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忘年
“你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问他?”游拈花笑眯眯的看了过来,等葭葭的回话。
等了片刻,忽地看到葭葭歪着脑袋向他看了过来:“我实力不济,你们会对我动手么?若是把我抓了,我怕是连反抗之能也没有吧!”
游拈花实在是没有料到葭葭居然会这般直白的问了过来,一时语塞,片刻之后,轻咳了两声,却是正色道:“我从未见过少辛逼迫任何一人。”言外之意是少辛从来都只是引诱,从不逼迫。或许可以这么说,比起当年九龙禁地的那位喜好用各种手段逼迫人的天魔,少辛更喜欢看修士自己主动前来。比起域外他自在天魔,少辛更似真正的魔,智多近妖,近乎于魔。所以一忍十几万年,在与天魔的博弈中还是他笑到了最后。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葭葭不解。
游拈花低头一笑,神色温柔,却带了几分说不清的苦涩:“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走吧!”对少辛举动的好奇终究是战胜了一切,葭葭踟蹰了良久终于松口了,提步跟上了游拈花的步伐。
游拈花长舒了一口气,听着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绕过街角,眼看墨宝轩已近在咫尺,忽地身后脚步声一顿,游拈花有些诧异,正要回过头去,却在此时听到身后的女音响起,带着几分叹息:“前辈,你当真与我所见到的任何一个魔修都不一样。”似乎迟疑了一下,那道女音又接着道,“你更似道修。”
葭葭只看到游拈花不过略略一停,便再度向前行去了,一句几乎低不可闻的回话自不远处传来:“所谓道修魔修并没有准确的界限,只在于修士本人。”
葭葭有些愣神,随即便跟了上去,踏入墨宝轩,一如既往的熟悉,百年的光阴于她来说不过黄粱一梦,但没想到着墨宝轩居然也几乎每什么变化。
天字甲等第一号房。
葭葭跟随着游拈花推门而入,只一眼便看到了斜倚在窗旁的少辛,一回头,笑容温文尔雅,似是百年的光阴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葭葭对他行了一礼,少辛含笑微微颔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小丫头好久不见了。”
“虽是许久,但阁下一如往昔。”葭葭看着少辛,不知怎的,只觉时光在他身上似是静止了一般。修真者容颜不老,是故百年甚至千年的光阴很可能让人难以察觉,但那也仅仅是可能而已。经历百年、千年时光的雕琢,怎么可能一如往昔?风骨、阅历、沧桑这些东西都会随着时间而有所变化,便是在外荒遇到的顾朗、秦雅、莫问、诸星元等人都有了时光流经的痕迹。
“坐吧!”少辛轻笑了一声,指了指他对面的位子。
葭葭应声而坐。
待得她入座之后,少辛才轻叹一声:“我知晓你的来意,我可以回答你,仕魔剑是我所制。”
“那你想要做什么?”葭葭眉头一蹙,对上了少辛的双目,却见这个令得天下群修色变的人物双目竟是清澈的几乎见底。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智多近妖、近乎于魔的修士居然会有如此清澈的双目。
“铸剑啊!”少辛的回答也是干脆而简单。
葭葭一时语塞,她想问的可不是这个,想了想便又道:“我们五人会牵扯进去是否与你有关?”
“我并未逼你们去灵弑城。”少辛面上笑容不减,而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抵你们运气不好吧!”
这话葭葭半个字都不信。
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少辛又道:“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知晓今日想要从少辛嘴里套出话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了,葭葭这般想着就有几分兴致缺缺。
少辛是什么人,葭葭的心不在焉自然逃不过少辛的眼睛,他摇头失笑:“你如今好歹也快200岁了吧,也是出窍大圆满的真人,怎的心中所想尽数写在了脸上?”
葭葭脸色一僵,听少辛继续道:“便当是做做面子不成么?原先还想着毕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开启了空间灵根的修士,总与他人是不同的,与左某做个忘年交倒也够资格,不料却是我想差了。”
一旁的游拈花以手抚额,遮住了面上的表情,叫旁人轻易无法看出他面上的表情。
沉默了许久,才见到那泠泠清雅的女修缓缓开口了:“您是十万年不世出的大才,坐拥经天纬地之能,世上少有人能与您比肩,而葭葭只是一介普通的修士,我们相差太多了。”
“竟是如此?”少辛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般,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世人不与我为友,是因为相差太多?倒是第一回听人这般说话。”
不等葭葭说话,他又自顾自的笑了出来:“其实本座也是有过朋友的。”
这下轮到葭葭诧异了。
“十多万年前吧!”少辛揉了揉眉心,眼底现出几分深深的困惑,“时间太久,不记得了。可我想要做的事情,她是决计不同意的,于是便站到了对立面,最后他们飞升了,只有本座还留在这里。当时的故人陨落的陨落,飞升的飞升,独本座一个人活了十多万年。”
葭葭念头一转,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苏元紫?昆仑七秀之一?”
被后世称为昆仑七秀中唯一的一位女修,这位苏真人据传是同为昆仑七秀之一的剑修秦真人的道侣,说来也是巧合,那位秦真人正是秦雅、顾朗的先祖。
“是她!”少辛点了点头,眼里有敛之不去的怀念,“可惜之后,本座便再也没寻到朋友了。”
葭葭心中一叹,如少辛这样的人,想来也只有那位传奇的苏真人能与之为友了吧,她连葭葭没有这样的能耐,不敢奢想。
眼瞧着少辛叹了几声,面色如常了,葭葭便又开口了:“晚辈斗胆,想问您为何要铸仕魔剑,此剑一出,天下恐怕又要乱了。这便是您的本来目的么?”
“可不是本座叫它乱的,是群修自己动了觊觎之念,如这等心怀贪念的修士便是侥幸修到了出尘也会死在飞升的劫雷之下,与本座何干?”少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倒叫葭葭愈发觉得不知从何开口。
第七百二十四章 舞剑
“本座不过是铸了一把不错的剑而已。”少辛一脸无辜与淡然,“其他的可什么都没做。”
葭葭只觉自己再与他绕下去也是白搭,轻舒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仕魔剑的事情暂且不说,萧白夜那些人的去向,您知道么?”
“不知道,但是能找到。”少辛脸色不变,“你们想要抓萧白夜么?”
“他叛出了昆仑是事实。”葭葭微微颔首,“即便情有可原,错了便是错了。”
少辛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葭葭,随即摇了摇头:“我倒是无所谓,也能帮你寻到萧白夜,但是你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他一个不小心将你打死了怎么办?”
葭葭闻言脸色一僵,便连混沌遗世之内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玄灵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似乎未注意到葭葭微僵的脸色,少辛又道:“他已入出尘,秒无花是不错,然而莫要忘了,萧白夜的资质更要胜过秒无花,便是真正打起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当然,若非萧白夜如此资质,当年也不会引得天魔对他下手。”
萧白夜入出尘了?这倒是个不小的消息,这些年昆仑收不到一点关于萧白夜的消息,这件事定然是要上报门派的。
不过她记得当年萧白夜是走投无路,无缘飞升之际叛出的昆仑,而天魔已死,那么能够帮助萧白夜的,除了少辛,葭葭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
“你帮了他?”
“不错。”少辛面上神色不变,“昆仑与他的恩怨我不插手,不过那么大的恩情他得还了,所以,你们最好现在先不要动手,待他还了我的恩情便可以了。”
“要还多久?”
“我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的,他至少要替我办一万年的差吧!”
……
与少辛对视了半晌,葭葭终是无奈起身:“算了,是晚辈高估自己了,晚辈还有事,便先回昆仑了,改日再来看您吧!”
“也好。”少辛也不再挽留。
葭葭转身,行了两步,脑中却是精光一闪,忽地回头向他看来,“前辈,你,你可有意让十几万年前的事情再度重演?”
这一回,少辛难得的沉默了,等了许久,葭葭才听到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且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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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重重的回了门派,将自少辛那里得来的消息告之了梅七鹤,对上了梅七鹤一脸凝重的表情,葭葭也只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从议事大殿中走了出来,太阿峰之上难得的下起了雪。
一路直行,偌大的太阿峰之上修士来往匆匆,葭葭独自一人行了一路,直至看到了自己住处的那一刻,一下停住了脚步。
许是她沉默的太久了,混沌遗世中的玄灵忍不住开口问:“还没到住处么?”
“不是。”却听葭葭立时便否认了他,“师兄在前头练剑。”
“他的剑不是毁了么?哪来的剑?”玄灵想也不想便道。
良久之后,才听到葭葭回道:“我不知道。他手上并没有剑,我却似乎在他手上看到了剑的影子。”
“练那个九幽十二剑么?”玄灵托着腮帮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顾朗成名绝技的名字,“听说这套剑法霸道至极,诛仙台上一战成名。蜀山剑侠最霸道的沧雷剑法也在这套剑法之下溃不成军。”
“是又不是,我不知道。”葭葭喃喃,她修为已至出窍大圆满,连藏神后期也不过半步之遥,况且还天生战意,有时便能及早感知一些大事的发生,“总觉得九幽十二剑有了些变化。”
“左右你二人关系不比旁人,有什么事,他定是第一个与你说的。”玄灵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不过再厉害也比不上你那破碎虚空,啧啧啧。”
熟料片刻之后,葭葭突然开口:“玄灵,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师兄他,”踟蹰了片刻,葭葭觉得有几分难以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师兄比不上我?”
“是啊!”玄灵想也不想,轻哼了一声,“你是这万年来唯一一个开启了空间灵根的人,自然是独一份的,又有破碎虚空这份功法,待得你修为大进,同等修为之下,还当真没有几个是你对手的,自然如此咯。”
葭葭默不作声,玄灵便又接着道:“正好他没了本命飞剑,不如让秦雅教他那个以身修剑,那个才是厉害。”
玄灵说话间是少不了的自得,似乎为自己想到了这主意而兴奋不已,更是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还不用去打什么本命飞剑!”
“玄灵你不懂!”谁想葭葭却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何为剑修的信仰。”
玄灵哼哼了两声:“我又不是剑修,但哪个厉害便学哪个,这道理我还是懂得。”
“舍弃万道而独修一剑,一生只修一把剑,这把剑上凝聚的是剑修一生的心血。”葭葭摇了摇头,“你们都小看师兄了,自九幽冥狱出来之后,师兄便从未举足不前。”
“就那个九幽十二剑嘛,我知道啊!”玄灵摸了摸鼻子,反问葭葭,“你不会是爱屋及乌吧!”
