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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后的游骑兵     斗兽txt下载     斗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五毒袭人 (下)

    眼瞅着胡千里拿捏出步步生根的小功架走近了斗兽的场子里面,而相有豹也稳着脚步退了开去,围拢在场子周遭的四九城中玩家,顿时便低声嘀咕着议论起来:“怎么没见纳九爷动换,反倒是胡爷顶了这头一阵了?”

    “老几位,我可听说胡爷傍身的玩意是一只黄皮子,没听说胡爷还有伺候虫豸的能耐呀?这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话可真说不准......没准胡爷身上带着的是火正门里全挂子的本事?咱也甭瞎琢磨了,仔细瞧着就是......”

    纷纷议论声中,胡千里已经走到了岸口身前十步远近,慢悠悠地盘腿坐了下来。而在胡千里身后,几个火正门中小徒弟也已经得了纳九爷吩咐,取了五个只有巴掌大小、蛐蛐罐儿模样的带盖瓦盆,轻轻搁在了胡千里身侧。

    也不像是岸口那般拿捏个身架做派,胡千里稳稳当当掀开了四个瓦盆盖子,再从怀里摸出个不大丁点的小葫芦,轻轻将葫芦里装着的一些橙黄药粉洒到了身前一步远近,这才重又将那葫芦收回了怀中,伸手将最后一个没打开盖儿的瓦盆抱到了怀中,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岸口:“您请!”

    抬眼看了看胡千里身边几个瓦盆里慢悠悠爬动的几只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蝎子,岸口很有些急不可耐地将木笛重又凑到了唇边,轻轻吹出了两声尖锐的啸叫。伴随着木笛中啸叫传来,在岸口身边布成了个圆阵的各样毒虫之中,几只瓦棱蜘蛛就像是听到了军令的阵前卒子一般,猛地弹跳了起来,直冲着胡千里窜了过去!

    依旧不见胡千里如何作势。四个打开了盖子的瓦盆当中,七八只色作青紫、身形颇大的蝎子飞快地爬出了瓦盆,眨眼间便在胡千里身前一步远近、刚洒过了些药粉的地方盘成个圆形的蝎阵模样。高高举起的尾巴上,比寻常蝎子大了许多的蝎勾轻轻晃动,叫人一看便觉得心头发怵!

    就像是身具灵智一般,扑向了胡千里的那几只瓦棱蜘蛛还没撞到蝎阵之上。便齐刷刷地停了下来,摇晃着尾巴在地上飞快地织出了一张张巴掌大小、伞盖也似的蜘蛛网。而在那些个瓦棱蜘蛛结网的同时,岸口又是一吹唇边木笛,催动着几只通体碧绿的翠竹蝎朝前爬去!

    凝神盯着那几只慢悠悠朝胡千里爬去的翠竹蝎,纳九爷不无担忧地低声朝退到了自己身边的相有豹嘀咕起来:“这日本人倒是个当真懂行的人物,踅摸玩意的时候,估摸着也是下了几分苦功夫的?”

    赞同地点了点头,相有豹也是凝神盯着几只已经趴到了蛛网中央的瓦棱蜘蛛,低声回应着纳九爷的话语:“这瓦棱蜘蛛在四九城地面上算是少见。能得着的也都是背上生了两道瓦楞纹路的玩意,寻常都是同仁堂那样的老字号收了配药治蛇蝎咬伤,取的就是个以毒攻毒的道理。听我师傅说,这瓦棱蜘蛛是一道瓦楞一分毒,背上带了三道瓦棱纹路的玩意,蛰人一口都能疼上半拉月,伤口还轻易不见好。瞧着这日本人摆弄出来的瓦棱蜘蛛,最次的背上也带了五道瓦棱纹路......可见得不是凡品呐?”

    微微朝着那些个缓慢爬行的翠竹蝎一努嘴。纳九爷低声说道:“还有这翠竹蝎,在南蝎里头照着毒性排下来。那怎么也能坐上前三的交椅!要不是身架实在是太小,斗性也略差了些火候,估摸着老早就得有人拿着这翠竹蝎上四九城中秋虫会的场面上露脸!可瞧着这日本人调教出来的翠竹蝎,个头都比寻常见过的翠竹蝎要大,身上还带着些花斑,肯定就得是拿着旁的毒物调教过了。没错!”

    “纳师叔,就这两样玩意,胡师叔拿过去的那些个蝎子,能扛得住么?”

    “这我可也不敢说打保票的话?可按说咱们手里这些玩意,那也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平日里调教伺弄的时候,也都没少下功夫。估摸着该是......能成吧?”

    就像是两军交战之前刺探敌军兵力的斥候一般,就在纳九爷与相有豹低声搭话的片刻功夫,几只翠竹蝎已经慢悠悠地从瓦棱蜘蛛结成的蛛网之间钻了过去,晃悠着并不算太大的蟹钳,在胡千里身前布成了圆形蝎阵的青紫色蝎子身侧游走,拿捏出了一副作势欲扑的架势,但却绝不越雷池一步!

    只一见场面上这般情形,纳九爷顿时便皱起了眉头:“怕是要糟!咱们调教出来的玩意斗性都足,朝着斗蝎盆儿里头一搁,都不用撩拨就能扑过去撕咬。经了这翠竹蝎几回试探撩拨......这蝎阵怕是守不住了?!”

    话音刚落,胡千里身前那些个色作青紫的斗蝎布成的蝎阵已经应声而散。被撩拨出了斗性的七八只青紫色斗蝎全都高高竖起了尾巴上的折针,扎煞开身前两只大钳子,直冲着近在咫尺的翠竹蝎扑了过去。才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然有两只没来得及后退的翠竹蝎叫那色作青紫的斗蝎钳住了身子,再又挨了好几记重重蛰刺,当时便翻转了肚皮挣扎不休,显见得是活不成了!

    可也就在场子外面诸多四九城中玩家欢声雷动时,剩下的那些个翠竹蝎却是已经退到了瓦棱蜘蛛结成的网后,再次拿捏出了一副挑衅试探的架势,逗引得其它那些个青紫色斗蝎不管不顾地直撞了过来,却是刚好扑到了瓦棱蜘蛛刚刚织成的罗网之上!

    与寻常见了飞虫扑网便迅速出击的蜘蛛不同,蛛网当中的那些瓦棱蜘蛛却是摆出了一副诸葛亮稳坐中军帐的架势。直等到撞进了蛛网里的青紫色斗蝎挣扎了好一会儿、浑身上下也都叫蛛网缠了个结实,几只瓦棱蜘蛛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蛛网中心爬了过去,伸着口中两只巨大的毒牙,狠狠地咬在了那些几乎动弹不得的斗蝎身上!

    木笛急吹,岸口接连催动着身边蠢蠢欲动的火蜈蚣与白口木蚁朝盘膝而坐的胡千里扑了过去,显见得打的就是一鼓作气、得理不饶人的主意。而胡千里眼瞅着自己身前布成的蝎阵散了架势、进而被岸口调教的那些毒虫毁了个干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惶急之色,很有些慌忙地从怀中摸出了那个不大丁点的小葫芦,重又在自个儿身前倒下了不少药沫儿!

    像是被胡千里倒出来的那些个药沫儿吸引,搁在胡千里身边的四个瓦盆当中缓缓爬动的蝎子顿时便炸了窝,争先恐后地从瓦盆中爬了出来,眨眼工夫便聚拢到了胡千里洒下了药沫儿的那块地面上。列成了个歪歪扭扭的三列横阵,却是刚好挡住了岸口驱动的那些毒虫扑来的道路。

    眼见着场子当中,胡千里与岸口驱动着各自调教的毒虫翻翻滚滚斗在了一起、着实热闹非凡,场子外面的木棚之中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场子当中毒虫恶斗的景象,一双手也全都紧紧握成了拳头......

    能在腰上挂一块火正门中主顾牌子的四九城中玩家,差不离都是在各自中意的玩意上耗了小半辈子心血的主儿。哪怕是平日里不碰虫豸之类的玩意,可见识却是绝不短少。

    刨开了心里头对日本人不服不忿那点意思,光就场面上能瞧见的驭兽路数来说。岸口用木笛催动虫豸的手法,就已然比胡千里用药物催动虫豸高了一筹。再加上岸口身边调教的玩意种类更多、进退攻伐也颇有些排兵布阵时的架势,这就更把胡千里那手忙脚乱还只驱动了一样玩意的能耐比价了下去!

    这要是搁在四九城中两拨玩家比斗,估摸着这时候就已然有人要朝着胡千里喝开了倒彩?

    可眼下......

    真要是叫日本人在这场面上得了赢面、拔了头筹,这股子窝心气儿怕是小半年都消散不下去啊?!

    也都不知道是哪路的四九城玩家,实在是憋不住心里头那股子担忧忐忑的劲儿,猛不盯地吊着嗓门吆喝起来:“胡爷,别跟这日本人留手啦!上七杀蝎王啊!”

    喊声方起。早已经快把肺腔子里一股闷气憋炸了的四九城中玩家,顿时便像是炸了营一般。扯着嗓门吆喝起来:“亮绝活儿啊!”

    “胡爷,都到了这裉节儿上头了,下狠手吧!”

    “这可不是四九城里诸位爷们斗玩意,输赢不论、就图个痛快过瘾!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啊!”

    “四九城里可不是能叫日本人撒野的地界,胡爷,咱四九城中爷们这点面子。可就全指着您啦......”

    如雷般的叫喊声中,盘膝坐在场子当中的胡千里略一犹豫,总算是像四九城中爷们所期望的那样,轻轻揭开了手中捧着的那瓦盆的盖子。可都还没等眼睁睁盯着胡千里的四九城中玩家欢呼声起,胡千里却是把刚刚揭开了盖子的瓦盆随手朝着身边一扔。冷笑着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岸口:“耍荤活儿、出阴招不是?真是可惜了的......能把鬼蝼蛄调教出来的主儿,也算得上有几分手艺了。只是心术不正,活儿练得再深,那也只能是朝着邪道上边越走越黑!这一阵,你怕是要输了!”

    都还没等场子外面的四九城中爷们回过神来,胡千里身前那块洒了药沫儿的细沙、锯末地皮微微一动,一只通体漆黑的硕大蝎子飞快地从细沙、锯末里钻了出来,身前一对巨大的钳子上夹着一只生得五花斑斓的蝼蛄,扭摆着身子钻到了胡千里撂下的空瓦盆里,毫不客气地大嚼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暗箭难防

    扭曲着面孔,岸口难以置信地盯着变成了七杀蝎口中美餐的鬼蝼蛄,一双快要瞪出了眼眶子的眼睛里几乎都要滴出血来......

    世上有百样能拿来调教的玩意,自然就能有千种巧妙法门。可甭管是哪种玩意、怎样伺弄,总也得是不逆天性、顺势而为。百转千回把玩意熬炼到家之后,左不过就是求得个狼行千里吃肉也嚼骨,虎踞群山下山也涉川,却总不能叫猛兽吃素、牛羊开荤!

    这也就是在大清国末年起的头儿,跟那些个贝子、贝勒有了绫罗绸缎的衣裳不穿,却偏偏爱穿破衣烂衫招摇过市一样的路数,在调教玩意的行当里头,就有人别出心裁、另辟蹊径,非得要拧巴着玩意的性子来伺候盘弄。也都不知道那些位非得拧巴着玩意性子来调教的玩家用了怎样的手段,倒也真有人调教出来过吃荤的兔子、茹素的麻鹰,猫、鼠同窝住,蛇、蛙对头眠!

    可老话说的好——凡事需顺势而为,切不可逆天行事!这些个拧巴着玩意天性调教出来的活物,打根儿上头就先伤损了玩意的身架。一旦是过了那靠着虎狼药顶上来的活泛劲儿,这些个拧巴着天性调教出来的玩意,都没一样能活过半年仨月。

    也就因为这拧巴着玩意天性调教的活物的手段太过邪行,更兼得轻易就能伤了玩意性命,最多也就是一年半载的功夫之后,喜欢伺候个玩意的四九城中各路玩家公议,干脆利落地便禁了这路调教玩意的邪行法门。哪怕就是有人私底下偷摸着还用这路数调教玩意,那也再不能拿出来在人前露脸。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了这兴头......

    人都说神仙唾沫能救人命、龙马蹄印能生灵智。这四九城中喜欢调教玩意的玩家撂进了尿坑的不入流手段,倒是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路径。叫德川家的御用驭兽师收捡回了日本国。三添两补、误打误撞之下,反倒是叫岸口打从这邪行路数里寻出了调教鬼蝼蛄的门道!

