“陈华轩,你自己也说了,这孩子这般机灵,万一要是修罗派的那些人使得诈,将来我昆仑秘典外泄,他就是第二个梵天。”

    “梵天是梵天,他是他。”陈华轩仍在辩解,“我观此子不是梵天那等人。”

    “梵天未揪出来之前,哪个不说这女修英姿飒爽,叫人好感顿生?”伏青牛的态度代表了昆仑高层激进一派的观念,“资质那么好,也决计不能让他回修罗派……”

    陈华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那你该当如何?放又不肯放,收又不肯收!”

    屋里似是一阵沉默,半晌之后,伏青牛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难言的肃杀:“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葭葭的脚步有些迈不动了,“他”冷笑了两声,声音里不无嘲讽:“这个伏青牛也有意思,宁肯错杀,绝不放过这样的话,当着那孩子的面就说了出来,全然不顾一个早慧的孩子会怎么想。”

    “若是没有什么魔道的背景,这孩子恐怕在昆仑抢手的很,小小年纪便如此早慧,而且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总让我觉得这孩子不是常人,若当真要杀了他,我却是看不下去的。”葭葭皱了皱眉,也不知方才尽心作保的陈华轩准备怎么办。

    “绝对不成!”陈华轩的声音里难得的有了些恼意,“我见这孩子天赋甚好才带来与你等看的,结果你等不问缘由,便要诛杀一个六岁的孩子,恕陈某不敢苟同。”

    “华轩,你这是意气用事,你忘了因梵天一人,我昆仑损失了多少?若不是梵天,萧白夜没有那一茬,我昆仑用的着卖蜀山的面子?今日我昆仑至少会有两位出尘期的大能坐镇,试问天下修士,谁敢不服?”伏青牛声音有些激动,“老夫还是那句话,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吵吵嚷嚷的还在继续,吵了几番,伏青牛忽的抬高声音:“秦雅,你怎么看?”

    停了好一会儿,葭葭才听到师尊的声音响起:“很纯粹的雷灵根,面相清华,机灵早慧,是个好苗子。”

    伏青牛气急败坏:“老夫没让你在这里相看这孩子,老夫是问你这孩子留不留。”

    师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越,不闻丝毫激恼:“我昆仑一千零六十三条《律法大典》中有言收弟子不问出处,只要心正便好。”

    “你能保证这孩子没有问题么?”伏青牛似是极为生气,“梵天的教训吃的还不够么?梵天一人便也罢了,结果还赔上了一个萧白夜,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你等不愿做这个恶人,我伏青牛不怕,大不了天劫之下见真章!”

    此言一出,四周蓦地一静,半晌之后,秦雅的声音幽幽响起:“这孩子身上没有血煞气,至今未害过一人。”

    吵闹还在继续,有师尊作保,以葭葭对秦雅的了解,至少短时间内,这孩子不会有什么危险,心思一动,人已出现在混沌遗世之中。

    “这是什么?”葭葭对着突然出现的一树红果惊讶,一个个斗大如灯笼挂在树杈间煞是好看,红果中腰处一圈暗紫色的花纹。

    “香菱果变异了,这也是奇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品种。”玄灵绕着那一树香菱果啧啧称奇。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葭葭也上前围观。

    “应当没什么问题。”玄灵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躺在偌大的一片星星草地上眯眼,似是打盹的如花,“她吃了,还活的好好地,甜香可口,似是有滋养筋脉之效。”

    如花很适时的打了个饱嗝。

    葭葭看了会儿,上前伸手摘了一个,闪身出了混沌遗世,在曲转的回廊中寻了个地方,蹲在回廊的横杆之上,咬了一口,嘶,当真清甜可口,葭葭不由眯了眯眼。

    “嘎吱”一声清响,自那半掩的屋门中走出一个孩子,身后屋中的修士还在继续为他的去留而争吵,许是终究考虑到他在场,不大方便,陈华轩很是善意的让他出去玩会儿。

    葭葭啃了两口变异的香菱果,察觉有人在看她,一抬头,正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她看向那个孩子,他正盯着她手里的香菱果出神,眼睛里还有未来的及敛去的好奇,只是却不似普通孩子眼巴巴的样子,他的目光十分清澈,动作毫无不妥,洗的有些发白的衣衫套在他的身上有些短了,到底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袖口短了一截,只是整个人却毫无局促感,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葭葭目光闪了闪,取出一只斗大的香菱果递了过去:“吃吧,不用客气!”

    “多谢真人。”那孩子行了一礼,接了过去,走至葭葭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跳上横杆,蹲在横杆上,低头咬了一口。

    半晌之后,陈华轩带着几分怒气走出屋门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横杆上,一人抱着一只硕大的红果在啃,那孩子毕竟是个孩子,葭葭虽说已两百多岁高龄,但筑基结丹早,看外表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眼下两人手里抱着的红果甚至要大过啃果人的脸,那埋在红果中吃的模样,莫名的叫人觉得有几分娇憨好笑。

    陈华轩微微偏头,对着自身后走来的秦雅:“看他们二人,倒是有几分自在。”

    秦雅顺着陈华轩的目光望去,落在那孩子身上顿了片刻,又转到了葭葭身上,不由摇头失笑。

    看了片刻,陈华轩心思一动:“秦雅,你说……”

    他话还未说完,秦雅便猜到了他的意图,清眉不觉微微皱起:“葭葭情况特殊,此子骨骼清奇,是难得一见习剑修的好苗子,而葭葭是个真修。”言外之意,并不适合。

    陈华轩闻言叹了口气:“我将那孩子带来,本以为众人会如获至宝,谁知老伏他们竟是这等想法。”

    “倒也不奇怪,他本就是那样的脾气,会有这等情况并不惊奇。”秦雅缓缓道。

    “我昆仑论理当有纳四方修士之心胸,为何对于一个孩子这般苛刻。”陈华轩目中有几分茫然,似是极为不解。

    秦雅负着双手,目光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啃果子的人:“时机不是很好,梵天之事方出,萧白夜又这般决绝,虽说伏师叔表面不说,但对萧白夜,想来他要比我等想象的要痛惜的多。”

    陈华轩又是一声叹息:“我本想你收他为徒,纵观整个昆仑,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这个人,但是老伏这般反对,恐怕是不成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忽然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那一大一小身上竟是别样的温和,“我将那孩子带来之时便碰到了这丫头,彼时她难得透露了几分想收弟子的心思,如今看来也未尝不可。”

    秦雅微微扬眉,看向陈华轩:“怎么说?”

    “你我皆清楚,修士的修行当真应了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所以这教导修行还在其次,关键是她此时六艺龙门会正出了风头,此一大功,她要收个弟子,想来无人能说什么。伏青牛施压得了你与顾朗,对这丫头,他一贯看不惯,左右都这样了,再多一件他看不惯的事也无所谓了。”

    秦雅闻言忍不住失笑,却没有反驳。

    陈华轩自己也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正了脸色,继续道:“她如今的修为实力,能护得住这孩子,再者说来,教导之上,你与顾朗届时身为师祖师伯,点拨两句,有何不可?总归这孩子与你秦家有缘,若是离得太远,陈某会觉得有些唏嘘的。”

    正埋头的葭葭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功夫内,有人便做主替她收了个徒弟。

第九百零七章 昭和

    “你叫什么名字?”待得葭葭啃完那只红果,反手净水咒。

    那孩子手里的红果也吃完了,眼睛盯着葭葭手中那一团水,却见那一汪清水凝滞在半空中,似乎随着女修的手如有灵性一般在她手中滚过,而后消散在空气中。

    半晌,那孩子仍带着几分尤未散去的好奇答道:“昭和,秦昭和!日月昭昭的昭,平和的和。”

    昭者,日为形,召为声,这是一个极其美好的词,光从这名字便能猜想到他的父母长辈对他的期许。

    “名字不错。”葭葭点了点头,在看到那孩子清澈的双目时,原本想问的话退了回去,没有多问旁的,抬头,看向前方,却正见秦雅朝她微微颔首。

    跳下横杆,这动作有几分粗鲁,但也有几分不羁的味道在里头,上前几步走至秦雅与陈华轩面前,向两人行了一礼。

    “葭葭。”秦雅看向她,顿了顿,开口道,“你想收这孩子为徒?”

    “倒是生出过这等念想。”葭葭坦然答道,只是先时以为自己会有一个师弟,但看方才的情形,这孩子的的去留都成问题,师尊突然问出这话,葭葭头不由自主的偏了偏,看向秦雅,“师尊,可是我能收秦昭和为徒了?”

    这动作很有几分俏皮,配着她的容貌却丝毫不叫人讨厌,仿佛动作水到渠成。

    秦雅点头,与陈华轩对视了一眼,将二人方才的决定与她说了一番,葭葭会意,回头看向身后的孩子,扬声:“秦昭和。”

    那孩子愣了一愣,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走到她面前。

    葭葭看着眼前扎了个小啾的孩子,忍住想要去戳一戳他那小啾的冲动,问道:“秦昭和,你可愿拜我为师?”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一旁的秦雅和陈华轩,清了清嗓子,负着双手,很有几分高手模样的出声了,“本座连葭葭,修的是真修,现居于太阿峰之上,座下还不曾收过弟子,如今见你天赋不凡,这才动了收弟子之心。”

    秦雅唇角已人不自主勾起,陈华轩传音入密:“还蛮像那么回事的。”

    那孩子双膝跪下,行了三个极大的俯首礼:“多谢师尊庇佑!”

    他用了“庇佑”两个字,葭葭、秦雅与陈华轩心中皆有几分慨叹,这当真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浑不像一个只有六岁的顽童。

    葭葭前去的时候并未避讳伏青牛,听得她要收秦昭和为弟子时,伏青牛一张老脸气的通红,指向葭葭:“你这是在挟功!”

    “真人错了。”葭葭行礼起身,看了眼身后的秦昭和,“我自入门派以来,潜心修炼,一路修至藏神,日夜面对云开书院的学生,早有为门派教导后辈优秀弟子的想法。门派规定,修士修至金丹便可收徒以泽后辈,葭葭晚了那么多年,实愧疚至深,如今,眼见有次优秀的后辈修士,葭葭定会尽心竭力,好好教导,以期他成为昆仑栋梁。”

    虽然眼前的女修不过两百岁有余,但实力却是实打实的藏神后期,这一点毋庸置疑,撇去年龄,她说这一番话简直挑不出一点错处。

    “早不收晚不收,偏偏这时候收,你这是同老夫对着干,是么?”伏青牛向来不是忍得住的人,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道。

    “没有,真人想多了。”葭葭看着伏青牛,一脸的坦然。

    ……

    繁华喧嚣的平州城因着六艺龙门会的关系来往修士络绎不绝,素日里难得一见的名修不知凡几。游园楼临近主街的厢房边坐着几个神色淡然的修士,似乎喜好的就是那一份热闹,厢房窗户大开,街上人群嘈杂的声音时不时的传入耳中,其中一位修士站了起来,整个人斜倚窗边,目光落至不远处一大一小正向这边行来的修士。

    “景云庭,你在做什么?”厢房内还坐着两人,其中一位正攥着银针小心翼翼的以茶水擦拭着银针,那茶水不同以往,冒气的氤氲竟是许久不散,想来此水也不同凡水。

    “我在看那一大一小,人已经过来了。”景云庭看着前头一脸肃然之色的女修,后面跟着个尾巴一般的六岁孩子,不知为何,只觉有些好笑。

    说话间那一大一小已然上了楼,不多时,敲门声起,而后走入厢房之内。

    女修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师尊,陈真人,景真人。”这女修不是旁人,正是葭葭,身后的秦昭和跟着一同上来见礼。而眼前的却正是景云庭、秦雅与陈华轩三人。

    秦雅、陈华轩秦昭和一早便见过,自是不奇怪,景云庭却是秦昭和第一次见到,这股与道修截然不同的感觉让秦昭和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天生战意让他对身边出现的气息极为敏感。

    景云庭何等眼力,眼见这孩子的小动作,已然发现了,恍然:“这就是你们想保下的孩子?真是个不错的苗子。依着伏青牛的个性,恐怕不会留。”

    “所以就让这丫头收了这孩子为徒。”陈华轩将擦拭干净的银针收了起来,带了几分笑意看向坐下来的葭葭,“一个藏神修士,收个弟子,老伏说两句便罢了,真要管他也师出无名。”

    伏青牛的脾气在如今天下的出窍藏神一辈修士中不是秘密,景云庭自是早有耳闻,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这算是破罐子破摔,你能奈我何么?”