“或许我们从未真正看清过师兄。”葭葭喃喃了一声,并未上前打扰顾朗,只是借着一株雪压枝头的金梅隐了身形,默默的自枝头缝隙中看去。
但见黑衣肃立雪中的剑修闭目起手,剑气无形,寒光一舞,右手食指与中指并天一划,直指天际,指尖一道白虹直入云霄,乌云闭去,云开破月,天光破寒不过瞬时一息,霎那间风急云蔽,风雨欲来,剑修脚下自成方阵,疾行顿走三十步。
葭葭双目一眨不眨,心跳蓦地加快。
“你怎么了?”玄灵察觉到葭葭心绪一瞬的极大波动,同时眉头发跳,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涌上心头,“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师兄在练剑。”葭葭低语。
“什么样子的?”玄灵起了兴致,葭葭捏了块溯影石在手中,只继续看着那天地仿若只一人的剑修闭目舞剑。他右手虚握了一柄看不见的飞剑,“嘶——”葭葭耳尖一动,听长剑轻吟,风急云蔽三十步过后,月满清辉,剑气成刃,似是落霜满弧,顾朗于月下闭目独舞。
顾朗舞了整整一晚,葭葭在雪落满枝的金梅后也看了整整一晚,待到第二日天光放明,才捏了溯影石悄然回屋。
第七百二十五章 再闻诛仙
心神一动,葭葭进入混沌遗世之中,也不多说,只将溯影石递了过去。玄灵注入了一道灵力,闭目舞剑的黑衣剑修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待得玄灵看罢,这才啧了啧嘴:“可惜还未成形,初步瞧着是不错的。”顿了一顿,又斜睨了葭葭一眼,“你去问问呗,他这到底是什么?”
“你都说了还未成形,我去问什么问。”葭葭神色古怪的看了玄灵一眼,“师兄想告诉我的时候自会说的。”
“你!”玄灵气急败坏的瞪了葭葭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是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葭葭轻笑了两声,正要说两句逗逗玄灵,却在此时神情一僵,不过眨眼,玄灵便见眼前不见了她的踪影。
“谁这时候找她啊!”玄灵轻哼了两声,却自顾自的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了。
葭葭推门而出,却见一位容貌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修士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前,见到葭葭,面上现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涩然:“师姑!”
这两个字一说出,葭葭愣了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是子桥?”倒是许久未见了,她闭关便闭关了百年,而后便出了昆仑,去了外荒,是以第一眼见他,倒是有几分认不出来了,记忆中那个清秀涩然的少年修士经过如许光阴,也变的成熟稳重了不少。
对这个成熟稳重又善良的少年,葭葭也是极有好感的。
“怎么了?”葭葭带了几分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如今已是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亦是藏剑峰之上如今可独当一面的修士了。
“子桥寻师姑是来说诛仙台的事情。”庄子桥说着,露出几分愧色,“师姑闭关可能不清楚,上一回的诛仙台之战因着诛仙台受损而后延了几十年,近日定下了,就在明年诛仙台之战即将开启。原本上上一回子桥就应该参加的,只是彼时我被困在秘境之中,待得走出秘境,诛仙台之战早就结束了,而上一回的诛仙台之战因后延了几十年,是故明年的诛仙台之战,子桥应当会参加。”
“好极!”葭葭闻言忍不住抚掌而笑,“诛仙台是修士成名的捷径,亦是名修出世之地。倒也巧了,如今,你刚好能够参与这次诛仙台之战。”
元婴后期巅峰应当就是最后的期限了,若是庄子桥进阶出窍,那么,他将永远错失诛仙台上扬名立万的机会。
“我明白了,子桥。”葭葭闻言笑了笑,倒是不以为意,“我会去的,定要看看我们子桥在诛仙台上的威风!”
“师尊的九幽十二剑也是诛仙台上成名的吧!”庄子桥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原本想寻师尊的,可是听说师尊失了本命飞剑,子桥担心师尊会不会心里头难受,便来寻师姑了。”
葭葭看着这个眼前虽已历经风雨,也足够百岁高龄的修士,却依然难得的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一时间心中有些意动:“师兄,师兄那里我瞧着吧!”当葭葭看不出来么?子桥其实心底还是有几分希望得到顾朗的认可的,想了想,葭葭又道,“我再看看,若是没什么大事,看看能不能将师尊也请去,只是子桥届时定要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子桥低头抿唇一笑,面上现出了几分愧色:“原本应当是不瞒着师姑的,可子桥还有些最后的斟酌,或许有所改进也说不定。”庄子桥说着迟疑的看了葭葭一眼,“子桥更希望在诛仙台上向师姑展示一番自己这些年的努力。”
葭葭笑了笑,又交待了庄子桥几句,子桥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子桥离去的背影,葭葭一时有些怔忪,平心而论,子桥的反应委实再正常不过了,可她不知怎的,竟思绪急转,思及一百多年前自己参与诛仙斗法的前夕,有人将自己不日将要在诛仙台上展现的绝技毫无保留的使给她看。这做法无疑是有些痴傻的,也万万不该是一个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至元婴的修士所应该做的。保留实力实则是这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修真界中需要牢牢铭记的准则,但顾朗偏偏就这般做了,葭葭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抬眼看了几分顾朗的住处,眼底现出了几丝暖意。
叹了两声,葭葭转身准备入屋,不过方才行了两步,脚下却一停,看着那缓步行来的修士,鬓间两缕碎发垂下,嘴角含笑,用一张望之可亲的侠气之貌欺骗世人。
看着那修士及至自己身旁放缓了脚步,葭葭眨了眨眼,朝他微微颔首:“卫真人。”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昆仑的藏神期修士卫东。
“许久不见了。”卫东朝她微微颔首,笑眯眯的看了过来。
葭葭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出口反问他:“有事么?”
“看来你如今还是不错的。”卫东一哂,出口之话却令得葭葭浑身一僵,“禁制对你没什么影响?”
“卫真人对我下那种连自己都解不了的禁制,如今还好意思来问我?”葭葭脸色一沉。
卫东轻笑了两声:“当时我二人不熟嘛!倒是对不住了。”话虽如此,可葭葭却没有看到半点他对不住的表情。
“想不到你心境倒是不错,如今看来解不解也没有多少关系了。”卫东抿唇笑了笑,“我当年为你下禁制之时已是藏神修为,待你进阶藏神初期,便能自己冲开禁制了。”
葭葭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没有透露妙无花传授她功法之事,只是转了转眼珠,又笑眯眯的看向卫东:“倒是这么多年,卫真人为门派鞠躬尽瘁,感觉如何?”
卫东对她旧事重提,她倒也不介意再提一提当年卫东的心愿。
这下卫东却是难得的沉默了,半晌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多年所求,得偿所愿,自然是极好的。”
话不投机半步多,卫东也没了取笑葭葭的心思,转身离去,行了几步,却听葭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初时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待得仔细一辨,却是两句凡俗的民谣:“悠悠岁月兮,俱往矣!风流岁月兮,不复返!”……
正是当年卫东与葭葭第一次见面之时口中所哼的小调。卫东脚下不停,喉间却微不可见的发出了一声轻叹。
第七百二十六章 被打
送走了卫东,葭葭看了一眼不远处顾朗的住处,但见他房门紧闭,便也歇了打扰顾朗的心思,在太阿峰上站了片刻,想起自己闭关这一百多年,一出关便离了昆仑,当年混沌遗世的事情败露,与门派协调的结果就是每年需要上缴一定年份的灵植。而她出关至今,竟然没有人来催促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门派对她委实太过放心了。
既然想到了这一茬,葭葭便信步去了宗物殿,那宗物殿的执事不过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自右手边取下来一块牌子,口中直道:“连真人来啦,你若再不来,我们便要去寻你了。”
如此毫不客气的说法,让葭葭觉得自己放佛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标签:“老赖”,略有些窘迫的唤玄灵将要上缴的灵植准备妥当。
不乐意的如花在混沌遗世之内气的大叫:“这一百多年都是我在打理啊,凭什么要交给他们啊,我不,我不交!”
如花张开了双臂,拦住了玄灵的去路。
玄灵毫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唤来小丹对着她一顿猛吹,将如花吹飞了出去,这才将灵植抢了出来。
如花大怒,难得的不顾及自身乱糟糟的形象,一下子扑了过去拽住玄灵的大腿:“不成,不成,灵植还我!”
“松手!”玄灵大怒动弹不得,“你住在老夫这里没问你要租金便不错了,还闹腾,当心老夫把你赶出去。”
这话委实太重,如花吓了一跳,这才罢手,悻悻然的看了眼玄灵,跑到一边暗自伤神去了。
待得交够了灵植,眼瞅着那执事摘下那块牌子,葭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向宗物殿外行去。
行走间正碰上了一群从殿外进来的修士,葭葭耳尖一动,听他们几人口中“诸星元”、“原痕”、“藏剑峰”什么的在说,本能的眉心一跳,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般。
想了想,出了宗物殿便干脆踩上了飞剑,向藏剑峰的方向飞去,路过云水长堤,行至藏剑峰上空,远远便瞧着执法堂门口围了一圈修士。
葭葭下了飞剑,带着几分好奇上前,围观的修士不少,葭葭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拨开人群挤到了里头。
老实说,她一个快两百岁高龄的出窍修士与一群小辈这般闹腾,委实有几分不好意思,所幸的是,围观在这里的多是不足百岁的年轻修士,她又才出关不久,是以倒也没几人认出她来。
而拨开人群所见的那一幕委实是让葭葭吓了一跳,当真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等状况。
那个被诸星元收进袖子里带来昆仑的鲛人,那个拿浮屠塔暗算葭葭,反而被葭葭拿住了的狡猾鲛人,此刻却一副被人打了个半死的模样躺在地上翻起了白眼。
而他的一旁正是多年不见得原痕,如今倒也已是元婴修士了,只是修为虽长了,这脑袋瓜却一点没长,眼下正得意洋洋的向一群茫然不知的小修士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
便是原本对那鲛人没多少同情心的葭葭眼下都对那被原痕打了一顿的鲛人生出了几分怜悯:被诸星元收拾一顿都好过眼下这般被原痕打个半死拿出来被人围观。
周围还有浑然不知情的修士在议论纷纷。
“这是妖兽吗?海里的妖兽?”
“蠢货,这是鲛人!鲛人知道么?”
“他长的半鱼半人,是人和鱼杂交出来的么?”
“听说人一哭流的是泪珠;他一哭流的是珍珠!”
“为什么不流灵珠!”修士们大声抗议,“流珍珠有什么用!”
……
葭葭闻言当真是哭笑不得,轻咳了两声。
在一众议论纷纷的男修当中,这道属于女修的轻咳声格外显眼。
便是在那里洋洋自得炫耀不已的原痕都难得的抽空看了她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原痕先是露出了三分茫然,而后又上下打量了葭葭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手,指向葭葭:“连葭葭!”不等葭葭说话又连忙拍手大笑了起来,“我说呢,怎么那么眼熟!哈哈哈,宗物殿债务还了没有?我看到你的牌子被各峰宗物殿挂了好久了,哈哈哈哈!”
