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掳人
送走了化道真人,葭葭这头也轻松了不少,开始专注于修炼。
修真日月总是单调又漫长的,这一日,葭葭一大早便收到了欢喜的传音符,大抵是上一回为仕魔剑通神着实疲惫,据称袁老与欢喜二人回去就倒头大睡,一脸数月精神仄仄,葭葭去寻过欢喜两回,见她一副站着都快睡着了的模样忍不住摇头慨叹,只道等她歇息好了再来寻她好了。
这一歇息便歇了数月,葭葭才收到了欢喜的传音符,约她下山去明定城逛逛。
二人一路下山行去,身上皆只着最最普通的昆仑门派制式服,偶尔说起一些欢喜这些年的见闻,倒也有几分意思。
这一行边走边说很快便至正午了,欢喜嗅了嗅鼻子,发出一声由衷的满足感:“什么味道,好香啊!”
这模样看的葭葭当真是不忍心拒绝她,她也已许久不曾尝烟火之食了,倒是欢喜一如当年。
见状,葭葭不由提议道:“不如我二人去瞧瞧?”
欢喜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似是出自一个吃货的本能,伸手一指,指向了路边一座修真食铺。
欢喜随手指的修真食铺并不大,但也算干净舒适,二人寻了个临街的位子坐了下来,葭葭并没有太大的食欲,只手里攥着一杯灵泉水泡的茶看着欢喜大快朵颐,吃口包子啃块妖兽肉:“虎精兽的腿肉煮的不错,响尾兔烤的有些焦了,诺这个还行……”
葭葭抿唇笑了笑,正要说话,却似是一种本能一般,猛地回头向身后望去,用警惕怀疑的目光扫了一眼身后几桌食客,这才回过头去。
正猛吃的欢喜也注意到了葭葭的目光,不由惊异的抬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葭葭笑了笑,伸手替她夹了一块肉,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她二人身后不远处的厢房中,有人亦是被她吓了一跳,不由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连连叹道:“我的天,吓死我了,方才她突然回头我还以为是发现了我们呢!”
“旁边那位就是欢喜,虽说看着并不如何,近两百岁了却还只是个金丹期,但却是个通神高手,那把仕魔剑就是由她与其师尊完成的通神。通神一道特殊的很,不管是如何天纵奇材之辈,于通神一道也未必能有所成就。放眼整个昆仑,如今也只有欢喜与一位姓袁的真人两位习通神之术的修士。那个姓袁的真人不比她,狡猾的很,所以,最好的人选就是眼前这个欢喜。而且你看,她自己离了昆仑,岂不是天助我也?”一位华服锦袍的修士轻摇着手里的折扇微微眯起了双目,目光转向身旁那个女修,皱眉道,“不过要把欢喜带走恐怕不容易。”
“怎的说?”方才那个被吓了一跳的修士凑了上来,眼中仍有些害怕,似是心有余悸。
“那个突然回头看你的女修年纪与欢喜差不多,又与欢喜关系不错的,再加上这等长相,只有一人。”手拿折扇的修士眉头紧皱,双目不错过葭葭的任何一丝一毫的动作,沉吟道,“连葭葭,昆仑女修,师承秦雅,顾朗同门,结丹天象凤凰浴血,也算是昆仑排得上号的任务。外貌柔弱,有楚楚之姿,实际上是个狠角色。你莫看她这等年纪,实则已是实打实的出窍后期大圆满修为,这等地仙级的修为,又听闻她天生五感异于常人,通晓战意,你方才那么一瞅,说不准已经被她发现了。”
“地仙级的修为?那怎么办?还要带走那个欢喜吗?”那修士不住地皱眉,“要从她手里带走那个欢喜恐怕不太容易。”
“要在明定城昆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本就不是易事。更何况如今又不比寻常,这个叫欢喜的近日才因着为仕魔剑通神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昆仑自然不会就这般放任她不管,要掳人本就难,更何况她身边还跟了个难缠的出窍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那修士说着,用折扇点了点眉心,连连摇头,“此事我本就不赞成,若非非那些通神道的修士不可,我可不愿意过来冒这个险。”
“谁知道呢!”一旁的那位修士跺了跺脚,“原本通神一道鲜为人知,哪知道半路杀出把仕魔剑,这下好了,怎么办?难道就这般放弃?”
“这当然不成。我等为此事准备了三百多年,这等时候放弃,那当真是说什么都不成的。”拿折扇的修士双目紧紧盯着葭葭的一举一动,不错过她分毫的举动,见她似是神色如常,笑眯眯的与欢喜说着什么,还心情极好的夹了一块肉送进口中。
看了半晌,拿折扇的修士突然开口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大哥怎的紧张的连时辰都不知道了?”拿折扇的修士瞥了瞥嘴,抱怨了起来,“午时一刻。”
“那时间差不多了。”那位拿折扇的修士说着,转了转手中的折扇,一弗衣袖,泼天的紫气晕染了开来,将这座不大的食铺笼罩其中。
见状,一旁的修士轻舒了一口气,指向那坐在窗边昏昏欲睡的两位女修道:“大哥多虑了,这一手幻术便是藏神期的修士也未必躲得过,更何况,她又不过才堪堪出窍后期大圆满。应是无什么问题的。”说罢这句话,他便要推门而出,却被那折扇的修士伸手制止了:“慢,你看看再说!”
说话间,那本欲推门而出的修士目光便自然而然的转向了葭葭,这一看却不由大惊失色,见她手指动了动,而后似是挣扎着甩了甩头。
这举动看的他害怕不已,忙不迭地向后跃去,一把揪住那拿折扇的修士的臂膀:“大哥,你看她这……”
“莫慌!”那被称呼为大哥的修士抬手安抚住了他,蹙眉看向那似乎仍在挣扎的葭葭,三番两次之后,见她的双手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似是终究也被拉入了幻术之中,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推门而出,走向那窗边的二人。
第七百六十九章 消息
盯着葭葭看了片刻,那折扇修士眉头一肃,想也不想,一手捞起一旁的欢喜,轻呼一声:“快撤,她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怎会……”一旁的修士发出了一句嘟囔,却是话未说完,便被那折扇修士拉走了。
葭葭低头,浑浑噩噩间,耳边响起了一阵焦急的催促声:“连葭葭,你快醒醒,欢喜被人带走了。”
“嗯?欢喜?”葭葭似是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使劲甩了甩脑袋,茫然的张开双目,看向四周。
但见入目的还是那家修真食铺,只是感觉极为敏锐的葭葭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行走来往的修士目中空空洞洞,似是行尸走肉一般,或者不能这般比喻,而应该用似是陷入了什么魔怔一般。
“这是什么?”葭葭惊讶不已。
丹田之内的玄灵气呼呼的道:“你入了人家的幻境了,遇到幻术高手了。连你都会中招,说明出招的人修为不凡,欢喜已经被人带走了。那几个跟着欢喜的暗部修士一早便昏过去了,没想到便是你也入了幻境。”
“他们绑走欢喜?欢喜与人无冤无仇,有什么……”说到一半,葭葭自己便噤了声,与人无冤无仇的是欢喜不假,但是如今的欢喜已不是几个月前那个毫无名气的普通小修士了,为仕魔剑通神一事传的沸沸扬扬,也将原本极少有人关注的通神一道推到了人前,这等情况下,欢喜自是免不了也会受诸多人关注的。所以说绑走她的多半是关注到了她在通神一道上的天赋。
“不走正道,偏偏要学人行那歪道之事,不管是什么缘由,这些人都来者不善。”葭葭蹙了蹙眉,抬手掐了个传音符传回门派,同时俏眉一肃:“不成,我要去追欢喜!”
“你要怎么追?”玄灵反问葭葭,“你在她身上洒追息粉了么?”
“没……”
“那怎么追?”
“我……”葭葭被玄灵问的说不出话来,眼下她确实是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头绪,如何去追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昆仑能人异士众多,总有办法的,你在这里胡乱窜来窜去也是无用。”玄灵冷静了下来,自忖自己比葭葭多活了十几万年,总是要比她镇的住的。
葭葭无奈回了门派,才踏入太阿峰主殿,便见袁老白了脸色在来回走动,似是万分焦急的模样,眼见此景,葭葭心头更是愧疚不已,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袁老了。
“袁老,对不住,是我没有保护好欢喜。”葭葭走上前去,方才说了一句话,便被袁老抬手制止了,“你不必自责,此事也万万赖不到你头上,是那群人早有预谋,便是跟在欢喜身边的两个暗部的修士都中了招,可见对方早已计划多时了。”
袁老越是这般说来,葭葭心头越是难安,执法堂暗部的修士也便罢了,她一个出窍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堂堂的地仙级人物就这般在昆仑的眼皮子底下让人掳走了自己多年的好友欢喜,这于近些年还算顺风顺水的葭葭来讲就似是一个措不及防的巴掌狠狠的落了下来,也打落了她内心的防线,心头的自责更是无以复加。
葭葭咬住了下唇,低头,眼中变幻莫测:若是,若是欢喜有个什么好歹,她当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众人。若非玄灵及时叫醒她,恐怕她此刻还在那里昏昏欲睡呢!
她内心波澜诡谲,便连丹田之内灵气吸收的速度都收到了影响,这等状态,最先感受到的自然是玄灵,而后便是混沌遗世内看护灵植的如花了。
如花好奇的看着周围不稳定的灵气,不由开口问玄灵:“她不都是出窍后期大圆满的修士了么?怎么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瞧着似是心境不稳的金丹修士似的。”
玄灵闻言白了她一眼:“你种你的灵植便是,管那么做什么?我高兴不成?”
“就知道是你这个三寸丁搞的鬼。”如花说着朝玄灵扮了个鬼脸,却发现素日里一提到“三寸丁”三个字就暴跳如雷的玄灵似是在想什么事情一般,对她的举动浑然不觉。
如花觉得奇怪,不过因着玄灵时常如此,便多看了几眼,不再注意了。
而眼下,被如花注意了片刻的玄灵实则是担忧的很:葭葭心境不稳,早已滋生了心魔,若说原先还是擦测,不曾实锤,那么方才那一刻的举动便已证明了葭葭的心境有裂痕,这若是进阶藏神的话,玄灵眉头一肃:恐怕危险万分。
而眼下的葭葭明显还不曾注意到自己的问题,只是心境随欢喜的失踪而剧烈波动了起来。
太阿峰主殿之内袁老还在焦灼行走,便在此时,终于有一位修士自外头走了进来,似是被匆忙召回的一般。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有昆仑活卷宗之称的魏探,他靴尖之上尽是灰尘,似是赶了许久的路还不曾歇息便过来了。
“我昆仑通神道的传人被人掳走了?”魏探双目一肃,却连忙摆手安抚住袁老,“袁老莫急,魏某不才,养的蜂中有一些正是觅踪蜂,这些觅踪蜂寻人轨迹决计是一流的好手。”
这话一出,似是一记定心丸一般,众人皆舒出了一口气看向魏探,魏探笑了笑,问袁老借了一样欢喜平日里戴在身边的事物,又行至葭葭身边,问她要了一块衣角。
葭葭虽是不解,却也照做了,魏探似是看穿了她的疑问,解释了起来,“那些人既是带走了欢喜,那么必然是经过你的身边的,只要是存在过的,那么必然会留下一些气息,我等感觉不到,但是觅踪蜂可以。”
葭葭当下会意,从袖袍上取了一片衣角递给魏探。
魏探接过了此二物,对上众人询问的眼神,只是轻笑了两声,道:“放心,此事交由我身上,定然会替几位寻回她的。”
说罢这句,魏探便匆匆离去了,只比了个手势,让众人等他的消息。
第七百七十章 枭雄
魏探的动作并不慢,不过两日的光景,葭葭等人便收到了消息。临到离去时,不知为何,一直许久不出声的秦雅突然提议道:“葭葭,你不若留在昆仑等消息便是,不必同他们一道前往。”
他这提议也叫众人愣了一愣,欢喜是葭葭多年的好友,又是与她在一起之时被人带走的,不管于情于理,都该让她前去才是。
葭葭闻言不解至极,看向秦雅:“师尊,为何?”
秦雅皱了皱眉,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坚持:“也罢,你去吧!”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为何,大抵是修士修至藏神的一种本能直觉,只觉得葭葭如今状态并不好,反观顾朗却是相当不错,眼看几年之内便有可能冲击藏神。
秦雅不再坚持,葭葭自是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同魏探、顾朗并莫问四人带着数位执法堂修士循着觅踪蜂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些掳走欢喜的修士速度并不慢,据魏探所讲,不过近几日的光景,便已经出了昆仑所掌的势力范围,入了蜀山所控的地界。
不过在蜀山境内也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如今昆仑、蜀山两派关系相当不错,就算有什么万一,寻蜀山通融一二也是极为容易的。
倒是行出了一段距离,魏探突然皱了皱眉,说道:“天下间修幻术的修士虽说不多,但也绝不在少数,而要能够让你中招的修士,修为必然已至藏神,藏神修士中会幻术的修士天下共有九位,其中蜀山也有那么两位。”
“何人?”
“幻术一道细细说来也是修真六艺之外的一种,修的人并不算多,而且流传至如今仍在的幻术修士多数是来自于研习上古传承的卷册玉简,可以说修幻术的修士多数是来自于那等传承已久不世出的大族。”说到大族,魏探还特意看了眼顾朗,心道明定城秦氏曾几何时也是一家大族,十几万年沧海桑田的演变,如今却只剩二人,总叫人唏嘘的。
“蜀山有一世族,传承至今大抵有近十万年了,姓段,人口不多,依附蜀山而存在,但若细细说来,却又并不属于蜀山,段氏一族就修习的是幻术,而其中两位便达到了藏神期。”魏探说罢这话便看向众人,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两人的修为倒是有可能叫她中招,也就是说这两人其中的一位很有可能是掳走欢喜的人。
“不过此地到底是蜀山的地界之内,我等还是需要向蜀山打个招呼。”莫问想了想道,“走吧,去一趟蜀山之后再做行动。”
几人点头应允。
对于修习侠道的蜀山,葭葭也并非第一次来了,如今再看,或许这近两百年的光阴当真不是虚度的,没了当日第一回来蜀山之时的感慨和激动,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群蜀山的少年修士迎风舞剑。
在大堂中等了片刻,时任蜀山掌门的杨显文才姗姗来迟,大抵是近些年甚是不如意,脸色发青,陪伴在他身边的杨东援,早没了当年刁蛮任性骄若花朵的模样,只是抿着唇,冷着一张脸看着众人。
杨显文便是心头再不舒服,对于莫问,这位昆仑执法堂首座也不会怠慢,客套而生硬的邀请他上座,待得莫问说明了来意,杨显文点了点头,道:“没什么问题,不是什么大事,我着人带你去寻……”
话未说完,便见自殿外走入一位俊秀风流的修士,眼角含笑,望之可亲,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在蜀山春风得意的钟步归,他手里摩挲着无极剑,上前行了一礼,而后看向葭葭等人:“这领路之事我来做便是,掌门不若先回去吧!”
杨显文青着脸,一言不发看也不看钟步归便离开了,而那头的杨东援瞪向钟步归,眼中满是哀怨,她本生的极其娇艳,如今冷着脸的模样倒也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楚楚之姿,只是可惜,纵然这姿容极美,钟步归却只作未见。多情又寡情,钟步归实是个这样的人。
在座的没有谁是傻瓜,不约而同地不去提昆仑的掌门杨显文,跟在了钟步归的后头走了出去。
“你们的来意我都清楚了,也知道是那位会通神的女修被人带走了。”钟步归说道,“但是若当真照掌门所说,贸然前去,这是蜀山的地界,那段氏一族又在蜀山存在了近十万年了,要藏一个人还是容易的很。”
他这话说罢,倒是与他多年的老对手顾朗第一个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确实是那段氏一族的人带走了欢喜?”
“可能性极大。”钟步归点了点头,“据钟某所知,段氏一族有一仙器,名为无极皇道图,但因着几万年一次妖兽大战,据说染了邪性,一直不得使用,这也便罢了,左右无极皇道图虽是仙器,对藏神以下的修士并无什么大用。但是如今修真界不同往日,飞升有望,所谓的藏神亦不过是踏向飞升的起点罢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修士得以步入藏神。那么这无极皇道图祛邪便迫在眉睫了。所以钟某觉得倒是极有可能是段氏一族下的手。”
钟步归说罢,莫问便皱着眉开口了:“他们既有此需求,光明正大来我昆仑便是,何必如此,如此,呃,偷偷摸摸的呢?”
“这钟某便不知道了。”钟步归说道,“段氏一族虽是依附我蜀山而存在,但严格来讲于我蜀山漫山遍野的剑修来说,他们更似是异类,与我等亦不过明面上的交情罢了,所以贸然前去,你等不一定能寻得到人。”
“那钟道友的意思是……”莫问皱眉,好歹也做了许久的执法堂首座了,钟步归突然开口将蜀山的龃龉讲了出来,必然有他的用意,“不妨直言。”
“爽快!所以钟某喜欢与聪明人做事。”钟步归抚掌而笑,眨了眨眼,“几位也算身处昆仑权利中心的人,应当知道昆仑太大,处于其中的人有时候颇有几分身不由己。同样的道理,我蜀山也不小,段氏一族于我蜀山来说依附是远远不够的。这一回,钟某自当竭尽所能替你们寻回人,只是到时候,若有需要,几位也当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钟步归说罢,言笑晏晏的站在那里,似乎笃定了众人不会拒绝,枭雄之姿,已端倪初显。
第七百七十一章 品剑
“段氏一族所在便在蜀山之下,自带一座药山,药山之中所植的多数是用于行幻术之效的灵植,偶尔有不小心的修士跌落其间,也会遭了重创。不过,每一回段氏的修士都会将那些误入其中的修士送出来。”钟步归说罢,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又道,“不过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什么,或者是有些修士因好奇之心特意进入其中的吧!只是每每都是空手无归。”
而后不看众人的脸色,钟步归又正色道:“所以,便是我等蜀山修士对段氏一族的实力都不是很清楚,这一族仿若与世隔绝一般,不为外人道也。”
这么难?葭葭蹙了蹙眉,很明显,照着钟步归的意思,要救欢喜可谓难度不低。
众人沉默了片刻,还是顾朗先开口了:“段氏一族藏匿厉害是不假,但要在蜀山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你等当真丝毫不知?”