    依照着岸口私底下琢磨出来的邪行门道,先就得在大冷天里寻了扎堆儿趴窝过冬的地蝼蛄,拣选其中健壮有力、初生一年者收入铺了碎麦秆、陈谷糠、牛马粪的暖房,先就叫这过冬趴窝的蝼蛄飞快地醒了冬盹儿,挤挤挨挨地在暖房里活动起来。

    到了这时候。再另取别处暖房中养着的苜蓿芽、榆钱儿、嫩稻根,青苞米调养蝼蛄活性。三天一回用兑了蛇、蝎、蜈蚣、蜘蛛毒液的净水细细喷洒,再在蝼蛄饮水之中由轻到重兑上各样虎狼药,催发蝼蛄猛性。旬月之后,诺大暖房中过万蝼蛄,估摸着也就能剩下百十来只还能侥幸得活!

    趁着节气也到了春暖花开之时,重又另辟暖房,照样以五毒拌饵食、虎狼药兑水饲喂那些个已然长得足有一指头长短的蝼蛄,尤其是每日里要以兔毫刷子沾了各样草木毒物。细细刷过蝼蛄身上几根横生硬刺。耗时半年光景,方才能择其体壮性猛着傍身以各样虎狼药饲喂,直到傍身饲喂的蝼蛄身上生出五彩斑斓之色,其形若鬼面时方才功成。

    蝼蛄命短,哪怕是以虎狼药吊住了猛性,左不过也就能活个三年到头。虽说调教出来的鬼蝼蛄在施用之时,可飞空遁地、以横生硬刺之上剧毒伤人性命,可毕竟是调教不易。寻常人压根都懒得去摆弄这吃力不讨好的事由,也就是岸口这样专门把调教玩意朝着伤人害命路数上奔的主儿。方才肯去花费这邪行心思。可万万没想到,耗了小两年心血伺候出来的鬼蝼蛄,才刚拿捏出来使唤过一回,立马便叫胡千里悄没声撒出来的七杀蝎逮了个正着,成了七杀蝎口中美食!

    死死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胡千里,再瞧瞧胡千里身前翻翻滚滚杀成了一团的各样毒虫。岸口狠狠地撅断了手中紧握着的木笛,硬着嗓门朝胡千里吼叫起来:“还没有......结束!”

    话才出口,场子外边那些个一颗心七上八下晃悠了好几遍的四九城中玩家,顿时扯开了嗓门喝骂起来:“这日本人怎么臭讹呀?拿捏出来的各样虫豸,甭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没一样能近得了胡爷的身子,这还不麻溜儿的低头认怂?”

    “鸭子死了嘴硬——这日本人他娘的是属鸭子的不是?我说诸位爷们,要不咱们给这日本人喊一个?”

    “没得说——吽......下去嘿......”

    “死赖强讹楞耍诈,就这样的人物,也就是日本国不讲究个场面规矩,才能叫他跟个人物似的满山乱蹦!要搁在四九城里走场面,怕是早叫人撂茅坑里泡着了吧?”

    对场子外面四九城中玩家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岸口猛地伸手撕开了和服前襟,扎煞着巴掌从和服里头抓出了两个只有拳头大小的黑漆匣子搁在了身前,狞笑着猛地打开了那两个黑漆匣子。

    伴随着那黑漆匣子豁然而开,两只足有巴掌长短,通体漆黑如墨的古怪虫豸飞快地爬了出来,毫不迟疑地朝着胡千里身前窜了过去。而在那两只古怪虫豸才刚露脸的瞬间,原本爬回了瓦盆之中、正逮着那只鬼蝼蛄大快朵颐的七杀蝎,也飞快地松开了夹在鬼蝼蛄身上的钳子,猛地跳出了存身的瓦盆,扎煞开双钳、高竖起尾钩,显见得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眼见着七杀蝎显露出来的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胡千里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轻轻抖弄着袖子,胡千里翻手接住了从袖子里掉落出来的一个瓦葫芦,猛地抬手磕在了扔在身前的瓦盆边缘。

    耳听着瓦葫芦与瓦盆碰撞出来的一声脆响,十来只只有小指肚大小的豆虫子(斑蝥)顿时在瓦盆里爬作了一堆,一股子难闻的臭味也飞快地弥漫开来,只叫靠的近些的四九城中玩家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拧巴着嗓门议论开来:“嚯......胡爷手里头撒出来这是.......豆虫子吧?”

    “肯定没错!这豆虫子身上一股子腥臭味儿,估摸着是胡爷平日里拿来调教黄皮子用的饵食!可......老几位。你们倒是听说过豆虫子也能拿来调教伺候的?”

    都没等场子外面的四九城中玩家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胡千里身前那些缠斗在一起的毒虫,却像是见了老猫的耗子一般,纷纷撂下了方才还生死相搏的对手,亡命地四散奔逃开去。眨眼的功夫过后,胡千里身前就只剩下了岸口撒出来的两只通体漆黑的虫豸。还有那只摆出了如临大敌架势的七杀蝎。

    凝神盯着在七杀蝎面前半步远近听下了脚步的两只虫豸,胡千里眉尖微微一挑,猛地提高了嗓门开口叫道:“我当是啥样了不得的虫豸,闹了半天,不就是两只拿地蜈蚣配过的草鞋底么?”

    只一听胡千里那可刻意提高了嗓门的吆喝声,纳九爷顿时心领神会地扯开了嗓门答应起来:“胡师弟,这草鞋底的官名叫蛐蜓。虽说跟蜈蚣是一家子的来路,可身上的毒性、斗性都不如蜈蚣。在人身上爬过之后,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串水泡子。咬咬牙用火苗子一燎,也就生不出啥大事儿!可要是有人心存不良,专门用那只有针鼻儿大小、专好钻人肉皮里面作怪的地蜈蚣去配草鞋底,那得出来的玩意可就不好说了!”

    朝前迈出半步,明知道纳九爷是在话里话外指点着胡千里的佘有道也是趁机亮开了嗓门:“胡师哥,这地蜈蚣钻人肉皮里头作怪,瞧着倒是听麻烦的事儿,可只要是用上南边季家独门的蛇药化水一抹。半个时辰之内,就能见着钻进了肉皮的地蜈蚣从肉皮里掉出来!到时候再去同仁堂药号里。求一副去毒清邪的汤药喝了,一准儿就能欢蹦乱跳、啥事儿没有!”

    眼看着自己与纳九爷、佘有道短短掰扯几句话的功夫,眼前的七杀蝎已然跟那两只通体漆黑的草鞋底斗到了一块儿,胡千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副释然的神情,猛地抬眼看向了满脸狰狞模样的岸口:“装神弄鬼、驱邪使祟,调教玩意的行当里出了你这样的人物。那可也当真是阳关大道你不走,专挑歧路奔阴曹!瞧着你身上傍身的玩意也使唤尽了,该着我出手了不是?走着!”

    双手猛地在身边地上一拍,也不见胡千里盘坐的双腿如何用力,整个人已经轻飘飘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端端正正地站在了场子中央。而在胡千里一声断喝之后,跪坐在地上的岸口却是猛地发出了一声怪叫,一双手忙不迭地翻转着伸到了背后,亡命地朝着衣裳里面抓挠起来。

    也都没等场子外面的四九城中爷们看出这里头的名堂,伸手在自个儿衣裳里不断抓挠的岸口已经没法再稳稳当当跪坐在地,一路歪斜趔趄地扑爬着站起了身子,三两下便将身上穿着的和服撕扯了个干净,口中也是惨叫连连:“痒啊......混蛋......到底是什么东西......”

    倒背了双手,胡千里冷笑着看向了脱光了膀子、手舞足蹈胡乱在自己身上抓挠的岸口:“看你身上傍身调教的玩意,差不离全都是胡乱配对而成。瞧着模样吓人,可用处倒当真不大!送你个日本国估摸着都寻不着的玩意,拿着回去跟你自个儿配对去吧!”

    嘶声惨嚎着,岸口总算是伸手从背脊上奇痒难耐的地方撕扯下来个软乎乎的虫豸,哆嗦着巴掌举到了自己眼前:“这是.......什么东西啊......”

    都没等胡千里开口说话,场子外面已然有四九城中伺候虫豸的玩家开口接应上了岸口的话茬:“瞧不明白了吧?这玩意叫狗不沾,大号叫钱虱子!寻常人身上不多见,可叫花子腰里倒是从不少!配你个日本来的镇桥侯,那可是再合适也没有啦......”

    轰然而起的大笑声中,却是再没人留神到胡千里脚下的地皮微微一动,一只只有拇指肚儿大小的地蜂悄没声地爬到了胡千里的脚脖子上,甩动着尾巴上乌油油发亮的蛰刺,狠狠地扎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铁骨铮铮 (上)

    着急慌忙地扒拉下了胡千里脚上穿着的千层底布鞋,纳九爷也都不知道哪儿来的两膀子气力,生生就把胡千里脚上穿着的一双粗布袜子撕成了两片布条,嘴里更是一迭声地吆喝起来:“赶紧把我备着的那家什箱子拿过来!里头三个青花细颈瓷瓶都拿出来用开水泡着,还有那十三件一套的毒伤家伙什,也都扔带来的烈酒里边泡上!再给我备上净手用的热水、烈酒......”

    额头上冷汗潺潺而下,连嘴唇也都隐隐泛出了一丝灰败的颜色,被搭到了椅子上坐下的胡千里强忍着脚上伤口传来的剧烈麻痒感觉,苦笑着朝满脸惶急之色的纳九爷说道:“师哥,您可也甭这么着急!左不过就是个地蜂尾针的毒伤,咱门子里备着的毒伤药,尽够处置的了.......”

    盯着胡千里脚脖子上那足有绿豆大小的伤口,纳九爷的话音里显而易见地带上了几分凝重的意味:“哪儿就能那么简单的?我算是瞧出来了,这日本人调教玩意的路数,跟咱们就压根不是一条道儿!咱们调教玩意,左不过就是图个乐儿、寻个帮手。可日本人调教玩意,那奔的就是伤人害命上头去的,什么下三滥的荤招儿都使得出来!胡师弟,这伤口是麻是痒?”

    “痒!痒得钻心!刚挨了那地蜂一蛰的时候,倒是还有些生疼。后来就是先麻后痒,脚脖子下面又有些发木,觉着像是......不太能动换了?”

    “胡师弟,你试试动动脚趾头?”

    眼瞅着胡千里努力再三,脚趾头却也只是微微抽动了几下,纳九爷脸上担忧的神色更重。猛地回头朝着手捧家什箱子的九猴儿低声吩咐道:“赶紧去开了口外捎过来的那坛子马寡妇烧刀子,再取了倒走风的家什过来备着!”

    低声答应着,九猴儿飞快地从手捧的家什箱子里取出了个拳头大小的软皮物件,而站在九猴儿身后的另一个火正门中小徒弟,也是忙不迭地捧过了一个只有柚子大小的黑色酒坛。

    劈手抓过了那火正门中小徒弟递过来的酒坛子,纳九爷猛地喝了一大口烈酒。用力喷到了胡千里脚脖子上的伤口处。也都不看一眼被那烈酒蛰得猛地咬紧了牙关的胡千里,纳九爷已经抓过了九猴儿送到手边的那软皮家什,用力按到了胡千里脚脖子上的伤口处。

    都不用纳九爷开口说话,侯在一旁的相有豹飞快地伸手捏住了那显见得有了年头的软皮家什,猛地一抖手腕子,硬生生把那干瘪的软皮家什扯成了个鼓鼓囊囊的模样。

    同样把手腕子猛地一抖,纳九爷飞快地将那软皮家什从胡千里脚脖子上的伤口处拽了开去。伴随着软皮家什被用力拽开时发出的轻轻一声爆响,胡千里脚脖子上的伤口处,已然沁出了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黑血。顺着脚脖子蜿蜒流淌下来,瞧着倒像是一条狞恶无比的黑蛇一般!

    眉头紧锁地看着胡千里脚脖子上伤口处沁出的一缕黑血,纳九爷很是焦急地摇了摇头:“坏了!用倒走风的家什都拔不成毒......估摸着这日本人调教出来的地蜂蛰刺上头,是用了见血成膏的虎狼药!胡师弟,我再试试旁的法子,要是还不成,那就只能......”

    强笑着朝纳九爷摆了摆手,胡千里一向冷硬的脸上。此刻却是泛起了一丝往日里难得见到的笑容:“师哥,倒走风的家伙什都不管用。您就甭再打算用嘴朝外硬嘬了!万一这日本人在地蜂蛰刺上还用了旁的虎狼药,那咱们可不一个没治好、再白饶进去一个?叫我说呀......师哥,咱门子里头那刮骨去毒、截脉疗伤的手艺,这时候可当真到了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用力摇了摇头,纳九爷沉声应道:“千里,门子里治疗毒伤的法子。刮骨去毒、截脉疗伤的路数,从来都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上!这里头的道理,你可也都明白......”

    强笑着朝纳九爷摆了摆手,胡千里低声笑道:“刮骨去毒、截脉疗伤。留命不留形......师哥,我也都到了这把子岁数了,还那么讲究个形貌做派干什么?这要不是想着身上还有几手调教玩意的活儿没传出来......”