葭葭脸色一僵,瞪了原痕一眼,只觉手痒难耐,当真想上前狠揍他一顿,不过目光一转,在看到一旁翻着白眼的鲛人时还是忍了下来,她可是万万不想与原痕做同样掉价的事情的。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倒是被原痕这一喊,围观的小修士对她起了好奇之心。
“连葭葭,怎么那么耳熟?”
“笨!昆仑有几个连葭葭?除了那位不到两百岁的连真人,还有谁?”
“听说原真人还比连真人大了十来岁呢,怎么一个才元婴期,一个都出窍后期了。”
原本听着围观小修士议论纷纷的原痕还是一副极其自得地模样,当听到有人提起两个人的修为境界时,脸色立时一僵,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时不时的抬眼看看葭葭。
“她就是我昆仑的第一女修?好像生的挺好看的样子。听说还是出自咱们藏剑峰的呢!”在场的群修皆生出了几分与有荣焉之感。
“不到两百岁便出窍后期果真厉害的紧。”有人吞了口唾沫,似乎有些紧张,“只是可惜了,昆仑的第一女修不是这位连真人。”
“你骗人,不是她还能有谁?昆仑还有谁比她更厉害的?”
“我昆仑其实还有一位藏神初期的女修的,名讳叫做梵天。虽说已经上千岁了,可她修为境界确实要高于连真人的。”
“不过早生了一千年,这也能算?”不得不说,因着“同出藏剑峰”,在场修士对葭葭多了不少好感,是以跟着辩解了起来。
“打斗的时候谁管你多大啊,实力为尊!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切!”
……
葭葭笑了笑,并没有与梵天争第一女修的打算,只是肃着一张脸,看向原痕,伸手指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鲛人:“你把他打成这样,问过诸星元了么?”
第七百二十七章 来客
“哼!”原痕脸上现出了几丝慌乱,不过随即便强作镇定地说道,“有什么不敢啊!就是诸星元让我看着这妖物的。”
“这是鲛人,不是妖物。”葭葭皱了皱眉,看向周围的小修士,“大家都散去吧,待得诸星元回来,此事恐怕不好交代!”
虽说仍有些意犹未尽,但思及可能会得罪诸星元,大家总觉得得罪了诸星元似乎更令人害怕,是以围观的修士便相继离去了,不多时,执法堂门口便只剩葭葭与原痕两人。
实在是扛不住葭葭上下打量,原痕颇有几分不自在的哼了两声:“反正诸星元都同我说了,这鲛人不老实呗,只要不打死不就行了?”
“但你这般也委实太过了。”葭葭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便听地上传来了两声哼唧声。两人低头向那“哼唧”声的来源望去,却见正是那个之前翻白眼的鲛人,眼下正气喘吁吁的看着原痕:“臭小子,我当真要被你打死了!哼,此事我一会儿定要告诉那诸,诸什么来着,哦,诸星元,你等着倒大霉吧。”
原痕被它这么一吓,似是也想起了几分诸星元的手段,一时间脸上露出了几分惶惶之态。
见原痕这番模样,鲛人更是得意不已,却不料,有人在此时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两声轻笑声。
鲛人循声望去,却见正是方才“帮”了自己一把的葭葭,不由惊讶不已:“你笑什么?”
葭葭看了它一眼,柳眉一挑:“我瞧着你似乎还不错啊,看来原痕下手没那么重啊!”
听她这么一说,原痕立时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我也觉得我出手没有那么重的。”
“废话!”鲛人翻了个白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若是不装死,早就被他打死了。”
谁料葭葭不过看了它一眼,便转过了身子不再看它,只是仔细叮嘱起原痕来:“你小心些,它虽说不是什么好的,但摆了诸星元一道,诸星元指不定要拿它与鲛人一族做什么筹码,总之,莫弄出什么事来为好!”
“你!”鲛人闻言大惊,因着方才的举动被它列为“好人”的葭葭也立时被它划归到比原痕还无耻的那一列人中了,看了眼不住点头的原痕,它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交待完原痕,葭葭便离开了。鲛人缩了缩脖子,连忙向后退去,真想再度装死,可这回原痕可不上当了,干脆捡着他身上腰、臀这些肉多的地方掐,没事就掐一把,这虽说不是什么大手段,可委实痛的厉害。鲛人大怒,却也无可奈何,委实它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只盼望着诸星元能早点来,被诸星元冷言冷语相对总好过被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虐待的好。
离了藏剑峰,葭葭便回了太阿峰。
打坐至半夜,心神一动,葭葭隐身进入混沌遗世。
混沌遗世中无日无月,终年景象如一,如花扛了把锄头,倒走了几步,正在观察那些灵植,因着今日葭葭“伙同”玄灵两人从混沌遗世里头抢走了大半灵植,如花气的都不乐意搭理他二人,只做未见。
倒是小丹还一如既往的飞过来拿脑袋瓜蹭一蹭她的手心,安抚了一会儿小丹,葭葭倒是有几分无奈的同玄灵说起了今日所见的原痕,玄灵闻言倒是大乐,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倒是居然还办了这么一件事。
葭葭与他说了片刻,这才话风一转,提到了浮屠塔,听说师尊已经将浮屠塔交给了梅七鹤。昆仑同时坐拥浮屠塔、裂天环两物,想来将来无论是哪方修士想要飞升都少不得要经由昆仑这一道关卡。
虽说昆仑、蜀山还是正道两大巨擎,但如今的神州大地,虽然两派所统辖的地域并未改变,但昆仑的地位已然隐约间高出了蜀山一头。或者可以说这些年,昆仑正值颠峰之际,而蜀山稍显式微。而最最在意的是少辛,若是他想再做一回当年的事情,神州百年的平和又将毁于一旦。
葭葭只觉自己当真是操心的紧,细细说来这些事情有掌门、有妙无花,再不济还有师尊他们在操心,实在轮不到她来杞人忧天。
暗自压下心中的烦躁,葭葭一连数月只在屋中独自修炼,倒也无人打扰,她如今已是出窍颠峰的修为,素日所需的修为灵力更是仿若百川汇海,即便太阿峰上灵气得天独厚的浓厚,于她来讲也不过沧海一粟,自不比低阶修士那般精进讯速。
再一次有人前来寻她已是五个月后了。听闻东海有修士前来,葭葭捏着那张掌门传讯令,出窍以上修为的修士,除却闭关和外出未归的,其余修士皆需赶到太阿峰议事殿。
这种命令一般也只有当重大事情发生之际或者来了极其重要的客人之时才会发出。葭葭接了传讯符,上下整理了一番衣衫便去了议事殿。
许是她皆传讯令接的晚了些,待得葭葭赶到议事殿之时,殿中已落座了八成的修士,目光一转,很快便看到了秦雅的身后摆着两张位子,顾朗已坐在了其中一张上,葭葭信步入内,走到另一张位子上坐了下来。
“可是我来晚了?”因着她的入内,虽说葭葭目无旁视,却也能明显的察觉到随着她的入内,数道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探。葭葭可还没自恋到是因为自己生的太“漂亮”了才引众人窥探的缘故,修真界一向不缺俊男美女,她也远不到那等惊天地泣鬼神的长相。
“无妨,正好。入座便是。”秦雅闻言微微侧身交待了葭葭两句,便自顾自的回身,轻轻摇晃着手中一只金樽琉璃盏中澄碧的美酒,却迟迟不入口。
葭葭心中大定,待得她入座之后,自一旁左手里递上了一杯酒:“莫慌,今日我们做看客便好。”葭葭笑看了一眼顾朗,轻应了一声,接过酒盏看向周围。
第七百二十八章 龃龉
看了片刻之后,葭葭自是发现今日的座位也颇有几分讲究,最上首坐着两人:梅七鹤与妙无花,一个是昆仑掌门,一个是如今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自是没什么好说的。而后是右手一列坐着的昆仑修士,左手一列,坐着东海的修士。
昆仑修士这边,藏神期的修士坐在了第一排。伏青牛、卫东、樊天、秦雅、新入藏神期的宋无暇并两个葭葭并不认识的修士便坐在了第一排。而那两位一位生的颇具几分憨态,姓庞,名庞宁,修为在藏神初期,还有一位是长春子的师尊,名唤陈华轩,有意思的是,长春子外表是个七十上下的年老模样,他却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清秀而书生气十足。
这七位是目前昆仑能够找到的所有藏神期修士了。而后一排出窍修士更是多了不少,甚至还赫然有不到两百岁便入出窍后期颠峰的葭葭等人的存在,如此的鼎盛之态,也难怪东海近年来与昆仑频频走动。
相比昆仑这边的藏神、出窍修士之密集,对面便是整个东海三岛加起来也不过堪堪能与昆仑比上一比而已。东海三岛三派高阶修士的总和不过才抵得上昆仑一家,这一家独大之言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虽说对东海修士了解的不多,但陌无极、梁肖缜、陌清珏这几张脸葭葭还是认识的,其余便是两眼一摸黑,一个都不认识了。
她入殿之后,又接连来了七八位修士,殿中这才坐无虚座。
看到人已来齐,梅七鹤看了一眼妙无花,待得妙无花微微颔首,这才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举杯敬全殿群修,三次举杯之后方才落座。这个举动,可以说属于昆仑第一等的礼节了。
寒暄了片刻,顾朗指着对面坐在最上首的那位修士,轻声捅破了他的身份:“那位是东海蓬莱的化道真人,化道真人一旁那位姓方,据说是方丈岛上的第一修士,修为在藏神后期颠峰,也是近些年极有可能进阶出尘的人物。”
葭葭寻着顾朗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不论是那位化道真人还是那位方真人都生的极为普通,其实细细说起来,方真人的双目生的极其有神,璀璨如繁星。葭葭与顾朗不过看了那方真人几眼,便见默然不语的方真人突然轻笑了一声,而后目光灼灼的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随后竟是突然开口了:“仕魔剑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有?听闻与那灵弑城主有过接触之人的那份名单之上如今只剩五人活着了。”
方真人说话声音并不响亮,细细说来还有些低语的味道在里头。
但这议事殿中的修士是何等修为,何等境界?便是这轻微的话语也令得殿中群修蓦地一静,刹那间寂静无声,在场修士的目光时不时的在葭葭等人身上来回扫视。
沉寂片刻之后,有人轻哧了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
而无人接话,那方真人显然也毫不在意,明显他的目的并非是要有人接他的话而已。
只剩五人活着,哪五个人?葭葭、顾朗、秦雅、莫问还有诸星元这五个人。因着这些时日他们在昆仑闭门不出,也没有人胆大包天,真当敢上昆仑寻事。
便在此时,东海那一列坐在最上首的那人冷哼了两声:“一柄剑而已,有什么好提的?自古以来,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那剑终极只是外物而已。”
出声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化道真人。
“话虽如此,”方真人转了转眼珠,却笑了出来,“但听闻这把仕魔剑出世之时引动八十一道劫雷,又有那兰竹二老以身殉剑,恐怕这剑还未认主便已有了器灵,当真可谓神器!”