昆仑、蜀山这样的庞然大物会当真允许一个不知底细的修真世族在这里生存近十万年,这明显当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会是他的对手,而不是他自己,就如顾朗虽说很不喜欢钟步归,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人品都是如此,但是即便这样,有些时候,对钟步归的举动和意思,他也往往是最了解的。
钟步归笑了笑:“自然不是,我蜀山亦有我蜀山的方法。若是想要灭了那段氏一族的话是不需要什么手段的,但是我蜀山并不想这么做,段氏一族虽是隐世不出的大族,但是实力犹在,灭其一族,总是非我所愿的。”
“所以你们是想让段氏一族的依附蜀山便成真正的属于蜀山?”顾朗一语道破。
钟步归点头:“凡人有句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便是这个道理。我带几位去见李师祖,随我来吧!”
这个被钟步归称为李师祖,又为蜀山排位最高的李姓真人除却李忘真当真不作他想。对于这一位蜀山真人,葭葭可谓是印象深刻,剑术极为高超,剑修对他的评价更是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看遍蜀山万千剑修,不如独看李忘真一人。”蜀山剑法的精髓尽在李忘真的三尺青锋之间。
跟随着钟步归来到了李忘真的住处,这位受蜀山上下敬仰,门派声望第一人的剑修所居之处却是普通至极,不过一座茅庐,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应当说是朴素才对。
他一个人身着宽大的袍衫,静静的坐在屋前,阖眼,似是在冥思一般。
只是他双目虽合,心眼却开,几人不过方才见到他,他便闭着眼,微微颔首:“几位来啦!”
以李忘真的辈分,便是秦雅在此,都要尊称一声“李真人”,他们几位自是不敢怠慢,连忙行礼。
坦然受了几位小辈的一礼,李忘真这才睁眼看向众人:“坐吧!”
衣冠讲究至极的钟步归却似是早已明白了一般,当下含笑着一撩衣袍席地而坐,葭葭等人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当真有几分以天为被地为席的感觉。
“你们的来意我都知晓。”李忘真说着点了点头,又道,“放心,定会将那位会通神道的女修安然带回。”
李忘真一边开口,一边将眼前的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开口道:“你们几位都是此一辈中的英才人物,各有千秋,此事急不得。既然来了,老夫有一不情之请,不若让老夫看看你等的实力,如何?”
“李真人这是何意?”与葭葭等人对视了一眼,莫问率先开口道,此行以他为尊,自是应当万事他出头才是,更何况眼下并非只有他与葭葭等人,他们几位也能算是同僚,当年一同出任务也不止一回两回了,可是眼下除却他们之外,还有十多位执法堂的后进修士跟来,如此多的人,也不知李忘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忘真并未立刻回答莫问,而是目光飘向他们身后跟着的十多位执法堂后进修士,这十多位修士,修为最高的也有出窍期了,低一些的便在元婴后期,放眼神州虽然可以算得第一等的修士了,但是眼下在这几人面前却是实打实的后辈。
“放心,我蜀山昆仑世代交好,只是切磋论道罢了,不必紧张,几位难道不想看看我蜀山剑法的精髓?”李忘真淡淡的话语也令得那几位身后的修士愣了一愣,蜀山李忘真的剑法,百闻不如一见,跟来的十多位执法堂修士都是不折不扣的剑修,可想而知,李忘真的剑法对他们而言是多大的诱惑。
莫问想了想,他自己便是剑修,自是明白了李忘真此言的份量,终究还是点头了:“也罢,你等便在后头看着吧,便由我几人与李真人过招便是。”
那十多位执法堂后进修士当下大喜,退到了一旁,李忘真见状微微颔首:“尔等修为剑法早已成型,不是那等金丹以下的小修士了,所谓偷师自然还算不上,但凡有多少领悟,皆在众位自身了。”
说罢,李忘真便起了身,虚手一晃,长剑已然在手:“来者是客,我蜀山也当尽地主之宜才是,步归,你先来。”顿了一顿,李忘真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道,“不得藏私。”
“是。”钟步归说着起了身,也不含糊,将无极剑横到了胸前。
葭葭等人见状连忙退到了旁边,对此,即便她并非剑修,蜀山钟步归的能力当世却也没有几人敢置喙的,她修为低微之时也见过几回,但彼时她阅历眼力都还尚浅,或者说,钟步归的真正实力或许还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如今面对李忘真,葭葭也自忖,李忘真这等的修士没必要诳几个后辈。钟步归也自然不会藏私,这等的对决,可以说不但于剑修来讲是难得一见的,于她这等普通修士亦是如此。
这般想着,葭葭便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朗与莫问,但见便是他二人目中都露出了几分惊喜,魏探更是叹道:“不想来蜀山竟有这等意外之喜,倒是妙事。”
似是察觉到了葭葭的目光,魏探回头朝她笑了笑,主动解释了起来:“于剑修来讲,每一柄剑都截然不同,作为天下享有盛名的剑修,钟步归亦是如此,但若要真正看透钟步归的剑法,委实极难,因为此人太过复杂。”
第七百七十二章 操控生死
得了个太过复杂评论的钟步归浑然不觉,只是笑了笑,虚手一晃,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正面对上了李忘真。
对于李忘真的想法,钟步归心中也能猜到几分,自从上一回见到昆仑后辈的后劲十足之后,李忘真回来便在此枯坐,一连数月,若非要紧之事,不离此地一步。即便他自认自己资质不错,但与李忘真相比却是还有一定的差距,不管是阅历还是悟性都远非如今的他所能比的。他所能作的,便是猜测拿捏李忘真的心思,以己度人,到李忘真这个地位的修士眼界自非常人所能相比的。上一回见到昆仑后辈,自然难免有所想法。
钟步归含笑着心忖:我蜀山虽有暂避风头之举,但事实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自钟步归脚下开始,灵气如有实质的自四方开始向钟步归聚拢。
钟步归手执无极剑,无极剑柄处的太极鱼发出一道清透的蓝光,此情此景,不得不说当真有几分赏心悦目之感。
“我有预感,李真人今日突出此言,定是要做一件大事。”顾朗皱了皱眉,也说不清楚这种直觉来自何处,或许是一种剑修的本能。
蜀山剑诀的招式在钟步归手中徐徐展开,剑修观剑自然会至细处,而葭葭作为一个真修来讲,便只能从两人对招形势的缓急上看出一些端倪。
就譬如初时钟步归与李真人二人对招,起手三招不过试探,试探之后,钟步归率先出手,从试探之时的轻缓变为压顶之势的剑招,二者之间毫无链接,剑势突变,快到便连观者也有些措手不及。
但李忘真只是默默的退后了一步,轻松的便接住了钟步归手中的剑势。
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就葭葭所见便已发现了一些东西。
还不待她说话,身后的魏探开口了,他与葭葭作为在场唯二的两个非剑修,在观剑修斗法之上,不得不说,还是有着一些共通点的。
“此人变换招式或快或慢,都并不需要任何的缓冲,这实乃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天赋。”魏探叹道,“有这等天赋,他能于万千剑修中脱颖而出也不奇怪了。”
说罢这话,葭葭与魏探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看向顾朗,顾朗并未回头,却似是发现了二人的目光一般微微颔首:“我等少年之时交手,这一点我感觉尤为深刻。”作为多年的老对手,可以说,钟步归这变换招式快慢缓急之上的头疼感,顾朗是体验最多的。
“我承认这当真是不错的,但是要赢李真人,仅仅如此的话是还有些难度的。”莫问接过了话头,微微摇头,目光转向游刃有余的李忘真,不禁一个念头划过心间:难不成钟步归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对上李忘真毫无胜算,只是纯粹为了将自己的实力展现一番给众人看看罢了?
似乎是看出了莫问心中所想,顾朗蹙眉看向李忘真与钟步归二人,淡淡的开口道:“我二人少年相识,斗法过三十一场,其中有输有赢,但即便是开局对钟步归再如何不利,他也会想办法来赢我。与人斗法,他从来只为一个‘赢’字,这次,也不知会不会破这个例。”
虽是感慨的语气,但从顾朗的话中,众人还是听出了几分顾朗的想法,钟步归此人不会轻易认输,既然如此,面对李忘真,他当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法去赢过李忘真呢?
多说无益,众人还是将目光转向了场中,蜀山有七宗剑法,对应金木水火土冰雷七大灵根,每一种剑法都有一种灵根与之对应,可以说这七宗剑法一直都是蜀山长久以来存在的基石,也因着这七宗剑法每一种都委实极秒,蜀山创派剑修天纵奇材,蜀山后辈修士啃了几万年的老本依然能与昆仑并列世间正道两派。
但这些都是世人所见罢了,也不过是众多蜀山修士所能接触到的剑法而已,如钟步归这等手执无极剑的下任掌门,所掌的剑法定然不会那么简单。至少他所使出的剑法,看着并不属于任何一种七宗剑法中的一种。
而葭葭曾经就有幸目睹过七宗剑法之一的沧雷剑法,说到沧雷剑法葭葭眼中闪过了一丝怀念,人称七宗剑法之霸。当时一剑西来,诛仙台上飞沙走石,当年的顾朗静静的站在诛仙台之上,转圜三尺青锋,九幽十二剑,一剑出而众生俯首,那是九幽十二剑成名的地方,也是顾朗第一次在天下人面前肯定自己。而七宗剑法之霸的沧雷剑法彼时便是九幽十二剑成名的垫脚石。
那一段时日,不知有多少数十年修习沧雷剑法的修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顾朗,于剑修来讲,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但偏偏顾朗所行,每一言,每一行都挑不出毛病来,到最后也只能生生受了,所谓技不如人而已,没什么好讲的。
钟步归淡淡的划着手中的长剑,还是那样时快时慢的变幻着手中的招式,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朗终于轻叹了一声,开口了:“他使得其实还是七宗剑法,但又有别于一般的七宗剑法,人修不可能同时拥有七种灵根,但每种灵根所对应的剑法轻重缓急都不相同,譬如水者至柔,自是最慢的,雷者至刚,自是最快的,用七宗剑法之皮,转圜而成新的剑法,这便是他自己的剑法。”
但凡如今天下说得上名号的修士没有谁是真正依靠着上古修士当年的功法秘籍闻名于世的,无一不是经过雕琢,自改而成新的招数。
“但是即便如此,要胜过李真人,几乎还是不可能的。”莫问摇了摇头,微微蹙眉,看向从始至今,未曾离开过原地一步的李忘真,还是二者之间修为相差太大了,李忘真此人于他们来讲,眼下更似是一座高峰,难以望其项背。
“且看着吧,高手之间的过招不到最后谁也难以料到结局。”顾朗答道,同时双目也紧紧的锁定了钟步归,不放过他任何的一举一动。
还是那样或急或慢的变幻速度,久而久之,竟叫人看的有些乏味了,身后修为不到家的元婴修士已明显开始叹了起来,他们来此可不是想看钟步归这等或急或慢的招式变幻的。
葭葭抬头,不可否认的,便连她自己也生出了几分不耐,抬头看了看天:已然四个时辰了,钟步归言笑晏晏,似是并不着急,还是那样的动作,一点也不管旁人看的如何乏味,只小心翼翼的应付着李忘真。
李忘真守了四个时辰,似是也终于摸透了钟步归的脾气,有意将这场乏味的剑法比试终结,终究是上前一步,准备改守为攻了。
便在李忘真出手的那一刹那,一直言笑晏晏的钟步归蓦地没了笑容,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葭葭本能的觉得似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般,但是还不待她有所反应,便看到钟步归就这么突然长剑一竖,葭葭只觉眼前一花,不过一瞬而已,再看时,却见无极剑已然停在了距离李忘真胸前不到一指宽的地方,而李忘真的长剑还在无极剑之下。
这情形看的众人一惊,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钟步归刺到李忘真,李忘真的长剑来不及出面阻挡,还是钟步归并未刺到李忘真,李忘真及时向后跃了过去。
第一反应之后,莫问伸手一指,指向李忘真的脚下,因一连对战四个时辰,李忘真未曾离开过一步,泥地之上早已衬出了李忘真的脚印,而眼下那脚印分明是向后退了一步,这模样到似是钟步归长剑袭来,李忘真及时躲避,终究还是钟步归棋差一着。
不过具体如何,还是拥有一双瞳术的顾朗看的最为清楚。
“是也不是。”顾朗答道,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钟步归用四个时辰的节奏变幻令得李忘真渐渐适应了那等节奏,待得他终于出手的那一刻,李忘真守方的节奏被打破,钟步归当机立断出手奇袭,若是李忘真还是那般守着的话,钟步归那一剑应当已然刺到了李忘真。事实上,便连李忘真也有所无法反应过来,伸手的长剑还来不及阻挡。”顿了一顿顾朗长叹了一声,又道,“然而李真人果真阅历经验非我等所能比的,那一刹那,长剑来不及阻挡向后退了半步,巧巧的避了过去,这一退,更似是一种高阶剑修的本能。”半步的距离委实足够。
钟步归见状,笑吟吟地收了无极剑,上前抱拳一礼:“师祖果然厉害,步归甘拜下风。”
李忘真踟蹰的看着钟步归的举动,有些吃惊与错愕,半晌之后,嘴角之上也浮现出了几丝笑容,微微颔首:“不错。”
得了这一句不错,钟步归坦然的行至一旁站定。
葭葭也有些不敢置信,于斗法节奏的掌握之上,钟步归实是她所见修士中第一等的存在,或者说真正可怕的还不止于此,真正可怕的是钟步归从一开始便挖了个斗法之局,似是一开始便见识到了斗法的走向一般,所有的一切斗法节奏,尽在钟步归的掌控之中。
这有些可怕,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可怕,一般来讲修士的厉害之处都是能讲出其中一二的,譬如顾朗便以霸者著称一般,但是如今钟步归的厉害之处却总叫人有些难以言明,似是看透了他的真正实力,又似是没有,很难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复杂”二字最好体现钟步归的特点。
钟步归斗法过罢,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在顾朗与莫问开口的刹那,葭葭眨了眨眼,竟是突地身形一动,行至了李忘真的面前,抬手一礼:“李真人请赐教。”
李忘真却并未似是刚开始那样点头应允,而是眯着眼睛打量起她来,半晌之后,开始道:“你的话以速度见长,手握空间灵根,又有补天劫手在手,但即便如此,你于我交手并无任何益处。”
葭葭愣了一愣,一时有些不能反应过来。
李忘真轻叹了一声,终于道:“我今日之举,是为自己,也是为尔等。我如今剑法已至修为桎梏,无法继续提升,是故找你等小辈来切磋一二,同时尔等小辈也可自我的剑法中悟出一二。但是于你来讲,并无任何益处,不过,”李忘真轻轻蹙眉,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钟步归的方向,“你有一招,在那日地龙飞升之时,使出的那一招,似是流年偷换,我很想再看一看。”
说罢这话,似乎是怕葭葭不答应,李忘真又道,“我蜀山有名女弟子,名叫叶贞,虽近些年不在蜀山,但是当年听闻诛仙台之上你与她斗法,使过与那一招相同的招数,只那一招,你且对我使来瞧瞧。”
破碎虚空?葭葭蹙了蹙眉,可以说目前破碎虚空的功法是她保命之符,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愿意轻易动用,而近些年来,虽然每每遇险,但是凭借空间灵根的身法与补天劫手,她似乎并未遇到过难缠的对手。事实上这两样,一进一退,空间灵根身法之妙,天下没有几人能当真捉的住她,而补天劫手的威力与天劫同出一道,并不小觑。这一退一进,一攻一守,足以让她笑傲群雄了。
但是眼前这两样让她自豪的东西,似乎李忘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反而对她的破碎虚空的功法有几分念念不忘。
“令容颜不老的修士瞬间转老,这等功法委实玄之又玄。高高在上,放佛操控住了修士的生死一般。”李忘真双目微亮,“于他们来讲,我皆可能有所授益于他们,但是于你来说,你这功法便是我自己都无什么把握能给予你一些益处,你可愿对我使一使那一招?”
这般光明磊落的话语反倒令葭葭无法拒绝,点了点头,一步挪出,抬手便是一礼:“敢不从命。”(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三章 旧事重提
说到破碎虚空的功法还是来自于玄灵,据传这是上古拥有空间灵根的修士所拥有的功法,如今能被收录在名无宝殿之内,让她阴差阳错得以获取,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机缘。
这已是当世独一份的存在,其实细细说来,她步入修真界,除却初时的不顺遂之后,自此以后,她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了。
思索了片刻,葭葭正要动手,便听丹田之内的玄灵嚷嚷了起来:“葭葭,你且试试。那个李忘真并非是狂傲之辈,他既然有此要求,那么必然已是有所应对,你且使来看看,瞧瞧他是如何应对的。”
葭葭颔首,双目紧紧的盯着李忘真,不错过他任何一丝分毫的举动,脚下一动,无锋剑微微震颤。
沉默相对了半晌,终究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一步迎上,她自忖自己身怀空间灵根的秘计,若论天下至快,应当没有人能够敌得过她。
心念一动,空间灵根的功法由此展开,自脚下展开一片奇异的空间,由此开始,空间之内,生命流逝皆在她的掌控之中。这是原本葭葭心中的打算,只是这打算却没有全然按照她的想法来。
前一刻还在原地的李忘真已然不见了踪影,这一片空间之中除却她之外,空无一人,原本平静的心境自使开始不平静了起来。这还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前一刻还在原地的李忘真居然不见了。
葭葭慌忙向四周望去,这一片奇异的空间之内,时间空间由她来调度,那么这一片空间之外呢?