    不过一日的功夫没见而已,陈华轩细细打量了片刻秦昭和,见他已换上了一身妥帖的素色外袍,头上以一条绸带模样的法器扎了个揪,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不由笑了:“带孩子果然还是女修带的心细,瞧瞧这一日不见的功夫,倒是瞧着欢喜了不少。”

    陈华轩一边说,一边拿手去摸秦昭和头上的小啾,事出突然,秦昭和的内门弟子的服饰之流还不曾领,这一身想来是方才来路上,连葭葭替他置办,看起来倒有几分难得的可爱。

    景云庭看了半晌,却摇了摇头,传音入密秦雅、陈华轩与葭葭三人:“这一出闹下来,这孩子想必一入昆仑便要承受多方的目光,如此万众瞩目之下的修行必然压力不小,却也不知对他是好还是坏。”

    “成大器者,受些压力是很寻常的,并无不可。”秦雅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若受得了,是必须的,若受不了,也不过是我等希望落空,届时受几句闲言闲语罢了,修行是为自己而修,不是为我等。”

    秦昭和早慧,识得不少字了,坐了片刻,便从身边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些修道的书籍,默默看了起来。

    昨日晚上,葭葭只不过略略一提,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秦昭和便引气入体,进了练气一层,这等速度,便是葭葭也惊讶不已,心道难怪师尊与陈真人要保全下秦昭和了。

    师尊垂眸在品着眼前的茶水,举手投足,甚有几分优雅自得,景云庭贫窗而立,看着窗外来往的修士出神,六艺龙门会,多的是想要一朝跃入龙门的修士,陈华轩还在擦拭他那些细长的银针,尖尖长长的利刃,洗过利刃的灵茶水,发出“嘶嘶”的声音,还冒着几个白色泡沫,看起来甚是诡异,而葭葭自己,则随手拿出了一册书,还未来的及看,便听身旁秦昭和的声音响起:“师尊,您看这些话本子是解闷用么?”

    秦昭和问起来,葭葭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竟是一本话本子,几乎是脱口而出:“话本子可不单单是解闷用的,在一些所谓的话本里,却含着话本成册之时的一些时况,莫如之前有一位蜀山剑修前辈写的话本子,里头有好些个描述,正是当时蜀山的一些见闻,万事万物皆有两面性,且看你是如何去看他的了。”

    “原来如此。”秦昭和小脸上闪过几丝深思之色,半晌之后,正色道:“师尊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景云庭憋着笑,看向窗外,秦雅捏着茶盏的手停滞了许久,陈华轩对着冒泡的茶水似乎出了很久的神。

    葭葭内心深处生出几许尴尬的同时,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不知多少年前,在万里之遥的昆仑明无宝殿之上,一位年轻的女修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彼时那位曾经的凡世贵公子,当年站在昆仑之巅的修士曾说出过一段相似的话。葭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萧白夜人现在在哪里,他以飞蛾扑火之姿,独自一人踏上了那条荆棘小道,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以何等心境做出的那个选择。

    一阵顽童的打闹声突然闯入,屋内几人抬头,向突然闯入屋内的不速之客望去。

    明定城有名的阵法世家陆家的老祖宗没有半点局促,朝几人做了个揖:“远远便瞧着你们几人在这里,我便带着这几个混小子过来了。”陆家老祖宗身边跟了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都未超过十岁,看着与秦昭和差不多年岁,陆家老祖宗伸手拍了拍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蓉蓉,那是连真人新收的弟子,天赋极高,与你差不多大,上前见礼吧!”

    对于景云庭出现在这里,陆家老祖宗并不奇怪,景云庭虽是魔修,但听闻与秦雅有几分交情,便是昆仑弟子,有几个敢保证没一两个散修或者魔修的相识之人?更何况景云庭虽是魔修,但行事尚可,因此他倒也未多说什么。

    那个叫蓉蓉的小丫头生的容貌妍丽,闻言却皱了皱眉,撇着嘴巴似是极为不愿:“太爷爷,我才不要!他才练气一层,我都练气九层了呢!阮师兄已经练气十层了,就连赵师兄都练气七层了。”

第九百零八章 来人

    秦昭和早在看到陆家老祖宗之时便默默地见了个礼。

    陆家老祖宗脸色微沉:“蓉蓉,你方才说什么?”

    那个容貌妍丽的小姑娘咬着薄唇微微发颤,她能察觉到太爷爷生气了,但是所为为何,她却是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那个小小少年是只有练气一层啊,难道还说不得了。一旁另两个比她稍大一点的孩子目光在陆家老祖宗与秦昭和身上来回看了看,半晌之后,有个孩子拉了拉那个小姑娘:“去,去向那位呃,师弟道歉吧!”

    “我……”小姑娘咬着薄唇,眼里敛着些水光,明显不太愿意,但是太爷爷生气,她又害怕,如此不情不愿之下,眼泪已然掉了下来,可怜兮兮的咬着唇看向秦昭和:“对,对……”

    话还未说完,便听陈华轩“哈哈”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好了,好了,陆真人你也莫要责怪她了,小孩子嘛!”陈华轩说着,反手取出三只玉瓶递了过来,“这三个孩子都是不错的,诺,几颗定颜丹,拿去给孩子玩吧!”

    小姑娘一时间对神态亲和的陈华轩印象大好,看了眼老祖宗,见他没有反对,便大着胆子接了过来,笑嘻嘻的跟另外两个孩子说起悄悄话来。

    陆家老祖宗坐了会儿,与葭葭谈了会儿关于阵法的事宜,似乎也没有了寒暄的心思,不多时便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待得陆家老祖宗走远之后,一边看热闹的景云庭这才摇头道:“这位陆真人倒是很是看中这孩子,奈何家中晚辈却另作他想。”

    “小孩子玩闹罢了。”先前出声阻止陆家老祖宗对着那小姑娘发怒的陈华轩笑了笑,“今日陆真人会发怒,多半是看在我等的面子上罢了。”

    陈华轩心中自有思量,方才却是有意阻止了那小姑娘的道歉,秦昭和这个孩子天赋极好,所以秦雅师徒与他愿意照拂一二,但终究不是长久,修士修行到最后看的还是自己。他也不愿意为难一个小姑娘,今日那小姑娘不服,来日的面子让秦昭和自己找回便是。天下间有几个修士交友不以修士修为衡量的?那小姑娘今日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人之常情。不过看秦昭和这小小少年还在认真的看书册,似乎方才那一幕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少影响,倒是让陈华轩心中暖了两分。

    在座的都不是蠢人,那个叫蓉蓉的孩子唤陆家老祖宗太爷爷,自是陆家晚辈无疑,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得宠的晚辈,而另外一位孩子,小小年纪,练气十层,身边挂了个阮家的腰牌。估摸着是阮家的人,另外一个练气七层的孩子修行速度不及蓉蓉跟那个疑似阮家的孩子快,但看全身上下,一身法器法宝,想来也应是哪家的修二代。只不过那两个男孩子若是对秦昭和没什么喜恶的话,那个蓉蓉丫头对秦昭和便有些讨厌了,但是小孩子的讨厌,又能持续多久,几人倒不是很放在心上。

    葭葭自己便是受着秦雅的教导来的,修为低微之时更不能借助于外物了,是以那些所谓的法器法宝,她并不准备一下子便给了秦昭和,修为低微之时打下的基石,往往是很多人所忽略的。

    天色渐晚,几人中,除他之外都是昆仑修士,景云庭叹了会儿,告辞离开了,只是才走了两步,却停了停脚,似是终究忍不住,回头看向葭葭,也没有避讳的想法,道:“你小心些吧,陆舟虚、甄亦柔二人想来你也不会在意,只是薄情欢,我与他虽然交情不深,但好歹同宗多年,此人宛如毒蛇,一旦沾上,不会轻易松口。”

    “景真人你这般说同宗多年的同门,真的好么?”葭葭扬了扬眉,显然的,眼中多了几分笑容,不等他接话,又道,“多谢真人相告,我知晓了。”

    她能在数个同样的藏神初期修士的围攻之下逃脱,但是对上藏神中期的薄情欢,却难说了。

    低头沉思之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葭葭抬头,正是秦雅。

    但见秦雅似有所想,见她抬头,安慰道:“莫担心。”

    葭葭心中稍安,城内她一点都不担心,只是怕出了城,落单之时遇到,她可以想象的到,届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几乎每日都有各门各派以及散修修士脱颖而出的消息传来,昆仑也有几个小辈修士表现的极佳,单从梅七鹤每日的表情中就能窥出一二来。

    还有最后三日,每六甲子一回的六艺龙门会就要结束了,这也意味着六艺龙门会的最后阶段,最精彩的六艺比试就要来临,葭葭早在玉简上写下了魂墟境的布置谜题,与所谓的空间灵根关系并不大,玉简备好,只待最后一日公布。对于未知的,人们总是有所期待的,葭葭想的很好,只是却并未等到六艺龙门会最后一日,将公布答案的玉简交到了陈华轩的手中,在距离龙门会结束还有三日功夫之时,秦雅便趁夜带着葭葭与秦昭和离开了平州城。

    这些时日,不过短短十几日的功夫,秦昭和便已到了练气三层,这等速度,即便有几分是因为如今修真界灵气逼人的缘故,但也着实叫人震惊了。

    考虑到秦昭和的修为,三人坐的是飞行法宝,只是比起御剑飞行要稍慢一筹,才离开平州城不到三百里,便听得耳边响起了一阵急切的琴音,此琴音嘈嘈切切,弹的错杂繁复,葭葭已在琴音出现的那一刹那,便立时伸手,掌心灵气自秦昭和后背输入其体内,不过到底年岁尚浅,又不过练气三层,秦昭和在第一声琴音响起便已昏了过去。

    体内灵力似是受琴音影响太大,翻江倒海,压住喉间涌起的腥甜,葭葭不过眨眼便做出了决定,伸手拉住秦昭和,下一刻,便将他带入了混沌遗世之中。

    玄灵见葭葭突然扔进来一个小小的少年,本能的伸手接过,待看到那昏过去的小少年时,不由恼怒:“连葭葭,你什么人都往这里带,你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

    葭葭来不及理会玄灵,暂且将他的抱怨抛在脑后,出了混沌遗世,祭起无锋剑便提步跟上了秦雅。

第九百零九章 《终曲》

    曲音嘈嘈切切,带着肃杀而来。

    薄情欢面白如纸,红艳艳的薄唇之上,还溅了几滴未干透的血迹。

    “哈哈哈——”他笑的张狂肆意,眼里满是怨恨,看着葭葭。饶是葭葭早有所觉,也被他眼底里的怨恨惊了一惊,不过是从他手底下逃脱了而已,却有这般刻骨的怨恨,实是她连葭葭平生仅见的心胸狭窄之辈。

    这样的怨恨,自然不会逃脱秦雅的眼睛,不过眨眼,他便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让葭葭落到他的手里。

    “薄情欢,你来的正好,秦某等你许久了,今日正好替小徒做个了断。”几乎是一瞬间的,秦雅身上的气势高涨起来。

    薄情欢尖锐的笑声伴随着攻击性的灵力散至四周,他抬手,也不知是丹寇还是鲜血染红的指甲抚上岑白的琴弦,拨响了第三根弦,一曲《栋仙引》,斩魂噬魄,伴随着杀气向葭葭袭卷而去。他的目标很明确。

    一声清啸,直上九霄,剑气的气势逼得薄情欢后退了数十步方才站定。

    “以身修剑的剑修么?”薄情欢吐出了一口血唾沫,笑容有几分扭曲狰狞,拨动了琴上第四根弦,“什么破军星,秦雅,今日我薄情欢要你命丧于此!”