    话都还没说完,从胡千里等人待着的屋子外面,却猛地传来了御手洗迁那硬着嗓门的一口京片子:“纳九爷,有些重要的事情商谈,可以让我进去吗?”

    猛地转过了身子,纳九爷紧盯着屋门外传来问话声的方向,一双手也早都紧紧捏成了拳头......

    搁在方才场面上的情形而论,岸口已然是叫胡千里用袖底风的手艺、悄没声撒出去的钱虱子收拾了个底儿掉,甚至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扒拉下了身上衣衫、满场子乱蹦乱吼,输赢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事儿。

    可也就在片刻之后,胡千里脚脖子上叫那压根都没摸明白来路的地蜂狠狠蛰了一家伙,当时便叫胡千里猝不及防、痛叫出声。也都还没等大惊失色的纳九爷与相有豹冲到胡千里面前,那只蛰了胡千里的地蜂却已经钻进了河沙、木屑之下,溜了个无影无踪,而胡千里也已经颓然跌坐在地!

    有了这么一出场面,站在场子外面的那些个日本人顿时便扯开了嗓门吆喝起来,只说这一场比斗虫豸是平分秋色、不分胜负。要不是易先生抢先站出来稳住了场面、让火正门中诸人先将胡千里搭下去疗伤,青、洪两帮的帮众和段爷领着的巡警也紧忙着拦阻,怕是当时木棚里头那些个四九城玩家手里砸出去的各样杂物,就能活埋了那些个鸭子死了嘴还硬的日本人?

    可倒是真没料到,这御手洗迁居然还能有这胆子,上门来撩拨一肚子火气的火正门中人物?

    狠狠一咬牙,平日里难得动一回心头火的纳九爷眼睛,也是涌上了几分戾气,冷着嗓门朝站在门外的御手洗迁叫道:“四九城里比斗手艺、嘬场面,那可都是老几辈子传来的规矩——对头只在人前会!虽说您是从日本国的人物,可进了四九城,那就也得守着场面上的规矩!咱们这时候见面怕是不合适,这就两便了吧!”

    似乎是早知道纳九爷会拿捏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御手洗迁却是并不在意纳九爷话里那显而易见的拒见意思,反倒是硬着嗓门自顾自地说道:“阁下的同伴受的伤,除了施用德川家御用驭兽师独有的药物,再也没有其它的办法解救!如果阁下还珍惜同伴的性命,那么......还请阁下不要拒绝见面的要求!”

    都没等纳九爷开口说话,胡千里却是硬着嗓门朝门外的御手洗迁吆喝起来:“门外那位爷,我这儿送您四个字——敝帚自珍!要能听懂的话,您自个儿好生琢磨吧!至于我遭了的这不大丁点儿暗算......我火正门中自有良方,可驱邪镇祟,就更不劳您操心了!”

    拧着眉头,站在纳九爷身边的相有豹略一犹豫,却是猛地凑到了胡千里的身边,压低了嗓门朝胡千里说道:“胡师叔,您方才在场面上使唤出去的那钱虱子......有啥说道没有?”

    只是略略一个愣怔,胡千里顿时摇了摇头:“那钱虱子不过就是寻常备了给黄皮子的饵食,能使唤到那日本人身上去,用上的也都是咱门子里拿来打暗青子捉拿玩意的袖底风小功架。要照着当真了说,我这也算是耍弄了几分旁门左道的手段,算不得的正经调教虫豸的路数.......”

    很有些着急地咧开了嘴,相有豹哭笑不得地朝着胡千里应道:“我的个胡师叔,这都到了什么节骨眼儿上头了,您不操心自个儿身上这毒伤,倒是还琢磨着场面上那点儿事由?既然师叔您使唤上的钱虱子并没仔细盘弄过,那......这钱虱子摆弄到了人身上,能是个啥模样?”

    “钱虱子左不过就是牛、马、羊、犬身上贴着肉皮吸血的玩意,撂到了人身上之后玩命叮咬,自然能叫人觉得浑身上下奇痒难当,甭管使唤上什么药,没个三五天的功夫,也都不能消停......”

    “咬了人之后,这钱虱子还是挂在人身上不肯动换?”

    “钱虱子贴在牛、马、羊、犬身上吸血的时候,都是靠着几只脚爪抓住了那些玩意身上的皮毛,这才能不掉下来。人身上没那么多皮毛可抓,叮咬完了之后叫人一抓挠,自然也就掉到地上了。所以这钱虱子还有个花名,叫不见影......”

    很有些兴奋地一挥胳膊,相有豹猛地转过了身子,朝着门外还没离开的御手洗迁吆喝起来:“这位日本国来的爷们,我这儿倒还有一句话,算是白饶了给您自个儿琢磨的吧!就方才场面上扒光了衣裳、满场子乱蹦的那主儿,身上可还痒着呢吧?是不是啥药使唤上去,也都见不着一点儿好?当真劝您一句——病急乱投医,到末了可不一定能折腾出来个啥事儿啊.......”(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铁骨铮铮 (下)

    嘴里虚张声势地吆喝着,相有豹手上也没闲着,飞快地将一块备着包扎伤口的干净麻布盖在了胡千里的脚脖子上,这才压低了嗓门朝屋内诸人说道:“都绷住了劲儿,只要咱们不露出来拿胡师叔脚上毒伤没辙的模样,说不准咱们就能诈出这日本人手里的解药!九猴儿,开门哄这日本人滚蛋,把架势给拿捏足了!”

    心领神会地一点头,九猴儿一个箭步轻轻窜到了门后,双手搁在门扇上头停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慢条斯理地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歪眉斜眼地看向了站在门外的御手洗迁:“怎么着?哄着不走、撵着犯倔,您横是属骡子的不是?麻溜儿给小爷起开,好狗还不挡道呢......”

    毫不在意九猴儿话语里的讥讽意味,更不在意门口把守着的两个火正门中小徒弟满含敌意的眼神,御手洗迁反倒是朝着把门开了条缝隙的九猴儿微微鞠了一躬:“既然都是在驭兽上投入了极大代价的驭兽师,那么还请不要用这样搪塞的话语来欺诈了吧?如果没有对症的药物和治疗的手段,在天黑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救治那只地蜂造成的伤患了!损失一名经验老到的驭兽师,火正门......真的可以接受吗?!”

    眼神骤然一凝,相有豹猛地提高了些嗓门,朝着挡在门口的九猴儿吆喝起来:“九猴儿爷,让门外那位进来说话!”

    诧异地扭头看了看面色凝重的相有豹,九猴儿依言侧过了身子,把双对开的门扇拉开了少许,这才朝着站在门口的御手洗迁没好气地叫道:“进去吧......”

    依旧是朝着九猴儿微微鞠了一躬,御手洗迁举步走进了屋子里。先就朝着纳九爷等人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看着面色灰败、满头大汗的胡千里说道:“看来诸位已经处置过地蜂造成的毒伤了,自然也能明白,我并没有虚言恫吓诸位的意思,而是带着十分的诚意,前来拜访!”

    冷笑半声。相有豹毫不客气地横过了身子,挡在了御手洗迁面前:“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咱们两家更是实打实的坐稳了这冤家的做派!旁的片儿汤话也都甭费那功夫了,想干嘛?痛快撂!”

    朝着相有豹微微一点头,御手洗迁沉吟片刻,猛地双膝跪倒在了相有豹面前,将额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无论如何,请一定将异兽图交给我德川家的御用驭兽师吧!只有这样的话,才能够让驭兽师的能力。得到最大的提升啊!拜托了!”

    下意识地侧身跨了半步,相有豹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御手洗迁:“您这是.......这说的是个什么玩意?把异兽图交给你们日本人?你横是犯了失心疯了不是?”

    猛地直起了腰身,御手洗迁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满脸难以置信模样的相有豹:“阁下,难道就没有身为驭兽师的自觉吗?!真正的驭兽师,是应该为了驭兽的技术而抛弃一切的人啊!异兽图流落在你们的手里,实在是不能发挥出一点作用,只有将异兽图交给我德川家的御用驭兽师,方才能够真正的让异兽图上记载的驭兽技术。得到真正的发展啊!”

    看着御手洗迁眼睛里那颇有些狂乱的眼神,相有豹强压着心头涌动的惊怒之气。脸上也慢慢地挂上了一丝怪异的笑容:“我说这位爷,您这话我可就当真听不明白了?这异兽图搁在我火正门手里头,照着您的说法,那就是个明珠暗投。只有您拿捏着这异兽图,方才能把这调教玩意的本事发扬光大?您这话里的意思......横是说你们日本国来的驭兽人物,就愣是要比咱火正门里调教玩意的师傅灵性聪明?!”

    坚定地摇了摇头。御手洗迁的话音里已经显而易见地带上了几分狂热的意味:“人只是很小的一个因素,聪明人会很快领悟驭兽的最终奥义,笨蛋也可以通过长时间的修行和加倍的努力,接触到更高层的奥义!但是......阁下,你们没有环境。一个能够让驭兽师全心全意修行的环境啊!”

    “看看现在的北平城,再看看整个支那吧!战乱、饥荒、疾病已经布满了整个支那,即使是在来到了北平城的短短日子里,我每一天都能在街头看到饿死或是病死的支那人!为了寻找到一点能够延续性命的食物,支那人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也都可以出卖!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即使诸君想要潜心休息驭兽的最终奥义,想必也会被诸多俗务所牵累吧?”

    “而在我大日本帝国,所有的国民都愿意为了天皇陛下的谕令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每一位大日本帝国的国民,都在加倍的努力,让大日本帝国变得一天比一天强大!而作为德川家的御用驭兽师,在下也能从德川家得到修习驭兽最终奥义所必须的一切!”

    “阁下,身为驭兽师,想要掌握驭兽的终极奥义,是一定要抛弃掉其它一切的啊!所以......无论如何,请教异兽图交给在下吧!拜托了!”

    冷眼看着再次匍匐在地的御手洗迁,相有豹禁不住怒极反笑:“好家伙......这词儿一套一套的搬弄出来,乍一听倒还真能唬住几个没见识的主儿?照着您这说法,只要是能把调教玩意的本事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就甭管使啥招儿都成?”

    “的确是这样的!”

    “那我要你杀了你亲爹亲妈来换这异兽图,你也下得去手?!”

    “为了追求驭兽的最终奥义,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即使是在下自己,也是随时准备为驭兽的最终奥义而献身的啊!”

    猛地冷下了面孔,相有豹死死地盯住了满眼狂热的御手洗迁:“这会儿我算是闹明白了——都是吃的调教玩意的这碗手艺饭,怎么你们日本人调教出来的玩意,就全都是奔着伤人害命去的?!合着你们是为了调教玩意,爹娘可舍、亲朋不顾,天理无存、良心丧尽!身上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倒是把玩意身上的兽性捡回来了八分?得了......身上都已然没了人味儿,那人话估摸着你也听不懂——麻溜儿给爷滚出去!下回场子上头见了,爷叫你好生见识见识爷的手段!”

    眼中骤然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御手洗迁阴沉着面孔站起了身子:“那么......是要丢弃了这位驭兽师的性命了吧?没有了我德川家御用驭兽师调配的药物,任何人都是没有办法......”

    冷笑一声,坐在椅子上的胡千里猛地伸手一拍椅子扶手,硬生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左不过就是些旁门左道的害人手段,倒还真被你们当了能拿捏旁人的法门?!有豹,把这人给我叉了出去,免得叫人望而生厌!”

    都没等相有豹动手,几个早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火气的火正门中小徒弟,已经连推带搡地将御手洗迁推出了门外,再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强撑着一张笑脸,胡千里却是朝着站在门边咬牙切齿嘀咕着什么的九猴儿招了招手:“九猴儿,且过来说话!”

    忙不迭地凑到了胡千里身边,九猴儿仰着一张满是担忧神色的面孔,双手也轻轻地扶在了胡千里的胳膊上:“胡师叔,您还是先坐下再说话吧?”

    微微摇了摇头,胡千里轻轻拂开了九猴儿扶在自己胳膊上的双手:“九猴儿,你也算是入了火正门中许多时日了。门子里的一些个小功架,你也都练得有了几分火候!原本打算再让你练个半年,也就能把我知道的一点功架路数,细细传了给你!可眼下......再不传你,怕是就传不成了!跪下!”

    低头看了看胡千里那已经变得有些发黑的脚脖子,九猴儿噗通一声跪在了胡千里面前,话音里已然带上了几分哭腔:“胡师叔,您好好的......您好好将养了身子骨,往后再传我这功架路数吧......我一定好好学......”

    也不搭理话音里已然带上哭腔的九猴儿,胡千里却又朝着站在一旁的纳九爷拱了拱手:“师哥,我这儿先跟您告一声僭越了!九猴儿这孩子,我瞧着不错,也就收了在我门下,传他些粗浅功架。要有个教得不对、学得不勤的,还请师哥您多多指点?”