察觉到周围一丝奇特的灵力波动,葭葭慌忙向着波动的来源望去,却见李忘真正站在那里,双目含笑的忘了过来,而他所处的位置却在自身所控的空间之外。
“这个李忘真果然不同寻常!”丹田之内的玄灵已然察觉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纵使如此,谁也无法说他个不是来。
破碎虚空的功法端妙无穷,然而再厉害的功法也有破绽,就如人无完人一般,这是无法避免的,破碎虚空的破绽就是葭葭自身所能掌控的这一片空间。
但先时破碎虚空每每得手,因着此等功法委实匪夷所思,她又出手突然,可以说是在众人几乎毫无防备之下突然使出的,但是现在,虽说李忘真本人而言,只听过一回,亲身经历过一回而已,但他实是世间第一流的修士,不过体验了一回,便摸出了其中的大概,竟将葭葭所能掌控的空间拿捏的分毫不差。
这等手法,即便身为他的对手,葭葭自己也不得不赞服果真厉害。
破碎虚空也有破绽,受葭葭自身修为手段的约束,破碎虚空的功法也是行之有度的,她所能作的,便是尽可能的放大这个自身所能掌控的空间,进一步缩小破碎虚空的破绽。
“李忘真的身法不可能比你更快,他能躲过你这一招破碎虚空,凭借的是多年功法的本能,在你动手的那一刹那,他已然预料到了你出手的时机与位置,甚至之前经历过一回破碎虚空的功法,他准确的预测出了你所控空间的范围。”玄灵叹道,“果然比你多活几千年不是盖的,你莫听着简单,要做到这两点,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人。”
说话间,葭葭的丹田开始刺痛,破碎虚空是一等一的大招,所需的灵力支撑自然非比寻常,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葭葭几乎已经遇见了结果,四周的灵气疯狂的冲向体内,垂下眼睑,以低头掩饰住了内心所想。
五感过于常人的葭葭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忘真的身上,自丹田之内,混沌遗世之中抽取的灵力涌遍全身。
刹那睁眼,时光流转,突然发动,就在李忘真微带错愕的神情中,将他纳入了自己的这一片空间之内。
这一片是由她所掌,也是由她而始,所有的一切都要取决于她的心念。一念起而天翻地覆,一念动而覆水难收。
时光开始在李忘真的身上流转,发丝呈白,李忘真双目微闪,就在阖然老去的瞬间,指尖一道剑气倏忽射向葭葭,似是一种本能的反抗,若在平时,这一道剑气根本不可能近到她的身边,可是眼下,连发两回破碎虚空,其实第一回之后,她早已没了能力发动第二回了,若非自身带混沌遗世这样的异宝,她早已认输了。而现在,凭借着混沌遗世中的灵力,她勉强发动了第二回,已是强弩之末,周身上下,肉体已臻极限,看着那剑气袭来,她本能的想要躲开,身体却根本不受使唤,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剑气袭来,自肩头穿过,肩膀处的刺痛感袭来,也就在感受到痛楚的瞬间,那一片空间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李忘真站在原处,还是那幅模样,似是并未受到过任何伤害,只是面上的神情却是凝重不已。
顾朗上前,自手中取了两张九转回春符箓,贴上葭葭被剑气所伤的肩头,伤口处暴动的剑气在回春符箓的作用下逐渐消失不见了踪影,修士的表皮总是比凡人要强上许多,更遑论是葭葭这等出窍后期的大修士,没了暴动的剑气,肩头处的伤口自动愈合,不多时,已然只剩一条浅浅的伤疤。
方才那一记李忘真出手,虽是出自本能,却也有意避开了要害,他本就无伤她之心,葭葭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也在此时,突然生出了与几分钟步归相似的感觉:一种难以下咽之感,似是明明可以巧借各种方法来赢过李忘真,但是最后却仍不敌李忘真多年的战斗本能。换句话说,这是李忘真几千年的经历阅历所致,已深入骨髓,亦成为他保命的一种手段。
果然是蜀山剑侠一脉曾经的传功长老,恐怕此人所经过的斗法战斗之数要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似是沐浴在战斗中而生的修士一般,可谓天生的战修。
“我倒是忘了,你身带混沌遗世,确实有能力连发两次那等流年偷转的功法。”李忘真轻叹了一声,“果真是我疏忽了,混沌遗世是天生的神器,除却神器的本能,催促灵植生长,本身也是一方灵力之源。一点疏忽,是故便逃不过第二回的功法,此一点是我落了下乘,你能当机立断,及时动手,此果决之才。”
“李真人说笑了,即便中了这一招,却依然能在流年将近之时出手,这才令晚辈佩服。”葭葭低头道,技不如人而已,承认便是。
“你已很是不错了。”李忘真微微颔首,郑重其事的上下端详了一番葭葭,又道,“此一招,所需领悟之能直上九墟,玄之又玄,要领悟已是不易,更何况使来?今日老夫若有一个不小心,恐怕亦会中招。”他说着,又道,“只是此招太过厉害,一旦出手,灵气透支是必然的。若无十成的把握,万万不要随意出手,否则便会出现方才那种情况。”
“前辈所言,晚辈铭记在心。”葭葭低头谢过。
“还有,”李忘真蹙了蹙眉,似是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老夫觉得你这一招损耗灵气如此之大,大抵也是因着所控空间无法完全自由掌控的关系,若是能将空间大小,来去方向自由掌控,想必要好得多。”
“真人这是何意?”葭葭本不是笨人,被李忘真这一指点,颇有几分茅塞顿开之感,隐约似是抓住了什么。
李忘真却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无什么空间灵根,你自己领悟吧!”
说罢这句话,他便不再看向葭葭,而是将目光转向顾朗、魏探与莫问三人,目光在三人间徘徊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莫问,你这剑法我便不讨教了。以谋算而生的剑法,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比的便是剑心,光观他人对决,便能让你每每有所进益,老夫也不想与一个小辈比剑心,不如我二人便算了吧!”
这话一出,莫问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点了点头:“好。”
似乎此话也正是莫问心中所想,并不惊奇,只是双眉有些微皱:直觉李忘真想要做些什么,他要做的事未必对昆仑有害,却对蜀山一定有利。
他莫问不只是一介昆仑剑修,更是如今执掌执法堂的首座,所行所思自是要比一般人更多一些才是。
说罢莫问,李忘真又将目光掠到了顾朗与魏探身上,虽是将目光放到了这二人身上,但便是一旁的葭葭也明显察觉到了李忘真对顾朗更有兴趣,但他目光逡巡二三之后,开口唤的却是魏探。
“魏探,下一个便由你来吧!”
而顾朗已然手握上了刚得的仕魔剑,他这一开口,稍稍错愕之后,便将手自仕魔剑上移开了,目光转向魏探。
魏探笑了笑,似是也没有预料到李忘真会突然点他的名字,却是错愕之后,便提步踏了出去,行至李忘真跟前行了一礼:“见过前辈,晚辈可能不如前几位那般厉害,恐怕要将前辈失望了。”
“我知道。”李忘真点了点头,“你本不是以斗法见长,不必自谦。你靠的是这里。”李忘真说到“这里”二字之时,意有所指的点了点脑袋。
魏探面上笑容不变,还是一脸的坦然:“我昆仑的智囊团还要数诸星元诸真人,并非魏某。”
“若无诸星元,昆仑上下还要依仗你这个活卷宗。”李忘真答到,“养蜂传讯的秘技,掌控了昆仑绝大的机密,在外不知多少魔道修士,东海邪修想捉了你回去严刑拷打,但你如今不是依旧好好的活着么?李某闭关数百年,错过了如许英才辈出之时,只一出关,听闻你的事迹,却万万不敢小瞧于你。”
“魏某并非没有中过招。”魏探笑了笑,似是自嘲,又似是别有他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头欺霜赛雪的白发,“这便是当年那一次中招留下的,若非我昆仑修士相救,魏探早已化为一抔黄土了。”
“此事我倒是亦有所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李忘真面上笑容不减,似是在取笑,只是这取笑看的昆仑群修连连蹙眉。
这件事可以说是魏探的一条旧伤疤,并非那等可口口相传的风流韵事,他们虽与李忘真接触不多,却也知晓李忘真这等修士无论心计、能力皆是当世第一流之人,揭人旧伤疤随意结怨之事,倒不像是他这样的人会做出来的,所以众人看的万分奇怪,既心中替魏探忿忿不平,同时也对这位方才生出几分好感的前辈真人多出了几分不满。
而他们在这头不满,那头被揭了旧伤疤的魏探却并无太大的表示,只是耸了耸肩,笑了出来:“前辈有何要求,不妨直说吧!”
“好。”李忘真点了点头,开口说的话却有几分风马牛不相及,“我昆仑蜀山同为正道修士,相交的不在少数,李某在昆仑也有一位挚交多年的好友,他手执昆仑天机殿,也算昆仑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方青竹!
李忘真这么一说,再联想到他的年纪,那么整个昆仑只有一位能符合他所说的特点,那便是上任天机殿之主方青竹。
“天机殿的传承乃是昆仑一等一的大事,但修士祸福,便是天机神算也难以预料,天机殿之主绝不能空缺。”李忘真似乎还在说着一些丝毫不相关的事情,“也是昆仑之幸,他座下有名姓燕的女弟子乃是诡道不世出的奇才,年纪轻轻便掌他八分真传,也算昆仑之福。闭关之前,我曾收到过几封他的传讯,约定待出关之日,再叙旧话,只是没想到几百年的光阴于我不过双目闭合之间,于他却早已湮落尘埃。这是你昆仑的事,即便我二人是多年的好友,此事我也不便多过问。”
李忘真虽是这么说,但如他这等修士怎会察觉不到其中的诡异,也明白此是昆仑内部之事,他不便过问。
就在他说了一堆看似毫不相关,叙旧之话之后,李忘真忽地话题一转,开口了:“那几封传讯之中曾经提及,他遇到一位过目不忘的少年修士,资质不凡,很是动意。第一个问题,李某便想问,你的师尊到底是谁,你与燕锦儿到底是师徒还是师姐弟?”
第七百七十四章 福泽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谁也没有想到了李忘真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这等近乎可怕的秘事。
昆仑众人一时有些不能回神,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二人,便是他们这些在昆仑朝夕相处的同僚都无人去怀疑,不成想,李忘真不过仅凭三言两语的几句,纵使不知其间几百年的事情,他都能一语说出这等令人惊悚的秘闻。
魏探沉默了良久,虽然还未曾开口,但这沉默何曾不是一种变相的回答?
许久之后,魏探终于开口了:“昆仑典籍名册之上,我是燕真人的弟子。”典籍之上是燕锦儿的弟子,那么典籍名册之外呢?恐怕就是另外一种含义了。
“我明白了。”李忘真点了点头,如他这等修士,一句话便已然能猜测到好多事情,而后顿了顿,李忘真又道,“你也解了李某多年的困惑。第二个问题,你当年受内伤,牵扯到了一个名叫林萱的女弟子。此个中细节我便不细问了,但就我所知你自入道以来便颇受天下不少修士的注意,想要对你打主意的修士不在少数,为何金丹时期会突然遭受重创?那一次受伤是否与昆仑内部,天机殿有关?”
这话一出,几人更是呆怔不已,葭葭更是心中感慨莫名,彼时她还只是个普通的杂役修士,就这么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去了秀阳峰,也是在那里遇到了魏探等人,更是亲眼看到了林萱被人带走的那一幕,冥冥之中,竟似是早与昆仑内部高层有了接触一般。真真是世事难料。
当时她初来异世,所见到的修为最高也不过是个筑基修士罢了,第一回见到金丹修士,当真是紧张又害怕,彼时抬头一见,见到的是一个白发如霜的冷面修士,第一眼的印象,葭葭在内心为他下的评判便是唇薄寡情。
“燕锦儿结婴之时极为不祥,有人传她泄露天机太多遭了天谴,而你又在几乎相差不多的时间内遭受重创。我与方青竹曾是多年的好友,虽因着我二人并非同门,不好出手,但是与他相关的二人接连出事,是否是天机殿之内有人动的手?”李忘真说到,同时心有感慨,“他虽身死,早已飞灰烟灭,但李某在力所能及之时,能帮的总要帮上一帮才是。”
“此事晚辈并不知晓,当时我亦身受重创,性命危在旦夕,自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管其他的事。”魏探答道,这个理由足以说服众人,那一头白发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但是这说服的众人之中并不包括李忘真。
“李某与方青竹相交多年,得了他如此赞许的修士,而且还是一个少年,你必有你不凡之处,练气筑基之时都能安全无虞,到了金丹,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弟子便能叫你中招?那个林萱的背后是否另有他人?可与天机殿有关?”李忘真反问,而他的意思更是明显,他在怀疑这一切都与天机殿之内的人有关系。
“此事昆仑早已公之于众,前辈若是不知,随意一问便知。”魏探虽是态度诚恳,但言语之中的推却之意却很是明显,似乎一点也不想要李忘真插手此事。
李忘真蹙眉,盯着魏探看了半晌,忽地失笑了起来:“看不出来,倒是有几分气节。”竹者,傲骨也,方青竹这等名字其中所蕴含的意思便是铮铮傲骨,只是这位多年的老友,自己恐怕也并未全然做到身如青竹,倒是座下的两位弟子,一位女弟子洒脱不羁,狂傲世人,一位男弟子傲骨更甚,甚至比之方青竹,更是一块难以下手的骨头,那什么林萱之事,多半也是故意为之,只为引出天机殿背后之人。这样的人,有耐心,有毅力,更寡情,天机殿若是交到他的手里,那当真百年之内不必再愁了。
外人看来日渐衰微的天机殿,恐怕并非如此。
而魏探话里之意便是此事是昆仑的家务事,他一介外人,就不必多管了。
魏探既然拒绝,李忘真自然也不会上赶着继续为之,只是笑了笑,又道:“好吧,你既心中有数,我便不多问了,回去吧!只是老夫先前所言,一直奏效,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可随时提出。”
“多谢。”魏探抬手做了一礼,转身行至了一旁。
这次除却葭葭等人之外,跟来的都是莫问亲信,有莫问在,自是不必担心乱传,若是连亲信的修士都约束不好,那莫问这个执法堂首座早被人拉下来了,而那头,钟步归是个聪明人,见状微微颔首,只低笑道:“今日钟某什么都不曾听到,若是尔等不放心的话,不日我蜀山出手对付段氏一族的事情众位也尽可拿捏在手,互相拿捏,那想必再放心不过了。”
与魏探说罢,李忘真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顾朗,毫不掩饰双目之中满满的兴趣之色:“顾朗,老夫自上回一见你自身所立的剑冢,便深有体会,昼夜不敢或忘,冥思苦想了数月,却依然毫无所得,今日一见,倒是心中有了几分不同的想法,要不要来试上一试?”
顾朗低头,看向手中的仕魔剑,伸手微微安抚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前辈如许大能,何必再看一遍顾朗的剑冢呢?我师妹不过对你使过一回那等偷转流年的手段,您便摸出了其中的大概,顾朗的剑冢,您想必也早已参透了其中之能吧!既如此,我二人还拆招作甚?比就不必比了吧!”
在魏探之前,顾朗明明还是一副想要与李忘真比划数招的模样,当时手都已覆上了仕魔剑,眼下却突然开口拒绝了,着实令人费解。
“前辈经天纬地之大能,我等小辈没个几千年的功夫,谁也不敢说能够及的上您。三言两语,一点端倪便能看穿我昆仑不外传的秘事,这等能力,天下几乎无出其右,您在与我等比试之前想必心中也早已有了谋算,不如且说来听听吧!”
“顾朗,你这是何意?”一旁的钟步归皱了皱眉,一脸不解的看向顾朗,葭葭见他面上惊愕表情不似作假,竟是连他也不知道李忘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忘真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轻叹一声,看向众人,忽地叹道:“数月前,李某见昆仑后辈进退有据,少年英才层出不穷,又有云开书院那等第一流的修士培养之地,深感我蜀山后辈若仅靠当年祖师爷留下的七宗剑法,早晚会有湮灭的一天。”
“世间万物,莫不如此。强者为尊,这是修真界的规则。李某如今数千岁的年纪,想想同辈修士,妙无花身启云开书院造福众人,小辈中秦雅享天下声名,将出《神州游历录》造福世间修士,我蜀山修士于这点之上怎能够无动于衷?”李忘真笑了笑,又道,“苦思数月,李某亦有所得,结百家所长,有昆仑剑法的精髓,亦有蜀山剑诀的侠气,也自成了一份功法,准备福泽我蜀山后辈。方才我与诸位对招试了一试,发现确有几分可行。”
原来李忘真出言指点众人的背后便是试试他那新创的功法,就方才所见的寥寥几招,确实不凡。
“我这功法便不在诸位面前使了,欺负小辈,总不是明智之举。”李忘真笑着眨了眨眼,这个几千岁的老狐狸在这一刻倒是多了几分别样的趣色,“尔等都是这一辈修士的顶梁,如我等这些藏神修士飞升也不过多少年的光景,总有轮到尔等一开口震动四方之时。”
原来竟是如此,拿他们试了试新创的剑诀,这人当真是既叫人生出了两分怨气,又怨的不够彻底,只能深深受了。
“我等正道修士行事之间可以有心计,可以用手段,但莫忘了,正道正道,正与魔最大的区别便是在一个正字,行事之间还需谨记才是。我蜀山剑侠创派本为侠道,自要贯穿一个侠字,唯有心胸怀侠者,才有可能最终得逞大道。”李忘真感慨不已,似是他多年所得,不过虽是说给众人听的,但是大家都明白此一句是说给钟步归听的,钟步归要手段有手段,要资质有资质,大抵李忘真觉得唯有一个“侠”字,钟步归还缺三分火候吧!