    “秦某人一贯不说废话。”秦雅说着抬手,一掌而起,却挥向了身后,“走!”

    简短的一声轻喝,却是命令,毋庸置疑。

    葭葭虽心中万分不愿,却也不过一滞,便转身奔逃而去。紧握无锋剑的手微微发抖,指甲陷入肉中也仿佛不曾察觉。

    眼见葭葭离开,抛却后顾之忧,秦雅下手不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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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之外,有锦服修士乘着一只形如乌鸦,却生三足的金色华舟飞驰而来,他们的目的地是平州城,六艺龙门会已臻尾声,也就是往届最最精彩的时候便是这时。

    这一回六艺龙门会,蓬莱不曾参加,却也早闻六艺龙门会上的种种精彩,不参加,却不防他东海蓬莱来人一观这六甲子一回的六艺盛宴。这一次带头的正是东海蓬莱的陌无极,换了昆仑一个承诺,换了秦雅一个私人的承诺,他心情很是不错,修士眼光要放的长远一些,长久方位正道,一时的冒尖算得了什么呢?

    这等直冲九霄的气势令得驾驭飞舟的蓬莱小修士两股颤颤,几乎站都站不住了。一位金丹修士看那筑基小修士连掌舵都掌不好,发颤的手忍不住皱眉,虽说他也控制不住的发抖,但眼下飞舟驾驭不好,得了陌无极真人的训斥就不好了。

    这样一想,金丹修士方要开口怒骂,眼角余光一扫,却见陌无极已然出现在了二人身侧。

    “这是……”陌无极眉头紧皱,一时威势未敛,倒把身边的两个修士吓得趴在飞舟之上,抬不起身来。

    陌无极未看二人,只伸手,握上操控飞舟的引绳,拉至最高,金色华舟徐徐而上,这样的高度,饶是那个金丹修士也有些打颤,不敢乱动。

    升至最高,陌无极放缓了速度,脸色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有两位藏神修士在前方交手,不,不止,不止藏神初期,应当至少在藏神中期,而且……”陌无极双唇抿成了一条线,拉着引绳的手指忍不住颤了颤,而且那道威势他很熟悉,相信但凡见过一回的人,都不会忘掉。

    陌无极的目力极佳,却在此时,看到脚下有一道青影划过,奔向那剑势升起的方向。虽然不过一瞬,陌无极却还是认了出来——昆仑连葭葭!那么前方那人已经毋庸置疑了,正是秦雅!这是怎么回事?陌无极本能的察觉到不妙,却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见脚下又走过一人。

    合欢宗的游拈花!陌无极脸色变了数变,方要下令向平州城疾行而去,那经过的游拈花抬手一道灵力袭来,瞬间洞穿了飞舟中央,也是飞舟能于万里高空疾行的关键,那块包含着硕大灵力的含灵盘顷刻间被洞穿,华美的金乌飞舟晃了晃,头朝下向下栽去。

    陌无极眼疾手快拉住了那两个向下栽去的蓬莱修士,反应却是极快,很快,一张飞毯托住了三人,却也是一件飞行法宝。

    “还好有所准备,万一金乌飞舟坏了,还有飞毯。”陌无极拭了拭额上难得渗出冷汗,“快走,去平州城!合欢宗的游拈花还有不知是谁与秦雅师徒火拼起来了。”

    这几人交手之下,没有伤亡,怎么可能?这一战往小了说,是天下几位赫赫有名的修士间的斗争,往大了说,很可能对神州、外荒甚至东海局势的重新洗牌都有偌大的影响。

    薄情欢与秦雅在此之前还不曾交手过,但对于秦雅的声明他早有耳闻,这位揽得一身盛名的名修被天下不少剑修视作楷模。但是盛名之下,往往其实难副,薄情欢对此是十分不屑的。

    但真是他想的这样么?薄情欢眼下做出的被动防守在告诉他,此人不容小觑。秦雅,秦雅!薄情欢眼中满是怨毒之色,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还好,他早有后招。

    “秦雅你以为制住了我,连葭葭便能顺利逃脱了?”薄情欢手中的琴音已由一开始的《栋仙引》变为《曲中鹤》再到现在的《阳关三叠》,他有些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今日迟早命丧他手。

    “那又如何?”秦雅神色未变,“你的后招是游拈花吧,这并不难猜,你有后招,焉知我没有?”

    “呵呵!”薄情欢冷笑,伸手拂去了嘴角的血迹,“你故意出城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么?以你的行事作风,与其放我薄情欢不知什么时候,伺机出来咬上一口,倒不如主动出击,一招至我薄情欢于死地,是么?果然,你既能猜到我薄情欢的后招会是出尘期的游拈花,那么,我想想,你的后招会是谁?”

    秦雅脸色未变,连手中招式节奏都未影响半分。

    果然不好对付,这等情况之下,他半点影响也无,可见其人心智之坚定绝非旁人所能比拟。

    “是萧白夜吧!”薄情欢拨动了最后一根弦,《阳关三叠》过后维有最后的《终曲》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你与萧白夜在他杀梵天之前,便已联系上了,果真是胆大,少辛说的没错,你与萧白夜早有联系。”薄情欢冷笑,《终曲》奏响,浸染了元神之内最强的灵力,《终曲》的四方杀气环住了眼前的剑修,“但是你布置的再好,却也抵不过少辛棋高一着,游拈花已早一步追上了萧白夜。”

    “他二人同是出尘期,没有顾虑的萧白夜仿若囚龙脱困,二人胜负在五五之间,但是萧白夜是天下最顶尖的符箓宗师,再加一手假可乱真的幻术,他二人的胜算,要占到六成。”即便如此情形之下,秦雅的分析仍然无一丝差错。

    “秦雅,我今日要你葬身此地!”薄情欢双目已臻红色,他幼时拜入合欢宗,早早泄了元阳,却对男女等事甚是排斥,甚至恶心,而后得少辛指点,琴走偏锋,也断去了男根,修为亦远超当时的同辈修士。只是,终究年少练了合欢宗的功法,却又中途改修,落下了隐患,那便是当弹响最终一曲《终曲》,是以燃烧元神为代价的,七窍流血,直至最后一丝元神燃尽,其实妄他自称你死我亡的招数,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你死我亡,而是同归于尽的惨烈招数。

    “你那以身修剑的功法并不全吧!”薄情欢在看到秦雅微微色变的那一刹那,许是终于看到眼前剑修不再露出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快慰不已。

    只是剑修瞬间的错愕过后,却是一声轻笑:“看来左少辛也不能断知天下事啊,我的功法早已齐了。”

    说话的瞬间,正是二人身形交错之时,一瞬间,一道肆意的剑气贯穿身体,薄情欢低头,看向身体的空洞,那是他元神所居的泥丸宫,无元神支撑的身体倒了下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张了张嘴,说出了一句话,那因动用了全身灵气,眼下陷入灵力枯竭状态的剑修也直到此时,脸上才有了难言的震惊。

    秦雅自身情况极为不妙,早已是强弩之末,可在听闻薄情欢最后说的那一句话之后,他脸色已然大变,薄情欢说“一个游拈花与萧白夜胜负在四六之间,若是加上一个同样隐匿了修为,如今已在出尘初期,擅长暗算的方仁呢?”

    方仁,这个名字大多数人并不知晓,但是作为曾经昆仑执法堂的首座,掌握众多幸密的秦雅却并不陌生:东海方丈岛那位方真人的名讳便是方仁。一个极讽刺的名字,人与名完全相左,与仁义完全无关。

    若是再加上方真人,萧白夜能全身抽离已然是好消息了,那葭葭呢,藏神初期对上出尘初期的游拈花,结局他不敢想象,即便游拈花心善,不会取了葭葭的性命,一旦落入少辛之手,恐怕葭葭凶多吉少。但他眼下连动用灵力都几乎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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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陌无极匆匆赶到平州城,消息一出,便如投石入水,顷刻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秦雅师徒与合欢宗的游拈花还有不知哪个藏神修士在三百里外与人交手,绝非点到即止,而是性命相博!”

    梅七鹤是昆仑门派掌门,无法抽身而去,只得留在平州城中,陈华轩、陆家老祖宗与魏探等人皆已跟上了陌无极,寻着地方追了过去。

    梅七鹤来回走动,脸上早已没了连日来因昆仑小辈表现不错而出现的喜色,眼角余光一闪,见不远处蜀山那边也有几人跟了上去,不由上前:“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带头的明鉴真人一声轻笑:“梅七鹤,你放宽心吧,就是不看你的面子,明某还得卖妙无花一个面子,若是我赶到之时,情况危急,我自然会出手的。”他说着,回头看了眼跟过来的钟步归与巫泽云,不过转眼便做出了决定,“泽云,你留下主持大局。”

    钟步归心知这便是明鉴真人允了他跟过去的意思,笑了笑,跟了上去。

    明鉴真人说罢便看了眼不远处动身的修士,有东海的化道真人并另几个出窍、藏神修士,有魔门三宗合欢宗的景云庭、陆舟虚并生死门、修罗派的几个藏神出窍修士。

    各门各派低阶修士并没有过去,藏神修士的打斗,好看固然好看,但光一个威势的余波便有可能让低阶修士送命,要亲眼一观,那是在以命相搏,除了个别好奇大过性命的修士,多数人还是选择留在了平州城,但这选择却不妨碍他们事后打探。

    梅七鹤赫然发现各门各派掌门或者下一任掌门竞争者与一些门派掌握实权的高阶修士都已不在平州城了,到底当了那么多年的昆仑掌门,对局势的敏锐度还是有的,待得初时的慌张过后,他已经意识到了:虽说是秦雅师徒与游拈花等人的私人恩怨,但这一战下来极有可能造成天下局势的重新洗牌。

    若是秦雅、连葭葭未身死,合欢宗的人受到重创,那么魔门三宗眼下因宁无缺发疯,处于势微的修罗派就有复起的可能,因多年前一战,魔门三宗中底蕴最差还未完全缓过来的生死门自然也不甘落后,待得三方势力差不多,魔门三宗互相争势,那么整个外荒都要变天了,外荒一乱,神州自然兴盛,原先交情便不错,这次蓬莱陌无极对昆仑更有了相报之功,此一战了,昆仑必然会对蓬莱加以大力扶持,那么东海十七岛也会有所变动,不管如何说来,于神州修士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但若是秦雅、连葭葭身死,梅七鹤忽然觉得一股寒气自脚下而生,他有些不敢想了。秦雅便也罢了,一贯如此,连葭葭这个从昆仑清心峰上走出来的杂役弟子不知何时竟已能够影响到泱泱昆仑的局势了么?梅七鹤脑中一闪而过当年的那个练气小女修,突然生出了几分慨叹:从门派庇佑下缓缓而生的修士到长成昆仑的顶梁不外乎就是如此了吧!