    很有些慌张地伸手抓住了胡千里的胳膊,纳九爷忙不迭地开口叫道:“胡师弟,你要收徒弟,我这当师哥的自然是没二话。可眼下你脚上受了毒伤,再要是活动开来,你这腿脚可就.......”

    “师哥,火正门里擒狐八式的功架,当年师傅辈的人物也就只传给了我一个人。这门手艺,可是不能断在了我手里!刮骨去毒、截脉疗伤的手艺,倒是能保住了我这条命,可我这条腿......左右是个废物,那也就趁着还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多少派上点用场吧!九猴儿,瞧仔细了,我可就只练一遍!”

    重重地朝着胡千里磕了三个响头,跪在地上的九猴儿抬起头来时,已然是泪流满面:“师傅......我瞧着呐......我用心瞧着呐.......您......您这就练着吧......”(未完待续。。)

    ps:  看来蓝色塔罗牌兄弟的股票开始涨回来了哈?

    恭喜恭喜

第四百零三章 不传之艺

    猎户行里有句老话,叫狐狡兔灵鼠儿精,百回难拿一只全。说的就是这三样野物性子狡诈异常,更兼精灵无比。寻常时稍有个风吹草动,立马便贴着地皮跑了个一溜烟,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哪怕是使上各样手段、拿得了这些野物,得手百回也难有一回能保得住这些野物皮毛整齐、全须全尾!

    再搁到火正门里拿捏这些物件而论,下套儿、布罗网,挖陷坑、设地弩之类的手艺,虽说能在山林中拿捏下来这些野物,可到头来却还是惊了这些野物的胆子、更会伤了这些野物的皮毛肢爪,顶天了也就能拿出去给人当个抱在怀里、养在家中的玩耍活物,想要拿来傍身调教却是压根不成!

    也就因此上,火正门中老辈子的师傅们硬生生琢磨出来了一套擒狐八式的功架路数。在山林中先用了铜哨儿惊起想要拿捏的狡狐灵鼠,择其中毛色鲜亮、体健善走者穷追不舍。直等到想要拿捏的物件被渐渐拢到了人群当中,这时候才拿捏出来那擒狐八式的功架路数,三步一跌、五步一扑,盘膝旋踵、塌腰绕臂,专拿那贴着地皮子钻得飞快的狡狐灵鼠,每回也都是手到擒来!

    搁在早年间火正门中人丁兴旺之时而论,七八位习练了这擒狐八式的积年老师傅围拢个圆场,也不过就是一壶茶的功夫,便能将撂在圆场当中的三五只狡狐灵鼠拿捏个干净。有那武行里的积年老把式瞧过几眼之后,私底下也都说这火正门中擒狐八式的功架,怎么瞧着都像是打从八折拳(注1)的功夫里衍化出来的路数。瞧着不过是个拿捏玩意的偏门功架,可当真习练到了深处,未必就不能拿来克敌制胜?

    强忍着脚脖子伤口处传来的钻心麻痒,胡千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也再次恢复了往日里那副冷硬异常的模样,却又有意无意地朝着相有豹盯了一眼,方才猛地一矮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前扑了下去!

    看着胡千里那骤然扑倒了身子的架势,都没等几个旁观的火正门中小徒弟惊叫出声,胡千里双手拿捏着个鹤嘴钳的功架。在地上轻轻一戳,整个身子已然斜侧着挪了开去......

    目不转睛地盯着胡千里脚底下刻意加重了几分的步法,更是没忘了仔细记住胡千里双手不断变换拿捏的鹤嘴、虎形,鹰爪、猿捉诸般路数,只等得胡千里乍然间一个盘旋绕膝的功架收了式子,歪歪倒倒地站起了身形,跪在地上的九猴儿方才猛地跳了起来,飞快地扑到了满脸汗水的胡千里身边,一把扶住了胡千里摇摇欲坠的身子:“师傅。您赶紧坐下治伤.......”

    尽管整个人已然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可胡千里脸上的模样却是依旧冷硬非常,盯着九猴儿的眼睛冷声喝道:“都看明白了?!”

    满脸是泪地连连点头,九猴儿带着哭腔应声叫道:“都记下了......师傅,我都没敢眨眼,都记下了.......”

    “腿上绕膝蟠柱、脚踩七星,手上拿捏的是啥功架?”

    “绕膝蟠柱用虎形,脚踩七星使鹤嘴......”

    “鹰爪拿兔、猿捉灵狐。腿上怎么生根儿?”

    “鹰爪拿兔、猿捉灵狐,腿脚上走的都是雨打浮萍、风过杨柳的功架。讲究的该是个顺水推舟的意思,生根了.......怕是手势也就浊了,拿捏不住满地乱走的玩意?”

    宽慰地点了点头,胡千里总算是缓和了几分脸上冷硬的神情,任由九猴儿搀扶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却又抬眼看向了站在一旁、满脸心痛模样的纳九爷:“师哥。这刮骨去毒、截脉疗伤的手艺,门子里您得算是头一份了,还得辛苦师哥您......”

    伸手取过了个没开封的巴掌大酒坛子,纳九爷狠狠一巴掌拍开了酒坛子上裹着的泥封:“胡师弟,这活儿就交给我吧!先把这点烈酒喝了。要不然......你怕是扛不住!”

    顺从地接过了纳九爷递到了自己面前的酒坛子,胡千里浅浅地啜了一口酒坛子中色作青白的烈酒,登时便叫那凛冽的酒气熏得眯起了眼睛:“好家伙......这该是口外捎来的原浆老白干了吧?一块大洋一坛子的好玩意,师哥......您这可算是下了血本给我治伤了啊?”

    抬手示意其它在屋里待着的小徒弟退出了屋子,纳九爷一边亲自动手用烈酒清洗着各样治伤的家什,一边却是低声朝胡千里说道:“胡师弟,师哥我多嘴问一句——方才你练的擒狐八式,是练的全乎活儿吧?”

    微微点了点头,胡千里轻轻啜了一口烈酒,毫不掩饰地应声答道:“师哥,您就是不问,那我也得跟您禀告了这事儿了.......有豹,知道什么是全乎活儿么?”

    耳听着胡千里朝着自己问出这么一句话,正搭手帮着纳九爷清洗治伤家什的相有豹犹豫片刻,方才沉吟着朝胡千里应道:“胡师叔,这全乎活儿......倒是也听我师傅提过几句。说是甭管哪门哪派,师傅教徒弟手艺的时候,都得留下一两手绝活儿暂且不传。直等到徒弟把活儿练得有了**分的火候,方才......”

    屏住呼吸,胡千里猛地举起酒坛子连喝了几口烈酒,方才喘息着苦笑起来:“瞧着这架势,今儿这一关,怕是真不好过?连有豹跟我说话,都藏着掖着的挑词儿了?有豹,照直了说,也好叫九猴儿明白这里头的道理!”

    抬眼看了看很有些懵懂模样的九猴儿,再瞧瞧朝自己微微点头的纳九爷,相有豹这才低声朝九猴儿说道:“甭管是哪门哪派,师傅教徒弟手艺,那都怕有个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的事儿。所以在教徒弟练活儿的时候,师傅辈的人物也就都会藏下一两手绝活儿不传。只等得师傅想要金盆洗手的时候。方才会在徒弟里头挑一个可心顺意的徒弟,把藏下来的这一两手绝活儿悄悄的传了下去,这才叫教了徒弟全乎活儿。而这绝活儿......多半......”

    似乎是叫酒兴催发了话头一般,胡千里眼瞅着相有豹那吞吞吐吐的模样,猛地伸手一拍椅背,毫不客气地抢过了相有豹的话茬:“这藏起来的一两手绝活儿。甭瞅着各门各派的路数不一样,可都多少带着几分刑杀凶悍的意思在里头!旁的地界不论,光就是在这四九城中,各行里得了真传的徒弟,谁手里都带着一两手能要人命的本事!”

    “珠市口儿大街上,你们这些个孩子常去吃卤煮的那摊儿上头,掌勺的手里那把大勺舞弄起来,轻易七八个人拢不到他跟前!咱们堂口对过的当铺里头那掌眼当当的掌柜,一双手上的功夫。能把枣木的柜台板儿捏出个坑,一副算盘上头七颗能拆下来的活络珠子指哪儿打哪儿!”

    “吹糖人的竹签子、补铜壶的小錾子,力巴盘炕的泥瓦刀,逼急眼了的时候,哪样都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就连同仁堂里那些个活人无数的大夫,手里头一把银针、一杆药秤,也是能救人、能杀人的家伙什.......”

    似乎是被酒气冲了嗓子眼,又像是话急引动心头气。胡千里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直惊得九猴儿赶忙上前。轻轻帮着胡千里拍打着脊背,一双眼睛却是流星般地转悠起来,显见得是在琢磨胡千里这番话里带着的意思?

    把用烈酒清洗过的治伤家什搁在了胡千里身边,纳九爷一边稳稳当当坐在了胡千里身边的椅子上,一边轻轻用手按住了胡千里脚脖子上的伤口:“九猴儿,方才你师傅传给你的那擒狐八式里头的最后三招。也就是传给你防身保命的绝招儿!不到了万不得已的裉节儿上头,轻易......”

    重重地叹了口气,纳九爷猛地打住了话头,伸手取过了一柄手指头长短的锋利小刀,轻轻按在了胡千里的伤口左近:“胡师弟。我可也明白你的心思......就眼下这乱到了根儿上头的世道,咱们虽说是能忍则忍、该避就避,可到末了......都说这全乎活儿里头的要命招数,不到了万不得已的裉节儿上头不能露。可咱们......已然是天天都能撞见了人家给布置的裉节儿了啦......”

    一口气将手中酒坛子里的烈酒喝了个精光,双眼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胡千里很是带着几分醉态地低笑起来:“师哥,您这一辈子心慈手软,按理说该是个好事儿。可现如今咱们堂口里头的老老小小,已然是遭了外人诸多的算计,连性命都折损了进去!到了这时候,我倒是觉着......有豹说过的一句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有豹说的?啥话?”

    “避无可避,也就不用再避!既然刀尖子都已然顶到了咱们嗓子眼上头,那咱们......玩意里头都有个兔子急了蹬鹰、饿虎急了跳涧,咱们不能连个玩意都不如,生生的亮开了心口叫人宰割呀!这全乎活儿里头要命的招数......”

    狠狠一咬牙,纳九爷猛地将按在了胡千里伤口处的小刀朝已经发黑的皮肉刺了下去:“这要命的招数,该用的时候,那也就用了吧!”

    瞪大了眼睛,九猴儿看着胡千里紧咬的牙关,禁不住用力握紧了拳头:“掌门师伯,师傅......你们教训的话,我记下了!我......明白了!”(未完待续。。)

    ps:  注1:八折拳,地躺拳别称之一,广泛流行于山东、陕西等地。有三十二式流传至今,其中猿功地躺拳嫡传高手王相如大师,更是将此技发扬光大。

第四百零四章 人心向背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纳九爷使唤上了刮骨去毒、截脉疗伤的手艺替胡千里医治毒伤的时候,屋子里再没外人瞧见,可毕竟四九城中场面上走着的爷们,那都是经过、见过的人物。搭眼一瞅火正门中小徒弟用铜盆子端去了易家庄园外面挖坑深埋的血水、腐肉,再一闻火正门中诸人待着的屋子左近颇有些浓厚的血腥味儿,自然也就有人心知肚明。

    也就是纳九爷刚把胡千里脚上伤口包扎起来的档口,屋子外边已然有了腰上挂着块玉石主顾牌子的同仁堂大夫前来拜会。也都没进门,只是让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徒弟通传了一声,捎带手的还给把门的小徒弟手里塞了个不大丁点的黑木匣子,自个儿也就转身飘然而去。

    打开来那沉甸甸的黑木匣子一瞧,里头是蜜蜡封好的俩手指头大的小瓷瓶,上头用金漆小纂描了‘度厄大还’四个小字。捧着那黑木匣子的纳九爷略一琢磨,登时便是一身冷汗淌了下来.......

    搁在大清国那会儿,同仁堂里就有那医药行中出挑拔份儿的大夫,私底下穷究古方、遍考残典,用八八六十四味药材炮制出了一味度厄大还散。但凡是红伤、毒伤,残肢、断体,朝伤口上洒上不多丁点儿的度厄大还散,眨眼功夫就能止血收口儿。

    再用上好的烈酒烫热,调上少许度厄大还散内服下去。一日三剂、连服七天,自然就能固本培元、提精凝神,不叫那恶毒伤势坏了人身体根本。

    只可恨天妒英才,那炮制出了度厄大还散的大夫都还没来得及把这神仙丹药般的药方传下来,自个儿却是在治病救人时染上了时疫,才几天的功夫便驾鹤西游。从此之后。这度厄大还散也就只剩下了四九城中口口相传的一段故事。偶尔有人从老物件里踅摸出不多丁点老辈子存下来的度厄大还散,那也是一剂灵药赛真金的价钱,就这还都有价无市!