而这位在蜀山上下声名赫赫的后辈也并未辜负李忘真的期望,当下点头:“步归明白。”
李忘真满意的点了点头,训诫完自家的小辈,又看向葭葭等人:“王道昆仑,霸者无匹,但这霸道之下,也莫忘初心,此是修士存在的初衷。”
众人连忙应是,可总觉得如李忘真这样的人会当真沉溺于在小辈面前做训诫之事么?这些话其实不用李忘真讲明,在场的皆明白,但是他特意提出此话,再联想到妙无花、秦雅与李忘真本人之举,几人总觉得似有深意。
但李忘真说罢便不再将话题放在这等事情之上了,而是收了长剑,提起了欢喜:“段氏一族不肯名正言顺的去昆仑求人,反而偷偷摸摸的将人带走,那么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那等通神太过危险,很有可能对那会通神道的女修有性命之忧。”
这话一说罢,便见昆仑几位修士面上染上了几分焦灼,李忘真摆了摆手,安抚住了焦灼的昆仑修士:“莫急,李某在这里与几位保证,定然还你们一个好好的通神小修士,只是此事必须全然交由李某来处理。”
“李真人,您当真有把握?”葭葭皱眉问道,不是她不相信李忘真,着实是事关欢喜,李忘真又亲口直言欢喜有性命之虞,由不得她不担心。
“你不必担心,我既然出口说了此话,便定然会替你做到。”李忘真说到,“若是不成,李某便将自己赔给你昆仑如何。”
“李真人,晚辈并非不相信您,只是看至交好友身陷囹圄,又有性命之忧,着实担心害怕罢了。”葭葭也知自己情急之下对李忘真提出质疑,这是对这位天下第一等修士的一种莫大的侮辱,只是事态紧急,有时候当真不是人人都能掌控的住的。
“我知此事,你不必解释。”李忘真点了点头,也并未再为难一个小辈,只是让钟步归带几位下去休息,自己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望着李忘真离去的背影,葭葭焦灼不已,看着葭葭焦急的模样,钟步归在前头带了一会儿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连道友,你且安心便是。”顿了一顿,钟步归又道:“人称君子一诺值千金,这世间一诺千金的君子可不止令师尊一人,只是旁人没得了这个名头罢了,我蜀山的李真人也是个一诺千金之人。”
看到葭葭略显愧疚的模样,钟步归叹了一声又道:“更何况,即便是着急也什么都不能做,难不成,冲入段氏一族直接寻人么?恕钟某直言,你那样恐怕非但寻不到人,而且惹急了段氏一族,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何等的事情,更有甚者,让那个会通神道的女修从此在世间消失也说不定。”
不等葭葭等人说话,钟步归继续说了下去:“或者尔等想偷偷摸入段氏一族寻人?且不说能不能寻到,便是寻到了,段氏一族两位藏神期的修士尽在族中,几位的能力自然不凡,但是藏神与出窍之间的莫大鸿沟,想必这世间没有谁敢轻易尝试吧!”
“更何况,段氏一族精通幻术,你一步进一步退,个中真假,如水中捞月,看不真切,便是顾朗身怀瞳术,也未必能看穿所有的幻术。我蜀山着人打入段氏一族用了整整三万年,便是如今的昆仑再厉害,在段氏一族的地盘之上,恐怕也难以行动,还不如将此事全权交给我李师祖好了。难做的事由他去做,尔等只需等着领人好了。”
今日也算是难得,钟步归费了不少口舌劝住了葭葭等人,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笑了起来,“不若这样,待得领回了那位女修,将段氏一族归为我蜀山所有,我等倒可以去段氏一族走走,亲身体会一番这幻术其中的奥妙,也算解了恨,如何?”
第七百七十五章 真假
钟步归突然提出此意倒是让众人皆是一惊,到他们如今这等修为,于此难免会有所心动,对于段氏一族这等传承许久的幻术,说不想亲身试试是不可能的,不过眼下一切却还以欢喜的安危为重。
不过坐立不安的等了两日,便收到了消息。
待得葭葭等人闻讯赶去李忘真那里时,已然看到欢喜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了,除了衣衫之上灰扑扑的一片,看着有些狼狈之外,不管是精神还是其他,都瞧着像是不错的样子。
看到葭葭,欢喜更是高兴的朝她挥手。
“你没事吧,可有人为难你?”葭葭上前一步,拉住了欢喜的双手。
欢喜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倒是眨了眨眼,似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脸上也多了几分歉意:“倒是让你吓到了。一开始我也害怕的紧,以为那些人想要作甚呢?结果不过是通神而已,这般神神秘秘的,都是唬的我吓了一跳。”
葭葭闻言眉头直皱,心中也凭空生出了几分不平:“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通神,他们叫你去做的通神之事一定极为危险吧!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不若何必偏偏要偷偷摸摸的下手拿人呢?”
“便是再简单寻常的通神术也没有谁有把握能够一定成功的,这不是挺正常的么?更何况,这一次所通神之物不过凶险了一点罢了。”欢喜倒是面色如常,似是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说道,“你看我现下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莫紧张了。”
葭葭瞧着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由直摇头,同时心中又生出了几分怜惜:如欢喜这等得认对世间万事万物,不管是恩人还是仇人,都能温柔相待。就是她自己也不一定做得到。如她欣赏的女子,有如展红泪那般恩怨分明、直来直往的女修,也有欢喜这般对世间万物温柔相待之人。
何谓赤子之心,大抵是不管如何,都能以一腔赤诚回报世间。
好说歹说之下,欢喜自己都不在意,葭葭自是也不好多说了。不过单看李忘真得意的脸色,便知这一回想来与段氏一族交涉的筹码不小,由此自是也能猜得到欢喜当时的情形该有多凶险。怒其不争么?换做葭葭自己或者另一个人,她定会生出这等感觉,但是面对欢喜,葭葭却不由生出了几分无力感。只能随她作罢。
倒是一听葭葭等人想去段氏一族试试段氏一族的幻术之时,欢喜眼中也现出了几分向往之色:“他们家的幻术很有意思,葭葭,这机会你定然不要错过了。”
见葭葭柳眉微扬的朝她望了过来,欢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答道:“我说不出来为什么,总之很有意思,试试总没有坏处的。”
一旁众人自是听到了欢喜的竭力推荐,原本就极有兴趣的众人眼下更是兴趣满满。
李忘真安排的也是极快,不过第二日便让钟步归领着一行数人向蜀山脚下走去。
钟步归领着众人边走还边随意指点着蜀山两畔的风景,蜀山之景,不如昆仑大气磅礴,出手阔绰,却自有一番不同的风骨,若要比喻的话,那便是昆仑之景大开大合,从昆仑周天星辰大阵开始便以一番豪迈万端之势凌驾红尘之上,而蜀山之景比之昆仑,没有那般大气磅礴,却有如陡峭悬崖之上清奇劲巧的青松一般,自有一番不同的精致泠然之景。王道昆仑、侠道蜀山,这两派之道从功法到门派,甚至门派之中一山一水,一树一石都沾染上了王侠二字。
这便是传承,一股悠久的传承已深入两派修士的骨髓之中。
段氏一族占地并不大,甚至以昆仑藏剑峰来比拟的话,纵使自带一座灵植药山,占地却还不到藏剑峰的一半。
似是早有准备,李忘真带着他们几乎是长驱直入,进入的段氏一族,虽说段氏一族人口算不得凋零,却也实实在在算不上繁盛。如他们一路走来,除却行走来往的杂役凡人之外,修士并不多,细细数来,从入门进屋,统共也不过看到两位金丹以上的修士罢了。
如今段氏一族做主的族长修为不过元婴后期,在整个段氏一族修为排行在第三位,上头两位就是年长他千岁有余的藏神修士,可以说如今的段氏一族说什么也算不上繁盛。归附蜀山这一次选择,既有不甘却又同时心中隐秘的生出了几分轻松畅快之感,有了门派的照拂,段氏一族的路要好走的多。是多年不外传的传承重要,还是段氏一族的千秋鼎盛重要,先数万年段氏族人的选择都是前者,他当族长也不曾想过变通,只想循着前人的旧路,循规蹈矩一回罢了,只是没成想这次铤而走险,阴差阳错,竟然变成了这等结局。
段氏一族族长心中自嘲:也不知道自己将会成为段氏一族归附于门派的罪魁祸首呢,还是成为段氏一族千秋鼎盛的英雄。
世间之事,往往难以一言而论。今次铤而走险,为的也是段氏一族的繁盛,只是不成想,最后竟成了这等结局。左右他身上的争议恐怕在自家族谱之中,百年千年之内是不会少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轻叹了一声的段氏一族的族长看向来的众人,目光在笑眯眯的欢喜之上顿了一顿,别过头去。自家的两位老祖宗截了这位看似其貌不扬的女修,孰想就这一步竟是成了影响家族宏图的重要棋子,果真是世事难料。
在欢喜身上顿了一顿,段氏一族的族长便起身了,客套话过后,拎着众人向后堂走去,边走边道:“几位既然要看看我段氏一族的幻术,便随我来吧。”
不过区区行了一刻钟的时辰便行至了后院,众人所见,这其中更似是一座精致雕琢的花园一般,就似王公贵族的玩乐之地罢了。
“幻术犹如镜花水月,假作真时真亦假,你以为它是假的,说不定便是真的,你以为真的,说不定它是假的,水中捞月不过如此。”那段氏一族的族长说罢便抬手行礼离开了,“明日一早我便过来寻几位,今日诸位便入其中游赏一番吧!”
竟是连半点关于这花园园子的介绍也无便离开了,这般洒脱,倒也叫人小瞧不得。
“怎么样?进去么?”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欢喜便笑眯眯的率先一步踏入其中,葭葭随之也跟了上去,而后是顾朗并几位跟过去的昆仑后辈修士。
竟是不过片刻的功夫,园子外头便只余三人:魏探、莫问与钟步归。
“两位不去园中走走?”钟步归笑着反问魏探与莫问。
莫问也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于莫某本人来讲是极想试一试的,只是莫问如今身份在此,怕在幻术之中中招吐露了什么不该说的事,那便万死难辞其咎了,是故莫问便不去了。”
“步归亦然,这幻术直指内心,所谓幻术,谁知幻化的会是什么?往往会是最直指人心的东西,步归如今正是收敛之际,不敢随意中招。”钟步归言笑晏晏,话中之意却是颇深,叫人一时间无法戳破个不对来。
魏探笑了笑行至一旁:“我也不想入得其中。”也唯有风光霁月之人才敢进入其中,比之进入园中的几人,他们多少有些旁的心思,不想为外人道也。
“我二人身份特殊而已,魏真人居然也怕幻术?”钟步归取笑道。
魏探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面色坦然:“自然。况且魏某从来不敢标榜自己是如何心思磊落之人,自然不会随意进入,钟道友莫激我了,我今日不想进入。”
这回答可以说是十分不近人情了,钟步归也不以为意,摊了摊手,行至一旁一块巨石之上,以掌心灵力催动,不多时,便见其上腾升出一片水幕,竟是叫他们一点不差的看到了进入园中几人的一言一行。
“这一片园子名叫作‘试心’。”钟步归倒是极为“善意”的为莫问魏探二人解释了起来,“幻术幻术,既是虚假的,便因人而异,看到的往往是内心真正执念的东西。”
“人有七情六欲,修士也是人,有执念也是寻常之事罢了。”魏探淡淡的看了眼钟步归,似乎对此兴趣不大。
钟步归笑了一笑,率先选了一人看了起来。众人所见,不过是一个一脸憨笑,带着几分爽利劲的女修笑眯眯的走至园中一座休憩的亭台间,而后她便有些挪不开脚步了。
亭台之间的石桌上摆着满桌的佳肴,边上一摞冒着白烟的包子突兀至极,却偏偏叫她看的口水直流,一步一步向亭台之中的石桌旁走去。
边走边道:“每一回他们总爱摆上那么多的吃的,上一回偷吃了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偏偏这一回,他们还这般,这叫我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欢喜,她好吃的本性众人也早已知晓,是以见状也不以为意,只见欢喜小心翼翼的自随身带着的储物袋里摸出几块灵石放在旁边,而后边开始吃了起来。
钟步归笑着指向园中的欢喜道:“这执念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更何况,即便如此,她还知晓需要付出,倒也不错。”
不过听欢喜口中所说,分明已是来过一回了,她这是当这座名为“试心”的园子是修者食铺么?每每过来大吃一顿?
钟步归抽了抽嘴角,看了片刻欢喜的吃吃喝喝之后,便又选了几位一道跟来的执法堂后辈修士。
“试心”园中,往往现出了修士内心的执念,这几位后辈自是还不到那等无欲无求之时,自然有所执念,有人在“试心”园中斗法比试,赢了之后,心境难免兴奋不已,也不曾察觉到与自己比试的并非一同进来的同僚。
有人捧着相思之物开始思念起心上的道侣。更有人为得了一个“虚拟”的法宝而兴奋不已。可以这么说,这些都是这几位修士心境上的裂痕,但这些执念却并非见不得人之事,亦不过人之常情,众人只一见,却也能一笑而过。
几人看的正是兴头之上,钟步归又微微侧了侧头,问魏探:“魏真人,你不去试试么?”
魏探摇头:“不去了,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于我了。魏某并非心思光明磊落之辈,也从不敢妄言自己如何行正如松。除非魏某不得已中了幻术,否则,这‘试心’魏某是不会接的。”
魏探都如此说来了,便连莫问也看了一眼钟步归,那一眼虽并无别的意思,钟步归却也在那一刻明白了莫问的想法,那是在提醒他莫要再试探了。
既然如此,钟步归自是见好就收,不再提及,掌下灵力一动很快便将画面转到了顾朗身上,可以说进入园中的几人,他们最想看的恐怕还是葭葭与顾朗二人。
葭葭与顾朗这一对师兄妹似是一进园中便分了开来,眼下便见顾朗独自一人在园中行走,似是颇为惬意,行至一片空地之上便随手寻了块突兀的巨石靠着坐了下来,而后取下背上的仕魔剑,细细端详了起来。
轻轻敲了敲仕魔剑,仕魔剑微微震颤,似是在回应于他。
顾朗突然起了兴致,竟于园中突地竖起了长剑,开始舞起剑来。便是他们这些在“试心”园之外观看的人都要忍不住叹一声好了。
如今顾朗的剑法,便是李忘真也会赞叹一声,更遑论他们。
数剑舞罢,便听那一头也响起了一道轻笑声:“好!”
顾朗收了长剑,双目大亮:“葭葭,你怎的过来了。”
“在这园中走的无聊,行了半日,什么都不曾看到,正巧见着师兄舞剑,便过来瞧瞧了。”说话的女修唇角含笑,虽不过一身普通的门派制式服饰,却因形容清丽,又颇有几分楚楚之姿,这等容色,正是道修之中最为推崇的,自是得了上乘。瞧着正是葭葭。
不过在“试心”园外看着的三人却在此时微微蹙眉,莫问更是指了指那画面中的葭葭,问道:“这是真的连师妹还是假的连师妹?”
第七百七十六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竟是连真假都分不真切!
“我也不知晓。”在这里的,不管是钟步归还是莫问或者诸星元,其记忆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虽说没有刻意去注意葭葭的举动,但她身上的穿着打扮,样貌形容素日里也时常接触到,更何况,几人又不在局中,照说葭葭的举动行为若有一点不寻常,该很快发现才是。可里头的葭葭,便是几人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从行为举止还是其他都看不出一点差异,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葭葭到底是真是假。
而方才园中也曾出现过幻化出来的修士,几人却不过一眼便辨出了真假,当幻化出的修士变成葭葭之时,几人竟是突然分辨不出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着葭葭过来,顾朗与她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二人相靠而坐,倒是分外惬意,一脸舒心之色的看着这园中的美景。
其实论美景,这“试心”园中的美景也并未美到哪里去,只是此情此景,身边又有倾心相许之人,所见自是美不胜收。
眼见二人轻聊耳语,已然许久,在外旁观的钟步归突然失笑:“顾朗心中所愿,长剑在侧,美人在怀,倒是都应了他心中所想。”
顾朗是个并不擅长说谎之人,他的那点心思,可以说在座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不是么?眼下有仕魔剑在手,有葭葭陪伴左右。对于一名剑修来讲,这两样听着简单,要当真得到却并不容易。
钟步归突出此言,倒也令得众人浑然一惊,恍然明白过来:虽说葭葭也步入了这园子中,但是段氏一族的“试心”园虽无夺人性命之忧,可却也不是来叫人玩赏的。眼前这个葭葭多半是假的了。
名剑美人,陪伴在侧。这两样看似简单易得的东西同时也是多少修士心中所想。顾朗自是不会免俗。
“我若是顾朗,眼下定然心中美得很,人世间大快,莫过于心想事成。”钟步归瞥了瞥嘴,“只是心想事成四个字谈何容易。”
“顾朗,待我们来日得升上界,成神飞升,天地同寿,我们便可以随意来去,到时候那才叫真正的自由和快活。”靠着顾朗的葭葭眼中言笑晏晏,眉目之间温柔缱绻的似是都要化不开了。
自古世间之事难以两全,如今最最重要的两样东西皆在手中,那滋味委实太妙,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感慨了半晌,忽地听顾朗长叹了一声:“真好!如今师妹虽是早已答应与我共同携手了,但修士飞升始终是一等一的大事,在未飞升之前,她可从不会与我这般在这里憧憬上界之事。”
这话一出,便看到“葭葭”愣了一愣,似是有些不能回神的看着他:“顾朗,你在说什么?”