第九百一十章 我来就我来啊

    梅七鹤来回走动,冷不防肩上了一只手,他大惊之下回头,见不是旁人,正是伏青牛,今日早上才得知秦雅带着葭葭连夜走了,他怒不可遏,连今日六艺龙门会都没来瞧,许是这边动静闹得太大,终于将他惊动了。

    “我之前听到了一些说法,是真是假?”伏青牛皱着眉头,黑着脸,显然心情不佳。

    他虽未完全说明白,梅七鹤却听懂了,点头:“真的。”

    才说罢这两个字,眼前哪还有伏青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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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叫她先走,葭葭却不过才跑了没多远,便见前方不远处负手站着一人,待看到眼前人模样之时,葭葭不过一滞,转身便折了回去。

    游拈花!毫无疑问的,游拈花是少辛那一拨人中下手最软的一个,但是即便他人不错,到底道不同,之前薄情欢的出现,葭葭可不会认为是意外,少辛她总有见他的一日,但不是现在,实力不济时。

    心思一动,她现下不是不能躲入混沌遗世避上一避,但是师尊那里,薄情欢同为藏神中期,这倒不是她不信任师尊,只是修士交手,谁也不能说有万全的把握,让她独自一人离开不管外头的师尊,她做不到。或许心底里原先便不愿离开,正好游拈花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折回去罢了。

    心念一动,葭葭咬破手指,在身前结了数个法印,混沌遗世中的如花惨叫了一声,听得玄灵忍不住捂了捂耳朵:“你叫什么?杀猪一样?”

    如花惨叫之后,摸了摸额上的冷汗:“痛死了,连……咦?”她突然噤了声,半晌之后,幽幽道,“我怎的觉得,我与连葭葭之间的联系不存在了?”

    “我解了天罗结缔术,如花,我今日提早放你自由,只是,你得允我一件事。”葭葭的声音自混沌遗世外传来。

    虽说这些年过的不错,连葭葭也几乎未曾奴役过她,但只要是个人,谁人会喜欢被人拿捏在手?原本以为没个千年百年,连葭葭没有飞升之前,她是不可能脱离葭葭的掌控的,但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内心竟多出了几分不愿。

    “傻了么?”如花甩了自己一巴掌,甩了甩脑袋,听葭葭的声音穿透而来,“带秦昭和回平州城,交到陈华轩真人手中。”

    如花倒抽了一口冷气:“外面有个出尘初期的修士在追你,你觉得我带着他跑的掉么?”

    “因为追我的是游拈花,他的目标在我,你二人他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莫要多说,快走!”葭葭伸手一抓,将如花与秦昭和抓了出来,一掌灵力推出,“如花,照顾好秦昭和,我送你二人一程!”

    一掌袭来,顷刻间将二人送出了老远。

    玄灵在混沌遗世中来回踱了会儿步,忍不住道:“你放心就这么放她离开?你莫忘了她的性子,恐怕未必会听你的,到时候白白搭上了秦昭和这个小子。”

    “我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葭葭苦笑,“更何况,她在混沌遗世呆了那么多年,性子也改了不少,这一次,我信她。”

    “你不信又能如何?”“他”也不知听了多久,突然冒了出来,“让如花带走秦昭和,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少折损一人是一人。”

    “我知道。”葭葭轻笑了一声,未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又起:“这等情况,前有狼,后有虎。且不说秦雅与薄情欢的交手结果会是如何,就算秦雅侥幸赢了薄情欢,他也无余力去做别的事了,任何一个修士动动手指都能杀了秦雅。此时秦雅不会是你的助力,反而会是你的累赘,薄情欢要抓你是轻而易举的。”

    “就算被抓,我也想先知道师尊那里是什么情况?不管是胜还是败了,我都要明白。若,若师尊真的被薄情欢下了黑手,以游拈花的性格,我哀求一二,师尊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否则,薄情欢那种人,只要有一丝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师尊的。”这是葭葭的考量。

    “妇人之仁,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缩着不要出来。但是你又不愿意走。”“他”哂笑,“所以是你自找的。”

    “道不同罢了。”葭葭声音淡淡的,似是早已想好了,“我昆仑的道是王道,但绝非无情之道。我不能做出如此自私的举动,更何况师尊于我恩重如山,我怎可弃他独自逃脱,他为我身陷险境,我若是逃了,我这道也修不成了。”

    “若是妙无花在就好了。”“他”叹了一口气,“可惜妙无花早离开了。”

    到平州城未多久,便听说沈离光修行出了岔子,妙无花眼见平州城没有什么大状况,便先一步离开了。这看来倒是一环扣一环,算准了秦雅的行事作风,也算准了萧白夜等人的举动,少辛此人在算人这一点上当真是厉害得紧。

    三百里的距离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不过几息的功夫,远远便瞧着那一躺一跪的二人,跪着的是秦雅,全身单靠一柄木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脸色惨白,嘴角之上还有未来的及擦去的血迹,周围的灵气疯狂的卷入体内,这分明是灵力枯竭之象。而那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修士,身上有一道贯穿的大洞,正是身体泥丸宫的所在,整个人已是一具毫无灵力的尸体了,不是别人,正是薄情欢。

    看来陌无极来回的功夫,这里已然分出了胜负。

    “我去,薄情欢这阉人死了?”那跟随景云庭身后的合欢宗女修见状大大咧咧的嚷了起来,没有多少伤心之色,惊讶倒是有之,目光转到了不远处单膝跪地,脸色苍白的秦雅身上,见他饶是灵力枯竭,却还这般脊背没有丝毫弯下的弧度,整个人有种别样的挺拔,打量的目光从身姿落到了秦雅的脸上,但见他形容虽不如以往工整,却也没有丝毫的狼狈,女修不由看呆了,片刻之后,捂住脸蛋:“秦哥哥风姿当真是秒极,真叫人心动!”

    饶是秦雅与他景云庭私交不错,景云庭都不敢有什么上前的举动,眼见着女修这般花痴的嚷嚷开来,周围还有不少门派的高阶修士在打量着他们合欢宗的人,经过的伏青牛更是狠狠的瞪了女修一眼,其中不乏警告。

    “和欢子,祸从口出,莫说了。”景云庭劝了一句,内心也开始盘算了起来,薄情欢死了,合欢宗怕是麻烦了。

    那名叫和欢子的高阶女修却不以为意,眼睛还盯着不远处单膝跪地的秦雅:“帅还不让人说了。”

    景云庭:“……”算了,反正和欢子心里有数,顶多看看而已,还没有下手的胆子。

    昆仑修士早已上前,陈华轩更是医修,连忙打探了一番秦雅的状况,点住他周身的大穴,大把大把的补灵丹往他嘴里灌。

    有陈华轩在,估摸着秦雅不会有什么大碍,明鉴真人看了眼死去的薄情欢,心情不错,魔道外荒要乱,合该正道修士兴盛。魔道修士、外荒修士心中自也有考量,几家欢喜几家愁,自是不提。

    那厢勉励支撑着的秦雅,动了动唇,似乎在说什么。

    “现在先莫说话。”高阶修士受到的重创绝不能轻易待之,眼下的秦雅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他会说什么,陈华轩猜也猜得到,不外乎失踪的连葭葭。但是眼下能救一人是一人,取舍陈华轩还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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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花神情恍惚的带着秦昭和向平州城的方向逃去,方才葭葭将她与秦昭和拉出之时,虽说被她一掌推出甚远,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正见到葭葭一长一短无锋剑在手,掌心劫雷传至无锋剑之上,那粹着天雷的无锋双剑被她两手举起,“叮”一声,双剑发出交击的脆响,紫色的劫雷正向追着她的那个修士劈去。

    这一挡瞬间便为如花争取了时间,她捞着秦昭和狂奔而去。

    如花带着秦昭和就以这样一番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乍见眼前如许多的高阶修士,她不由一愣,腿肚子也有些打颤,站着不敢向前走去。倒是被她拉住的练气三层小修士拉了拉她的手:“走吧,那是我昆仑的修士。”

    这孩子半点没有熊孩子的样子,这等时候居然比她还镇定,如花惊了一惊,待到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孩子带到了昆仑修士面前见礼了。

    如花摸了摸腰间的牌子,之前葭葭曾经给她弄过一个门派弟子的腰牌,虽然说只是杂役弟子,但也免去了现今的口舌。

    “你师尊呢?”陈华轩见秦昭和无事的同时心也提了起来。

    秦昭和摇了摇头,小脸上也很是严肃:“有人在追师尊,师尊让这位师姐带我来寻您。”

    “恩,我知道了。”陈华轩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在他眼里,秦昭和到底是个孩子,他还不欲将这些事情灌输给一个孩子。

    只是话音刚落,便见整个天瞬间变了,仿佛撕开了一道口,自那道撕口处绵延开来,地上的灵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芽,抽根,开花,结果,最后枯萎成一地风沙。

    那一片空间之内迅速流转的光阴早让不少在座的高阶修士眼里闪过精光,这就是那传说中流年偷换的一招啊!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但终究不过想想而已,现下周围各方高阶修士都有,更有心思难测的魔门中人,为一时的兴趣,使自己毫无反抗得置于这些修士面前,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暗地里下黑手。因此即便兴趣使然,却也无人走上前去试上一试。

    不过几息的时间,那偷转的流年瞬间退去,两道人影自不远处而来。不同的是前头的青衫女修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向这边跌落过来,重重的摔在风沙之上。

    那一步一步走来的修士,虽面带不忍,手下却丝毫不软,右手掌心中一朵玉瓣莲花呈一副即将开出的花骨朵的姿态展现于人前。

    合欢宗的游拈花,昆仑的连葭葭。

    在连葭葭出现的那一刹那,陈华轩手心一紧,却是那拉着自己手的小小少年,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一般,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莫慌!”陈华轩拍了拍小小少年的脑袋,似是安抚,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秦雅,正有些不安分的想要转头向一边望去。见状,陈华轩正要开口安慰,便听得一声冷笑。

    正是昆仑招牌的伏式冷笑:“秦雅,你好好给老夫躺着,当本座是死人不成?本座自不会袖手旁观的。”伏青牛说话间已抬了脚,只是还未来的及有所动作,便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伏青牛横眉怒目那出手之人:“明鉴老儿,你这是何意?”