    就眼面前同仁堂里大夫送过来的这两瓶度厄大还散,论价钱估摸着都能在四九城里换上几套院里戳着甜水井的四合院,论人情......

    都没等纳九爷感慨几句这份人情天高地厚、无以为报,门外边却又来了几位四九城中场面上很有一号的人物。也都是不进屋门。只是把自个儿带来的些许物件搁下就走。等得纳九爷慌忙抢出门去、想要当面道谢,那些位四九城中场面上很有一号的人物,却是早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

    斜倚在屋子里烧得很是暖和的大炕上,面色依旧有些灰败的胡千里看着满屋子摆放开来的各样物件,禁不住低笑着朝纳九爷说道:“师哥,这回咱火正门里倒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就我受了这不大丁点的伤,倒是叫四九城里的玩家、主顾们狠狠掏了一回腰子,把平日里花钱都买不着的宝贝玩意都给亮出来了?我这一条腿换了这么多好玩意。还真是......值当了啊?”

    朝着胡千里那裹着厚厚一层麻布的腿脚瞥了一眼,纳九爷很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胡师弟,到了这时候了,你倒是还真能给我说笑话宽心不是?那就是眼面前给我堆起来一座金山,我可也都得先心疼了你这条腿呀......”

    很有些不以为意地朝纳九爷摆了摆手,胡千里低声朝正在调和药酒的纳九爷应道:“师哥,我这伤眼下已然是处置好了。再加上咱们得着四九城中诸多玩家、主顾关照送来的好药,该是出不了啥岔子。可明儿场面上头......师哥。我说句到底儿的话——这要是咱们不能把后边几场比斗赢个干脆利落,那都对不住四九城中这好些玩家、主顾的真心抬举!”

    让九猴儿把调好的药酒捧到了胡千里眼面前。纳九爷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儿!可往后这几场比斗,咱们也拿捏不准到底是要比斗什么呀?这主意箩朝着大家伙面前一抬,摸出来什么是什么,万一要有个咱们当真不会的......”

    一口将调好的药酒喝了个干净,胡千里脸上不过片刻功夫,便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师哥。我瞅着那些个日本人调教玩意的路数,全都是奔着伤人害命去的。以往菊社里头那只黑猫,还有今儿场面上那些虫豸,都是这调调儿。咱们门子里......说了归齐,玩意是真不缺。手艺也都过得去,可都是奔着个玩闹的路子走。要想在场面上赢了那些个日本人......说不得,咱们也得被逼得动荤活儿了?”

    双手微微一抖,纳九爷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也只有......顾不得啦!胡师弟,咱们师傅辈儿的老人,明里暗地教了咱们的那些荤招儿,今儿就全撂给有豹和九猴儿吧!虽说是临时抱佛脚,可好歹图个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几乎就是在纳九爷与胡千里低声商量着、要把火正门中那些个轻易不动的荤招儿传给相有豹与九猴儿的同时,在火正门碰了一鼻子灰的御手洗迁等人,却是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之下,咬牙切齿地打着寒噤,时不时还能打上几个脆亮的大喷嚏......

    估摸着易家庄院里头的伙计、碎催,也是恨绝了这些个在场面上强讹硬赖、耍弄荤招儿伤人性命的日本人。虽说是不得不招呼着这些个日本人在易家庄院里得着个歇脚的地界,好赖不拘的还得送上些饮食,可私底下却是早已经憋着要给这些个日本人好好撞上几个软钉子!

    就像是御手洗迁等人住着的这几间屋子,全都是易家庄院里遇见丰年时囤积粮食的库房。瞅着倒是四明八畅的很是宽阔,可大冷的天气里,就是生上了炉火、炭盆,那也叫人觉着浑身冰凉,压根都没多少热呼气儿。有心想凑到炭盆左近取暖。可搁在炭盆里的木炭全都是柳木疙瘩油松枝,遇见火就突突朝外冒烟,直把人熏得头晕脑胀、涕泪双流。

    饭食上头自然也都跟火正门吃的四碗八碟没法比,隔夜的窝头、泛酸的腌老萝卜倒是管够,可一口咬下去,那掺和了橡子面儿的窝头立马就能掉渣。搁在嘴里嚼了半天、伸着脖子使劲朝下顺,那也都觉着嗓子眼里过了一把钢刀,生生撕拉得食信(注1)冒烟生疼。再想要嚼一口腌老萝卜过过嘴儿,那股子陈年老坛子里带出来的酸腐味道,也都冲得人直犯恶心。

    茶水倒是当真上了,可估摸着那也就是烧好的开水里兑上半壶凉水,捎带手的抓了把茶叶罐儿底下隔年的高沫儿盖顶。喝到嘴里没茶味儿且都不论,那茶渣都直钻人牙缝。渴急了喝上三五杯之后,肚子里顿时便唱开了哪吒闹海、五龙翻江的全本儿大轴堂会。恨不能把那茅房当了自家祖宅方才安心!

    新盘的土炕倒是早烧过了头遍火,可炕上铺着的草席子倒真不知道是打哪儿踅摸来的陈年旧货。朝着炕上一铺、叫那热呼气一蒸。顿时就是一股子发霉的味儿弥漫开来。炕上的被窝张盖也都油渍麻花,一抖愣朝下掉虱子团儿,叫人瞧了就心头发麻,哪儿还敢朝着身上张盖?

    有心去寻那易家庄院里管事的易先生说道几句,可平日里见了人不笑不说话的易先生,此刻也都冷了脸子,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冷硬冰寒的意味:“哟......感情您几位日本国来的人物。是睡不惯咱们北平的老土炕不是?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咱易家庄院的主家睡的都是这样的老土炕。可是没地界给您诸位去寻那日本国的地毡子去!那要不然......您诸位先回北平城里寻地界住着,明儿再起个大早上的赶回来?我这儿再多嘴跟您言语一声——那给您开了易家庄院小角门的碎催,下半晌不知道是犯了哪样的癔症,跑易家庄院外边树林子里上了吊了!您要回来的时候,可千万记得走大门,可甭再学着那黄花鱼的做派——溜边贴墙!”

    耳听着易先生那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语。眼睛里瞧见的也都是四九城中玩家饱含敌意的眼神,御手洗迁等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待在了冷得叫人浑身颤抖的屋子里,苦熬着等待黎明的到来......

    狠狠地打了几个寒噤,身形粗壮的半兵卫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意,猛地朝着闭目跪坐在自己对面的御手洗迁低吼起来:“阁下。难道我们就必须忍受这些支那人的羞辱吗?虽然身为驭兽师,的确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万不得已的话,就不能用其它的手段,把异兽图拿到我们的手里吗?哪怕是杀光了那些火正门的家伙,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吧?”

    压根都不睁开眼睛,御手洗迁低沉着嗓门冷笑起来:“如果这样的办法有效的话,恐怕石川上野那家伙,早就用上了这样的方法了吧!有些支那人......或许他们不在乎很多旁的东西,但对于他们的先辈传承下来的东西,却是看得比性命还重!如果不能保有那些从他们的先辈手中传承下来的东西,哪怕是毁掉,也是不会让那些东西落入到旁人手中的啊!也幸亏这种支那人,总是喜欢标榜自己的承诺和信义,这才让我们能够有机会用驭兽的技能,去赢得我们想要的东西呢......”

    “可是......要是失败了呢?岸口今天不就是......”

    “如果失败了......那么下一次,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支那人不能输,因为他们输了,便会一无所有!而我们......机会还很多呢......”

    话都还没说完,从御手洗迁等人安置各样玩意的那处库房外,却是猛地传来了个拖腔拿调的吆喝声:“我说日本国来的诸位,今儿场面上瞧着您诸位耍弄玩意,都还没顾得上给您诸位叫好助威来着!眼下咱四九城中爷们巴巴的奔了来,专门给您诸位补上这一出,您诸位甭客气,擎好了您呐......”

    话音落处,库房外猛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竹炸响,生生震得御手洗迁等人从散发着霉味的炕席上跳了起来!(未完待续。。)

    ps:  注1:食信,食道的别称。在北京着名小吃水爆肚中属于常备的原料。

第四百零五章 妖猴六耳

    天刚大亮,围绕着斗兽场子搭盖的木头棚子里,已然是人头攒动。往日闻名却没见过面的四九城中玩家自然是寒暄问候、谦恭礼敬,而那些个老早就熟络的场面人物之间,更是彼此间挤眉弄眼地搭上了话茬:“嘿哟......塔贝勒,您今儿瞧着可精神!昨儿晚上您歇得好着呐?”

    “昨儿晚上?盖老板,昨儿晚上我差不离就是一宿没睡。叫家里头碎催给我紧赶着从城里送来一大车的万字响鞭,溜溜儿放了我半宿,到现在这耳朵眼里还一个劲儿嗡嗡响着呐!等今儿这场面收了,我可得去寻了同仁堂里过来瞧这场面的大夫,给我扎两针去......”

    “那您可得马前着点儿——瞅见那边好多人扎堆儿的地界没有?那全是昨晚上放炮仗、扔二踢脚的人物,耳朵都给震得不好使了,我刚打那边过来......您还真别说,这同仁堂里坐馆的大夫,那谁手里都有绝活儿啊!就我这耳朵,两针扎将下去、轻轻捻弄一回,立马就能听明白身边的动静了!”

    “盖老板,您这耳朵怎么也......”

    “塔贝勒,您横是当昨儿晚上就您一个人在那些个日本人趴窝的地界放鞭炮呐?昨儿后半夜那麻雷子、二踢脚的动静,您听见没有?”

    “嗨......盖老板,您家里头不是衬着好几家南货铺面么?这不年不节的档口,旁人寻不着那麻雷子、二踢脚,您家那些南货铺面里不缺这个呀!您说我怎么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得嘞,您且先高升上坐,我赶紧的去扎两针去.......”

    一片喧哗声中,熬得俩眼通红的段爷和身边两个同样熬得没精打采的跟班儿。倒是傍着搁在场子旁边主意箩跌坐下来,唉声叹气地絮叨起来:“这可真真儿是要了亲命了.......整整一宿啊!那万字响鞭都没消停过,到快天亮的功夫还有人撂麻雷子、二踢脚!这都甭说那些个叫堵在库房里不敢露头的日本人,那就是咱们远远的把着场面,耳朵里也都震得嗡嗡直响......”

    “段爷,您都还能在耳朵里赛俩棉花球儿挡挡。咱们哥俩......那还得上前边拦着那些位四九城里场面上的人物,叫他们别一个耍弄高兴了,把万字响鞭朝着日本人住着的屋子里扔啊!这一宿功夫下来,您瞅瞅我们哥俩身上这衣裳——新缎子面儿的大袄,这都叫爆竹迸出来的火星子烫成了百家衫了......”

    “烫了衣裳且都不论,就昨儿一晚上的功夫,为了拦着那些位四九城中场面上走着的爷们,好家伙.....家里头祖宗八辈儿都叫那些位爷扒拉出来,挨个儿操了一干净!捎带手的还挨了好几个脆的。腿脚上当面骨都叫踢得青紫,现在走道儿还一瘸一拐的呐!段爷,您说咱们这么巴心费力的操持着这场面,咱们倒是落着啥好了呀?”

    唉声叹气之中,段爷瞅了瞅已然朝着斗兽场子走了过来的火正门中诸人,再看看早已经阴沉着脸孔站在了场子旁边的御手洗迁,这才强打着精神头站起了身子:“落着啥好?能把这场面支应完事,到头来还能在四九城里得一条活路。那可也就算是烧了高香了,就甭再指望着旁的啥好事儿了......得嘞。两拨人马聚齐,我也该上去操持着了......”

    眼瞅着段爷招呼着两个抬着主意箩的壮棒汉子奔了斗兽场子中央,方才还唉声叹气的牛二凳立马凑到了范东流的身边,压着嗓门朝范东流说道:“范爷,主意箩里头的......”

    狠狠一脚踹在了牛二凳腿上,范东流眼睛里凶光毕露。低沉着嗓门朝牛二凳喝道:“扯着嗓门吆喝事由,你横是活够了不是?没见易家庄院里菊社安插的那暗桩,生生就挂在易家庄院外面的树林子里了?!活儿都办妥了没有?!”

    猛地一缩脖子,牛二凳泱泱地闭上了嘴巴,一双眼睛却是盯住了被抬到了斗兽场子当中的主意箩上:“费了大半夜的劲儿。胆子上头都给吓出来了绿毛,这才把那主意箩里的木牌子给换了......今儿这场,比的可是耍猴儿!”

    话音落处,伸手在主意箩里摸了半天的相有豹,已然伸手将一块木牌子递给了站在主意箩旁的段爷:“段爷,这一场选出来的......是斗猴儿!”