她那模样本就颇具楚楚之姿,如今这委屈至极的样子当真看的叫人不忍心苛责于她,顾朗却不过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去,轻声道:“她只会与我说好生修炼,努力飞升。她并非是个喜好憧憬之人,一步一行,足踏实地才是她会做的事情。”
“我遇见她之时,她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彼时她心念还未完全成熟,你当我看着她这一百多年是光看着不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这世间最了解她的人,但是至少这点程度的真假我还是认得出来的。”
顾朗摩挲着手中的仕魔剑,低头叹了两声:“算了,‘试心’园中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我便不伤你性命了。”若是在平时,顾朗也不会与那幻化出来的“葭葭”说那么多的话,今日却有些不同。
“既然知道是假的,顾朗为何不杀她?何况不过一个幻觉之物而已,又不是真正的连师妹!”莫问很是不解。
听他这么一说,钟步归笑了笑,正要说话,忽地听一旁的魏探默默地开口了:“即便知道是假的,若非万不得已,顾朗也下不去手。因为它幻化之人着实是顾朗最下不了手之人。”
“为何如此?”莫问似是有几分不明白,修士独身一人,永生永世不碰“情”之一字的人多得是,莫问便是其中一个,对于此,他很是不理解的。在他的印象中,对自己身边的至交好友,他也是下不了手的,但若是一旦确定那是幻觉所化,当机立断杀了便是,左右不过是假的而已。
“无形的情之一字有时候往往比世间最厉害的法宝更要伤人。”魏探蹙了蹙眉,说罢这句话之后便未再向莫问解释了起来。
一旁的钟步归笑而不语,看着园中的顾朗默默的坐在其中,一旁是那幻化出来的“葭葭”,眼下正神色怔忪的站在一边,似是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看了片刻这二人的诡异,钟步归瞧着顾朗这头应是没什么好看的了,便转而选择了葭葭,看起葭葭的动静来。
但见葭葭似是也行出了一段距离,周围空无一人,便干脆靠着大树歇了起来。
看着这相似的动作,莫问皱眉,问题脱口而出:“不会连师妹遇到的是个假的顾朗,然后那般试心?”
“虽说钟某对段氏一族这幻术的手段并不了解,但是同样一件幻术既然失败了,就不会试第二次。”钟步归答道,“钟某看来不应当如此,我们且看着吧!人有七情六欲,心中执念的事情自然不会只有一件,幻术只能将小执念变为大执念而已。”
说话间,但见坐了会儿的葭葭,忽地双目一肃,目光敏锐的看向四周,这突如其来的模样也唬的众人吓了一跳,而后便见园中的葭葭手中一晃,取出一团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银丝。
作为多次一同出任务的同僚,莫问与魏探很快便认了出来:“这是连师妹每一回要行那天地道之事,借助外物所需的牵引丝,怎的竟拿了出来?”
“这‘试心’园中难道有阵法不成?”魏探与莫问的惊异尽数被钟步归看在眼中,钟步归只笑道,“幻术幻术,人可能是假的,那么阵法未必不可能是假的。看来连道友对修真六艺倒是执念不小啊!”
话音刚落,便见园中的葭葭手中弹出数道银丝,牵引出园中的一些假象五行之物,开始动作了起来。她本就是世间第一流的阵法师,这一点就算是再如何古板的老阵法师也无法否认,手中上下翩飞的速度都要远远高于他们日常所见的任何一位阵法师,这种手法可以说早已超越了一般修真六艺的技艺。
修道修道,在技艺之上,更上一层的便为道,技艺巧至极致,近乎于道,这是对六艺宗师最高等的评价,眼下确实是能够从葭葭的手法中看出一二。
然而这手法再如何巧妙,再如何令人叹服,在外看着的三人眼下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感觉,在这等幻术之中使出这等精巧至极的手法,简直是一种生生的浪费。
一番手法之后,便见园中的葭葭轻舒了一口气,弯起了唇角,似是心头多了几分欣慰,口中喃喃道:“没成想,这园中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阵法。也不知是哪一位阵法师所布。”
“不成想连道友身为女子,竟也如此好胜。”钟步归抿唇轻笑了起来,“于六艺之手高低之上竟这般执着。”
布了片刻的阵法,葭葭复又靠着枝干小憩了起来,这一小憩便是一个时辰的光景,待到她再睁眼之时,眼中却多了几分煞气。
“这是……”眼见着方才还言笑晏晏的葭葭一个睁眼间便似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这着实叫外头看着的三人愣了一愣,谁也不曾想到还会有这一茬。
“怎么回事?”莫问蹙眉,身为出窍修士的本能似乎在提醒他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不过这“试心”园不比其他,一旦走入其中,众人便被分了开来,届时想去寻出葭葭,也是不可能的。
“我也不知。”钟步归摇了摇头,也察觉出了眼下的葭葭似乎有几分古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魏探更是摇了摇头,众人只好双目一眨不眨的看向其中,也不知道葭葭怎的突然浑身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煞气如此之重。
就在她一声冷笑之中,但见自她脚下开始微微震颤,不过眨眼,便有上千道符箓自脚下开始浮现出来。
众人在外所见,但见那上千符箓成阵,环绕在她的周围,葭葭便勾着唇角,一脸冷笑的站在这符箓阵中。
符箓之物本就是修真六艺中最最耗费人力物力的一物,是故这世间的高等符箓师并不多,因着要培养一位厉害的符箓大宗师,门派所需要提供的补给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而且这还要是那被培养的修士有着绝高的天分才行。
普通符箓或许价格并不算太贵,但是如这等要布下符箓法阵的符箓品级最低也在五品,更何况五品的符箓不过入门基本而已,眼下所见,环绕住葭葭的符箓法阵最低的竟已达到了六品,高级的符箓更是多到难以想象,光这一个符箓法阵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几乎是一般修士无法做到的。
就莫问魏探二人印象之中,连着这一回也不过见过两次,上一次便是不久前,因为仕魔剑的事情与宁无缺动手,那时候牵扯出来的符箓阵。
“这试心园中怎会有符箓阵?”莫问大惊失色,当真是坐不住了,伸手指向阵中的葭葭,“这般危险的东西谁有把握能够安全的走出来?那段氏一族的人到底想作甚?”
便连一直镇定自若的钟步归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踟蹰道:“这,当真我也不知这究竟是幻术还是真的符箓阵。”
也直到此时,他们看了半日的好戏,终于意识到了段氏一族为何难缠了,这其中的符箓阵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的,那便罢了,不过试心而已;若是真的,今日葭葭要从里头出来,恐怕不受伤也是不可能的了。
“去将段氏一族的族长寻来,我昆仑不能冒这个险。”莫问额上冷汗涔涔,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葭葭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他该当如何去向昆仑交待。
说话间,钟步归早已捏了传讯符开始传讯了,只是这一传讯忽地脸色剧变:“我任何传讯符都发不出消息了,这是怎的回事?”
莫问见钟步归的模样不似作假,更是大骇:“难道那段氏一族不过假意投诚,这一切都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不应当啊!李师祖那样的人,段氏一族想要骗过他的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钟步归大惊的看向四周,神识外放,这一试探更是惊讶至极,但见这段氏一族的领地却在不知何时之际变得空无一人,而整座领地似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分隔了开来,分明是要将他们困死于此的样子。
“从一开始,我们便中招了吧!”魏探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假作真时真亦假,他们竟一点都没察觉到这其中的真假,妄他们还在这里指点了半晌,却不知自己在他人眼中仿若跳梁小丑一般,早已成了他人口中的猎物,连周围的真假都分不出来,幻术之能,这几人这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莫急,总当有办法的。”钟步归虽是这般说来,眼中却现出了几分难得的暴躁与不安,笑话,如今整座蜀山上下几乎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却要不明不白的被段氏一族的修士暗算至此么?
心中不甘,忿忿不平,一拳砸到了那巨石之上,巨石水幕之上的画面震了一震,依然能清楚的折射出葭葭眼下的处境,很是不好,但他们的处境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这段氏一族难道想铤而走险,与你们蜀山彻底决裂了不成?”莫问边说边埋怨的看了眼钟步归:他如此信任李忘真,却不知道李忘真也在此栽了个大跟头,若是今次他们找不出离开的办法,被困于此,恐怕这段氏一族的幻术当真是要天下皆知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幻象
“我亦不知。”钟步归心头有些烦躁的看向周围,神识四顾,根本无法打破这一地界,这分明是有人想要生生的将他们困在这里。
此三人皆非普通修士,素日里手段也是不凡,不过片刻的功夫,皆试了一番却发现依旧只是徒劳罢了。
“你等将我们困在此处到底为何,不若早一步将目的说出来,我们也好配合一二。”初时的烦躁过后,三人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虽然对钟步归,莫问魏探二人难免还有些怨言,眼下却是一致对外,互相背靠而立,分明是一触即发,共同御敌之势。
不过片刻之后,便见那巨石之上现出一枚盒子,看那盒子平淡无奇,但眼下谁也不敢小瞧了去,钟步归干脆寻了枚石子,以巧力弹出,石子“咚”的一下触碰在了那盒子之上,而后锁扣落下,盒中之物尽数出现在三人眼前。
竟是三封书信,而且观那收信人,正是钟步归、莫问与魏探三人。
“有人在暗地观察我们,说来也是惭愧,莫某竟是丝毫察觉不到。”莫问虽是歉意不已,却也蹙眉拿起了那封传与他的书信,打开书信,这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忍不住冷哼出声:“我执法堂的弟子与魔修在中州发生了冲突,好不容易制住了他们,这写书信之人竟要我勒令手下弟子退避,否则就将我生生困于此处,真是好生可笑!”
“呵!你那个还算好的,我这个才是真真可笑。”钟步归瞥了瞥嘴,却没有如莫问一般将书信中的内容说出来,只是冷笑了起来,对书信中的内容似是毫不在意:威胁他将他困死于此,条件竟是要将到手的蜀山拱手还给杨显文,那怎么可能?想不到这段氏一族竟在背地里与杨显文有了勾当!钟步归说着手下一记用力,那书信随即被他捏碎,化作了飞灰,笑话,他钟步归还不信找不到出去的办法。
二人看过之后,便向魏探手中看去,但见那书信与他二人的似乎有些不同,他二人书信中不过简简单单的纸张而已,而魏探手中的那封则有些份量,似是夹了什么东西一般。
同样地魏探也并未说出书信中的内容,倒是那书信中夹着的东西让钟步归注视了片刻。是一枝打造的极尽精巧华美的金钗,便是钟步归自诩虽是男修,接触过的爱美女修不在少数,却也从未在谁人身上看到如此精致的金钗。想来拥有这金钗的人也不会是一般人吧!
看莫问浑然不知的样子,钟步归便知套不出什么来,这个叫魏探的有些事情藏的极深,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恐怕不容易。
不过钟步归也不是笨人,从自己的书信与莫问的书信中大抵也能推测出来,估摸着也是要魏探做出选择,拿了什么人什么物在手上,逼他就范。
段氏一族有那般厉害?钟步归愣了一愣,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虽说如今的蜀山,他还并未到蜀山掌门的位置,但是如今蜀山上下的举动,他所知没有八九也有七八了,更何况抱上了李忘真这条大腿,所知蜀山辛密更是不在少数,他会轻易地带昆仑的这些修士前来,也是有了把握,如今倒是不成想这段氏一族如此厉害,厉害的叫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想用幻术杀人么?既然是假的,钟步归倒是坚信定然有办法能够出去的。
说到这里,钟步归自己也不由低声轻叹了一声:若是有顾朗的瞳术,不知道会不会好一些,至少顾朗是方才他们所见的几人中唯一一个看破幻术的人。
虽是这般想的,钟步归却总觉得浑身上下,有什么被他错过了一般,总之一切都不对劲的很。
正低头思索之时,听得身旁有人一声轻呼:“连师妹还在里头与那符箓阵较劲,我等却被困于此处,当真是束手无措。”
说话的人正是莫问,眼下他正急得来回走动,时不时看看水幕里头煞气腾腾的葭葭。
但见她也轻松不到哪里去,虽然那符箓阵并未讨到什么好处,但见葭葭手臂之上明显已然受了伤,虽说只是皮外伤而已,但修至出窍的修士表皮之坚韧完全可与法宝抗衡,等闲之物根本伤不了她。即便伤了,若非特殊之物,自动愈合也只要一瞬间的光景。
早前便是与李忘真交手,去了伤口的剑气,她也恢复的极快,但眼下,只见里头的葭葭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明显情况不太好。
那符箓之阵已被她除了一半,葭葭自也低头喘着粗气,似是疲惫不堪,三人只听她口中喃喃:“这段氏一族的人在搞什么鬼,布下这符箓阵的人与萧白夜有什么关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钟步归只觉得自己似是抓住了什么一般,但再回头细想却仍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无奈的叹了一声,问魏探与莫问:“她提萧白夜做什么?”
一个昆仑的叛修,一个昆仑的后进天才修士,这二人不管是年龄还是修为,还是所修范围都似乎干系不大,好端端的,连葭葭提到萧白夜做什么。
“我二人也不知道。”莫问与魏探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莫名其妙,“要说的话,大抵在萧白夜未叛出昆仑之前,与连师妹一样,时常去名无宝殿走动?”
“或者他曾经挟持过连师妹,但是最后还是叫连师妹安全无虞的回来了。”魏探跟着说道。“此外这二人好似并无什么交集。”
一看便知这二人也不大清楚其中的关节,钟步归摇了摇头,看向里头的葭葭,见她柳眉几乎拧在了一起,双唇紧抿的模样,明明是个柔弱俏佳人,奈何眼下却生生的变成了狠手罗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倒是这般好斗,看不出来啊!瞧着比顾朗还狠。”钟步归忍不住嘟囔了两声,见里头的葭葭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猛,努力破着符箓法阵。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连师妹曾与萧,萧白夜交过手,不是一般的交手,就是纯粹的阵法与符箓的较量,只是那一回并未分出高下来。”莫问忽地一皱眉,倒是想起了这一茬,“不过自那之后,据我所知,连师妹便未再与萧白夜遇到过。大抵同为一流的六艺宗师,想比一比也是自然的。”虽是这么说来,但便是莫问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站不住脚。
瞧着里头连师妹那凶狠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始担心起顾朗来,也不知道若是连师妹发起狠来,顾朗受不受的住。
“或许是上一回那符箓阵法是由萧白夜所布,这世间能布下这符箓阵法的人不多了,指不定此人与萧白夜有关,或者是萧白夜本人也说不定。”魏探收起了那封书信,那漂亮的金钗也被他收入了储物袋中,似是根本不在意书信中的内容一般,与他们一道说起了葭葭。
“段氏一族有那般厉害?”这一说便是钟步归自己都有些不敢确定了,同时心中生出了几分惧意:瞧起来这般神通广大的段氏一族,既叫李忘真栽了个跟头,将他们困在其中,还拿捏住了他们三人的把柄,这些说起来似乎容易的很,但是若要做到,没有非同寻常的情报网、手段、能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段氏一族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示弱,就这么一些人,要做到上述的事情,似乎并不简单,这些事情往往需要倾一派之力才能做到,段氏一族哪里来那么多人。
有那般厉害的话,段氏一族的族长又岂会只是一个区区的元婴后期?这般越想越头疼,越想越是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连钟步归自己都是一头雾水,越想越害怕,只觉得脑袋几乎都要炸了一般。
里头的葭葭还在发狠,他们却是束手无策,钟步归想了想,将水幕换到了顾朗的身上,顾朗这里倒是和谐的很,那幻化出的“葭葭”呆呆的站在一旁,他独自一人盘腿而坐,静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似乎眼下已然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了。
“能联系上顾朗么?”钟步归看了片刻,突然道,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顾朗有瞳术,想来这幻术对他来讲要容易的多。”
“没有办法联系上。”魏探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便出口了,这话一出也打断了原本准备祭出传讯符传讯给顾朗的莫问,“方才我便试过了,没用!所有人似乎都被一道奇怪的力量分隔了开来,而我们三人却被分隔到了一处,这就是我眼下的感觉。”
“这段氏一族好生厉害,似乎一切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莫问由衷感慨了一番,瞥向水幕里头安然打坐的顾朗,轻叹道,“顾朗,连师妹有难,你倒是还在这里淡定自若。”
这话也不过是莫问随口一声感慨罢了,他也并未想过当真要传讯顾朗,却也不知怎么回事,那里头安然打坐的顾朗突地睁开了双目,双目泠然的看着周围,这模样唬的三人一跳。
又试着喊了两声,见他浑然不觉,并不似是听得到他们说话的样子,三人这才泄了气:“方才那一刹那还当真以为顾朗听的到我们说话呢!”