“什么以身殉剑,我看多半是有人对兰竹二老下了毒手,那两人这样的修为,说不追求飞升谁信?”化道真人似乎与那方真人交情并不好,或者严格的说,两人还有几分不对付,是以毫不客气的在举殿群修面前落了他的面子。
那方真人也不在乎,只继续又道:“呵!是么?不管那兰竹二老以身殉剑是否自愿,但他二人做了祭品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虽说秦真人他们确实是最后活着的五人,但以秦真人那君子的名头,天下间还是有不少相信他们的修士的。”那方真人说着,自顾自的一顿,又接着道,“再者说,这把仕魔剑自有器灵,神物择主,听说那仕魔剑会自行择主,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总归有不少修士是信了的,有人改名,为贴合仕魔剑,名字里特意多了仕魔二字,有人为迎合仕魔剑特意改练功法,听闻这段时间这种事情可谓不少。”
而这方真人一席话之下,殿中群修皆将目光放到了葭葭等人的身上,却见半晌也不见他们动一动,似是这方真人说的根本不是他们几人一般。
这样的不配合态度让群修有些泄气,却也歇了打探的心思,任那方真人在唱独角戏。
一场筵席下来,吃的虽然沉默无趣,去也不乏刀光剑影。待得筵席落幕,群修起身,依次向殿外走去。
诸星元喝了不少酒,走起来有些不稳,葭葭与顾朗二人便在秦雅的授意下扶着诸星元走在了后头。
待得他们一行人走出议事殿,身后已剩不了几个修士了。
不过行了几步,便听得身后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
他们这一行人据是耳力极佳,便回头向那破风之声的来源望去,所见也叫他们不由相视了一眼,而后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诧异之色。
“这是怎的回事?”
但见那之前在议事殿群修面前互相拆台的方真人与化道真人隔了数尺之远,冷笑着看着对方,便是走在他二人身后的梅七鹤与妙无花也不由停住了脚步,而梅七鹤更是低头开始与妙无花说起了什么。
这两人有什么重要的事偏偏要选在这时候说?明显是一副不欲参与进这东海两位修为最高的修士之间龃龉的样子。
第七百二十九章 斩运
“动手么?”方真人冷笑了两声,“我可不会怕你!”
化道真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宽大的袖袍掩去了他手里的动作,却见他只是眯着双目,冷冷的看着方真人,一言不发。
方真人轻哼一声,意有所指的一上一下抛着手里不知哪里来的石子,挑衅的看着化道真人。
许是察觉到葭葭的目光太过好奇了,顾朗小声提醒葭葭:“这位真人擅长暗器,呃,暗算人的功夫据说很是不错。”
葭葭愣了一愣,恍然大悟。
两人对峙了许久,终究是化道真人先一步败下阵来,白了方真人一眼,拂袖而去,临走之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今日既在昆仑的地盘,我便给你个面子好了。哼,我们之间的这笔账,迟早得算!”
方真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耸了耸肩,自嘲了片刻,亦跟着离开了,只是经过他们几人身边时,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我真的很好奇,仕魔剑当真不在你们身上?”
“不在。”顾朗想也不想,便回道,“若当真在我们身上,我们还不至于惧怕到不敢承认。”
“我信。”你方真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倒是灿烂的紧,“只是我信没有用,很多人不信啊,诸位还是小心些比较好。那把剑的名头,怎么说呢?总之是很响亮的。”
“外头到底是怎么传的?那把剑有什么特殊之处?我想放眼整个神州,无极剑与斩神刀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天下这么乱的。”葭葭忍不住好奇,“就仅仅是因为兰竹二老的殉剑?”
这下那方真人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盯着葭葭等人看了半晌,确定她并没有半点假装的嫌疑之后,这才轻笑了出来:“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喝的有些站不稳的诸星元却在此时似是酒醒了一般,挣脱了葭葭和顾朗的搀扶,目光灼灼的看向方真人,而后打了个酒嗝:“我们这几人已经在昆仑呆了许久了,好久不曾出去了,有话直说无妨。”
方真人倒也没有为难他们,痛快的道出了缘由:“你们五位皆与剑这一物缘分不浅,即便不是剑修,恐怕也应当很了解剑修吧!那应当知道剑势一说。仕魔剑的剑势据说凌驾于世间所有飞剑之上,这是其一;其二听说那把剑可以直斩神魂,呵呵,倒是比斩神刀更适合斩神二字;其三嘛,听闻那把仕魔剑虽是魔修所铸,但亦正亦邪,难以评判;最后嘛,便有些玄乎了,听闻仕魔剑还能斩落他人气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很明显,方真人所说的最后一条才是最令人心惊的地方:斩落他人气运。葭葭脑海里莫名的跳出了一个名字:林卿言!思及她身上那邪门的叠加他人运道的邪术,再与方真人方才所说的“斩落他人气运”的仕魔剑联系起来,只莫名觉得仕魔剑虽说现在还是亦正亦邪,但光这一点就委实令人心惊了。
若是,若是当真能够斩落他人气运,那飞升大能挨上一剑岂不是飞升必灭?若有朝一日那仕魔剑当真认主,那才是令天下群修心惊的地方。
提及仕魔剑便想起了少辛,也只有他这样的人会做出这样一把剑,可以说能够“斩落他人气运”这样的逆天之物真正评判起来已快够得上仙器级别了,不比葭葭所带的混沌遗世差多少。甚至葭葭的混沌遗世若非因着空间灵根的原因不好掌控,现在那混沌遗世在不在她身上还难说的紧。即便如此,昆仑的做法比起好多门派来讲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每年缴纳一定年份的灵植,至少没有把她圈养起来,当个灵植园供着。
而仕魔剑若当真像外面传说的如此,想必天下没有谁敢与仕魔剑的主人为敌,除非他不想飞升了。
很明显,几人青白交加的脸色成功的取悦了那位方真人,他倒是露出了几分看好戏的神情,戏谑的看向几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逆天的东西,自然是群修相向。不过你们如此的修为,一般修士还当真不敢上前来招惹你们,放心吧,哈哈哈哈!”那方真人说罢便大笑离去了。
徒留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一般修士不敢招惹,所以真正要对他们动手的,想必实力绝对不低:出窍、藏神甚至出尘也不是没有可能。
“欸!”葭葭叹了一声,蹙起了眉头,“现在关于这般斩落他人气运的仕魔剑都是些空穴来风的传闻,与其如此,还不如当真传点实质性的消息呢!被人认主也好过现下这般胡乱猜测的好,白白让我们几人跟着倒霉。”
诸星元一声“嗤”笑,随即摇了摇头:“自我们一回昆仑,执法堂就在查关于仕魔剑的消息了。然而可笑的是,关于仕魔剑,除却在灵弑城主那里露过一面,其余的所有关于仕魔剑的消息若要真正查起来,还当真查不出什么来,都是空穴来风。”那诸星元说着看了一眼葭葭,“若非你从左少辛口中亲耳听闻了仕魔剑的消息,又有兰竹二老的殉剑,我当真要怀疑这仕魔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大的骗局,为的就是对付我们几人。”
“那如今呢?”葭葭反问诸星元。
诸星元冷笑了一声:“左少辛这个人是非一般的智者,何谓十万年不世出,你们大抵很难理解这句话的份量。你莫看他一副笑容和煦的模样。但凡大智者少不了自身的傲气。如诸某这样的便如此了,更遑论是他?所以仕魔剑八成是真的。这样傲气的人,不屑于来诳你这样的小姑娘的。”
被诸星元这一句“小姑娘”说的葭葭尴尬不已,不由回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哦,那老姑娘。”诸星元从善如流的变化着口中的称谓,葭葭脸色更难看了,转了转眼珠,倒是极为善意的提醒他,“你那个鲛人就这样丢给原痕了?不去看看么?”
第七百三十章 壁角
诸星元脸色一僵,这才想了起来,彼时他心里担忧仕魔剑的事情,把鲛人带到昆仑正愁不知给谁看管,彼时原痕主动提出帮忙,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于是就甩手交给原痕,去查仕魔剑的事情了,这事也被他抛到了脑后。被葭葭这么一提醒,他这才想了起来,思及原痕的性格,他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以诸星元神色一僵,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就跑了。
而后两天,听说原痕被诸星元训了一顿,把鲛人带走了,这事情也算暂且告以段落,但诸星元拿捏着鲛人要做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眨眼,东海的人便在昆仑住了三个多月了,而且并没有露出半点想要离开的样子。这么一住,便有闲着的昆仑修士开始猜测。
“你们说东海的那群修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都已经在我昆仑住了三个多月了,还不曾听闻他们离开?”有两位修士寻了个沧海楼的角落,坐了下来闲聊。
“不知道,一开始我只当他们是过来交流一二的,可眼下这都那么久了,就是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倒是把昆仑当成东海一样照常修炼。”另一人百无聊赖的翻动着手里的竹简,似是有些无聊的踢了踢脚。
“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另一人便有些不怀好意了,“纵使我昆仑地大物博,东海的宝藏可不比神州差多少,来昆仑做什么?”
“嘘,别胡说!”另一人小心的瞪了那人一眼,却有几分无奈,“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都是我昆仑的人,还有谁会去告黑状不成?东海怎的不去蜀山?真是的。”那人一点不以为意。
“你别说了。”另一人似是胆子极小,小心翼翼的看向周围,“被什么人听去了就不好了。”
“你怕什么?”另一人瞧不惯他这幅害怕的样子,不由轻哂,“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这么说的人还不少。甚至有一回,我见一位东海的真人看到了也只做没看到,他们自己人都不管,你们紧张什么?”
“不可能吧!”那同伴似是有些不信了,“总归都是东海的人,我可不相信。”
“有什么不信的?”那人冷笑,“那位装聋作哑的真人听说姓方,修为都快入出尘了,他都不管,我们也不用太在意。”
“总归都是东海的,若真如你所说,那位真人,那位真人也太,太那个了吧!”胆子小的修士有些难以理解,“总归要一致对外是不是?”
“切,你以为是咱们昆仑啊!”胆子大点的那个不以为意,“东海有十七岛,蓬莱、瀛洲、方丈也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三岛之一,说穿了也不是一起的,能有多少凝聚力?比咱们昆仑、蜀山自是不能比的。”
“这样啊!”胆子小的修士若有所思的看了同伴一样,忽地一拍脑袋,叫道,“说起来,东海三岛,蓬莱、瀛洲倒是一向同我们交好,倒是方丈岛,虽说属于中立,但听闻方丈岛上不少修士跟魔修似乎关系不错呢!”
“哟,看你平日里胆子小,倒是比我想的还多!”同伴取笑了一番那修士,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总归天塌下来有执法堂的修士挡着呢,执法堂的修士不行,还有那么多出窍、藏神期的修士顶着呢,怕什么?像我们这样的担心也是瞎担心!”