    虽说相有豹话音不高,可坐在木棚子里头的诸多四九城中玩家,却已然是把相有豹的话语听了个真切,顿时便是喜笑颜开地吆喝起来:“我当是要比斗个啥呢?闹了半天,是要比斗个猴儿啊?”

    “这一场,估摸着火正门是该赢定了!就不论旁的,火正门里坐着供奉交椅的那位水墨梅水先生,笔筒里头养活的一对儿墨猴儿,四九城里是独一份儿!”

    耳听着木棚子里诸多四九城中玩家兴高采烈的议论声,把手中木牌子递给了段爷的相有豹却是抬手朝着木棚子里坐着的诸多四九城中玩家一抱拳,亮着嗓门吆喝起来:“火正门中学徒相有豹,在这儿谢过了诸位四九城中主顾、朋友叫好助阵、帮扶提携!诸位恩义,压根就不是区区一个‘谢’字能够说清。我火正门中诸人,也只能在往后尽心尽力伺候诸位主顾、朋友,咱们来日方长,好生相与一世吧!”

    团团一个四海揖作了下去,捎带着站在场子旁边的火正门中诸人也都是朝着四方团团作揖施礼,木棚里头坐着的诸多四九城中玩家,也都差不离全站起了身子,高抬着胳膊朝着相有豹还了一礼,口中更是吆喝得格外敞亮:“没得说!都是四九城中场面上走着的人物,能搭手的伸手,该说话的吆喝,应当应份的事儿!”

    “相爷您客气了!一堵老城砖下住。一口甜水井里喝,喝豆汁儿配焦圈儿的交情,咱就是个不分彼此交情!”

    压根都不断篇的吆喝声中,站在斗兽场子外边的御手洗迁等人却全都是阴沉着面孔一言不发。直到场面上吆喝声渐渐平息下来,御手洗迁方才冷冷地一摆手,任由几个跟在自个儿身边的驭兽师朝场子中央摆上了一张书案。再在书案上摆放好了笔墨纸砚,果子点心诸般玩意。

    在身上穿着的和服上头扎了几根五彩的丝绦,身形粗壮的半兵卫都没等御手洗迁有所示意,急不可耐地双手在斗兽场子旁的栏杆上一撑,纵身跃到了斗兽场中,扎煞开两条胳膊怪叫起来:“赤鬼、飞獠!”

    伴随着半兵卫那不似人声的怪叫,从御手洗迁身后一辆蒙着篷布的大车上,骤然窜出了两条黑影,闪电般地纵跃着跳到了半兵卫扎煞开的胳膊上。齐刷刷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叫人听来就觉着遍体生寒的怪嗥!

    也都不等木棚里头坐着的四九城中玩家看得明白,那两只生得颇为狞恶的玩意已然再次纵身,飞快地跳到了刚刚摆放好的书案上,扭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半兵卫。

    生硬着嗓门,半兵卫双手笔直朝前一伸,扯开了嗓门吼叫起来:“笔、墨、纸、砚.......”

    倒也像是颇具了几分灵性,又或许是半兵卫着实在这俩玩意身上花费了些功夫。那两只生得颇为狞恶的玩意居然真就能照着半兵卫的吆喝指派,前后有序地抓起了书案上摆着的笔墨纸砚。但目光中那股子凶戾之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都掩盖不住。

    仔细打量着那两只蹲踞在书案上搬弄笔墨纸砚的玩意,都没等站在场子外边的纳九爷等人说话,几个四九城中有些见识的玩家,已然指点着那两只生得颇为狞恶的玩意惊叫起来:“这不是......六耳猕猴?!”

    “瞧着不像啊?以往老醇亲王府里,倒是也蓄着几只六耳猕猴耍弄着玩闹。可那六耳猕猴是通体金毛、面赤尾短、颚壮嘴尖。捎带着耳朵后头还得有四处立起来的旋儿毛,这才算得上是猴生六耳的品相......”

    “说得就是啊!眼前这两只玩意,耳朵后头倒是都生着四处立起来的旋儿毛,可浑身毛色都是一水儿乌黑,脸面上也都五花六色......这倒是个什么玩意来着?诸位爷。您哪位见识广,给咱说道说道?”

    “......我这也就是顺嘴胡吣,对不对的可不敢保?诸位爷该是记得,早年间四九城中有过一段公案,说的就是有那么家大户,没出阁的姑娘身边调教了一对儿四不像的玩意......”

    话说半截,围拢在开口那位人物身边的四九城中玩家脸上全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搁在大清国还算是有几分活气儿的年月,四九城中有那么一户外路来的商贾人家,家中妻妾成群,却是怎么也没一个能继香烟的男丁落草。当家的老爷遍访名医、求神问卦,好容易才在奔了六十的岁数得了个丫头,自然也就宝贝得不成!

    说来也是邪行,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倒是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一路癖好,专喜欢在自个儿绣楼里养活些生灵玩意,其中就有两只打从南边重金寻来的红毛猩猩,见天儿傍在身边耍弄。等得这大姑娘到了岁数要出阁嫁人的那天,都还没等那鸿运当头的新郎官在楼底下念完了催妆诗,打从绣楼上却是猛地窜下来的两只红毛猩猩,众目睽睽之下便将那新郎官连撕带咬,生生把一场喜宴折腾成了丧事!

    再请了当年火正门中见多识广的老师傅上门瞧过了那两只凶性大发的红毛猩猩,那老师傅也都摇头——这也都不知道是哪路的缺德人物,愣是想辙用红毛猩猩跟闽地山魈配过了对儿。生下来的这一对儿玩意,瞧着倒是个红毛猩猩的模样,可性子里却也还是闽地山魈那凶悍霸道、护食独占的路数。见着了有人要带了那见天儿陪着自个儿的小姐离开,哪儿还能不凶性大发、择人而噬?

    就眼面前这两只瞧着像是六耳猕猴的玩意,估摸着也是用过了旁的凶悍玩意配出来的种儿。瞅着眼面前练的都是些磨墨铺纸、洗笔弄砚的手艺,可私底下倒还真不一定藏着啥要命的招数没露呢?!

    光凭着火正门里那两只墨猴儿,耍弄些磨墨铺纸、洗笔弄砚的手艺倒是手拿把掐,可要是还要比价些旁的厮拼路数,那怕都不够这两只凶悍玩意一指头掐吧的?

    蓦然之间,木棚子里头坐着的四九城中玩家全都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瞅向了站在斗兽场子外面的纳九爷等人,手心里也全都狠狠捏了一把汗......(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大圣齐天

    趾高气扬地环顾着乍然静默下来的四九城中玩家,半兵卫猛地回身,从场子外面的同伴手里取过了一只算不得太大的活羊,抬手撂到了斗兽场子当中!

    眼见着把活羊抛到了斗兽场子当中的半兵卫伸手朝那活羊一指,两只蹲在书案上的恶兽齐齐怪嗥一声,如同两条黑色的闪电一般,猛地扑到了那只刚刚站稳了腿脚的活羊身上。伴随着那活羊声声惨叫,两只通体漆黑的恶兽已经各自掏出了活羊的一只眼珠子,扔进了嘴里大嚼起来!

    场子外面四九城玩家的一片惊呼声中,半兵卫口中吆喝连连,支使着两头恶兽不断撕咬着那只活羊。也不过一碗茶的功夫过后,那只活羊已然被两头恶兽撕扯成了个零碎的模样。而那两头蹲踞在地的恶兽,却是抓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活羊内脏,呲牙咧嘴地撕咬不休......

    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嚣张模样,半兵卫再次回身从同伴手中接过了个不大的木匣子,粗门大嗓地朝着那两头恶兽吆喝起来:“赤鬼、飞獠,回来!”

    很有些不甘地怪叫几声,那两头正在撕扯着活羊内脏的恶兽泱泱地撂下了各自抓着撕咬的血肉,连窜带蹦地回到了半兵卫身边,蹲踞在半兵卫身前伸出了两只前爪。

    眼睁睁瞧着半兵卫从手中捧着的木头匣子里取出了些锋利的指甲套儿,朝那俩恶兽的前爪上戴了上去,有几个自家也调教着猢狲的四九城中玩家,顿时低声惊呼起来:“这可是猴爪刀啊!老辈子玩家里头有调教猢狲的彼此置气,攒局让各自调教的玩意做生死之斗,就有人用过这猴爪刀!”

    “没错儿!老官园、虎坊桥底下的斗鸡场子里头,倒是也有下了大注、玩得邪行的玩家。在斗鸡的爪子上绑上斗鸡刀,取的就是个见血伤命、不死不休的意头!可也就因为使唤这家伙什,实在是太伤各自调教的玩意,也都着实损了阴德,四九城中十年也难见一回动这家伙什的场面了啊......”

    “可不是咋的?!最后一回在四九城中见识到有人使唤上这猴爪刀,那都得奔着小五十年前去了吧?”

    “那事儿我可也记得个大概齐?听说是一外路来的主儿。上四九城中报杀父之仇。因为早知道仇家财雄势大、轻易都难得手,这才调教了一只猢狲,在那猢狲前爪上戴上了喂毒的猴爪刀朝着仇人下手!一击得手之后也都不跑,直愣愣站在仇家宅门前头通名报姓、说清事由。那就是后来押去菜市口上吃那一刀,四九城里爷们也都是一路捧酒敬香送将过去,佩服这外路来的人物,着实算得上是一条汉子!”

    “照着这么说......这日本人耍弄的这些个猴爪刀,怕不会也是喂了毒的吧?这可怎么个好啊?火正门里调教出来的猢狲,能拿捏上场面的也就是那俩墨猴儿。这......没法比啊?!”

    眼见着场子外面四九城中各路玩家面露忧色、议论纷纷。御手洗迁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德川家的御用驭兽师,几乎每个人都有各自独到的驭兽法门。岸口善驱虫豸、来岛专攻长虫,而身为猎户子弟的半兵卫,则是仗着从小在山林中与猿猴相戏,独得了一份调教猢狲的本事。

    也就是为了叫手中调教出来的猢狲更加凶悍狞恶,半兵卫也都不知道使唤上了多少邪行法门。而这其中,更是以日本猕猴与山魈相配,得着了两只串了种的恶兽。纵跃如飞、嗜血好杀,正经算得上是大凶的玩意。尤其是在前爪上装上了猴爪刀之后。七八个习武多年的日本武师都能叫这俩恶兽逼得灰头土脸,只能勉强自保护身!

    有了这样的两只恶兽扎住了场面,再加上菊社里多番打探、也都没查问出来火正门中有啥样出类拔萃的猢狲玩意,这一场.......

    也该是赢定了吧?

    也都没等御手洗迁脸上那一丝得意的笑容变得浓厚起来,,退到了场子旁边的相有豹倒是拿捏着一副吊儿郎当的腔调。打从鼻子眼里哼出一句话来:“我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玩意,闹了半天......就是俩串了种儿的杂毛猢狲呐?就这样的物件,估摸着在老官园里头,撂底下都没人瞧一眼吧?”

    耳听着相有豹乍然间冒出这么句连阴带损的话茬,尽管木头棚子里头坐着的四九城中玩家还没摸清除路数。可叫好捧场的吆喝声却已经蹿了起来:“说得就是啊!串种的京巴不如草狗,这道理谁还不明白呀?”

    “这话可不能说死了,倒是也有串种的玩意能在人前显摆?!”

    “唷嗬——您倒是一有见识的人物不是?那您倒是给说说,这哪样串种的玩意能在人前显摆呀?”

    “这您还用我言语?眼面前不就戳着好些头么?武大郎串了屎壳郎配出来的玩意,还搁场面上耍弄俩杂毛猢狲的那就是啊......”

    轰然而起的大笑声中,相有豹却是微微提高了些嗓门,很是带着几分惫懒模样地吆喝起来:“得嘞......就这样的玩意,要当真请了我火正门中坐馆师傅上场面应付,那还真丢不起这面子!可不教训教训您这捡了狗屎当黄金的主儿吧......四九城里这好些位爷们也都不能答应?我说九猴儿啊.......这一场就您随手拿捏了吧!”

    话音落处,相有豹身后扎堆聚拢着的火正门中小徒弟后边,已然传来了九猴儿那满是不服不忿的吆喝声:“师哥,这有好事您不想着我,上不得场面的事由,您倒是抬手就把我给提溜出来了不是?”

    嘴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吆喝着,可九猴儿手脚倒也当真利落。一句逗闷子的话都没说完,人已经溜达到了相有豹身边。双手拢在袖筒里看向了半兵卫调教出来的那两只恶兽:“唷......这玩意身上都还戴上兵器了不是?师哥,这么比价起来......咱们可吃亏呀?”

    同样把双手朝着袖管里一抄,相有豹也拿捏出了一副惫懒的模样,乜斜着眼睛看向了那两只戴上了猴爪刀的恶兽:“这可也没辙呀......也就得亏调教出这俩玩意的人物,功夫都还没到家。哪怕是玩意爪子上戴着家伙什,那可也都不够瞧的!九猴儿爷。您也都甭嫌弃挑剔,凑合着上手吧!”