不过虽是听不到他们说话,但里头的顾朗却是神色凝重,他们所见,顾朗周围并无什么不对劲之事,但顾朗的表情,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大事一般。
这模样叫钟步归忍不住调侃:“这是察觉到自家师妹有难了么?这二人倒是心心相惜。”
调侃了一番之后才见魏探摇头:“你二人莫胡说了,我觉得顾朗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呢,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刚说罢这句话,便见顾朗看也不看那傻乎乎站着的“葭葭”,径自开始走动了起来。
他行走的方向极其怪异,走的位置也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走着走着,忽地身形一矮,似是头上有什么一般,行着行着,又突然拐弯。
“顾朗这是在做什么?”钟步归蹙眉,隐隐觉得顾朗眼下要做的事情,与他方才觉得的不对劲有关。
可是还未有什么发觉,便见那头的顾朗又开始绕圈起来,这模样似是在不停地打转。
葭葭之前那凶狠的模样暂且不说,而顾朗这模样,倒似是撞邪了一般,若非顾朗面上表情没什么不对劲,众人定要以为他入了魔障了。
也不知行了多久,顾朗摇了摇头,又开始反向走动了起来,就这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莫问突然开口了:“你们有没有发现,顾朗这行走轨迹似是绕着院子行走一般,只是有巨石绿树的阻碍,所以有时候要矮上一矮、拐上一拐。”
被他这么一说,另两人才恍然惊觉,竟似是能从顾朗的行走轨迹中描画出一幅场景来。
魏探更是当机立断,寻了块石子画了起来。按照顾朗走动的方位,园子的大小,巨树的放行位置竟描绘的一丝不差。
“看不出来啊,你倒是还有这一手。”魏探这一手丹青妙笔的功夫莫问也不曾见到过,感慨了一番,便去看魏探所描绘出的场景。
“这院子的大小,巨树怎的看着有些眼熟啊!”莫问不过一眼便觉似是哪里看到一般,魏探与钟步归却几乎是同时出声道:“我想起来了,难怪如此眼熟!原来竟是如此。”
魏探过目不忘自然不说,而钟步归,这里终究是蜀山的地界,比起莫问自是不同,也记得更牢。
便在他二人出声的那一刹那,水幕中的顾朗也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这一声出口之后,周围的景象竟是潮水般褪去,什么“试心”园,什么段氏一族,什么巨树通通不见了踪影,众人所见,只有不远处席地而坐的李忘真,正略带笑意看了过来。
“不错不错,总算没等到第二****要亲自去领人。”除却已然发现问题的几人,仍有一些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似是对周围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能回神。
第七百七十八章 心境
李忘真皱了皱眉,看向其中唯一的一位女修,不得不说,她面上竟也是一副相同的怔忪模样,似是也不曾回过神来,这着实有些出乎李忘真的意料之外了。
在他的印象中,不管是先时的交手还是打听到的关于她的事迹,不得不否认,这是一个极厉害的女修,甚至在女修中也算独一份的存在。得了他这个评价的人可不多,这世间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可眼下,这个先时表现抢眼,得了他极高评价的女修却以一副呆傻的模样站在原地。似是一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模样,一点都不曾意识到周围的真假?这可不像一个声名赫赫的女修所会做出的事情,难不成她不过自作聪明罢了,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人?
李忘真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不得不说,对于葭葭这样的表现,他是极不满意的。顾朗、莫问、魏探、钟步归这四人会有所察觉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姓连的女修竟然丝毫不觉,难道这不过是个看似聪明,实则蠢笨之人?他有些搞不懂了。
“这是怎么回事?”欢喜正吃的欢呢,冷不防周围一切消失了,自己哪是处在什么园子中大吃大喝,一切都是假的么?
“从我们去找李真人的那一刻已经步入了幻术之中,什么试心园,什么族长皆是幻象。”钟步归低低叹了一声,妄他们在幻术中挣扎不堪,岂料这幻术的起止远比他们想象的更要厉害。
段氏一族当真如此厉害?是也不是。段氏一族并不厉害,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其实细细说来,将他们困在幻术之中的,不过是心中的执念、害怕这等负面的情绪罢了,他们只是被自己困在了幻术之中。
在挣扎之时要想通或许有些难度,但一旦明白过来,这幻术遍没有那般可怕了。众人也这才明白过来,欢喜更是连连感慨:“好生厉害!”
“没有几分手段,又怎么可能将你带到蜀山来。”钟步归看了眼这面容憨厚的女修,不得不说这个女修在修士之中也算个异类,若放到寻常,能不能活过练气期还是问题,但偏偏在昆仑,她不但修至了金丹,如今更是有了不小的成就。
钟步归只觉有些啼笑皆非,目光落到似乎恢复了淡然之色的葭葭身上。不得不说,这个之前总会给人带以惊喜的女修此次的表现并不好。
或许不止是不好了,完全可以说差强人意了。
不但丝毫察觉不出其中幻术的真假,反而那副发狠的样子,这倒似那等心境不达的筑基、金丹小修士,没有半点高阶修士的模样。
虽是幻术,她其实并未受到任何伤,可看她形容,却仍有种说不出的倦意和疲乏感。
钟步归摇了摇头,头一回对这个口碑俱佳的女修生出不过尔尔之感。
不过再如何不过尔尔,顾朗却紧张的紧,他虽并未看到葭葭在其中的表现,但看她神色疲倦,精神不济的样子,似是也有些担忧,正低头问着什么。
葭葭却是笑了笑,明显是不想提及里头发生的事情,打了个哈哈就此揭过。
顾朗岂会看不出她有所隐瞒,只是葭葭不愿细说,他也不好再多问了,只好暂且不提。
亲身感受了一番幻术的厉害,说来他们来此的目的本也是为了欢喜,如今欢喜既然已经救出来了,他们自然该告辞了,这般想着,莫问便开口向李忘真辞行,李忘真也明白其中的关节,并未挽留,只是点了点头,允了,还不忘说上两句官话:“往后昆仑蜀山也该多走动走动才是,这样才不枉我昆仑、蜀山两派多年的交情。”
“这是自然。”莫问连忙回礼。
李忘真轻笑了两声,目光一转,转到了一旁的钟步归身上,忽地轻哂起来:“下一回邀请诸位来我蜀山,恐怕就是我蜀山宗派大事之际,届时诸位要万万给我李某人一个面子,尽数出席才是。”
宗派大事?昆仑众人愣了一愣,看了眼一旁神色自若的钟步归这才恍然大悟,什么样的才叫蜀山宗派大事?掌门登位算不算?李忘真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此事,想了一想,莫问连忙上前行礼:“蜀山宗派大事,我昆仑自是要前来观礼,我两派自是永结交好!”
钟步归带人一路将他们一行人送出了蜀山,这才回来向李忘真复命。
“师祖,我已送他们离开了。”钟步归上前行礼。
“嗯。”李忘真点了点头,看了眼钟步归,微微颔首,“你表现的不错。顾朗有瞳术,对上幻术自然有几分天敌的意味,自然要比你们容易的多,莫问也不错,魏探心思重,恐怕也不是善类。”
钟步归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便见李忘真皱了皱眉,话题一转,转到了另一人身上:“那个女修呢,你怎么看?”
“连葭葭?”钟步归自是也发觉出了葭葭的不妥来,只是有些时候,话却不能说的那般直白,说话间为自己留有三分余地,这才是高位者应该明白的事情。
是以,钟步归想了想,道:“她似乎精神不是很好。许是前一战太过劳累,又因着之前欢喜的事情担忧过度,是故……”
话未说完,李忘真便摇了摇头,道:“这不是理由。修士对战,斗法之间,谁会去管精神好不好这等浑事?”
“你那等打太极的话也不用对我说了,留着以后对付梅七鹤等人吧!”李忘真撇了他一眼,虽是将钟步归训斥了一顿,眼中却并无任何不满,只顿了顿,又道,“她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极差来形容,可以说这表现的,我蜀山随便揪出一个金丹修士说不定都比她更好。先时跟我斗法之时倒是瞧着聪明,你呢?怎么说,她怎么也跟着顾朗与你打过不少交道了吧!”
“她与我打交道之时,虽说不得不承认,但是却是少有的几位从未吃过亏的修士,是故今日的表现步归也不是很明白。”钟步归这才说了实话,今日的表现,葭葭当真可以用极差来形容。
“这倒是奇了!”李忘真蹙了蹙眉,低头思忖半晌之后,忽地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轻嘲了起来,“原来如此。”
“师祖,怎么回事?”钟步归一见他面上的表情,便知李忘真已经看出端倪来了,对葭葭的表现,他也惊奇的很,便随口问了出来。
“你也莫要多问了。”李忘真的表情说不上幸灾乐祸,也不是嘲讽,但说到同情又说不上,多少有些啼笑皆非的意味,“你莫看她如今出窍后期了,但是依李某人看,她要平安渡过出窍,进阶藏神,恐怕只有一成的把握能够成功。”
“怎会?且不说每每进阶,她都是顺利的,如今出窍后期巅峰的修为,她又不曾急于求成,怎会连一成的可能性都没有?”钟步归一脸惊奇。
李忘真却是似笑非笑的拍了拍钟步归的肩膀:“总之,你莫要多管了,忙你自己的事去吧,容老夫一人好好静一静。”
“是。”钟步归低头应允,哪怕心中对葭葭的状况好奇不已,但在李忘真这等表态之下,也不敢造次,转身离去。
倒是在钟步归离开之后,李忘真闭眼打坐了片刻,忽地睁开了双眸,唇角勾勒出了几分嘲讽:“萧白夜果真不是善类,想不到竟心狠至斯,恐怕昆仑一个后起之秀又要就此泯灭了。”
“也是。一个执念飞升之人,又怎会是那等心软的善类?昆仑待萧白夜可不薄,虽然是情非得已,但一意叛出昆仑,这世间,恐怕于他来讲,没有什么是能够胜过飞升之念的了。只是这么一个百年不可期的后辈,就这么因此心境落下大问题,萧白夜还当真狠心的厉害!不过听闻她的事迹,这般的际遇,便连老夫都有些羡慕了。”李忘真低声喃喃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便闭上了双目,活到他这个修为的修士还当真没有谁是大善人的,昆仑后辈如何,与他有什么干系,更何况,心境问题,便是出言提醒都未必有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小辈自有小辈自己的缘法,他何必多事?
李忘真钟步归等蜀山修士暂且不提,便说葭葭等人安全带回了欢喜,袁老这才舒了口气,也知最近恐怕盯着自己的修士不在少数,想了想,也不带着欢喜出去历练了,干脆交待了一番,便将欢喜扔去闭关了。
那日之后,葭葭想起欢喜被袁老拉去闭关时悲壮至极的神情就想发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闭关,没个几十年的功夫,恐怕是不会见到欢喜了,葭葭感慨了一声,默默地往回走,这些时日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便是执法堂那里,也不过尽是些小事,正魔冲突之事,每日皆有发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难得的安逸之下,葭葭便深居简出起来,也开始翻阅修士冲击藏神之事的记载。
她不过才寻了两日,便收到了秦雅的传讯,着葭葭去寻他。
虽说好奇不知秦雅寻她何事,葭葭却还是依言去了,才一进门,便看到秦雅手边整整齐齐的排放了一摞玉简,数量之多,便是葭葭见了也惊讶不已。
上前一礼:“师尊,我来了。”
“来了啊!坐。”秦雅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让她坐了下来,而后伸手,将自己跟前的那一摞玉简推到葭葭跟前:“听说你在准备冲击藏神之事的记载,这是为师当年所寻来的一些玉简资料,你且拿去,或许会有所裨益。”
葭葭闻言大喜,连忙起身谢过秦雅:“多谢师尊。”而后倒是不客气的将那些资料收了起来,秦雅寻到的资料玉简,自是非她可比的,葭葭心头大喜,只觉得有了这些资料,她进阶藏神更有了一番把握。
却在此时,低头的秦雅突然抬头,目光灼灼的向她看了过来,见到葭葭面上露出的笑容之际,却是本能的皱了皱眉,而后想了想,终是开口道:“葭葭,可让为师看看你如今修为状况如何了?”
葭葭愣了一愣,自是明白秦雅所言的查探修为并非是单纯的用神识来扫视,而是需要一丝灵力游走入七经八脉甚至丹田的查探,一般也只有修士受了重伤之后才需要这等查探,葭葭虽说觉得奇怪,她并未受伤,好端端的查探做什么,不过看秦雅凝重的表情倒是令得她也紧张了起来,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听师尊的便是。”
秦雅见她允了,便伸手,微凉的双指扣住了她的脉门,分入一道灵力,于七经八脉行走了一番便开始在丹田之处打探,打探之时,倒是还刻意绕过了混沌遗世那样秘宝,倒是令得丹田之内的玄灵跟如花颇为遗憾。
“让那剑仙来这里逛逛呗!”这是如花的声音,似是对秦雅竟有了几分想念。
“剑仙?这称呼倒是新鲜。”玄灵轻嘲了一声,“道修生的俊秀风流,衣袂翩翩,倒是像极了仙,不过那等仙子,仙人的称呼也就带着自我安慰安慰罢了,不到飞升,谁敢言仙。真正的仙人都是不老不死的。修真者不到飞升之时,一样寿元有尽,不过是活的长一些的凡人罢了。”
不过玄灵想要秦雅灵力在此逗留似乎另有用意,口中只道:“跟他讲不必避嫌,且好好查探查探。”
“玄灵,你……”葭葭当真有几分哭笑不得。
“修真者不拘小结,你莫担心,他还不至于要害你,若要真害你,一开始便不会出言询问了。”玄灵明显会错了意,一副想当然的模样,“怎么,还不好意思不成?好了好了,就你这模样,老夫都不会怎么着你,你想多了吧!”
葭葭被他说的又好气又好笑:“你也不必如此损我吧!”
说话间,秦雅已然收了手,一脸凝重的抬头,却正见葭葭面色古怪的模样,看的他也是不由愣了一愣,好奇的出言问道:“怎么了,葭葭?”
第七百七十九章 心魔
“没事,师尊。我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葭葭被秦雅这么一喊,顿时回过神来,与玄灵的玩笑话怎么也不能说给秦雅听,那太过冒犯了。
“灵气充沛,经脉坚韧,五行顺行,很是不错。”秦雅说着收回了手,只是眉头仍然皱着,似是仍有些疑问不曾解开。
葭葭听他这般说来顿时轻舒了一口气,方才秦雅那皱眉的模样着实唬了她一大跳呢,如今,秦雅既这般说来,想也是她并无什么不妥。
“那师尊担忧什么?”葭葭笑了笑,一脸好奇的看向秦雅。
秦雅皱眉想了想,出口的话却是:“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得了空闲,想想好久没指点过你修行之事了,正巧着你来问一问。”
“师尊,我不是那等金丹小修士了。”葭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轻笑了起来,“不过听师尊一席话,自有裨益,师尊且说吧,葭葭洗耳恭听。”
“我身份特殊,当年你与顾朗修为尚浅之时,我乃昆仑执法堂首座,素日里事务繁多,有时候难免会有所不及,你二人成长至如今的模样,为师总是脸上有光的。”秦雅长叹了一声,面上也带了几丝愧疚,“待得为师卸任执法堂,你与顾朗早已是修为初成了,细细说起来,为师真正指点你二人的时间并不多。自你出关之后尤其如此,今日正好得空,便着你来问问,今日只你我二人,不必拘谨,有什么我二人直说便是。”
“是。”葭葭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其实听他人说一百句,一千句无用之话,远不如师尊一句提点,醍醐灌顶。不管是葭葭还是师兄,能做您的弟子,总是我二人福泽深厚。”
秦雅听她这般说来,弯了弯唇角,亲自替她斟了杯茶递了过去。
葭葭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接了过去,而后眼珠一转,倒是问起了秦雅:“师尊,有一事我很是不明。”
“哦?直说无妨。”秦雅挑眉看向葭葭。
见自家的小弟子似是有些犹豫,但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师尊,恕弟子直言。”
“你直说便是,今日你我二人的谈话,只你我知道,便是诸星元那里,想要借用执法堂的手段偷听,为师这里,他也是莫想听到的。”
听得秦雅这般保证,又见师尊今日心情不错的样子,葭葭便问出了口:“妙真人在入出尘之前不理外事,终日坐于卧禅谷,世间万事似是与他毫不相干。当年妙真人未入出尘之前,葭葭有幸曾经见过一面,这点之上感触颇深。而如今,他入得出尘之后,却是变化不小,积极修筑云开书院,造福后人;师尊也自修为进阶之后,开始于百年前游历神州,只为造福后人;蜀山的李忘真真人亦是如此,准备为蜀山后辈谋福。弟子不才,只觉得你们同时如此,是否是感怀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葭葭一抬头,便见秦雅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眼中不乏赞赏:“心思剔透,我徒实在是聪明。”
被秦雅这么一夸,葭葭本能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但微微翘起的唇角,看得出她十分受用。
而后便听秦雅轻叹了一声道:“关于飞升修士的记载并不详尽。但据秦某所知,我道修飞升的修士中无论是我昆仑七秀还是宋远山师祖,抑或那位蜀山曾经的创派真人都曾造福后人,当时,为师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而后百年游历神州,细细说来,那一段时日我等并未如何执着于修炼之事,但那百年,我修为不退反进,所以为师猜测道修飞升直至最后,是否与修士福德二字有关。”说罢这些,不去看葭葭惊愕难解的神色,秦雅又道,“当然,这不过是猜测而已,到底能不能成还要两说,总之,为师此举本就意于造福后人,也算不枉我秦雅来过一遭这世间。”
葭葭见秦雅一副坦然至极的模样,心生自卑的同时,又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感慨,若当真与福德有关的话,如秦雅这等担任过执法堂首座之人,再如梅七鹤那等担任过掌门的修士,所做所行,恐怕比一般的修士更要有利福德,那么这些人于福德二字至上,应当是更有利飞升才是。
不过这一切还不过是猜测而已,秦雅所做所行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一切还很难说。
见葭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秦雅目光闪了闪,试着开口了:“那么葭葭,近日修炼感觉如何。”
葭葭想也不想,就答道:“朝闻夕长,太阿峰本就是人间修炼福地,葭葭自觉的收益颇深。”
“那便好。”秦雅低头轻啜了一口茶,似是十分随意的问了下去,“那阵法呢,最近可有收获?”