“哦。”胆小的修士愣愣的应了一声,却是忽地生出了几分羡慕之色,“是轮不到我们瞎担心,便是想担心也不够格。话说上回替峰主去了一趟太阿峰,路过名无宝殿,啧啧,光是看,就叫人羡慕的。”
“名无宝殿你就不要想了,哈哈哈。”胆大的那个嘲笑了同伴一会儿,话题却忽地一转,“诶!说起来前些日子我也经过名无宝殿了呢!那时候有事要办,只能远远将就着看一眼,啧啧啧,就一眼啊,看到一个女修在名无宝殿之上隔着窗望下来,居高临下,俯视群峰,看着就叫人羡慕。”
“女修?哪个女修啊?”
“隔的那么远,我怎么会知道?”胆大的修士白了同伴一眼,“反正瞧着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模样呗。”
“说了跟没说一样。”胆子小的那个很是不满,“容貌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多的是,反正听闻高阶的女修多是这副样子的。
“我可没那个跟上去的胆子。”胆子大的修士有些悻悻然的模样,“总归高阶的昆仑女修没多少,能自由出入名无宝殿的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就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呗。话说那时候都快子时了,抬头看到一个女修穿着白衣服站在那里,当真是把我吓的够呛,所幸这里是仙家境地,没什么鬼神之说!”
“哈哈哈!瞧着你素日里胆子大,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茬!”
……
两人越说越来劲,待到说的口干舌燥了,这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都快到沧海楼每日关门的时候了,赶紧埋怨了对方两句溜出了沧海楼。
这二人走的匆忙,是以倒是一点也未曾注意到他二人离开之后,自相隔两个书架之后走出一位修士,脸上的笑容却是耐人寻味,“想不到难得来一次沧海楼,竟是听了一次壁角,这些小修士的话倒也有些意思。”自嘲的轻笑了两声,将手里的竹简放回了书架原处,临走之时,看了眼那两位小修士方才聊天的地方,那修士忽地摇头失笑,“不过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昆仑能自由出入名无宝殿的女修还当真没几个。”
看来名无宝殿当真要请人好好查一查了,一百多年前曾经出过的昆仑卷宗在黑市拍卖的事情,被拍卖的卷宗是三部地级功法,其中一部地级二品的《玄天冥真解》就在昆仑主城明定城被拍卖,当时整个昆仑高层震动,后来萧白夜叛出昆仑,这功法泄密的事情也被视作是整日里流连在名无宝殿的萧白夜所为,而萧白夜本人也未曾否认。修士眉头一皱,也直到此时欣然发现,换句话说此事萧白夜也没有承认过。一码归一码,萧白夜叛出昆仑是事实,但这卷宗流失的事情也的确有待商榷。
第七百三十一章 名无夜半
仕魔剑的事情搅得神州、东海、外荒一团乱战,作为与仕魔剑有关的最后五人,葭葭等人被勒令万万不得离开昆仑一步,便是明定城也不能去。此事还是妙无花亲自出面商榷的,他们自是不能反驳。也因此,对外仕魔剑搅起的风雨,几人所知也不过是乱的很,仅此而已,对因此死伤的修士状况几人也一改不知。
瞧着一副仕魔剑将长久搅乱下去的模样,几人干脆互相打了个招呼开始闭关,沉心修炼。
葭葭这一闭关就闭关了两月有余,一出关,捏了个净水咒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而后便出了门,准备随意走走。
路过云开书院之时,葭葭进去转了一圈,却是一人都不认得她。入云开书院的都是少年的天才修士,而快200岁高龄的葭葭确实没有认得那些少年俊才的机会。只偶尔会有一两个小修士好奇的打量着她,有人甚至捏着可以看透修为的法宝偷偷对准了葭葭,在看穿她的修为之后,皆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指指点点了半晌,到最后却还是无人知晓她的修为,只小心翼翼的猜测着这是昆仑哪位真人。
莫名的,葭葭想起自己当年在云开书院授课时遇到的第一批云开书院的学子,同样的少年天才,亦或者同样的神采飞扬,但在葭葭的记忆中,委实第一批的少年天才们最为肆意,云开书院的学子也有原先的十几个变成了如今的六十多位,葭葭一路穿行,离开了云开书院,将那些少年修士的好奇打量抛到了脑后。
一路前行,待看到名无宝殿时,脚下一顿,向着名无宝殿的方向行去。名无宝殿之中还是悄然无声,却似是许久没有修士入内了一般,葭葭上前翻了翻玉简,沾了一手的灰。甩了个除尘咒稍稍吹了吹,葭葭随手打开一枚玉简看了起来。这么一看便看了许久,待到葭葭放下手中的玉简之时,外头已是月明星稀,入夜了。
葭葭没有想在名无宝殿过夜的打算,匆匆放下手里的玉简打算离开,路过通行至二楼的通行楼梯之时,却眼角余光一扫,扫到了一抹莹莹的绿光。
葭葭不由好奇,她虽说沉迷于玉简世界,但若有人从外头进来以她对外物的敏感,应当不会觉察不到。
难不成是有谁在上头呆了许久?葭葭心生好奇,脚下一转,踏上了楼梯,才一脚踏上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虽说已许久不曾来过名无宝殿了,可上回来名无宝殿之时,这楼梯万万不应当是这般摇摇晃晃,一步三摇的样子啊。
伴着“嘎吱嘎吱”的楼梯摇晃声,葭葭走的胆颤心惊,总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踩塌了这木楼梯一般。
怎的回事?要与守殿的修士说说了,这名无宝殿怎的说也是昆仑秘录卷宗的所在,生生变成了这幅模样,想来便是梅七鹤见此状况也没什么面子了,葭葭自忖。
在踩上最后一阶楼梯时,葭葭直觉脚下猛地一空,脑中虽是空白一片,身体却已作出了反应,临空一跃,只是这一跃的高度并未掌握好,“嘭”一声,脑袋重重的撞上了屋顶,而后一阵窸窣的巨响,那摇摇晃晃的木楼梯功败垂成,散了一地。
葭葭扶着撞的有些疼的脑袋,摇摇晃晃的倚墙而立,心中当真是生出了几分啼笑皆非之感。踩塌名无宝殿的楼梯,撞凹了名无宝殿二层的屋顶。葭葭只觉的任她修了两百多年的道,也从未听闻此事。这万一追究起来要她赔上一赔,葭葭光是想想就哆嗦的很,一出关便闯了那么大的祸,葭葭只觉在这件事情之上她倒是颇有几分像原痕。像原痕可不是什么好事,葭葭抽了抽嘴角。
葭葭揉着额头,向那绿光来源望去,但见名无宝殿二层并未点灯,那一点绿光旁笼着一道巨大的黑影,看着阴测测的。
刚准备开口,便见那巨大的黑影动了动,似是转了过来,半晌之后,一道男声响了起来:“连葭葭,吓死我了,你做什么呢?”
这声音恁地耳熟,葭葭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白了他一眼:“诸星元,你大晚上的跑名无宝殿做什么,还好昆仑不兴鬼神之说。”
诸星元冷哼一声,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你白了我一眼当我不知道么?大晚上不回去好好闭关,跑这里来做什么?”
葭葭被他说中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对着诸星元,她脸皮可不薄:“你在这里弄个绿油油的东西做什么?名无宝殿里头一层灰,守殿的修士也不打扫打扫,那楼梯也是。”
对葭葭的抱怨,诸星元只是沉默了半晌,似是在观察那绿油油的东西,而后头也不抬的回道:“若非掌门和妙真人叫我来这里看看,你以为我想来?倒是你,弄坏了名无宝殿的楼梯和屋顶,等着宗务殿来催债吧!哦,可能梅七鹤亲自来找你催债也是有可能的。”他虽仔细观察着手里的事物,口下却没有半分留情,“听说你前不久才还清了宗务殿的债务,呵呵,眼下再欠一笔,想来不多日整个昆仑上下便知道了你连大真人欠债不还的事情了。”
“你……”葭葭一时语塞,脸上青白交加很不好看。
那头的诸星元还在再接再厉:“你大概不太注意那些小事。听说如今内五峰宗务殿的事宜交给元婴期的明光真人管了,明光真人你知道是哪个么?我心情不错,便提醒提醒你,他姓庄,他家有一位后辈叫庄子桥,论理还当喊你一声师姑,另外如今庄家的族长也是执法堂的人,叫庄子詹,听说跟你有点交情。”
诸星元说的越多,葭葭脸色便越难看,对这位明光真人,她印象极深。自她筑基期起,昆仑诸峰中便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别相信明光那张嘴。”
昆仑修士数十万,有人以俊美无铸著称,譬如名昭峰首坐沈离光;有人以修为境界著称,譬如昆仑第一人妙无花;有人以声望无两著称,譬如大名鼎鼎的藏剑君子秦雅;有人以足智多谋著称,譬如有昆仑智囊团之称的诸星元。在这些“特别”的修士中,明光真人也算得其中一个,嗯,以胡说八道著称。
第七百三十二章 泄密
大抵是虽然看不到葭葭,但也能想象到葭葭难看的脸色。诸星元心情好了不少,盯着那绿光嘟囔了起来:“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原本就是因着好奇才上的楼,葭葭不由凑了过去,而那发出绿光的事物也叫她看了个清楚,似阵盘又不像,只在阵盘边角处绘着一些八卦五方的图纹。
“我的本命法宝,你莫动!”诸星元说着将自己的本命法宝挪远了些,这才复又看向葭葭,“你觉得以你的修为境界与手段,能将名无宝殿的东西带出去么?”诸星元顿了顿,眼珠一转,“你那个空间也算在里头。”
葭葭白了他一眼,在阴测测的绿光之中,诸星元的脸看着有些渗人,不过还是老实回道:“空间我不曾试过,但不用空间我是决计带不走名无宝殿里的东西的,这名无宝殿的禁制如此之强,我可没有那样的手段。”
诸星元摸着下巴看了她半晌,忽地抄起右边一册卷轴就扔到了葭葭怀里:“你来试试。”似是怕她不答应,诸星元连忙又加了一句,“这是在为门派办事。”
葭葭看了他一眼,心神一动,进入了混沌遗世,对上玄灵、如花、小丹好奇的眼神,不过眨眼便出了空间。
没有理会混沌遗世里玄灵的冷哼声,葭葭看着跌落在地的卷轴朝着诸星元摊了摊手:“果真是厉害,连空间灵根都没有办法。”
“那就奇怪了。”诸星元连连摇头,声音中不无异样,“怎么可能?”
“怎么了?”葭葭心生压抑,同时心头隐约的也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有人把名无宝殿里头的东西带出去了。”诸星元看了葭葭一眼,也是爽快,似乎并没有瞒她的打算。
葭葭心神一动,忽地想起了百年前的那场关于昆仑功法流入黑市的事情,不由诧异:“不是萧白夜将功法带走的么?”