    明鉴真人伸手覆上潋滟剑:“伏青牛,放心,今日明某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还不到时候,她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灵力波动。”

    伏青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今日你这话,诸位都在场,若是食言,我昆仑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一出,几个蜀山修士当场变了脸色,好生猖狂的伏青牛!

    不过明鉴真人却是不以为意的应了下来:“恩。”

    这般狼狈的被打飞出来,葭葭伸手拂去嘴角的血迹,咬了咬牙关,看向走上前来面带不忍的游拈花。

    “再厉害的招数总有破绽的,更何况你与他修为相差如此之大,你这一招天下闻名,旁人也就罢了,估计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少辛百年如一日的琢磨你这一招,自是有几分应对的手段。”“他”缓缓分析道,“要抓你,自是有备而来。那法宝能在瞬间控制住周围的五行灵力,修士的修行离不开五行灵力,不管什么灵根,周围灵力不动,你那招数再厉害也是无用的,虽说范围极小,只有几息的时间,但你如今藏神初期的修为,这一招虚空破碎的招数也只能撑这么久了。若是让你撑上几个时辰,那天下间的出尘修士还要不要活了?”

    “你厉害你来啊!”“他”话音刚落,还不待葭葭反驳,竟是玄灵忍不住开口帮腔了,“她被抓了,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别到时被少辛拿去做了试验。”

    被玄灵一顿呛声,“他”丝毫不生气,轻笑两声:“我来就我来嘛!”

第九百一十一章 施予同受

    “他”说完那句话,玄灵一下子愣住了,葭葭也愣住了。

    一个藏神初期的修士要对上一个出尘期的修士,饶是葭葭体质特殊,拥有空间灵根这等世间罕见的灵根,却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游拈花手软不假,但是到底是出尘期的修士,而且就算在出尘期修士中,游拈花也不见得弱,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敢这般说。

    虽说葭葭没有明说,但“他”似乎也早已预料到了,轻笑一声:“你们没见识,不代表我做不到!”

    “没见识!”这三个字已经许久没有人敢用在她连葭葭身上了,禁不住脸色发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葭葭不由自主咬住了唇,辩驳:“我确实没有什么见识,却也知道天道平衡,怎么会有如此逆天之事存在,就算…就算真的存在,想来也如同虎狼之物那般,有所后患。”

    “后患自是不会少的,能养回来就成。”“他”面对葭葭与玄灵的质疑,没有生气,“不教人疑是庸才,且看好吧!”

    葭葭心头一松,就在这当口,“他”出来了。葭葭只看到自己的身体正襟危坐,调息了一番,便站了起来,看向游拈花,即便方才被游拈花一击得手,他也未下死手,是以葭葭其实并无大碍,也察觉身后的数十道威势,却不知为何无人出手。

    葭葭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昆仑的修士在做什么,为何不出手?哼,瞻前顾后,难成大事!”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高阶修士是何等的耳力,更遑论现下几乎所有的修士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这一句话,众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旁人还未说话,伏青牛已然忍不住甩脸了:“怎的?是笃定老夫不得不出手,是不是?”

    葭葭无奈却也无法,说出那般话的自然不是她本人,是“他”。心中不由苦笑,这话一出,必然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劝“他”也是无法,这人一贯如此行事,从未有劝的动时。

    不过“他”这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事实,也不知为何,昆仑修士竟然一动未动,至少以如今连葭葭藏神期的修为,门派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丧命。

    她并不知道是蜀山的明鉴真人拦住了众人。

    “就算出手,也进不得前。”说话的是游拈花,略有几分不忍,“你还是跟我走吧!我身怀合欢宗的出虎令,不管我宗弟子愿不愿,我一出声,他们必然听我差遣,更何况,东海方丈岛的方真人已经布置完毕,我要带走你是轻而易举,结局不会改变,何必要多几人受伤呢?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挣扎也是无用的。”

    “是么?”“他”丝毫不以为意,笑了两声,“看来你等早布置好了啊,只等抓我回去。”

    游拈花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不错,我不欲伤人,你还是跟我走吧!”

    “很多修士在修至金丹,乃至元婴或者更高修为时,都会修出神通,就如同卫东的瞬移神通,你的补天劫手一般。”“他”淡淡的跟葭葭聊起了神通,“你的补天劫手就是一门非常厉害的神通……那么,你猜,我的神通是什么?”

    葭葭与玄灵皆是一惊,身体内灵力疏忽改变的走向让习惯了以往走向的身体极不适应,喉中一热,一口血喷了出来。

    “总算舒服了!”“他”胡乱擦了两下沾到下巴上的血迹,很有几分狂放之态。

    方才将秦雅周身大穴针法施过一周的陈华轩将秦雅平放在地,站了起来,走至伏青牛身边:“不能再等了,动手吧!”

    “他怎么样了?”虽说伏青牛连眼皮都未眨一下,陈华轩却也知道他说的是秦雅,回道:“昏过去了,不过不妨事。”

    “嗯。”伏青牛说着跨步,向前走去。

    只是走了才两步,便有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伏青牛脸色难看的瞪着拦住他的人:“明鉴老儿,你这是何意?”

    明鉴真人看了他一眼,忽地右手一抬,潋滟剑出鞘,平平一剑划向四周,剑气如潮水般四散开来,而后露出了一地刺眼的银针,银针之上那诡异的青色告诉众人,这并不是普通的银针。

    “姓方的小人。”有人惊呼一声,却见自游拈花身后走出一人,正笑眯眯的向众人挥了挥手,“方某不知,倒是让诸位想念了这么久。”

    不是别人,正是方仁,眼下,他的修为不再遮掩,实打实的出尘期修为让众人脸色大变。

    “呸!”合欢宗的甄亦柔啐了一口,“真恶心!”

    “巧言仙子平时说话不中听,这一句呸倒是合了我等的心意。”陈华轩笑看了一眼甄亦柔,一甩手袖间银光一闪,方真人似是伸手随意一抓,捞到了一把银针,那同样淬着药物的银针呈现出一股迥异的颜色。

    方真人笑的很是舒心的模样:“原来陈真人也喜欢在银针上做文章啊!”

    陈华轩一击未得手,也不以为意:“我为救人,你为杀人,自然不同。”

    “呵呵!”方真人冷笑两声,“我没有游真人那么好的脾气,人我是一定会带走的…嗯?”

    方真人突然噤了声,盯着不远处看向他的女修,眉头不由自主皱成了一团,女修盯着他的目光许久不变,没有厌恶,更没有喜好,就似,就似是一种审视。

    方真人被盯的有点说不出的发毛,抑制住自己不去看女修,转而盯向众人:“明鉴,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妙无花远在几万里之外的昆仑,化道那老头子还在入定,不到明天是醒不过来的。今日,她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话音刚落,便觉女修的方向忽然涌起一阵剑气,这剑气不算顶厉害,至少方真人与游拈花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压迫感,只是不知为何,眼前的女修使起来有些诡异。

    月圆如盘,女修垂着眼睑,月下舞起剑影。葭葭听着“他”默唱:“我舞兮影乱,纵酒兮狂歌,路远兮独行……”

    这古老哼唱好似在哪里听到过一般,女修一记躬身,姿态翩若清影,似月下独舞。

    “在哪里见到过一般。”一位蜀山的藏神修士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明鉴真人看了片刻:“与我蜀山七宗剑法的总纲《起舞式》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完全尽然。”

    一语惊醒梦中人,总算明白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了,连葭葭是自入道就在昆仑修行的实打实的昆仑修士,昆仑修士虽修的道各有不同,功法也有千万种之多,但都是由打下基石的昆仑心法衍变而来,昆仑所有的功法,都隐有王道的影子,对于一般修士来说,可能难以察觉,但是,如今在场的都是各门派的高阶修士,旁的不说,光眼力这一条便不是一般修士所能比拟的。昆仑功法中的王道是逃不出这些人的双目的,但是如今,连葭葭舞起的剑法,却毫无一丝王道的气息,甚至反而有另一种怪异的气息夹杂其中。

    众人或许还未反应过来,但是蜀山修士已然反应过来了,这熟悉的气息,分明是他蜀山侠道的感觉,那剑法手势或许相距甚远,但是隐有的几分侠道逃不开他们这些终日参悟侠道的蜀山修士的双目。

    明鉴真人脸上是少见的严肃,盯着葭葭的目光中早起了掩不住的探究之意。

    或许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的身体,终究有旁人没有的清晰,葭葭喃喃:“蜀山论剑台上,终年有无数蜀山剑修于其上舞剑,那等场景只要见过一回,就难以忘却,恢弘大气实乃平生仅见!”

    “他”没有回答,待得长剑舞罢,抬手一剑,指向游拈花与方真人:“我这等修为,极少能有与出尘期修士一战的机会,来吧!”

    “哼,不自量力!”方真人目光阴沉,灵力波动在手。女修目带审视,灵力波动在手。

    两股气息不同,却又起始几乎一致的灵气四散开来,方真人双手合十,周围空中的灵力变得异常尖锐了起来。

    当局者迷,往往一叶障泰山,游拈花目光转向同样双手合十,收了无锋剑的女修,正面的灵气一瞬间尖锐异常,他本能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右指微微颤了颤,掌心的灵力如漩涡般旋转开来,指尖捏碎了一片灵力揉杂出的花瓣。

    不过眨眼之间,女修张口轻喝,几乎是与方真人同时开口:“星落如雨!”

    一道男声,一道女声,灵气化作尖锐的银针洒落一地。

    正对的二人脸色惨白,方真人双目死死的盯着葭葭:“这怎么可能?”

    在场的修士皆是各门各派的高层,见闻也非常人所能比拟,这一招星落如雨,不是旁的,正是方真人结丹以后悟出的神通。

    “这是方仁的神通,当年此神通星落如雨,在我东海十七岛上曾响誉一时,不知为何,连真人竞也使得出来。”陌无极惊讶至极,只觉今日所见,着实匪夷所思。

    昆仑连葭葭的神通补天劫手不是秘密,这多亏她当年结丹时的声势浩大,不少人都是当年那场结丹天象的见证者,彼时,他虽远在东海,却也有所耳闻,凤凰涅槃而生,当年便可见其不凡。

    女修垂着的双目忽地睁开,目光灼灼的看相游拈花,不等游拈花张口,便见葭葭抬手,拈花一笑,女修人在月中立,方才的阴沉肃杀一瞬间不见了踪影,反而有一种慈悲之色见于外表。

    一步踏出,灵气化实,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自她脚下生出,花开至一人高,她站在中央,双唇微微起合,靡靡梵音似是自遥远不知名的彼岸而来,传至耳边。

    “一念生,一念死,生死寂灭,佛自在途……”

    “嚯嚯嚯嚯嚯哈哈哈哈哈……”鬼哭狼嚎与佛陀欢音同时在耳边响彻,天堂地狱的声音同时出现,困扰双耳,即便是高阶修士,也有不少人立刻原地打坐,调息缓和,饶是如此,这响彻的声音却也似一只手掐握住了元神,让体内元神生出了一股处处被制之感,虽说可以挣脱,但挣脱不久,那声音又卷土而来,彷佛往生不灭,生生不息。

    “这当是佛修的招数啊,怎的她怎会……”

    方才方真人的星落如雨若说是巧合的话,这佛修的招数决计不是巧合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可能会有这般多的神通。”有人忍不住开口质疑。

    没有人去回答他的质疑,那厢瞬间拔高的梵音立刻吸引住了修士的目光,饶是这般元神被骚扰的感觉太过难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足够引起众人注意了,但见女修全身似是沐浴在月光之下,整个人边缘之处迷迷蒙蒙,似是实体,又似虚体。

    “这耳垂……”有人惊呼了一声。

    却见不知何时,自灵气幻化成的莲花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垂耳大佛,满目慈悲,渐渐与正中女修合为一体。

    耳边梵音不绝,女修伸手,一掌向方真人,五指山下,方真人只觉一瞬间周围灵力被控,连体内的灵力都无法调动。

    佛手拈花而起,轻弹。

    伴随着一声方真人的惨叫,也不知被扔去了哪里。

    这一切仿佛只是一瞬之间,莲花与慈悲佛尽数消散,维剩那厢垂首而立的女修。

    “你……这是我的十六相梵音。”游拈花仿佛还在震惊中,未曾恢复过来,看了眼那厢在侧的修士,方真人被她一击击退,也不知扔去了哪里,有个出尘期的明鉴真人在此,他今日看样子是带不走葭葭了,转身一脚踏出,不过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藏神初期的修为,一招震退出尘期!”陌无极倒抽了一口冷气,“足以自傲!”