“自然。”便见葭葭双目大亮,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眼中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师尊,弟子最近于阵法之上很是刻苦,对了,对于上一回我等接触过的符箓阵,弟子已然有所发现了,若有下回,定然有办法更快破了那符箓阵。”
“符箓阵?”秦雅低头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旁,想了想,问葭葭,“上一回在诛仙台附近碰到的符箓阵么?”
“是啊。”而后便见葭葭连点头,眼中多了几分难言的自信,“对,就是那一回萧白夜搞的鬼。下次我可不怕他。”
“管萧白夜作甚?”面前的秦雅似是不以为意,笑道,“他如今是我昆仑叛修,自有专人会去搜寻有关他的消息。再者说来,他与你又不是一辈的修士,不过是以年长欺负年幼罢了,萧白夜的事情就交给师尊或者妙师祖他们吧,你且看看与你同辈的修士便好了。”
见秦雅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葭葭不忿,连忙道:“师尊,葭葭可不这么觉得,若当真碰上了萧白夜,谁管你是不是一辈的修士?斗法高下,手下才见真章。”
“葭葭,你何必……”秦雅眉头一蹙,本能的开始劝解起葭葭来,只是话未说完,便见眼前的葭葭撇了撇嘴,似是心里头有几分不开心。
“师尊,我还记得萧白夜叛出昆仑之际将我带走,最后累的师尊你们为我四处奔走。”葭葭低头抿了抿唇,虽是此前并未说过一句关于此事的事情,但眼下,秦雅一见,便知她还耿耿在怀,“先时情况危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为我处处受制。此情此景,不敢或忘。那一回,与萧白夜并未分出高下来,葭葭以为,我未必没有能力与萧白夜一战。”
“你有这等想法也未必不可。修真者并非让你修到无欲无求,你身为阵法师想要与符箓宗师萧白夜一较高下也是人之常情。”秦雅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眼前茫然似是并未注意状况的葭葭,她筑基结丹之时本就年纪尚幼,容色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只是以往她虽一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行为举止,颇有几分章法,倒是叫人十分放心。如今举止行为倒是衬了这容貌,却叫人更是担忧不已。
心念一动,见葭葭不曾注意,秦雅指下一晃,一滴透明看不见的液体水滴滴入了她的茶盏之中,葭葭却是浑然不觉。照说以往的葭葭,心思玲珑,即便因着面前坐的的是秦雅,而放下心房,但天生过于常人的五感也会令她很快就能察觉出其中的异样来,眼下的葭葭却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也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来。
修士有好胜之心并不是坏事,至少秦雅从来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但如葭葭这样,便明显执念过分了。人人都有执念,这并不奇怪,但若是执念太过,那当真是一步成神,一步成魔了。
进而一步结成心魔,越是高阶修士,越是不会惧怕外物的施压,更怕来自于修士本身的东西,其中心魔便是最可怕的一种。
喝了一口茶的葭葭,以手肘支着下巴,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很快便闭上过了双目,枕着双臂躺在案几上,似是彻底进入了梦乡一般。
秦雅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葭葭,但见她虽是入睡了,却似是并不安稳,眼皮微动,似是还在梦里挣扎一般。
想不到今日倒要借长春子的“入梦”来看一看葭葭心境之中的东西了,秦雅勾了勾唇角,似是自嘲,也端坐一旁,闭上了双目。一入藏神,神识魂游,心念一动,便进入了一片迷障之中。
很快便寻到了迷雾之中茫然四顾的葭葭,秦雅躲在暗处,不错过葭葭的分毫举动。
似是这一片迷雾叫她很是烦躁,毫不收敛神识的向四周扩散,那素日里乖巧的模样尽数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杀,身边没有无锋剑,秦雅看到她将手侧在一旁,到底是自己的弟子,这个动作秦雅已是十分熟悉的了,也是葭葭的招牌之一,补天劫手将要发动之前,她便喜欢做这样的动作。
竟是连对手是谁都没看清楚便祭出了补天劫手,可以说这已经不仅仅是想要以防万一他人的突然袭击了,这分明是已经动了反杀之心。
秦雅这下心中更是肯定,自己这位他之前怎么也未曾想到的小弟子心境有大问题,若是长此以往,那当真是藏神将成执念,做一个万年的出窍修士了。
“你到底是何人?”眼前被困的葭葭冷声站在了原地,冷冷的看着周围,没有丁点畏惧,眼中满是杀意。
秦雅不动,默默的在一旁看着葭葭的举动。
喊了半日,没有人理会,秦雅便见葭葭冷笑一声,忽地双目一亮,说时迟那时快,补天劫手出手,一道迅疾的劫雷顿时斩入了虚空之中。
随着这一击,迷雾深处悠悠出现一人,一步一步向着这边走来。
秦雅立在一旁的暗影之中,默默的看着出现的人一步一步走入视野之中。
当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之时,秦雅脸色有些难看,不出意外的来人,一身华服锦袍,周身的考究从上到下,几乎无一不落,双手有意无意的把玩着一枚澄碧色的扳指,冷漠而不带一丝情绪的望了过来。
“萧白夜,果然是你。”但见葭葭一脸肃杀之意的看着走出的那人。
秦雅默然的看着葭葭心境中化出的“萧白夜”抿唇不语。
说实话,这当真不像如葭葭这等修士会犯的错误,但是事实上,聪明的修士素日里是不怎么犯错,但是一旦入了执念,要从执念中摆脱出来,难度往往超出众人的想象。
秦雅站在一旁,看着葭葭对上了幻化出的“萧白夜”。
“你想做甚?”幻化出的“萧白夜”不带一丝情绪的看了葭葭一眼,似乎眼前的修士根本不在他的眼中一般,事实上,萧白夜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秦雅听着葭葭咬紧了自己一口细碎的素牙,几乎咯咯作响,如此冲动易怒,问题确实不小。
“萧白夜,你以为你自己很是厉害,所以便能将人当猴耍不成?”但见葭葭一步上前,“便是比我年长了几千岁又如何?我一样不会怕你。”
“蠢货,莫像个三流修士一样学人放话,有几分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幻化出的“萧白夜”淡漠的看了一眼那头的葭葭,冷笑,“你以为你的空间灵根、补天劫手便能无敌了不成?我看你是跟三流修士交手多了,也学着那等三流修士了。若你当真如你讲的那般厉害,便不会为我所擒,让秦雅等人为我受制了。不过一个拖累人的累赘罢了,便是如今的秦雅也不是我的对手,倒可以叫妙无花来试试。”
“你……”葭葭双目之中现出几丝危险的血色,伸手便是一记补天劫手,照着萧白夜的天灵盖就一击而上。
幻化出的“萧白夜”冷笑一声,伸手一记,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宝,将那一击劫雷收走了,只是不屑的瞟了葭葭一眼:“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
第七百八十章 离山
“呵!”葭葭一声冷笑,反手又是一记补天劫手,在幻化出的“萧白夜”转身退避的瞬间,抬手又是两记补天劫手,这样迅疾的补天劫手之下,说葭葭不是动了杀心,那当真是连一旁的秦雅都不信。
“倒是狠的紧!”幻化出的“萧白夜”被这一眨眼功夫的三道劫雷逼迫之下,也露出了几分狼狈,似是全然没有想到一般。
显然这一害怕的神色极大的取悦了葭葭,她再接再厉,心念一动,无锋剑出窍,冲着萧白夜一击而上,便是秦雅也从未见到葭葭下手如此之重过,招招直逼人的要害,杀心昭然若揭。
“我告诉你,萧白夜!我连葭葭可不是叫你随意拿捏的傻子。”葭葭出手之间愈发狠辣,“当年是我亲信于你才会栽在你的手上,但是今日,绝对不会了。”
“我能拿捏你一次,便能拿捏你第二次。如今我修为已入出尘,你一个藏神都未入得的小修士妄想击败于我,简直痴人说梦,若非我手下留情,你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幻化出的“萧白夜”撇了撇嘴,露出了几分不屑来。
葭葭双目之中愈发的血红:“无耻。昆仑上下,唯独待你从未有过一分不好来,你为一己之私,叛出昆仑,当真叫人不齿!”
“你敢说你若处在我的境地,便能保证自己不离开昆仑?”幻化出的“萧白夜”冷笑,“还有,连葭葭,你以为你自己当真如此之好?不得不承认,你年少之时,进退有度,以一己筑基修士之力,敢在天下群修面前立誓无愧于心,这一点,当真便是叫萧某人都佩服不已。但如今呢,你可还敢立誓无愧于心?”
“怎么不敢?”葭葭怒极反问。
“旁的不说,便说刚刚你如此质问于我,到底是为门派质问于我,还是在为你自己曾经受制于我,累及同门质问于我?”幻化出的“萧白夜”冷笑着反问。
葭葭皱了皱眉,几乎是本能的出口答道:“当然是为门派,不,两者都有。”
“恐怕后者更多一点吧!”幻化出的“萧白夜”眼中闪烁着妖冶的光芒,“你其实与我是一样的。你不过是因着自己曾受制于我,而将此耿耿在怀罢了。便是将你把萧某人放在一样的境地,你能坐着等待寿元尽了?还是与萧某人一样叛出昆仑?”
“你胡说,我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之下。”葭葭大怒,“我不是你,萧白夜。”
“我与你一般年纪之时也是这般想的,有些事情不要太过想当然了,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萧白夜撇了一眼大怒的葭葭,又道,“你不若好好想想。”
“谁要想这些东西,萧白夜,看招!你那符箓阵的方法,并不难。”葭葭冷笑一声,五指成爪的勾向萧白夜。
“呵!”幻化出的萧白夜一声冷笑,一个轻巧的躲了过去,“萧某人是不屑与你一般见识罢了,你莫要得寸进尺!”
“谁人得寸进尺。”葭葭手下愈发的发狠,幻化出的“萧白夜”躲起来愈发困难,只是口中蛊惑之词却是不停,“你且好好想想,若有朝一日,你永无问鼎大道的机会,修为难进,只能枯坐千年、万年等死,你是选择在昆仑痴痴枯坐,了此一生,待得寿元尽了,这世间永远再无你连葭葭这个人,还是与我一样的选择?你再想想,你如此耿耿于怀,究竟是为门派呢,还是为你自己受制于我的不齿大辱。”
“莫要说了,萧白夜,看招!”数道劫雷声起,一旁神识魂游的秦雅看着梦中的葭葭手中一连发出数道补天劫手,全身因灵力动用过度而浑身发颤,嘴角溢出的血丝更是来不及拭去,滴落在衣襟之上,赤红的双目紧紧的盯着幻化出的“萧白夜”,这幅决绝之态看的秦雅心惊不已。
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秦雅心念一动,魂游的神识归位,伸手推了推躺在案几上,睡的甚是不安的葭葭:“醒醒,葭葭!”
一连推了数把,却见葭葭仍未睁眼,虽然闭着双目,秦雅却能清晰的看到葭葭眼球活动的极快,分明是在梦中挣扎至极的模样。
不能再让她睡下去了,秦雅伸手扣住葭葭的脉门,伸手一压,葭葭双目猛地睁开,一下子坐了起来,因动作之大,还带倒了桌上的两只茶盏,茶水泼了一案几,两只茶盏更是被她扫到了地上,“框堂”两声脆响之下,一下子惊醒了怔忪的葭葭,看着眼前一脸担忧之色的师尊,再看看屋内被自己泼了一茶水的案几和摔碎的茶盏。
葭葭连忙站了起来向秦雅陪礼:“师尊,弟子,弟子……”
“无妨。”说话间,秦雅已经捏了个法诀,将这一席的零乱收了起来,原本要说的话在看到她面上的惶惶不安之时便收了回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许是这两日忧思过重了,修士也是人,也需休息一二的。”
葭葭动了动唇,原本要说的话还是尽数吞了回去,只低低应了一声:“是。”
转身一礼之后,起身离开,秦雅目光一瞥,却在那一刹那,看到她额头之上,一道朱砂红印若隐若现,虽然不过一瞬便不见了踪影,但是秦雅肯定自己不会看错的。
低头思忖了片刻,秦雅起身,自储物法宝之内寻出一份古旧的卷宗细细翻看了起来,这一看,便看了许久,待到第二日,葭葭思及自己昨日在师尊那里的不妥当,准备来秦雅这里告罪之际,却吃了个闭门羹,一问才知,秦雅昨日竟是趁着昆仑护山大阵关闭的前一刻匆匆离山了,只留了一句“有要事要离开一趟”便走了,离开之匆忙,竟是连梅七鹤那里都没来得及交待。
得知秦雅昨日见的人是葭葭之后,梅七鹤特意还将葭葭叫去好一顿问,但这一问便是将每句话都复述了一遍,众人还是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妥来。
不得已,梅七鹤只能挥退了葭葭,自己发出了一道传讯符询问秦雅匆忙离山的缘由。
第七百七八十一章 寻人
可惜的是秦雅对此似乎讳莫如深,并没有多说,只说有些私事需要离山,很快便回来。
梅七鹤传讯秦雅也不过是因着秦雅突然的举动有些害怕罢了,如今得知事出有因,又联系上了秦雅,自是轻舒了一口气,也未多问。
只是这一句“很快便回来”,历经六月,仍然未见秦雅归来,他也未发出任何传讯符通知众人。梅七鹤见状,便复又发出一道传讯符,想要问问秦雅,熟料这次,传讯符竟然传不出去,紫色传讯符在空中打了个转儿便飘飘然的落了地,似是搜寻不到秦雅的影子。
这一下,昆仑高层不免有所惊动了。连紫色传讯符都寻不到秦雅,可以这么说,有关秦雅的一切消息几乎是搜寻不到了,而这世间只有两种紫色传讯符无法传讯到人。一种便是秦雅被困于一种极为高等的秘境之中,这秘境之能至少要企及锁妖塔这种高等秘境才有此之能,即便这等秘境往往意味着凶险万分,但比起第二种可能,这还是好的。第二种可能便是修士陨落,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无法找到他的影子。
秦雅可不是普通修士,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也便罢了,但失踪的是秦雅,且不说其声名,便说藏神中期的修士,还是个能力不凡的剑修,要这般悄无声息的失踪,几乎是不可能的。
葭葭再次被传去问了一通,却还是依旧毫无所获,伏青牛更是皱着眉把葭葭叫去问了不知多少次,甚至还板着脸唬她让她说实话,葭葭一头雾水,却还是将那日之事复述了一遍,同时心中隐隐有种难掩的紧张感,尽管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师尊今次失踪怕是与自己有关。
上一回师尊音讯全无之时,顾朗便出了事,那一段时日,可以说是她修真生涯中最难熬的一段时日,而后师尊归来,自是不提,不过也因着那一次,养魂殿一场大火,师尊的魂牌被毁,之后,师尊便不曾留下任何魂牌,这下好了,要知道秦雅的生死都无从可知。
而且,此次秦雅失踪前可以说全然没有任何预兆。昆仑并未与其他修士有大冲突发生,秦雅之前也未露出任何异样,突然失踪,似乎除却她这里,当真毫无下手之处。
葭葭也忧心忡忡,这一次又被伏青牛叫去好一顿问话,末了还让她细想有没有什么错过之处,葭葭还是摇头,见状,伏青牛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葭葭应声转身离开,还未走出多远,便见前头匆匆行来一位修士,葭葭连忙站到了一旁,认出了来人,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昆仑有名的妙手回春长春子,生了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虽说葭葭与长春子几乎毫无交集,但是对这位难得的医修修士,葭葭印象不错,是以起手一礼,走到了一旁。
这已经算是莫大的尊重了。修真界中以修为为尊。虽然长春子若算年龄,要长上葭葭几百岁不止,但若论修为,长春子不过元婴后期,而葭葭则是实打实的出窍后期大圆满,轮修为辈分,整个昆仑还当真没有几人能大过她的。如此大的辈分之下,葭葭向长春子行礼,长春子惊讶之际,也很是受用,朝她微微颔首之后,行了几步,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来问葭葭:“连真人,令师尊呢?”
葭葭惊异的看着他,秦雅失踪几乎已成昆仑的一件大事了,可以说在太阿峰人人皆知了,可看长春子的模样,似乎直到现在都毫不知情。
葭葭见他确实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这才低低叹了一声,答道:“长春子真人,您不知道么?师尊不见了。”
“不见了?”长春子似乎全然没有想到那一茬,皱眉摇了摇头,“那等他回来你告诉他,若是入梦还没用的话,且先还给我吧,改日我得空了再为他配一次便是了,这入梦配起来太难了,我如今当真是急用。”
“入梦?”葭葭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长春子的入梦到底是什么。
“就是上一回他在我这里强夺了去的那味药,既然是君子,学那强盗行径做什么,哼,记着啊,跟他说啊!”长春子对日常琐事似乎很是迟钝,直到现在还未发现出葭葭的不妥来。
“真人。”葭葭叹了一声,将话说的更明白了,“师尊失踪了,我昆仑高层一直在寻他,却毫无所获。你那入梦的事情,恐怕我等也无能为力了。”
说罢这一句,葭葭朝他点了点头,准备离去,
不过行了几步,便听长春子在身后反问,似是不敢置信:“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六个月前,三月初八下的山。”对于师尊离山的时间,葭葭倒是记的极牢,那一日的情形,几乎师尊的每一个举动她都能清晰的回想起来。
“那不是拿了我的入梦便离山了?他拿我的入梦要去做甚?”长春子似是很是不解,关注点还在他的入梦之上,心里头似是很不痛快。
葭葭不说话,愣愣的看着长春子,有些出神,只觉得长春子这随意一说似是提醒了她什么一般。
片刻之后,长春子便见自己面前那模样怔忪的女修突地开口问他:“真人,您那入梦是一味什么药?”