“萧白夜?”诸星元忽地拔高了声调。
瞧着诸星元的神情,葭葭心中也有些不确定了:“他是九品符箓宗师,想来是有一些特殊的办法吧!”
诸星元冷笑了两声,却是正色反问葭葭:“以你的能力,应当属于九品阵法师范畴吧,而且又得了远山师祖的传承,还自成天地道。你都没有办法带出去,萧白夜就行?”顿了一顿,诸星元又说出了一句有些诛心的话,“那是不是表示阵法师不如符箓师?”
“自然不是。”葭葭闻言立时反驳,同时也一愣,这才细细思索了起来,修真六艺有共通之处,就她所知可从未听闻有什么符箓能够做到无视名无宝殿的禁制这样,不过也不排除萧白夜有办法。
“萧白夜叛出昆仑已是事实。”诸星元淡淡地扫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葭葭,“但是,他虽未否认盗取功法一事,却从未正面承认过。”
不去看葭葭惊鄂的神色,诸星元又叹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当年他离开昆仑之时是将你带走了的,那对于萧白夜最后与昆仑的接触,你应当最为清楚。当年他到外荒去求兰竹二老也是为了摆脱那天魔的控制,一旦脱离,他是准备带你回昆仑自首的,虽然功败垂成,但那样一个人,既然存了回归昆仑的打算,你觉得他会做的很绝么?譬如盗取功法?”
葭葭愣了一愣,看向诸星元,按照诸星元的分析,倒是不太说得通。
“若不是萧白夜盗取的功法,那会是谁?当年那个天魔么?”葭葭想了想,猜测道。
诸星元看也不看葭葭,直接无视了她的猜测,继续道:“萧白夜是什么人?此人傲的很,即便是为天魔办事,也是要做头一份的,可能性不大。而萧白夜叛出昆仑,天魔死后,因黑市不再听闻有功法泄密之事,我等便将它串在了一处,此事也被归到了萧白夜的头上。”诸星元说罢,双目微微眯起,盯着自己的本命法宝发了一会儿呆,“若非今日我接了掌门的密令查探卷轴,也不会发现名无宝殿里有六册卷轴虽说禁制仍在,与原先的禁制也极其相像,但怎么逃得过诸某的法眼,假的就是假的,这些卷轴被人带出过名无宝殿,而后又被人悄悄送了回来。”
“所以说不是萧白夜的话,所有丢失卷轴那段时间内,能够自由出入名无宝殿的修士都有可能咯!”葭葭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不是。”诸星元却摇了摇头,“能够自由出入名无宝殿的修士要出入昆仑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葭葭一眼,“当我不知道么?当年顾朗被下九幽冥狱的时候,你曾经回过昆仑,此事不也几乎没人知道么?”
葭葭冷不防他这么一说,顿时脸色一僵,无可辩驳,诸星元说的确实是事实,她还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料诸星元却清楚的很
思及此,葭葭不由看了一眼诸星元:“你既然如此厉害,那此事怎会不知?”
“我亦不是万能的,什么都能料到。还有,你以为能将卷轴带出名无宝殿的人是你那等拙劣的手段所能比的?既然能够瞒住昆仑上下的耳目,那必是手段不凡。”诸星元不由有些尴尬,却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吧走吧,我要去掌门那里禀报一声,名无宝殿得先封起来了,虽说会打草惊蛇,但是名无宝殿之内的东西可不能再让什么人带出去了。”
听闻名无宝殿要被封起来,葭葭不由有些可惜,却也无可奈何,名无宝殿泄密一事事关重大,便是昆仑也担不起这个损失。
到最后,葭葭几乎是被诸星元赶出了名无宝殿,望着匆匆离去的诸星元,葭葭颇有几分尴尬的摊了摊手,而后一步一步的下了名无百阶,带走下最后一阶石阶之时,葭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名无宝殿,但见那俯瞰昆仑的高处,名无宝殿独一殿隐在萋萋的夜色之中,说不出的落寞。
第七百三十三章 任务
诸星元动作极快,待第二日午时,葭葭经过名无宝殿时,名无宝殿已被封了起来。能够进出名无宝殿的人本就不多,平素里也没什么修士会跑到名无宝殿前去乱看,是以名无宝殿被封,知道这事的就只有能够自由出入名无宝殿的修士了,掌门一提点,便没人在门派里乱传了。
还有一件叫葭葭郁闷不已的事情要数名无宝殿被毁一事了,诸星元倒是铁口神断,一下子就说中了个中关键,第二日日落之时,她连葭葭再次在宗务殿榜上有名,欠上了一笔不菲的灵石,动作之快当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如今她不能踏出昆仑,便连明定城也不能去,即便葭葭如今身价已经不错了,可这么一笔灵石散去还是叫她囊中立时羞涩了起来。
想了想,葭葭还是去了太阿峰的宗务殿准备接任务。要求有二:报酬丰富、昆仑境内无需出山。
宗务殿的修士愣愣的看着葭葭,来宗务殿接任务的修士不在少数,但多数是低阶弟子,一般在金丹以下修为,便是难得有个元婴修士来接任务都会叫人围观上半日,更遑论葭葭这等修为?
出窍大圆满期的修士接任务?宗务殿的修士打量着葭葭,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在再三确认并没有听错之后,宗务殿的修士这才低下头去查看手里的任务册子,一旁打下手的修士小声提醒着那执事葭葭方才因着毁了名无宝殿的东西而赔上了一大笔灵石,那执事这才恍然大悟,低头看了任务册子半晌,颇有几分犯难的抓着脑袋:又要在昆仑境内,还要报酬丰富。也许有些任务的报酬在低阶修士看来很丰盛,但于高阶修士却是九牛一毛了。
“执法堂呢?”葭葭见他为难,好意提醒他,“有没有发布什么困难的任务,譬如哪位高阶真人犯了门规,要去抓的?”
那宗务殿执事被葭葭看的不由一愣,而后若有所思的低头思忖了片刻,猛地一拍脑袋:“倒是真人提醒,叫我想起来了,只是这不是高阶真人犯了门规,而是东海化道真人发布了一个任务,他的法宝坏了,需要找人修葺法宝。任务奖励是三块极品灵石。”
那执事小心翼翼的看着葭葭,见她在听到自己说“三块极品灵石”时双目一亮,便知道她是意动了,便继续道,“他有规定出窍以下的修士接不得这个任务,是以这任务便一直拖着。”
“不过,他法宝坏了应当去找练器的大师啊,怎么会跑来这里发布任务?”葭葭双目一转,很快便寻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不清楚。”那执事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真人放心,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当时化道真人来发布任务之时,妙真人也在场,想来也是清楚的。”
葭葭这才稍作安心,那执事见此,想了想,便将任务牌子取了下来,递向葭葭:“真人不妨先去看看,若是有什么问题,任务牌子还回来就是。”
他既如此说了,葭葭便暂且先打消了顾虑,拿着任务牌子照着执事指的方向去了化道真人的住处。
东海修士远来为客,梅七鹤为他们安排的是太阿峰东面的一排客院,布置的也算精致。葭葭走至化道真人的院子门口,轻轻触了触门上的禁制:“化道真人,晚辈连葭葭,特意来询问您发布任务一事。”
片刻之后,随着化道真人一声“进来吧”,明光一闪,禁制消除,葭葭推门而入。
甫一推门,便见化道真人毫无高手形象的坐在院子里,只在自己的身下垫了个蒲团,周围散落了一堆书册、法宝、法器,十分的杂乱不堪。
葭葭小心翼翼的绕过他地上扔了一地的法宝法器走到化道真人跟前行了个道礼:“晚辈见过真人。”
化道真人点了点头,只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意外:“我以三块极品灵石的高价发布任务已几个月了,没想到居然是你接了任务?”那化道真人说着上下打量了葭葭一眼,“秦雅和顾朗这对甥舅身价可不低,你好歹也与他二人关系不浅,怎的沦落到接老夫任务的地步?”
葭葭有些尴尬,却只得摸摸鼻子,答道:“一言难尽。”
“罢罢罢!”化道真人摆了摆手,“某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你如何与我无关就是了。我找你来是替我修书的。”
那化道真人说着从身边的书堆里扒拉出一本卷册,瞧着有几分破旧,然后他将书扔到了葭葭手里:“像这样的,有些破旧了。但很多书有禁制,出窍以下碰不得,老夫这才不得已必须找出窍修士帮忙。”
葭葭看了看,只觉不是什么难事,免不了心生疑惑:“既如此,你为何不找东海修士,而要找我?”
“他们不屑做这等事。”那化道真人说着看了一眼葭葭,带了几分说不出鄙夷,“放心,就这一件简单的事而已,老夫还不屑于暗算一个小辈,更何况就算要暗算,也没有想在昆仑动手的打算。你接是不接?不接的话,我这三块极品灵石给别人了啊!”
被他说的尴尬不已的葭葭只得点了点头,那化道真人也爽快,想也不想便付了她三块极品灵石,容不得她推辞便指了指身边的那一堆书:“快替老夫补起来,修书不用老夫来教你了吧,修书的材料就在旁边,仔细些,莫弄坏了。”
葭葭摸着手里的三块极品灵石,心道这位化道真人也不知究竟是不通世情呢还是大智若愚,竟将报酬给她了,也不怕她跑路么?不过想归想,葭葭自也没有跑路的打算,而是开始环视周围散落的书籍和法器法宝。
眼角余光一扫,在扫到几件破法器上扯乱的符纸之时,却见那化道真人恰巧拿起了其中一件,小心翼翼的抚平法器上的符纸。
第七百三十四章 禁制
那符纸上连丁点灵力也无,葭葭觉得奇怪,不由问道:“化道真人,你那符纸瞧着应是无用了。”言外之意就是既无用了,还抚平那符纸做什么。
化道真人冷哼一声,白了葭葭一眼:“愚蠢!目光短浅!”
葭葭被他这么一说不由生出了几分尴尬,正要打个哈哈就此揭过,那化道真人又皱着眉说开了:“昆仑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当年宋远山与昆仑七秀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到了如今,你这个昆仑群修中数得上名号的女修也不过尔尔,其余更不用说了。”
葭葭被他说的虽是尴尬,却不能任由这化道真人就这般贬低昆仑修士,便道:“是啊!我昆仑修士确实比不得东海修士那般厉害。”
她这反讽化道真人自然听出来了,却没有任何生气之色,只是哼了两声:“你也莫用这般牙尖嘴利的对我,我东海那群小崽子比你们昆仑修士还差劲,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们这一代比不得宋远山等人也是事实,还用说么?”