    脚底下拿捏了个鹊登枝的小功架,九猴儿双手依旧抄在了袖筒里,腰杆子也都挺得笔直地微微一耸肩头,轻飘飘地便从斗兽场子的围栏上跳了过去。双脚才刚落地,九猴儿已然打了个响亮的呼哨,这才拖腔拿调地吆喝起来:“十不粘,麻溜儿出来,给场面上诸位爷们见礼了嘿!”

    伴随着九猴儿那拿腔作调的吆喝声。从扎了堆儿的火正门中小徒弟围拢的一辆大车里,猛地窜出来一道棕黑色的影子,闪电般地窜到了九猴儿后背依靠着的围栏桩架上,吱吱轻啼着举起了两条颇为结实的前臂,有模有样地朝着身侧周遭的四九城中玩家做起了罗圈揖。

    只一见那蹲踞在九猴儿身后、高举着前臂朝身侧周遭作揖的玩意,木头棚子里坐着的四九城玩家顿时炸了营:“这不是......山魈吧?!”

    “就是山魈!早年间有外路来四九城中做买卖的闽地人物,就蓄着两只山魈看宅护院!”

    “老书上可都写得明明白白,这山魈是力大无穷、来去如飞。能生裂虎豹,更有牧猿的本事啊......这回这日本人傍身领着的这俩串种猢狲。可算是遇见了积年的老祖宗咯......”

    “塔贝勒,您见多识广,我这儿动问您一句——这山魈有牧猿的本事.......倒是怎么个说法?”

    “我也就是见过家里头几本老辈子传下来的杂书上写过,这山魈从来都是山林中的一霸,尤其是见了山林里的猴群的时候,那也都不用上赶着费劲去抓。只消得这山魈大吼一声。哪怕再是凶顽的猢狲,也全都战战兢兢跪在了地上,任由这山魈拣选了一只猢狲,在那猢狲脑袋上搁上一块石头......”

    “在那猢狲脑袋上搁块石头?这算是怎么个路数呀?”

    “这里头的道理书上没写,我可也当真不知道?书上直说是这山魈要挨个儿把那一群猢狲扒拉拣选个底儿掉。每回找着一只肥实些的猢狲,那山魈也就把原本那猢狲头上顶着石头取了过来,叫这新选着的猢狲顶上。直到把那一群猢狲里最肥壮的选了出来吸干了脑髓,剩下的猢狲方才敢遁入山林!就这样的手段,那可不就跟放羊的羊倌拣选肥羊下锅一样么?因此上,山魈身上带着的这门本事,才叫做了牧猴!(注1)”

    “有这样的本事,这日本人撂出来的俩玩意,可就当真不够瞧了吧?哎.......这火正门里可从来没听说过还蓄着这厉害玩意啊?还有这九猴儿......我可就知道这孩子老早是在老官园外头捡漏子讨活路,后来是叫相有豹给拢进了火正门。这才多久日子,居然就能有了这身本事?连山魈这样的玩意都能傍身调教了?”

    “嗨......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把式带艺不在脸上!这火正门是多少辈子的老人传下来的能耐,甭瞅着有年头不见戳杆子、立字号,可那点当真的手艺是正经不能丢了!瞧着吧——今儿这场比斗,咱可算是得着了。一个闹不好,往后小十年,就指着这场比斗磨牙呢!”

    “嗯.......六耳猕猴撞见了孙大圣,输赢是早定,可打起来的场面,指定是含糊不了!”(未完待续。。)

    ps:  注1:山魈牧猴故事,的确在古籍中多有描写,大多描述得神乎其神。本人所录,不过为博读者诸君一笑,还请方家莫笑笔者胡绉乱弹。

第四百零七章 批坚持锐 (上)

    像是也知道山魈天生就是各样猢狲的克星,才见着九猴儿招呼出了那只傍身调教的九色山魈,半兵卫立马伸手从自个儿怀里摸出了两颗核桃大的药丸,喂到了那两只恶兽的口中。也都不知那药丸究竟是用了怎样的虎狼药炼制而成,才刚把那药丸囫囵着咽了下去,两只前爪上戴上了猴爪刀的恶兽已然怪嗥连连,凶相毕露地盯住了九猴儿身后木桩上蹲踞着的九色山魈。

    翻手摸了摸身后那只九色山魈的背脊,九猴儿盯着那两只凶相毕露的恶兽,捏细了嗓门朝站在自个儿身边的相有豹嘀咕起来:“师哥,眼前这场面倒是......能成么?那日本人调教出来的玩意,前爪上可都戴着猴爪刀呐?!再加上方才又给喂了不知道啥样的虎狼药,肯定是把斗性都给催拔起来了!我这十不粘......”

    扭头看了看蹲踞在九猴儿身后的那只九色山魈,相有豹微微点了点头:“这玩意自打你傍身调教到现在,使上的都是门子里几位师叔和你师叔教的路数吧?”

    轻轻点了点头,九猴儿应声答道:“打从傍身头一天起,就拿我师傅给的那药拌和在食饵里伺候的。听师傅后来跟我说的,那药是用了山茱萸、铁骨草,龙骨片、牛筋藤配出来的,专门给这九色山魈把骨架给调弄结实。再后来......”

    伸手摸了摸九色山魈身上光滑异常的皮毛,相有豹低声打断了九猴儿的话头:“九色山魈十不粘,你傍身的这玩意,倒是能有几不粘的火候了?”

    “调教的时候太短,也就能有个枝、叶不粘、灰、土不粘,雨、雪不粘。剩下的四样......估摸着还欠了些火候?”

    话音刚落,佘有道却是慢条斯理地踱到了九猴儿身后,隔着围栏朝九猴儿低笑起来:“好你个猴儿崽子,平日里瞧着倒是一股子机灵劲儿顺着天灵盖朝外冒,这一到了正经场面上,怎么就能这么犯迷糊呢?九色山魈十不粘。这话你师傅教过了你吧?后头还有三句是什么?”

    微微一个愣怔,九猴儿下意识地答应起了佘有道的问话:“佘师叔,我师傅教我的一共是四句歌诀——九色山魈十不粘,铁骨铜皮耐暑寒。千日见功休得意,披甲顶盔方大成!”

    “背得倒是挺顺溜的,可这四句歌诀里头的意思,你明白了没有?”

    “这个......师傅没......”

    “老话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熬炼手艺、能耐,从来靠的就是个下苦功、勤琢磨。可这话又说回来了——那你要是琢磨不明白了......你倒是别瞎琢磨呀?你得张嘴问呐?!”

    “我......我不敢......”

    “平日里瞎胡闹的时候。胆儿大得逗快要包了身子,到了要正经上场面的时候,你倒是成了个兔子胆儿?得嘞......你师傅眼下身子骨儿不利落,有些事儿也没精神头儿跟你细细掰扯......”

    话说半截,佘有道却是转头看向了站在九猴儿身边、同样在侧耳聆听着的相有豹:“有豹,咱们门子里有几句老话——尖不过黄蜂尾、钝不过骏马蹄,硬不过牯牛角、软不过紫貂皮......听过这些话没有?”

    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相有豹应声答道:“这是门子里进门十八样的入门歌诀。师傅刚收了我当徒弟的时候就背过。”

    “可咱们门子里调教出来的玩意,要论起这尖、钝、硬、软。哪一样可都比过了那些个天生就带着这四个字儿的玩意吧?门子里老辈子的师傅就说过,玩意调教得再好,那也有个到头儿的时候。真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就得琢磨个旁的路数......”

    明知道佘有道是碍于胡千里与九猴儿的师徒名分、怕背上个私下教授的错处,这才没话找话般地跟自己掰扯起来。相有豹自然是心领神会地接应起了佘有道的话茬:“佘师叔,那这九色山魈调教出来十不粘的能耐之后,还能用个怎样的路数,让这九色山魈的本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有意无意地伸手摸了摸九色山魈身上深棕色的绒毛。佘有道很有些得意地低笑起来:“九色山魈十不粘,讲究的是个枝、叶不粘,灰、土不粘,雨、雪不粘,刀、斧不粘、毒、瘴不粘。想要把这十不粘的功夫练得齐活儿了,少说都得打熬了三年朝上的苦功夫才行!等得这十不粘的本事练到了头儿,那还都算不得出色,还得有一门给九色山魈顶盔挂甲的功夫.......”

    眼睛骤然一亮,九猴儿顿时来了精神:“佘师叔,您是说那歌诀最后一句......是要给这九色山魈弄上一身铠甲披挂的意思?那对面日本人使唤的猴爪刀,走的也是这路数?”

    不置可否地低笑着,佘有道很有些轻描淡写地应道:“猢狲身上穿衣裳,那是街边耍猴儿戏的把式走的外门路数!咱火正门要只有这点本事,那估摸着老早就叫人砸了招牌了吧?”

    “那这顶盔挂甲......”

    “见过了野猪在山林里松树上蹭、沙地里滚,身上挂着的一层壳儿火枪都打不穿的架势没有?”

    “这个见过,可九色山魈总不能......”

    “三分松脂、二分滑石,调和了五分蛋清搅匀。使上篦子沾了顺毛轻梳,错着梳子的细齿一层盖过一层的梳理九遍,这就算是给这九色山魈挂上了甲!甭瞅着浑身绒毛还是根根分明的架势,可只要这山魈跟旁的猛兽相搏、身架上带上了劲头儿,那浑身毛发就能直楞着扎煞起来,寻常刀、斧挨了上去,那也都是顺毛滑开,伤不了这九色山魈一点肉皮!”

    使劲一抽鼻子。九猴儿立马闻着了九色山魈身上带着一丝松脂清香,顿时便转过了身子、眉花眼笑地朝着佘有道深深一揖:“多谢佘师叔照应......”

    很有些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佘有道故意拿捏着一副糊涂模样朝着九猴儿叫道:“照应?我倒是能照应你个猴儿崽子什么呀?等这场面上的事儿了了,好生跟着你师傅学手艺,够你学一辈子的——去吧,麻溜儿把日本人那俩玩意收拾了!”

    干脆利落地答应一声。九猴儿飞快地旋过了身子,抬手朝着半兵卫身边的两头恶兽一指:“得起(注1)!”

    几乎就在九猴儿驱动了九色山魈朝斗兽场子中间扑去的瞬间,半兵卫也恶狠狠地一挥手,驱动着两头早已经按捺不住凶性的恶兽,直朝着九色山魈扑了过来。

    显然是对缠斗厮拼轻车熟路,尽管那两头恶兽叫半兵卫用虎狼药催拔出了斗性,但在朝着九色山魈扑将过去的时候,却依旧是没有乱了章法。其中一头体型略大些的恶兽高高纵跃而起,厉声怪嗥着舞动两条前臂。居高临下地直扑九色山魈的头顶,锋利的猴爪刀也在半空中带出了一串怪啸的声音。

    与那扑击声势很是悍猛的恶兽相比,另一头身形略小了些的恶兽,却几乎是贴着地皮子闷声不响地窜向了九色山魈,戴着猴爪刀的两只前臂,也悄没声地直朝着九色山魈的下肢抓了过去!

    眼瞅着两只恶兽一上一下的挥舞着戴了猴爪刀的前臂,几乎把九色山魈的身形笼罩在了猴爪刀刀锋组成的罗网之内,几个沉不住气的四九城中玩家顿时惊声大叫起来:“俩打一个。这他妈不是臭讹么?”

    “空手对家伙什,打赢了也不江湖啊......”

    “快躲开呀!这时候退一步不算犯怂......”

    几乎就是在那几个四九城中玩家的惊叫声中。方才还朝着两头恶兽猛撞过去的九色山魈却是猛地将两只长长的前臂在地上一撑,结实的身躯借着前冲的势头猛地打了个旋子,堪堪便从两头恶兽舞动的猴爪刀刀锋之中钻了出去。也都还没等那两头一击走空的恶兽扭转身形,一双前臂撑在了地上的九色山魈猛地一蹬有力的后腿,当时便将那头凌空扑击的恶兽踹得跌出去老远!

    也都不知道九猴儿平日里到底是怎样傍身调教的这头九色山魈,明明是将扑向了自己的一头恶兽踹得跌出去老远。那头九色山魈却是压根也不趁胜追击,反倒是连窜带蹦地溜达到了场子另一头的半兵卫面前,舞弄着前臂朝半兵卫怪叫起来。

    眼见着那九色山魈的惫懒做派,木头棚子里刚捏了一把冷汗的四九城中玩家不禁轰然大笑,调侃笑骂声更是不绝于耳:“唷......这宝贝倒真是个胆儿大的?一个打俩还嫌不够。这还要再饶一头玩意过来厮拼不是?”