“吞了之后入得梦境的药,只不过那入梦更似直视本心,有时候也做测试心魔之用。不过这并非害人之物,对于修士不会有任何影响。”长春子虽然不知葭葭为何突然发问,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了出来。
“吃了之后会昏睡入梦?”却见听了他的回答,眼前的女修面上变幻莫测,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
那复杂“精彩”的脸色,长春子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麻烦的很,同时也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看了葭葭一眼,口中道:“柳真人老毛病犯了,我去瞅瞅去,先走了。”
长春子倒是离开的极快,徒留下葭葭站在原地,似乎有些茫然。
“玄灵,你说师尊是不是对我用了入梦?”不知所措之时,葭葭本能的唤起了玄灵。
玄灵轻哼了一声:“明摆着的事情,还问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用入梦?”葭葭喃喃,只觉得师尊不似那等闲着无聊便去自家弟子梦境里头转一圈的人。
为什么对你用入梦?玄灵撇了撇嘴角,估摸着是秦雅也察觉出葭葭的不妥来了,才会用的呗,只是事实虽说如此,而且八九不离十了,玄灵却没有直说,只冷哼一声:“你管那么多做甚?你家师尊对你用入梦总有他的道理,不会害你就是了。”
“对我用过入梦便离山了,师尊失踪一定与我有关是不是?”葭葭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一日在师尊那里喝了茶便睡着了,只记得我是做了个梦,却根本不记得梦里头的内容了。这便是入梦么?也不知那日在梦里我做了什么。”
“或许吧,只是你做了什么梦我等也不知道。”玄灵答道,不过他虽然不知道,但是肯定的是,那一次用了入梦,秦雅定是发觉了葭葭的心境问题。
若是心境问题靠嘴上说说便能解决,那他早就做了,但事实上心境问题,无论他人如何劝诫都是无用的,除却修士自己,没有谁能够相助于她,这也是他发现葭葭的心境出了问题之后,一直未说的原因。
不但无用,而且不过徒添烦恼罢了。
自古今来,心境问题皆只有修士自己才能够解决,旁人只能帮倒忙而已,秦雅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就算葭葭心境有问题,那也是他人无法相帮的啊!
而且,他这一失踪,恐怕葭葭更要难熬了。
“我虽不知道师尊究竟在我梦里看到了什么,但是我敢肯定,师尊失踪多半因我有关。”果然,葭葭已然开始内疚起来了,“寻常情况怎么可能困得住师尊,他定是遇到了极危险的事情。玄灵我坐不住了,我要去寻师尊。”
玄灵仰天躺在混沌遗世里,从长春子说漏嘴的那一刻,他便猜到了,而且恐怕谁也劝不住她。
想了想,玄灵干脆也不劝她了:“左右我也是劝不住你的,你要去便去吧,不过莫要一个人去,还有你师尊去了哪里你都不知道,你要去哪里找?”
“掌门已经准备派人去寻师尊了,这次我要一起去,与同僚在一起,我不会擅自行动的。”葭葭想了想答道,“况且师尊失踪前曾经回过掌门传讯符,从那个地方开始寻起便是。”
“还有天机殿,你当昆仑养着天机殿是摆设么?”玄灵不屑的说道,“天机殿如今若是不动手的话,恐怕整个昆仑都会有所怨言了。”
“我记得燕真人之前受了重伤,若非如此,我等早拜托燕真人帮忙了。”葭葭却有些担忧,“而且伤势极重,恐怕要当真行事起来,不是很方便。”
“那又如何?”玄灵答道,“受了伤而已,又不是不能动了。实在不行的话,天机殿只有燕锦儿一个人会算么?你当天机殿里头只燕锦儿一个活人?”
“当然不是。”葭葭摇了摇头,却连她自己也有几分迟疑,“只是……”
“天机殿总有天机殿的办法,不信你看着便是。”玄灵说到。
葭葭这才不再说话,不过两日的功夫,果然不出玄灵意料之外,天机殿那里便有消息了。
待葭葭匆匆赶到之时,看到的是燕锦儿站在殿中,手中攥了一张素黄的签子,脸色有些苍白,重伤未愈,是以很是不好看。
“照着指向走。”待看到葭葭之时,燕锦儿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将签子塞到她手里,“将你师尊带回来。”
“是。”葭葭应了一声,看了眼手中的签子,正要收起来之际,燕锦儿似是想到了什么似得,伸手将那签子拿了回来,手中翻出一支朱砂笔,在签子上写下了几个字,她做这一切并未避讳着葭葭,是以葭葭一眼便看到了燕锦儿所写的话,愣了一愣,当即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燕锦儿又重重的咳了两声,虽一脸病容,但看到一旁站在角落中不情不愿的那位柳真人时,复又一声冷笑,“柳荫,你过来是以为我连寻个人都寻不了了么?”
名唤柳荫的柳真人脸色有些难看:“没成想你病成这幅样子居然还有力气寻出秦雅的方位,只是不知道这寻出来的究竟是错还是对。”
“就算我燕锦儿有朝一日当真不济了,天机殿也不会轮到你来做主。当年既然输给了我师尊,就当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问鼎天机殿之主了,那么大的年纪,不若好好修炼得道飞升才是正经,跟后辈修士抢位子,你也做得出来?”
话语之中的嘲讽便是葭葭等旁观之人都是尴尬不已,柳荫自是气急,燕锦儿这一张嘴把人气一跳的能力当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段玉和展红泪那两人么?恕我直言,你把天机殿交到他二人手里才是真的完了,那两人做做打手也便罢了,要坐上那个位置简直是痴人说梦。”柳荫反嘲起来也是毫不客气,似乎成竹在胸,燕锦儿这幅样子,再不好好修养,那便当真要枉送了性命了,偏偏伤的如此之重,还在寻秦雅。
秦雅这等修士的失踪可不是普通的寻人,连紫色传讯符都传讯不到,这等寻人搜星点位的手段,需要消耗的灵力自非寻常可比,燕锦儿只管继续下去,再多来几次,当真是连寿元都会受损。
柳荫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燕锦儿,转身离去:天机殿本就是她的囊中之物,若非当年那一次意外,什么方青竹,什么燕锦儿通通都坐不上天机殿的位子。心慈手软么?当年她会因此犯一次错,如今再也不会了。修真界只论实力,不论其他,万事唯有实力为尊!柳荫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意味:她的天机殿早该拿回来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请辞
天机殿的一笔糊涂账暂且以柳荫的离去而告以段落,在柳荫面前逞了片刻威风之后,燕锦儿便低头咳嗽了起来,那一声接一声的咳嗽,摇摇晃晃的模样,令得身旁出手扶住她的葭葭担忧不已,见状不由低声询问:“燕真人,您可要去寻长春子看一看?”
“不必了,他刚走。”燕锦儿低头咳了两声,抬头看着葭葭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你去吧,寻秦雅要紧,他可不能出事了。至于我,并无事,只是方才见了柳荫,心中不忿罢了。这才多说了两句。”
“可是……”葭葭犹豫的站在原地,并不愿离去。
“我真的没事。”燕锦儿笑了笑,脸色虽然苍白,眼中却是神采奕奕,“不信你看,我体内灵气充沛,只是方才与柳荫赌气,说的急了,呛到了罢了。”
“那便好。”葭葭点了点头,扣住她的指间也察觉到了她体内灵力充沛,这才松开了手,因心中惦记着燕锦儿方才在签子上写的话,葭葭朝她微微颔首之后便抬手告辞了。
见她也未在此逗留许久,一个转身便出了天机殿,众人轻舒了一口气之时,却见葭葭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
这一看,倒是让天机殿中不少修士都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脚下似是黏在地面上了一般,动弹不得,不过片刻的迟疑,再抬头看向原先葭葭的方向,众人这才发现,方才还在那里的葭葭便在这时不见了踪影。
这动作,虽然不过一瞬,但殿中修士却有不少落下了冷汗,这分明已是一位出窍修士的警告了,谁还敢再动一步去查探葭葭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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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路的尽头,一位素衣少年悠闲自得的坐在横栏之上,旁边蹲着一只白毛小兽,时不时的“呜呜”叫上两声,虽说不明白它在说什么,可不知为何一见到它,葭葭似是本能的能从它的叫声中察觉到几分不情不愿。
脚步声起,素衣少年虽未回头,却似是能脑后长了眼睛一般,轻笑了起来:“好了,老朋友来了,你今日还不好好表现表现?”
虽未指名道姓,身旁的小兽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抖了抖白毛,回头望了过来,当望到视野尽头的青衣女修之时,小兽“呜呜”叫了两声,跳下横栏,往前冲了两步,却又缩了回去,而后竟转过了身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这动作,也叫那青衣女修愣了一愣,而后似有所感的问道:“小白,你这是在生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葭葭,甩掉了天机殿中几个心思重的修士,葭葭一路前行,竟是直接向着白泽这里来了。
小兽回头,朝她“呜呜”叫唤了数声,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了,莫闹了,你们可不是那些普通的修真者与灵兽,肩上所负的责任自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你自己明白的,莫闹了。”白泽伸手,顺手替小兽顺了顺毛。
小兽拿脸埋在爪子里,不理他。
“随你吧,不理就不理吧!左右她过来问上一问就要走的,你就当没看到过她吧。”白泽说罢,便转头看向葭葭,“找我什么事?”
一双通晓天下事的清澈双眸望了过来,葭葭本能的低了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抬手一礼:“先生……”
话未说完,肩头猛地一重,侧了侧头,正对上了吐着舌头,友好的朝她蹭脑袋的小白,这幅模样便是心事重重的葭葭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伸手替它顺了顺毛,这才继续道:“先生通晓天下事,竟不知道我此行为何?”
白泽笑了笑,一脸坦然至极的模样,葭葭见状,便知什么都瞒不过这位通晓天下事的神兽双目。
“算了,也不与你卖关子了。”白泽笑道,“你此行是为寻秦雅而去,燕锦儿此次虽然指点了你,但似乎并没有把握,是故让你来寻我。”
“按照燕锦儿的指导走便是,我观你师尊命格好的很,天下间要寻出个比他更好命格的人都是难事。”白泽说着目光一转,看向葭葭,“倒是你,不担心自己么?”
“弟子如今身在昆仑,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葭葭对白泽的话并未深想,又道,“先生,我想问下师尊此行可是为我?”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白泽今日倒是难得的没有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老老实实的回答着,这幅模样,让葭葭狐疑的同时又生出了几分庆幸。
“不管怎么说,我定要将师尊寻回来。”葭葭答道,“虽然我仍不知道师尊为我到底是何事。”
白泽笑了笑,并未多说,只是伸手朝小白招了招手:“你该回来了。”而后又朝葭葭道,“如此,我便不留你了,早些随大家一道下山去吧!”
葭葭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小白的脑袋,转身下山去了。
看着小白目送着葭葭离去的方向,白泽忽地失笑,将小白抓起啦抱到了怀中:“还是没学乖,我与你说过,通晓天下事,唯有置身世外,才有一双慧眼,能看透天下事。我与你自出生起便天地同寿,这些修士,不管是能得道飞升的也好,还是最终陨落的也罢,都是过客,莫要太过在怀,污了一双慧眼,那如何去看透天下事?”
小白甩了甩尾巴,虽是没有回应,但比起百年前那炸毛的模样,已是好了许多,大抵这些年纵使无忧无虑如小白,也不曾虚度光阴。
拜访完白泽之后,葭葭便朝着护山大阵的方向行去,待到赶到之时,不出意外的,在里头看到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黑衣修士回头,虽是面无表情,但眼中却有些难言的温柔,葭葭上前似是苦笑,又有些坦然:“师兄,你果真还是要一起去的。”
“事关师尊,我又未闭关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顾朗看了一眼葭葭,昆仑高层皆知道的事情,即便她隐瞒的再好,该知道的,他一样是一点不落。
从顾朗背后突地窜出一张痞里痞气的笑脸,抬手朝着她打招呼:“我告诉他的。”
葭葭看着那笑的得意的诸星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也未说什么。此行得知是为寻秦雅的踪迹,不少执法堂的修士都自告奋勇想要前来,但终究还是被梅七鹤与妙无花压了下来,虽说秦雅失踪是一等一的大事,但昆仑之事同样重要,座下精英弟子不能尽数皆出,好说歹说之下,却也不过拨了诸星元与她并几位剑修子弟前来。
原本以为顾朗不会掺和的,孰料,他竟还是来了。
“你此次出行可与掌门或者妙真人说过了?”葭葭自忖梅七鹤未必会放顾朗离开。
“不曾。”说话间几人已出了守山大阵,顾朗这般云淡风轻的两个字着实叫众人吓了一跳,皆目光灼灼的转向顾朗,而后便听顾朗接着道,“师尊离山也未与任何人说过,我自是也可以。昆仑刑法总纲中有明言,修士元婴以上若有要紧事可以先离山,不必上告,我师尊失踪还不是一等一的大事?我自然是要离山寻找的。”
他这一袭话倒是令得几位仿佛新思绪被打开了一般,顿时反应了过来,顾朗此言其实是有理的,说起来这般充足有理,便是梅七鹤,恐怕也不能多说什么。
“便是掌门当真生气要责罚于我,大不了罚些月俸罢了,并无什么大不了的。”顾朗这一席话说的跟来的几位剑修弟子惊愕不已,只觉得当真看不出来,行事一板一眼,沉默寡言的顾朗还有这么一面。
诸星元更是哈哈大笑:“有理有理。顾朗,你且放心,你行事有理有据,诸某今日向你担保,此次决计不会叫掌门责罚于你。”
有了昆仑智囊团这一句担保,葭葭这才心中一松,而后便见诸星元向她伸出了手:“在燕锦儿那里得的签文呢,拿来与我瞧瞧。”
葭葭闻言,立时递了过去。
接过签文,在看到签文表面那一袭朱砂红字之时,诸星元却眉头一皱:“‘去寻白泽一问’这句朱砂句是谁写的。”
葭葭并未隐瞒,只将先时在天机殿中看到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诸星元却神色古怪的看了葭葭一眼,复又低头去看签文,半晌之后,却是抬起头来,向她望了过来,出口之话更是奇怪:“你说这朱砂句是燕锦儿当着你的面亲笔所写?”
“是啊,可是出了什么问题?”素日里面上带笑的诸星元换上一脸凝重表情之时,不得不说,是极有说服力的,这模样,看的众人谁也不敢出声。
“签文上的内容我不知道是不是燕锦儿测算出来的,但是绝非她亲笔所写。”诸星元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死死的盯着手中的签文,似是在做最后的确认,片刻之后,更是抬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诸某肯定,绝非燕锦儿亲笔所写。”
“怎会?”葭葭瞟了一眼那签文,确定并未掉包,而后便道,“我也看过那字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我应当一早便发现了才是。”
“粗粗一看确实是燕锦儿的笔迹。”诸星元说到,“但是在诸某的眼中,假的便是假的,再如何厉害的模仿,总有细致不达的地方,写下这签文的人,定是对燕锦儿极为了解的人,燕锦儿的字迹并不容易模仿,字如其人,燕锦儿的字虽说秀丽,却自有一股随性洒脱,这种字要模仿起来很是不易。那人确实厉害,不过要逃过诸某的眼睛还差了点。”
“燕锦儿的字砸勾勒弯角出会带出一个这样的弧度。”诸星元说着指了指签文,“诸位应当也不是第一回看到燕锦儿的签文,想来有些印象。”
葭葭回想了一番燕锦儿的签文,点了点头。
“这一份签文中虽是这一点模仿的极好,但是随性勾出的弧度,墨色会逐渐转淡,而这里,墨色更深,明显是有人有意模仿出来待得。”诸星元说着指向其中的弯角勾勒出,那浓墨的色泽几乎辨别不出,众人也是分辨了许久,甚至双目泛花,这才看出了那么一点点。
不想如此难寻的破绽,到了诸星元手里,竟是不过一瞬,便认了出来。
“要从我身上掉包燕真人的签文是不可能的。”葭葭抿了抿唇,不是她自负,这签文得了之后,她便收入了混沌遗世,就算有奇人异士能够调换储物袋,触物法宝,但是混沌遗世是绝对不可能调换的。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燕锦儿给你之时,这签文就被掉包了。”诸星元说着,复又低头去看那描摹的字迹。
若当真如诸星元这般说来,那便遭了,难不成还要再回去寻一次燕锦儿。
方才生出这等想法,诸星元便突然出声,这一声却是绝了葭葭折回的想法:“你们几位,回去寻一趟燕真人,我等在这里等着诸位。”
诸星元这一声却是对着那几位跟来的剑修所说。
他板着脸的模样还是有几分摄人的,那几位跟来的剑修互相对视了一眼,见诸星元神色坚决,葭葭与顾朗默不作声,就知道这一趟跑腿是难免的了,只好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彻底看不见那几人的身影之后,葭葭这才看向诸星元,一脸不解:“你故意支开他们作甚?”
“他们都是莫问的亲信,我并非信不过他们,只是这几人修为不过元婴后期,若是没什么危险,跟着我们来此也是浪费,若是当真有什么危险,他们也不过是白白枉送了性命罢了,我等人数可不在于多,而在于精。”诸星元的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是葭葭一个字都不信,反问诸星元,“你在怀疑他们?”
“只是有这个可能,签文是被他们掉包的。”诸星元笑了笑,低头看着手里的签文,话题却是突地一转,又道,“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