葭葭心头不满,却没有再反驳,比不过祖师爷并不是丢人的事。
将散落一地的杂乱书册稍稍理了理,葭葭便伸手取过一本,备好修真界中常用的灵符纸,开始准备修补书册。
眼角余光一扫却看到那化道真人还在小心低头整理着没用的符纸,不由多看了两眼。
许是她的动作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那化道真人低头抚了一会儿符纸,忽地开口了:“你看着我能补好书册?莫再看了,这些符纸于你来说是无用的,但是对有些人却未必不能变废为宝。”
葭葭撇了撇嘴,低头开始修补书册,修了一会儿,脑中却忽地灵光一闪:“化道真人真人,你说没用的符箓能变废为宝,那么禁制呢?毁了能修复么?”
“当然。”化道真人连头也不抬,“修真六艺,不管是符箓还是阵法还是其他,这些都逃不过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本源便自成天地,我记得阵法旁支天地道的论断不是你提出来的么?想当年倒是还有几分灵气,如今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闭关闭傻了么?这些话居然还用我教你?”
葭葭被他说的尴尬不已,却也对这位化道真人的毒舌不再排斥了,有些话他委实说的极有道理的。
“到底太过年轻。”化道真人看也不看葭葭,只小心翼翼的抚平着手里的符箓,“你占了空间灵根的光,又得人点拨,也有几分小聪明,如此年纪轻轻便已是出窍后期的大修士。你实力虽不凡,可阅历这等东西,唯有真正经历过的才能明白。你这个年岁若是放到以前大抵也就是个金丹,撑死了元婴,不过是侥幸得了猎天环等物的光,如今修士进步飞速,自也耐不住的浮躁不堪,诶!”
“你虽自成天地一道,说出去怎的也有个响当当的名头,天地道创始人,但你如今这幅模样,做个独创一派的创始人还是太嫩了点。”化道真人说着轻哼了一声。
葭葭沉默不语,一时间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察觉到葭葭那一边分外安静的化道真人抬眼看向葭葭,见她不动声色,一副发呆的模样,一时气不打一处而来,指着葭葭的鼻子怒道:“你发什么呆?接了任务就好好做事行不?”
话音刚落,便见葭葭向着他这边看了过来,只是双目之中仍有几分茫然,口中却突然道:“化道真人,你会修补禁制么?”
化道真人冷不防她这么一问,虽说心中觉得她问的甚是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看情况,简单的禁制修补应当没问题。”
“古禁制呢?”葭葭反问。
化道真人狐疑的看了几句一眼,却还是答道:“看情况吧,一般古禁制是极难破解的。”
葭葭似是回过了神来,盯着这位出尘期的化道真人看了半晌,又问:“化道真人,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可惜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化道真人训了一顿:“知道是不情之请,你还问?”
葭葭被他这么一呛,却见那位化道真人虽一副吹胡子瞪眼的生气模样,只是双眼却不住的往她这里瞧,隐约间葭葭也摸清楚了几分那化道真人的脾气,干咳了一声,无视他的发怒:“化道真人,普通的禁制,阵法师、符箓师都会修复,而像你手里那些法器法宝用古禁制封印法封起来的要修复起来应当很难吧,晚辈斗胆,猜测前辈大抵会修复一二。”
“嗯。”化道真人应了一声,斜睨着葭葭,等她继续说下去。
“晚辈好奇,也不知道前辈从何处学来的,或者问问前辈,这世间可有人专修此道?”葭葭一脸的好奇,似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小辈一般。
化道真人鼻孔呼出了两口气,打量了片刻葭葭,他虽脾气算不得好,可却着实不笨,葭葭另有所图这一点怎会瞒得过他的耳目?只是,化道真人心中小心准备着措辞,想了想,还是说了:“这等本事本就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掌握,而且这世间,无论是神州还是外荒亦或者东海,关于修补禁制的记载都没有记录在册,可以说比修真六艺要神秘的多。”
葭葭见化道真人一副高傲至极的模样,连忙跟着捧了两句:“果然只有真人这样的大能才能掌握。”
“哼!”化道真人冷哼了一声,白了葭葭一眼,“你省省吧,拍老夫马屁是没有用的。”
不过虽是呛了葭葭一句,那化道真人眉头却是一扬,明显比方才高兴了不少,待得得意够了这才继续说道:“老夫懂这一道也是机缘凑巧了,那还是老夫年轻的时候……”
葭葭心头焦急,便道:“前辈长话短说就好。”
“哼!”化道真人冷眼看了葭葭一眼,心头不满,“爱听不听。”
“是是是。”葭葭不得已,只能连连应声,要顺着这位化道真人还当真不容易。
第七百三十五章 五中取四
眼见葭葭服软了,化道真人这才冷哼一声,说了起来:“那大抵还是老夫年轻的时候了,那时候老夫不过六十多岁,金丹中期,一次出岛历练,碰到了几个昆仑蜀山和修罗派的人。”
葭葭眉头一蹙:瞧着这位化道真人如今的年纪和修为,那大抵他当年碰到的那些修士大概就是妙无花、伏青牛那一辈的了,估摸着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大能。
葭葭思索了片刻,便听这位化道真人继续说下去了:“我东海广袤无垠,有十大凶兽,有正反旋风、无边渡海这样的凶兆,亦有可怕的鬼市、海溢这些自然可怕的景象,诶,一言难尽啊!”
葭葭眨了眨眼,并没有打断化道真人的话,其实化道真人的话并不夸张,东海物产丰富,只是比神州更为凶险,她金丹时期曾有幸跟随执法堂出任务去过一趟东海,也对正反旋风、无边渡海这样可怕的场景亲身经历过,自是明白其中的丘壑。
“那是一次海溢,老夫还没走出东海便遇到了,总之老夫福泽深厚,没有死在海溢里,爬到了一座无名小岛之上。”化道真人说这撇了撇嘴,“东海无名小岛不计其数,这之后老夫去寻了无数次,也不知道是沉了还是怎么了,总之没有再找到那无名小岛。”
“在小岛上,老夫碰到了几个蜀山昆仑和修罗派的人,”化道真人两眼望天,似是在努力回想,“几个男修吧!大概是。老夫隐约记得有老伏那头蛮牛,还有一人跟你也算有点渊源,秦雅他爹秦止,唔还有个蜀山的修士,不过瞧着跟秦止还有伏青牛关系很是不错的样子,整天三人一起行动,好像姓田,秦止本来就是个小白脸,这姓田的也混不多让。那修罗派的是宁无缺,如今在那个缺胳膊少腿的门派混的也是不错的。”化道真人啧了啧嘴,“好像就这几个,那姓田的小子后来也没有听过,也不知道是出了事还是坐化了,估摸着运气不太好。”
化道真人又道:“那岛上有座古修洞府,这其中的龃龉便不跟你讲了,总之我们几人当真是历经千幸万苦的才破开了那洞府,里头那古修留下了四样秘宝。”
葭葭眨眼,不过立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四样秘宝,五个修士,谁空手无归了?”
化道真人看了葭葭一眼,却是难得的尴尬了起来:“呃,这老夫也不知道。那时候老夫速度快,也不贪心,选了个最小的,看起来也不是最好的就跑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了。那小岛毕竟在东海嘛,论斗法经验,这几个老东西可比不过我。”
葭葭只觉化道真人有时候也颇有几分意思,很快便明白了他的话,不由失笑。
那化道真人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那四个老东西又想追我,又不舍得剩下的三样东西,纠结了半日,便放我离去了。”
“那修补古禁制的本事就是您得到的?”葭葭以手支着下巴,与化道真人继续说了下去。
化道真人点了点头:“一本书册而已。当时我还当真觉得这本事没什么用,毕竟这本事又不能助修为增长,着实看不到什么益处。也直到老夫入了藏神,阅历丰富,才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诶,说到底也是年轻不懂事啊!”
化道真人长吁短叹了片刻,这才想到要去看葭葭,但见葭葭若有所思的低头思忖了片刻,转头问他:“那化道真人还记得另外三样东西长什么样么?”
化道真人皱了皱眉:“我的是书册,还有一柄剑,一块功法秘石,一只瓶子,里头是什么老夫就不知道了,没得谁得了好东西还会告诉别人的。也就是如今老夫已经是这个修为了,你又没什么威胁性,这才告诉的你。”
化道真人的话其实委实是极有道理的,葭葭有些尴尬的叹了一声,当时的五个人,化道真人第一个开溜了,剩下的四人,宁无缺是魔道修士,还是修罗派的修士,葭葭还没有这等直闯修罗派的勇气,伏青牛最是看不惯她,葭葭思及自己上前大抵还没说两句,伏青牛便甩手走人了,秦止也早已陨落了,至于那个姓田的修士更是让人一头雾水,蜀山修士,姓田,若是还要加上一点的话,那便是化道真人的描述似乎是个小白脸,这要寻起来等同没说。
葭葭想了想,又问化道真人:“化道真人还记得那位蜀山修士长什么样么?”
化道真人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还登鼻子上脸了?那么久了,我哪里记得?那家伙额头前遮了厚厚的一层头发,只半张脸的家伙,又整日低着头,谁看的清啊?你要问的话去问秦止和伏青牛好了。哦,不对,秦止人都陨落了,那便罢了,直接去问伏青牛好了。”
葭葭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再多说。若是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不消她去,随便将此事告知莫问或者诸星元,这事情自不用她出手,伏青牛便能老实说了。可眼下又没什么正当的理由,她连葭葭跑到伏青牛面前去问伏青牛年轻时历练所得的东西,葭葭光是想想,便觉得伏青牛会理她才怪。
着实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葭葭看向化道真人,正对上了化道真人浓眉紧皱的脸,葭葭见状,赶紧趁着化道真人还未发作便问出了口:“化道真人,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您还记得您当时遇到他们时是神州历什么时候么?”
化道真人冷哼了一声:“谁还有功夫记那个啊!我当时大抵六十多岁吧,如今一千七百岁,你自己去算,莫要烦我了。”
化道真人说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口中嘟囔了起来:“问个没完没了的,烦死了。”在看到葭葭有些怔忪的模样时,又指着葭葭的鼻子哼道:“老夫走过的桥可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哼!”