    陈华轩只觉手心一紧,却是那小小少年,拉着自己的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目光中明亮如星。

    “施予同受。”便在此时,明鉴真人突然出声,而那厢站立原地的女修已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九百一十二章 领人

    “明鉴真人在说什么?”有人很是不解。

    一声轻笑,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失笑的是合欢宗的景云庭。见众人都在望着他,这才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景某见识短浅,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明鉴真人说的施与同受景某倒是听过。”

    景云庭说着,眼见昆仑修士已经上前查看倒在地上的连葭葭了,见她已然昏厥了过去,显然看不出什么来了。不过无数道神识毫不收敛的在她身上来回打探,只见到女修似是受伤不浅,经脉有所断裂。

    “长能耐了,一个两个的,站着出去,抬着回来!”伏青牛轻“切”了两声,许是考虑到还有别派修士在场,竟出人意料的没有多说什么。

    眼见陈华轩打探了一番便起了身,看着他。伏青牛皱眉:“看着老夫做什么?你等抬她回去,难不成还要老夫抬不成?”这等嫌弃的样子,仿佛连葭葭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不少高阶修士已然上前了,众人正听到了伏青牛这一声嫌弃,当下便有人笑了起来:“既如此,让我来吧!”

    伏青牛皱眉循声望去,见说话的修士白衣翩翩,腰间的无极剑清气凛然,倒是现如今修真界极受女修欢迎的类型,只不过,伏青牛翻了个白眼:“男修女修虽不忌授受不亲这一套,但听闻蜀山钟步归身上风流债不少,莫把手伸到我们昆仑来。”

    钟步归脸上笑容一僵:“真人多虑了,钟某没旁的意思,伸手帮个忙而已。如此说来,倒是钟某的不是了,那真人就当钟某什么都没说吧!”

    “哼!”伏青牛一声冷哼。

    陈华轩笑了笑,抬手,一只飞舟样的飞行法宝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叫人将躺着的秦雅、连葭葭抬了上去,老伏心里头不自在着呢,也莫劳烦旁人了,还是他将这两个躺着的带回去吧!

    待得一众昆仑修士离开之后,才有人记起来继续问他:“喂,景云庭,你先时说施与同受听过是什么意思。”

    “听闻有一种神通,概括的讲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据说这种神通在对阵之时,能够在一瞬间学会,不,也不能叫学会,只能算短时间的拓印下那人的神通,加以重现,你瞧先时连葭葭用出星落如雨时神色阴沉,与方仁如初一辙,而对上游拈花时,又如游拈花一般一脸慈悲。甚至若是施展神通的那人悟性好于神通拥有的修士的话,还有可能领悟到比拥有神通的修士更高一层的境界。但是维持时间很短,也只有短短的时间之内,听闻那短时间之内,连体内灵力的汇聚方式都与拥有神通的修士类似。不过也就那么一会会,神通过后那些便使不出来了。”景云庭道,“听闻这种神通因连同天界九墟,所以极厉害,但似乎并没有什么记载有人练成过这样的神通。”

    “高手相争,往往在一念之间,一会儿足够了。”有人叹了一声,是一位高阶的散修,“看她方才用游拈花的招数一招震退出尘期便知道了。”

    “不过,你说没有记载有人练成过这样的神通,可你所看的那描述这施与同受神通的记载又是从何而来的?”有人笑问。

    “倒是有理。”景云庭叹道,“不过还是明鉴真人见识不凡,竟认了出来,他若不说,景某当真是怎么都不会想到的。”

    “咦?明鉴真人他们呢?”提到明鉴真人,有人惊问。

    景云庭看了眼众人,却见蜀山的修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开了,不由道:“好似走了。”

    “是么?”景云庭扬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虽说是站着出去的,抬着回来的,但好歹还活着,养养也能养回来,合欢宗经此一事乱成一锅粥暂且不说。

    且说化道真人从入定中回过神来,得知自己一个入定的功夫,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由捶胸顿足,直道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

    他过来时,葭葭与秦雅还昏迷中,化道真人直道自己与葭葭约好了,六艺龙门会之后要去东海的。

    伏青牛闻言皱眉:“她现在昏迷着,谁能作证?”

    “那等她醒了呀!”化道真人不以为意。

    伏青牛脸色黑了几分:“我等六艺龙门会一结束就要回昆仑,她便是昏迷着也得带走,总不能让你把她带走吧,我怕你私下里有什么手段。”

    化道真人闻言大怒:“老夫自修道起就禁欲,你以为我会拿一个小辈怎么样?别的不说,光年龄,老夫都是她几百倍祖宗了。”

    “老夫说的不是这个。”伏青牛听化道真人话题绕到这上面去了,脸更是黑如锅底,“你若在她经脉元神上动些手脚,她如此会惹事,我昆仑用了多少工夫才将她培养出如今这个样子,若是被你动了手脚,毁去了,那便亏大了。”

    “老夫怎会做这种事?”

    “谁敢保证?”

    ……

    商量来商量去,就是这么个结果?梅七鹤看了眼跟回昆仑的化道真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敢情是把化道真人带到平州城参加了六艺龙门会,又带回来了。他倒是无所谓,堂堂昆仑掌门,还不至于容不下化道真人一个住处。只是昆仑几十万弟子,难保没有说什么的,到时候冲撞了化道真人就不好了。

    不过他们在这里如坐针毡,化道真人却是不以为意,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敢情是当来昆仑小住游历了吧!梅七鹤心中有些无奈,却也不能怎么样,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一边抱剑而立,望着云海出神的明鉴真人身上。化道真人也罢了,明鉴真人竟不知怎的了,听闻化道真人来昆仑小住,他竟也要跟着一同过来,说什么想与化道真人、妙无花探讨一二,这等鬼话谁信呢?不过一时间昆仑门派将有三位出尘期的修士在此,虽说只是做客,却也足够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了。好处也是有的,梅七鹤心忖,秦雅师徒与合欢宗薄情欢、游拈花等人一战的事宜也因此被分去了几分关注。

    且不看六艺龙门会将近结束之时,秦雅师徒做出的“好”事,六艺龙门会举办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他昆仑这位六艺龙门会的“大功臣”之一——连葭葭却是被抬着进的昆仑。

    才信步走下云水长堤,就已望见那个黑衣金带的剑修走上前来,作了一揖:“顾朗见过诸位。”

    化道真人倒是自来熟,许是在昆仑待了不少时日了,很是亲切的朝顾朗笑了笑:“来领人啊!那两个在飞舟上躺着呢!”

    “噗嗤!”顾朗身后的诸星元一早便得了消息,这等场景竟是未控制住,一个不留神笑了出来。

    陈华轩摇了摇头:“他二人无碍了,想来过两日便会醒了。”说到这里,他转向在角落里站了许久的秦昭和招了招手:“你先去我那里吧,待得你师尊醒来,再过来便是。”

    秦昭和低低应了一声,跟着陈华轩转身离去,走至半道,突然出声发问:“陈真人,方才那位黑衣金带的真人是谁?”

    “你师尊的师兄,你当唤一声师伯的,他的剑叫做仕魔剑,是一位修炼出剑冢的剑修,很是不凡。”陈华轩很认真的解释道,“来日,你师尊定会为你引荐的,我便不做这个引荐人了,今日,想来够他们忙的了。”

    “师伯的剑势好生强势。”秦昭和道,似乎有些心有余悸,“靠近师伯,便有些撑不住了。”

    “你师伯已收敛了身上的威势,你如今受不住是因为修为太低,待得修为高了,便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了。”陈华轩笑着摸了摸秦昭和的脑袋,心道:这孩子小小年纪,这般懂事,思及缘由,却叫人有些心酸,是以忍不住多说道,“昭和,我昆仑修的是王道,你于剑修之上有万中无一的天赋,若是想修最靠近昆仑王道的剑法,便可多向你师伯请教一二。”

    “师尊当日与合欢宗修士交手时使得那个叫做‘施与同受’的神通,我能学么?”秦昭和双目中灼灼如明星,对顾朗的剑他似乎兴趣并不大,倒是对那个叫做‘施与同受’的神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明鉴真人当时点破这个神通之时,原来这孩子也听到了。陈华轩叹了口气,这几日在飞舟之上也有所耳闻了,想了想道:“神通一事无法强求,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苦苦追寻可能到最后还是一场空。施与同受这个神通剑修也能领悟,但是要练成,估摸着你师尊也说不清,因为古往今来,神通一事都要看天意,每个人练成的方法都不一样。你若是因此生了执念,反而会酿成心魔,也让你师尊愧疚了。”

    秦昭和点了点头:“弟子知晓,只是若是有办法能练成,弟子定当竭尽全力,若是不能,也不会强求。”

    “那就对了。”陈华轩见他如此懂事,忍不住又是一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一问

    “你这身体体质也太差了,这一番使了神通之后的亏损,你至少十年之内毫无寸进。”这是“他”临葭葭昏迷之前最后的一句话。

    葭葭还记得当时自己与“他”辩解:“我是昆仑门派修士,你若不强出头,门派也不会弃我于不顾的,为何要在这等时候,天下群修面前显露?你知道么?今次你的神通,来日有人问起时,我都不知道当怎么说?”

    神通一事可不是什么学学便能学会的,即便当时施展神通的是葭葭的身体。

    “累了,莫吵我!”

    这是“他”留给葭葭的最后一句话,而葭葭本人那时也不过全赖自身神志坚持罢了,眼见游拈花遁走,也没了想要去追的心思,昏迷了过去。

    睁眼,看到的却是一位黑衣金带的修士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简,似是在这里守了很久了。

    “师兄。”葭葭开口叫了声,坐了起来,看了眼四周,这地方虽不是她自己的住处,却也有几分熟悉,目光略过顾朗,落到了他身后床榻上躺着的修士,“师尊还好吧!”