放出了一顿狠话之后,化道真人总算舒坦了,伸手指指那两摞整理好的书册:“发什么愣,这些都要给老夫补好。”
葭葭正低头想事情,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打断,也是尴尬不已,只能到:“真人莫急,总会替你补完的。”
化道真人斜睨了她一眼:“我可是花了三颗极品灵石的,催催你又怎么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微妙
化道真人既这么说了,葭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毕竟此事本就是她不对在先,是以低头开始替化道真人修补书册。
化道真人的任务虽说奖励颇丰,但要求却诸多,每日里白日去为他修补书册,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被赶回来,如此半个月过去,葭葭也不过修补了一小半。
这日葭葭照旧前往寻化道真人,不巧的是化道真人心情不大好,便挥手让她走了,明日再来。
葭葭也无可奈何,只得向自己的住处行去,行到半路,正遇上了许久未见的莫问。
葭葭连忙上前行了一礼,莫问回了一礼,倒是有些诧异:“你出关了?我倒是先前不晓得,以为你们都在闭关,这次来这里便只替首座带了一盏茶。”他说着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太阿峰虽是人间修炼胜地,奈何首座却还惦记着饮剑泉的茶,首座平生不好他物,就好这一口。”
到底做了一百多年的师徒,秦雅好饮剑泉的泉水泡出的茶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当年她还在藏剑峰上之时,饮剑泉的茶水她也喝了不少。
想了想,葭葭便道:“何必如此麻烦?干脆灌上几桶饮剑泉的泉水,待得师尊想喝时,喝上两口便是了。”
莫问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笑容中颇有几分无奈:“连师妹如此一说,我便知道你对这饮剑泉水了解不深,不好此道了。这泉水离了饮剑泉几个时辰味道便不对了,只得这般及时送来。”
葭葭有些尴尬,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我确实对此了解不深,平白闹了笑话。”
“无妨。”莫问摆了摆手,也是见怪不怪了,“我先前不知道时也是如此,也唯有首座不过一尝便品出其中的不同来了。”
葭葭笑了两声,想了想,便干脆跟着莫问向师尊的住处行去,也有一段时日未曾见师尊了,见见也好。
他二人到时,秦雅正一人端坐在屋内,看着手里的竹简出神。
二人上前行礼:“见过师尊(首座)。”
秦雅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坐下,眉目微扬:“你二人今日怎的一起来了?”
葭葭与莫问对视了一眼,而后还是葭葭开了口:“也是恰巧路上遇到了。先时不知道师尊出关了,只以为你们都在闭关,便不敢叨扰。”
秦雅轻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倒是近日并未闭死关,最多也不过一两个月便出关看看。倒是顾朗,近日闭关有些勤快。”
对上了秦雅略带促狭的神色,便是葭葭也有些不好意思:“师尊,我们是修真者,到底修行为重。”这话倒是事实,其实细细说来,所为道侣也不过一个形式罢了,葭葭与顾朗所求的也不过是这条孤独求道的路上有个人一起携手,有个人足够信任而已,于其他的并没有那么多想法。
秦雅本也不过玩笑之语,见此便不再多谈,只伸手取过莫问带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而后轻舒了一口气,连连颔首:“这才对。饮剑泉的泉水,要品出其中剑意,方为上品,那些天下闻名的灵泉之水,哪能与我昆仑饮剑泉的泉水相比?”
葭葭见他一副满意颇深的样子,也不由觉得好笑:“师尊倒是好生享受。”
秦雅淡淡一笑:“平生所好并无他物,唯此耳。”
莫问见秦雅享受的样子,这才感慨了一声:“这倒是要感谢那位将灵剑种子带回来的前辈了。”
“灵剑种子是何物?”葭葭好奇。
莫问狐疑的看了葭葭一眼,在确定她面上表情不似作假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连师妹,我知道你不是剑修,便也不强求你有多了解剑了,但你这也委实太……”
葭葭也是尴尬不已,但好在秦雅与莫问都不是外人,对上莫问的无奈以及秦雅那看好戏的神色,葭葭倒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口中只道:“还请莫师兄解惑。”
“饮剑泉是灵泉,自不用我多说,而真正让饮剑泉于天下灵泉中脱颖而出还是要源于饮剑泉底下的灵剑种子,那是我昆仑一位剑修前辈带回来的,洪荒的古物,目前就莫某所知,天下唯有藏剑峰饮剑泉有这灵剑种子了。”莫问一边说一边感慨,“我等能品其中三味,细细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位剑修前辈才是。”
秦雅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了眼下首的葭葭于莫问二人,但见那二人,莫问一副感慨颇深的样子,葭葭一副恍然大悟又带了几分憧憬与崇拜的模样,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二人也莫长吁短叹了。”秦雅一副淡淡的模样,不辨喜怒,“那位剑修前辈可没那么伟大,指不定是本事不到家吸收不了那灵剑种子,又没藏住它,被人随手丢入了饮剑泉而已。不必崇拜他!”
这话一出口,葭葭与莫问便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中满是诧异之色,实在是不明白一向雷霆于顶也不改其色的秦雅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葭葭不敢接莫问的眼色,只低头眼观眼,鼻观鼻的坐在下首扮出一副乖巧状。
莫问见葭葭不出声,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首座说的有理,但那位剑修前辈能得灵剑种子也是不错的。我等也要多学学才是。”
熟料他话音方落,秦雅便淡淡的扣了扣桌面,还是那句话:“不必崇拜他。”
或许也是差距到自己这话太过突兀,秦雅又解释道:“不过是个普通剑修而已,元婴期败给金丹修士,有什么好的?你们向他学能学到什么好的?”
莫问尴尬的笑了两声,连连称是,他与葭葭再傻也察觉出了其中一点意味,首座似乎与那位带回灵剑种子的剑修相识,而且这关系还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感觉。
又寒暄了片刻,莫问与葭葭起身告辞了,待得离了秦雅的住处一段距离,二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苦笑起来:“以后还是莫要在首座面前提起此事了。”
“提什么事?”二人正说话间,冷不放过前头树干之上倒垂下一人,晃荡着自己的身子像他二人看来,声音中满是不解,“说来听听呢?你二人怎的一副这个表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诸星元。
第七百三十七章 说当年
不等葭葭与莫问说话,诸星元更是一副费解至极的模样:“你们怎么了?从秦雅那里走出来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
莫问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事?大抵是首座同人有过节,我二人可能问到了那人罢了。”
诸星元翻身跃下,行至莫问身边,一手搭上了莫问的肩膀:“说来听听呢!就我所知,与秦雅有过节的可多的是。”
“那有什么好说的?”莫问白了诸星元一眼,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提了一句,“那个将灵剑种子带来昆仑的剑修前辈似乎与首座关系有些耐人寻味。”
诸星元面上的表情有片刻的迷茫,而后便是耸肩低笑。
这幅忍俊不禁的模样看的葭葭与莫问面面相觑,到底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你知道?且说来听听呢?”
诸星元待得自己笑够了才对上了葭葭与莫问二人,轻咳了一声,做一脸正经状:“嗯,我知道的。至于秦雅跟那人的关系啊,当真是一言难尽。”
他这幅时不时低头发笑的样子看的葭葭与莫问更是好奇,二人皆睁大了双目向诸星元看了过去。
待得诸星元笑够了,这才看了看四周,朝他二人招了招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执法堂说去。”
想着左右也是无事,葭葭遍没有反对,与莫问提步跟上了诸星元,去了执法堂的后堂。那玄武神龟只淡淡的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见都是熟人,便未出声询问,只自顾自的闭上了双目。
跟着诸星元走入了一间密室,诸星元轻呼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了:“秦止。”
他说的十分突然,莫问因着还不曾回神一时便没有说话,而葭葭这几日左思右想,一直在想着化道真人与她说的事,秦止这个名字也在脑袋中过了不知多少遍,是以诸星元口中突然蹦出了这个名字,葭葭便是浑身一惊,也有些发愣。
诸星元说罢“秦止”两个字,见二人还未回神,不免有几分得意,又道:“将灵剑种子带来昆仑的是秦止,也就是秦雅的父亲,连葭葭,论理你当喊他一声师祖才是。”
见葭葭双目动了动,定定的向他望来,那头的莫问也回了神,向他看来,诸星元心中颇有几分得意,又道:“秦雅与秦止两父子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当年灵剑种子是秦止从东海带回来的,听闻是准备自己吸收的,诶,若是当年他能够成功吸收灵剑种子,估摸着也不会那么快就陨落了,实力想必更有不同。只是听闻终究是差了些火候,便一直放着,直到三百年前,灵剑种子被秦雅扔进了饮剑泉的,具体怎么回事,大抵也只有秦雅本人清楚,不过据传当时秦雅将灵剑种子扔进饮剑泉之后,秦止勃然大怒,两人大打出手。哦,对了当时的秦止元婴后期,秦雅金丹初期。听闻秦雅接了秦止盛怒之下的一击,让当时身为执法堂首座的秦止丢尽了面子。”
葭葭与莫问面色古怪的干咳了两声,忽然想到先前在秦雅住处时秦雅说过的话“元婴期败给金丹修士,有什么好学的。”听着诸星元的话,再思及秦雅之前所说,光是听着,他二人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古怪和尴尬了,想来当年那位秦止首座心情定是难以形容的。
秦止是元婴进出窍失败,虽说服了增元丹,增了不少寿元,又闭了死关冲击出窍,但最后还是失败陨落的,说来有些唏嘘,同辈修士中能够担任执法堂首座的,能力自然不同凡响,只是秦止冲击出窍失败,这就未免有些英雄气短了。
葭葭与莫问的思绪有些神游,诸星元只当他二人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想了一想,又说了起来:“秦止首座与秦雅一贯关系尴尬至极。秦雅出身时是破军星转世,当年整个昆仑高层皆惊,秦止身为那时的执法堂首座自然是对秦雅期待非常,务必要将独子好好培养成昆仑一代顶梁柱。然而秦雅是什么人?要他言听计从根本不可能,是故秦雅对秦止一贯是爱理不理的。听闻那时候,秦雅同辈的修士宋无暇、梅七鹤等人在努力练剑的时候,他背着长剑跑到一旁去看神州杂纪录,这让秦止大动肝火。而后内门弟子大比,若非伏青牛执意,秦止根本不会让秦雅去参与,还放言说秦雅过不了三关……”
原本葭葭与莫问并不在意诸星元说了什么,只是诸星元越说倒是越有意思,便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来,听他继续说下去。
“秦止真人说师尊过不了三关,那结果呢?”葭葭好奇不已,难道师尊真的过不了三关?
诸星元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头:“何止是过了三关?秦雅最后拿了第一。听闻当时身为执法堂首座的秦止脸色很是难看,说秦雅过不了三关可是他当着群修面说的,结果……”
葭葭与莫问一脸的面色古怪,他们光是听着便能感觉到其中的尴尬了,其他还用说么?一方面执法堂首座被明晃晃的打脸了,另一方面,秦雅说到底都是秦止的独子,如此成就,想来与有荣焉是难免的。这般想想就复杂的说不出的心情,也不知秦止是怎么承受得住的。
“总之,这种事情不是第一回,秦雅与秦止这对父子不对盘当年整个昆仑都知道。秦止首座因为秦雅没脸也不是第一回了。”诸星元说着轻叹了一声,“对了,当年以伏青牛为首的门派高层是有意推秦雅为掌门的,是当时秦止一力反对,至于理由么?便是执法堂卷宗里头也没写。”诸星元说着却是带了几分怀疑,“是个秘密。总之最后梅七鹤任了掌门,秦雅执掌斩神刀出任执法堂首座。”
诸星元说罢,便看相葭葭与莫问二人,莫问还好,葭葭神色却又想茫然,似是在想别的什么事情一般,这般一看,诸星元便出手拍了拍葭葭的肩膀:“连葭葭,你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