    “有陈真人在那里,自然无碍,想来不多久就会醒了。”顾朗答道,而后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这次虽凶险了一点,但没事便好。师尊当真是兵行险着,我得到消息时,你们已经没事了。”

    “这次师尊倒未兵行险着,是我执意要回去的,师兄,你若处在我的境地,想来也不会放任师尊于不顾的。”葭葭道,低头,其实若非“他”执意出手,这次她本不会有什么事。葭葭本能的觉得,这次出手,“他”是出于私心,定是有什么目的或者想法。

    她低头沉思,殊不知眼下,她方才转醒,本就生的柔弱的模样愈发楚楚可怜起来,月光带了几分凄冷自窗外透进来,她整个人坐在月光之下。月下看美人,愈发的让人生怜。

    待到那一点柔软触碰到双唇之时,葭葭不由一愣,顾朗的剑是霸道的,但对她却始终是温柔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就似这个吻一般,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而后却听一声轻轻的“咳嗽”声响起,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慌忙退开。

    却见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的师尊已坐了起来,见葭葭与顾朗向他看去,没有半分局促,淡淡的瞟了一眼顾朗:“这是为师的住处。”

    顾朗初时略有几分尴尬,不过到底在这里的二人也不是什么外人,尴尬过后便镇定了下来:“葭葭与您回来之时皆昏迷不醒,方便我照看,也方便陈真人过来探查,便先将你们都安置在这里了。”

    “本无什么大碍。”秦雅道,看了一眼葭葭,却没有立刻问葭葭后来的事情,他当时挣扎至一半便陷入了昏厥,直到此时方醒,而醒来之后率先问葭葭的便是,“葭葭,你可见到萧白夜了?”

    葭葭摇了摇头,见师尊一脸肃然,便知道大抵师尊的安排出了状况。没等她有所猜想,秦雅便回答了她的疑问:“原本,我与萧白夜应当是一人拖住一个,你借机回到昆仑,暂且绝了后患,却未料到方仁是少辛的手下,而且隐瞒的了修为,如今已是出尘初期的修为了,眼下萧白夜不见踪影,恐怕情况不妙。”秦雅说着,取出一张金色符箓,结了个印,便发了出来,眼看着符箓消失在夜色中,脸上现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解释罢这一切,秦雅才叹道:“这次是为师输了一筹。”

    “无人能够常胜不败,更何况对手少辛足足长我等十几万年有余。”葭葭说罢,看向秦雅,“葭葭知道,师尊不会将我置于险地,但却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雅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变,“放心,即便兵行险着,为师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这一次却是算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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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葭葭便去拜访了陈华轩,一见葭葭,陈华轩便道:“我正要去寻你呢,秦昭和被带到议事殿去了,老伏方才也通知了秦雅与顾朗,你也赶紧过去吧!”

    “我收秦昭和为弟子,不是早在平州城就说好了么?伏真人堂堂藏神修士,怎的跟一个孩子过不去?”葭葭皱眉,语气种也有了几分不满。

    陈华轩笑着摇头:“总归你们要保那孩子,老伏也不能强按着你不收,只不过应当是要你在人前表个态,立个军令状而已。”

    “伏真人几千岁的人了,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过不去,岂不是自降身份?”

    陈华轩葭葭一脸不满,不由失笑:“老夫以为你习惯了呢!当年年少时,没有被老伏怼过么?”

    “这倒是。”被陈华轩这么一提醒,葭葭倒是记起了当年伏青牛对她的处处挑剔,不由多了几分火气,“伏真人嘴上说着看不起女修,还不是自降身份,每每与女修过不去?”

    “你知道就好,他这等脾气,反正你终年也不见他几回,莫理他就是了,老伏再如何不堪,背后下黑手这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陈华轩宽慰起葭葭来。

    被她这么一说,葭葭倒也觉得与伏青牛计较实是一见无聊至极的事情。

    待得快到议事殿时,葭葭脚下却放慢了,陈华轩察觉到她突然放慢了速度,不由带着几分疑色回头望她。

    “陈真人,如今的昆仑,至少高层修士中,应当没有身怀异心之人了吧!”女修的声音自风中传来,倒有几分沧桑感。

    只是这沧桑感在陈华轩看来却有几分好笑,葭葭的年纪在他们这些修士中着实太年轻了,在他看来,这年纪的修士不过还是孩子辈的,露出这等沧桑的感觉,很有几分不符的好笑。不过他还是正面回答了葭葭:“我昆仑高层应当干净了,但昆仑几十万弟子里,混进几个心怀叵测之人是必然有的,这不是我等能决定的”。

    与陈华轩一前一后的迈进大殿,正见殿中央站着的赫然便是伏青牛、秦雅、顾朗与秦昭和四人。

第就百一十四章 交待

    走入殿内,向诸位修士行了一礼,葭葭便与陈华轩走到那殿中四人旁站定。

    见人齐了,妙无花看了眼梅七鹤,梅七鹤得了提醒,轻咳一声,开口了:“既然人来齐了,你们便自己说说吧!”

    今日议事殿中人不少,除却几个惯有的昆仑高层之外,还多了十来张新面孔,粗粗扫了一眼,这次却未等到旁人先说,葭葭先一步站了出来,向众人行了一个大礼:“纵使外人见我,要向我行上一礼,唤我一声连真人,但是我连葭葭若细细算起来,入道方才两百多年,今日在场的,除了昭和这个孩子之外,都是我的前辈,这一礼,诸位也受得。”

    这话方才落下,殿内便响起了一阵轻微西索声,有几位出窍修士朝她还了半礼。其中一位修士更是开口笑道:“真人谦虚了,我等修士一向以修为实力为尊,一些礼您是受得的。”说话的修士有些面生,想是头一回来这里,倒是对她露出了几分善意。

    闻那修士说话,伏青牛更是眉头紧皱,虽然他伏青牛不喜欢连葭葭,但不可否认的,对于昆仑众多小一辈修士来说,有个如此年轻的藏神修士,他们是欢喜的,因为这既是昆仑实力的一种肯定,也代表着昆仑高层放出的一个讯号,年轻的修士,只要实力足够,便有机会进入昆仑的权力决策中心。

    这一点,显然葭葭也想到了。若是没有这十几位生面孔在场,她或许不会先发制人,卖伏青牛一个面子,但是有这些出窍修士在场,她连葭葭就未必愿意卖这个面子了,更何况卖伏青牛面子也是白搭。葭葭朝那几位出窍修士笑了笑,转而目光看向正前方的梅七鹤与妙无花:“我入道二百余载,今次想收个弟子,此子天赋聪颖,又如此早慧,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才,诸位会有所异议也不过是因着这孩子在外荒出身,幼年在修罗派呆过一段时日罢了。”

    “但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行那细作之事?”葭葭笑了两声,“未免有些可笑。想我等修者,昆仑如今高阶修士中有七成出自各世族大家,远的不说,便是现今殿内,又有几人不是出自世族的?恐怕连我在内,屈指可数吧!”

    这话一说,便有不少低语声响起,以在场修士的耳力,自是能听到多是赞同之语。

    葭葭看了眼众人,又道:“便是在昆仑,诸位有多少人曾发出过修者有出身贵贱之分的言论?有多少人以出自世族血脉而自豪。既然诸位认同血脉之说,那这个孩子身上流的是神州最顶尖的明定城秦氏一族的血脉,你们觉得流有这样血脉的修士会是细作?一个六岁的孩子来破我昆仑根基?”

    “要怀疑这个孩子,也只有如我连葭葭这般毫无血脉之说的浮萍修士能怀疑,尔等这些平日里自忖血脉高贵的修士有什么颜面来怀疑明定城秦氏的血脉?”

    “我泱泱昆仑弟子几十万,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容不下么?仅仅是因为那莫须有的猜测?就因为他出身在魔道,这便是他的错么?”

    “都道我昆仑有容人之心,门派弟子有几个私交的魔道修士都不过问,只要不危及门派大义,都容得下。既然如此,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这般百般怀疑,这就是所谓的容人之心?”

    “咳咳!”有人忍不住干咳了两声,葭葭定睛望去,却见正是卫东,他摸着鼻子,笑道,“我昆仑自是有这等容人之心的。”

    “莫要指桑骂槐了,你就是在骂老夫是不是?”伏青牛一双牛眼瞪着葭葭,打断了葭葭的慷慨陈词,“有本事冲老夫来。”

    “好啊!”女修答的爽快。

    这爽快之下又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次却不止卫东一个了,还有好几位出窍修士。

    很显然的,这等昆仑高阶修士互相对峙的场景,他们已许久没有看到了,这等场景极大的愉悦了不少在座的修士,觉得这场景着实是素日里枯燥的苦修中难得的趣味之事。

    “伏真人也莫要口下留情了,葭葭虽然比起真人来说年岁小了些,但论修为,却与真人是一辈的,真人不必有什么负担的。”葭葭说话的模样很有几分语重心长。

    “对外人,我昆仑修士手底下见真章便是,但是对内,大家同是昆仑修士,有什么误会是靠嘴说不开的呢?何必要动手?万一伤着磕着都是对门派的一大损失。”葭葭还在说。

    伏青牛瞪着葭葭:“你说老夫没有容人之量是不是?”

    “我只是觉得容不下一个孩子没有容人之量,并没有提到伏真人。”

    “是老夫质疑此子的目的。”

    “那就是伏真人的不对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呢,更何况,这孩子体内可是我昆仑正统内功心法,与魔道有何干系。如今我昆仑势大,便连明鉴真人、化道真人两位出窍修士也不远万里,来我昆仑做客,魔道纷争又起,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你也说了,这孩子早慧,那自然不会做出那等选择的。”

    ……

    早说了,不要与女子辩论!殿内几个出窍修士皆互相使了几个眼色,想笑却又不敢。

    到最后,便只葭葭一人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伏青牛早冷哼着背着手不去看她了。

    葭葭最后看了伏青牛一眼:“我听闻凡人有父慈子孝之说,便是父慈在前,子孝在后。父子如此,师徒如此,门派前辈与晚辈亦是如此,尊重是相互的。”

    说罢这一席话,葭葭朝秦雅、顾朗的方向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听到了他二人的传音入密,正手再次一礼面对众人,而后看向上首的昆仑掌门梅七鹤与当世第一人妙无花。

    “今日,我连葭葭在此收弟子秦昭和为徒,记我门下入室弟子,今日之后,必悉数相授,佑我昆仑昌盛不衰。面对诸位的疑虑,今日我连葭葭便给出一个交代,今日我悉数相授,来日他若生有二心,那么我连葭葭本人,与我师兄顾朗,师尊秦雅,我师门三人必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斩其元神,给我昆仑弟子一个交待!”

第九百一十五章 住处

    “连葭葭,你还知道回来啊,放我进去!”从议事殿归来,既摆出了强硬的态度,又适时服了软,给昆仑高层一个保证,师徒三人皆有几分惬意。

    只是三人才穿过广场,走入小道,便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响了起来。葭葭无奈的揉着额角,朝秦雅与顾朗比了个手势:“师尊,师兄,我先过去看看。”

    风乍起,疾步而去的女修青衫沓沓,墨发随着疾步飞扬而起,青竹飒飒,一瞬间,就宛如一副鲜活的风情画卷一般,秦雅看了片刻,低头失笑,拍了拍顾朗的肩膀,转身离去。

    顾朗看了片刻,低头转向虽强做镇定,却眼眶发红的孩子,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过去吧,眼下估计她也没心思与我说话,我先去趟宗务殿。”

    “多谢师伯。”秦昭和朝顾朗行了一礼,向葭葭走去。

    “如花,怎的回事,我不是解了那天罗结缔术了么?”葭葭疾步走到那咬着唇,怒瞪着她的女修跟前,指着不远处的屋子:“你的住处当年就帮你安排过了。”

    “我不管,我走了,谁来照顾那些花花草草?”如花瞥了葭葭一眼,“一连几日不见踪影,莫忘了,那时候是谁带着这个小鬼跑路的。”她说着,指向慢慢走至葭葭身边的秦昭和。

    “我当然知道是你,不负所托,做的不错。”葭葭笑了笑,看着炮仗似点燃的如花,半晌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你莫不是在混沌遗世里呆久了,害怕见人了吧!”

    “怎么可能?”如花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趁着葭葭打开自己住处禁制的功夫冲了进去,不管不顾,向里屋走去:“最大的是你的,第二大的是我的,最小的给这小鬼好了,反正他人小,也不用多少地方。”

    “我这地方可不大,三人挤在这丁点地方,像话么?”葭葭皱眉,最小的那个屋子是原先她摆了一张塌,凭栏品茶的地方,推开窗户,对着的就是云开书院中的一座莲花池,风景很是不错,有时兴致来了,她会在那里坐上一坐。

    “砰——”如花甩手关上了房门,葭葭只听到带着几分尖锐的声音自里屋传来:“我不管!”

    一道门而已,怎么可能拦得住修士,她也知道关上无用,却还是强自关上了,仿佛关上了这道门真能隔绝出一片小天地一样。

    葭葭无奈:她这里的住处明显不比当年在藏剑峰之上的住处宽敞,太阿峰地处周天旋转大阵的中央,也是神州之地灵气最浓郁的所在,昆仑九成的高阶修士都住在太阿峰之上,又有云开书院在这里,太阿峰虽不算小,但这么多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宗务殿弟子,总是比不上当年臧建峰之上的宽敞的。更何况,当年她的师尊是一峰首座,她是首座高徒,住处自然不是现在所能比拟的。原本收个弟子,这地方虽不算大,但还是可以的,可眼下如花住进来,让秦昭和这孩子住哪小地方,这怎么行。

    倒是秦昭和拉了拉她的衣角:“师尊,只要有一片打坐之地,弟子便足矣。”

    葭葭看了眼秦昭和,见小小少年,虽然神色镇定,但是眼睛有些发红,不由问:“哭过?”

    “没有,师尊。只是红了下眼,本不是什么大事。”秦昭和道,“师尊为弟子许下如此重的承诺,弟子有些无措罢了。”

    葭葭闻言,不由失笑:“这算什么?我既收你为徒,护你自是应该的。”

    秦昭和低头不语。

    葭葭看了看他:“那今日先这样吧,明日我去趟宗务殿说一下,让他们在我这附近,开个住处出来,届时你就住在那里头……”

    “师尊!”

    “恩?”葭葭回头看向小小少年。

    “弟子以为脱离魔道,回到昆仑便没有事了,却未想到还有如今这一茬,给师尊添麻烦了。”小小少年低头,“弟子定会努力,好好修炼,今日得师尊庇佑,来日定还昆仑千年昌盛。”

    “你有这样的心,自然是好的。”葭葭看着眼前心思玲珑的孩子,一个六岁的孩子,论心智,却已几乎可媲美成年人,既心疼他少年时的遭遇,又感慨这孩子委实太聪明,让人不忍明珠蒙尘。

    想了想,葭葭带着他走进那最小的屋子里,两人坐上塌子,推窗,正见一尾龙鱼高高的跃起,“噗通”一声落入池中。

    “修士修士,修的是道,也是人,更是心。今日伏真人对你的刁难,何尝不是世俗百态的一种。修士未飞升之前也不过是长寿一些的凡人罢了,既是凡人,即便仙家境地,总是不可能完全脱离开世俗的。人有千般,有陈华轩真人待你露出善意之人,也有伏真人那样对你苛刻之人,但这二人都不能算作坏人,只是相比起来,你可能会厌恶伏真人罢了,其实伏真人他……”

    “弟子知道,在门派角度上来说,伏真人不是坏人,他怀疑我,也是有所依据。弟子不会视伏真人为仇敌,毕竟同门同派,对外当相互扶持,对内避开他便是。”

    他领悟的如此之快,倒是出乎了葭葭的意料之外。

    第二日一早,葭葭睁开双目,推门而出,见到门外的黑衣金带的修士时,也不由愣了一愣。

    “师兄。”

    顾朗微微弯了弯唇角:“葭葭。”说着他指向两人的住处,见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回廊。

    “这是……”

    “你收了弟子,我便考虑到了,他不似子桥,如今早已不用我多管了,他还小,离得太远,平日里也多有不便,我的住处比你大一些,原本便有个收拾出来给子桥的屋子,不过一直用不到,眼下正好收拾出来给这孩子。师尊也与我说了,虽是你收的徒,但我三人都会护着他的,如此良才美玉,当好生雕琢才是。”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葭葭想起如花闹起的别扭,眼下却正好解决了。

    “有这回廊,便是我等有什么事,也方便些,省却那些禁制了。”

    葭葭闻言抬头,带了几分挪谕之色的看了顾朗一眼。

    那厢,如花的声音已响了起来。

第九百一十六章 有事相问

    “连葭葭,这是怎么回事?”如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出来,指着那回廊,“为什么从我屋子穿过?”

    “你占了我弟子的屋子,难道还不能让他重新有个住处么?”葭葭看了她一眼,虽没有多说别的什么,但那眼神,宛如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如花一下子泄了气,神色恹恹的走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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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阿峰宗务殿。

    “林真人,秦昭和入云开书院的身份牌呢?什么时候弄好?”这是第三次了,葭葭看向那冷汗直冒,陪着小心的宗务殿执事,不说话了,身上的威势也毫不收敛,释放了出来。

    那执事瞬间脸色惨白,跪倒在地。他意识到眼前的女修到底是个藏神修士,她不对他动手,不代表她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连真人,您不如去趟掌门或者妙真人那里,讨得一个手令,而不是口令,这样,弟子,弟子,也好有个交待……也不拖下去了。”执事修士脸色惨白,话虽半遮半掩,却也让葭葭瞬间明白了。

    “伏真人下的命令?”葭葭扬眉,想了想,又道,“他是不是说,我之前给你的是口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先拖着吧,宗务殿事多,能拖一时是一时?”

    执事修士点了点头,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不管伏真人也好,还是连真人也罢,都是藏神修士,得罪不得,他如今身在金丹初期,已桎梏了百年,此身早已进阶无望了,这两位藏神修士,至少在他目前看来,在自己有限的寿元中,谁也不能得罪,高阶修士斗法,为难的总是他们这些低阶修士罢了。

    葭葭见他那模样,自己也是自杂役修士过来的,她自是不会再为难他,说穿了,此事的症结还在伏青牛身上,没想到,他居然这般,这般的,葭葭想到了一个词,幼稚,这等事也做得出来。不过,她也不想一点小事便去找梅七鹤与妙无花。

    “那你继续拖吧,本座也不为难你了,既然他拖得,那我也拖得,秦昭和便先去云开书院旁听了,左右身份牌下来也就几天的功夫,至于是几个几天,本座就看你能拖多久了。不过本座提醒你,你要是拖个一年半载,便是本座不为难你,这执事修士你也不用做下去了。”

    “多谢真人。”执事修士拜倒在地,“伏真人那里不催着了,弟子便立刻将此事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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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听鬼又来了!”容貌妍丽的小姑娘回头看他,不怀好意的朝他扮了个鬼脸,“不知羞!”

    “蓉蓉!”一旁的两个男孩子慌忙去拉小姑娘,又手忙脚乱的朝他尴尬的笑了笑。

    秦昭和未说话,默默地走至最后,坐了下来,看向那讲课授道的真人。

    那讲课授道的真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孩子间的事情,他也管不了太多,不过那一日连真人在议事殿中所说的话,他倒是记得很清楚,至少连真人师门的三位藏神大修士很看重这个孩子。这样一想,授道的真人便向秦昭和微微颔首,露出了几分善意:“来了就坐吧!”

    今日上午讲的是功法与灵根的妙用,讲了一个时辰,讲课授道的真人便不再讲下去了,而是挥手下令:“今日便讲到这里,尔等去藏书阁看书吧!”

    一阵轻笑声起,小姑娘的笑声很是好听,然而说出的话对那个孩子来讲却不中听:“偷听鬼,不知羞,没有身份牌,看你怎么进藏书阁!”

    那小小少年站了起来,自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紫色的令牌。云开书院弟子的身份牌是白色的,寓意稚子如白纸,将来成就自有个人书写,这紫色的令牌却是云开书院授道真人的令牌。那方才走了几步的授道真人目光一闪,脚下不由一顿:他想起来了,连真人与顾真人皆是云开书院最早的授道真人,自是有这令牌的,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将这令牌给了这孩子。

    伏青牛的小动作,众人不是不知道,却也一笑而过罢了,虽然多数人不会去为难一个孩子,那毕竟有失身份,但很明显,伏青牛不属于这多数人,靠着一个“拖”字诀,扣了一个孩子的身份牌,这事委实叫人觉得好笑又无奈。罢了罢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这给一个孩子紫色令牌的事情,他就当做没看到好了,看那孩子丝毫不避讳众人的模样,想来其他授道真人也早已见过了吧,既然大家心照不宣如此,那他也只做没看到好了。毕竟伏真人迟迟突破不了出尘期,在藏神后期徘徊多年也不见有所进益,而秦雅师徒,比起伏青牛来说实在太年轻了,也意味着无数的可能,相较而言,他更愿卖他们一个面子。更何况本就是伏青牛无理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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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开书院的事情暂且不说,怎么闹也不过是孩子间的玩笑罢了,更何况,有她给的令牌在手,秦昭和那孩子怎么说也不会吃亏到哪里去的。

    葭葭抬眼看向来人,抬手行了一礼:“明鉴真人。”

    这一回明鉴真人与化道真人一同留在昆仑做客,化道真人倒也罢了,他二人之间有所约定,过段时日,是要去一趟东海的,至于明鉴真人这次来昆仑的目的,葭葭不知晓,但隐约察觉到与自己有关。

    醒来不过几日,安顿好秦昭和的事情,明鉴真人就上门了。将明鉴真人带到里屋,抬手布茶,待得布置完毕之后,葭葭一抬手:“真人,请!地方狭小,还望真人海涵。”

    “小虽小,却也别致。”明鉴真人说着看了眼一旁风起吹皱的莲花池,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便放了下来,“你这泡茶的手艺,比起令师尊却差远了。”

    葭葭笑了笑,没有说话。

    明鉴真人将潋滟剑放在两人相对而坐的小几上,即使是白日里,这把以“美剑”闻名的明剑仍然清光奕奕,实是美极。

    “连真人,想要一观的话,尽可拿去把玩。”察觉到葭葭的目光略过了潋滟剑,明鉴真人毫不在意的说到。

    “不敢。”葭葭不是不曾拿过潋滟剑,是以摇了摇头,“此剑甚美,然而到底不是我的剑。真人来寻我可是有事?”

    明鉴真人轻应了一声,看向葭葭:“我此番的确是有事想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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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修仙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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