    “瞅着那日本人的模样,倒是也跟他调教的那玩意差不离!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索性就一勺烩了吧......”

    耳听着木头棚子轰然而起的笑骂之声,被那扑到了自个儿跟前的九色山魈吓得退了半步的半兵卫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扯开了嗓门朝着两头刚刚扭转了身子的恶兽大吼起来:“赤鬼、飞獠,杀!”

    喊声方起,蹲踞在半兵卫面前的那只九色山魈却是猛地伸着前爪在地上抓了把河沙、木屑,劈头盖脸地扬了半兵卫一脸,这才猛地扭转了身形,再次朝着两头恶兽撞了过去......(未完待续。。)

    ps:  注1:得起,训练猿猴时使用的进攻号令。旧时驯兽手艺当中,驱使各样玩意扑咬缠斗、走卧坐退,口令大多以能够脱口而出的喷口发音。如驱鹰猎兔,训鹰者在发现猎物踪迹之后,通常都会开口喊‘猫’,而并非喊‘兔’。其原因便是因为‘猫’的发音张口就来,而‘兔’则需要吸气作势,很是拗口。

    这两天要去参加个活动,估计会停三天更新。回家后会继续。

第四百零八章 批坚持锐 (下)

    寻常猢狲互搏,左不过就是蹦跳咆哮、撕扯抓咬。快则两锅烟功夫便能分出胜负,慢也就一顿饭时辰自然辨明输赢!输了的藏在犄角旮旯压根不敢乍刺、赢了的站在树梢高崖傲然顾盼生畏,着实把个胜者王侯败者贼的架势拿捏了个十足!

    可瞧着斗兽场子里被半兵卫调教出来的那两头恶兽,厮斗搏杀之时,却着实像是武行里经过了夏练三伏、冬熬三九的练家子一般,很有些进退有度、攻防兼备的杀伐做派。每回朝着九猴儿调教出来的那九色山魈出手,全都是瞅准了时候、拿捏稳火候,这才乍然间扑击而至。戴上了猴爪刀的四只长臂盘旋舞弄之间,更是频频将那九色山魈的身形笼罩其中,只看得斗兽场子周遭看台上的四九城中玩家惊呼不迭!

    而反观九猴儿贴身伺候出来的那只九色山魈,却是怎么瞧都是一副惫懒模样。面对着两头频频朝着自个儿扑击抓咬的恶兽,那九色山魈却是从来也不伸手还击,反倒是绕着斗兽场子的围栏跑开了圆场。时不时地还伸着爪子,从地上抓一把河沙、木屑,很是带着几分戏谑地朝着那两头恶兽抛掷,活脱脱就是一副街边顽童之间争执打闹时才有的模样。

    眼见着自己调教出来的两头恶兽连连出手、却又屡屡落空,站在斗兽场子旁边的半兵卫不禁咆哮连连,直冲着那两头恶兽吆喝起来:“赤鬼,加把劲啊!飞獠.......冲上去啊.....杀死它!.”

    乜斜着眼睛,背靠在围栏上的九猴儿很有些爱搭不理地看着半兵卫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禁不住冷笑着摇了摇头:“这日本人气性倒是当真不小?玩意相斗、主家调不过五、喝不过三(注1),四九城里刚伺候玩意的主儿都明白的规矩,这日本人倒是丁点不懂?”

    同样背靠着围栏观望着斗兽场子里的场面。相有豹也是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定日本人跟咱们调教玩意的规矩不一样呢?我说九猴儿爷,您平日里倒是怎么傍身调教您那十不粘的?”

    “那还能怎么傍身调教呀?左不过就是门子里头调教玩意的路数,照着葫芦画个瓢儿,按着规矩走就是了......”

    “我瞅着可不对呀?九猴儿爷,咱火正门里调教猢狲的路数里头,哪儿就能有这撒土扬尘、躲着对家的玩意。光顾自个儿走着圆场乱钻的路数?”

    “这不是.......门子里一些个小兄弟,见了掌门师叔赏了我个傍身的玩意,没事就老跟着我去瞧稀奇么......”

    “瞧稀奇?瞧稀奇就能瞧出来这么个撒土扬尘、溜肩走圆场的路数?”

    “那不是......大家伙混闹着玩儿.......估摸着......十不粘就这么瞧会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相有豹顿时明白过来九猴儿话里的意思,禁不住哑然失笑:“这还真是......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以往门子里老辈子人,要能得了这九色山魈,那可从来都是走的刚猛的路子,啥时候把这九色山魈撒出去,场面上从来也都是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了对家调教出来的玩意、一锤定音的做派!可瞧瞧九猴儿爷您调教出来的这九色山魈......”

    瞪圆了眼睛。九猴儿很有些不服不忿地朝着相有豹低叫起来:“师哥,我这十不粘可也不赖吧?!瞧瞧场面上日本人调教出来的俩玩意——瞅架势倒是凶悍猛恶,可厮斗了这好一会儿功夫了,那也都没落了下风......”

    搭眼瞧着斗兽场子里满场子乱窜的九色山魈,相有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没落了下风——这都满场子跑得带起一路风了!我说九猴儿爷,就您调教出来的玩意这惫懒打法,今儿这场斗猢狲,倒是啥时候能是个头儿啊?合着您真是打算斗出来个点谷滴茶(注2)的场面来?”

    话音刚落。两头紧追着九色山魈的恶兽猛地一个纵跃,照旧是一上一下地朝着刚在围栏旁边蹲踞下身形的九色山魈扑了过去。也都不知道是不是叫九色山魈那显见得带着戏谑的打法激出了火气。又或许是被半兵卫那接连不断的催促吆喝弄得乱了方寸,两只恶兽出手之间已然失了轻重。看着凌厉非常的扑击架势,却又被九色山魈轻而易举地闪躲开来且都不算,两只恶兽戴在前臂上的猴爪刀,也都抓在了结实的围栏上!

    能拿来做了围栏定海桩架的大柳木,全都是选的经过了风雨、浸过了石灰水的结实木料。虽说还没能结实得刀斧不伤。可寻常要想钉个钉子上去,那都得狠狠费上一把子力气。戴在那两头恶兽前臂上的猴爪刀,虽说是锋利异常,可毕竟还要顾忌个轻便灵动,才在那做了定海桩架的大柳木上磕碰一下。登时便有好几片锋利刀片碎裂开来!

    也都不知道九猴儿到底是怎样傍身调教的那九色山魈,才刚刚摆脱了那两只恶兽的合进扑击绞杀,那九色山魈却是猛地转过了身子,伸着两只前爪在那两只恶兽头皮上猛地一抓,楞生生便将那两只恶兽耳后旋毛撕扯下来好大一撮,这才在那两只恶兽痛吼声中,屁颠屁颠地蹿到了九猴儿面前,邀功请赏般地将撕扯下来的两撮旋毛朝九猴儿地递了过去。

    轰然而起的大笑声中,坐在木棚子里头的四九城中玩家,几乎全都亮开嗓门叫上了好。更有那平日里也爱傍身调教个猢狲的玩家,吊着嗓门吆喝起来:“好样的!孙大圣耍弄六耳猕猴,讲究的就是这么个从容的劲儿!”

    “猢狲从来有三怕——踩尾巴、捏脖子、薅顶门!火正门里这只玩意,可算是出挑拔份儿了——人能明白的招数,它也全门儿清!这一场......火正门可算是赢定了!”

    耳听着木头棚子里各路玩家如雷般叫好,再瞧瞧自个儿调教出来的两头恶兽爪子上缺损断折的猴爪刀,站在围栏边的半兵卫急得一个劲儿暴跳。不管不顾地冲到了那两头被九色山魈薅了耳后旋毛的恶兽身边,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了备用的两副猴爪刀,吆喝连连地招呼着两头恶兽伸出了前臂,把那备用的猴爪刀朝着两头恶兽前臂上装了上去,一双眼睛却是目露凶光、满是怨毒地盯住了在九猴儿面前连窜带蹦、一副献媚模样的九色山魈。

    眼见着半兵卫朝那两只恶兽前臂上更换着新的猴爪刀时遮遮掩掩的动作,都没等九猴儿开口说话。相有豹已然紧紧皱起了眉头:“九猴儿爷,这日本人估摸着是在耍荤招儿了!招呼你这傍身调教出来的宝贝,该下狠手的时候就下狠手,可别再跟您似的胡闹耍弄了!”

    都没等九猴儿开口搭话,从围栏外边,却已经传来了洪老爷子那略带着几分疲惫的苍老声音:“九猴儿,把这物件拿去给你那玩意戴上!”

    忙不迭地转过了身子,九猴儿看着洪老爷子捧在了手上的一副黑漆漆的铁爪,禁不住讶然低叫起来:“洪老爷子。您这是......”

    脸上显而易见地透着疲惫的神色,洪老爷子抬手把那副黑漆漆的铁爪交到了九猴儿手中,这才在两个火正门中小徒弟的搀扶下,慢慢坐到了围栏外边刚搬来的一张太师椅上:“昨儿晚上得了掌门人的令,点灯熬油的捯饬了大半夜,方才的功夫才把这一对儿物件拾掇出来。说来也是巧了——奔小二十年前随手收捡来的一点零碎冷水镔铁和风磨老铜,倒是在这儿派上了用场。九猴儿,赶紧把这物件给你那傍身调教的玩意戴上。看看能合适不?”

    铁爪才一入手,九猴儿脸上已然有了几分诧异神色。再听着洪老爷子说破制成这铁爪的两样物件。九猴儿更是喜上眉梢,当下便是抱着那对黑漆漆的铁爪朝着洪老爷子深深一揖:“洪老爷子,这可叫我......您捯饬出来的这对铁爪,那可真是......”

    淡然朝着九猴儿摆了摆手,洪老爷子含笑说道:“现如今你在火正门中,有了门子里的本主师傅。那我这担了过门师(注3)名头的。怎么也得给你个压箱底的物件不是?场面上咱们没功夫扯闲篇儿,麻溜儿的吧......”

    也都没等九猴儿点头答应,站在围栏外边的佘有道也是抬手朝九猴儿扔过来个小巧的药葫芦:“九猴儿,你倒也当真是个有福的孩子!这都不论洪老爷子的本桩手艺,那就只说这冷水镔铁。可着四九城里扫听一遍,那也就是粮食胡同会友镖局的王五爷手中大刀,是拿冷水镔铁打造而成,吹毛断发、锋锐无双!再加上老年间留下来的风磨老铜,那可也是六分红铜四分黄金的好料子,柔可绕指、碾可成丝!就你傍身调教出来的玩意,再配上这一副猴爪刀......往后四九城里再想要找出来能胜过这九色山魈的猢狲,怕是当真难了!”

    利索地接过了佘有道扔到自己怀里的药葫芦,九猴儿轻轻拔开药葫芦上的塞子,鼻子微微一抽,脸上再次浮起了惊喜的神色:“佘师叔,这不是您那独门秘方配出来的......”

    “这百龙丹虽说不能解了世上百毒,可寻常一些草木蛇虫身上取下的毒物,倒也是能压住了几个时辰!瞅着那日本人偷摸着换猴爪刀的架势,估摸着新换上的猴爪刀上就得有花招!给你那傍身调教的玩意喂上两颗百龙丹,咱先不说稳赢的场面,且占住了不输的架势吧!”(未完待续。。)

    ps:  注1:玩意相斗、主家调不过五、喝不过三的规矩,在老北平调教各样玩意相斗为戏的玩家中由来已久。诸如斗蛐蛐、斗鸡或斗犬的场面中,玩家在手中玩意下场之后,最多只能用手中物件推送玩意三、五次,并对玩意下达三、五次攻击命令,否则便会被视为手艺不精。如果不顾规矩、强行驱使玩意相斗,更是会在玩家圈子里落下臭讹的名声,从此再无人愿意与之为伍。

    注2:点谷滴茶,指在长时间的玩意互博之中,让已经斗得筋疲力尽的玩意有片刻喘息时间进食饮水,再继续进行厮杀搏斗。但除非玩家之间出现意气之争,极少出现这类让玩意缠斗到筋疲力尽的情况。

    注3:过门师,又叫底子师、传功师。旧时当徒弟的正式拜在某个门派或是手艺行之前,往往会先经过过门师传授基本功或是其它相关手艺。在正式投师之后,过门师也大多会给自己的得意弟子一些纪念品,或是传授一两手自己的得意功夫,作为师徒间情谊的见证。

第四百零九章 山雨欲来

    也都不知道这天时到底是如何不正,眼瞅着已然是小十月的日子口儿,搁在往年老早就该刮开了小北风,大早上起来也都能在瓦棱上瞧见点儿赛纸薄的白霜,井边上的吊桶里也都能摸着点儿碎茬子冰渣。可眼面前这小十月的天气,反倒是有些乍暖还阳的模样?

    大街上早起净街的各家商铺买卖家的小徒弟才挥动了几下大笤帚,脑门上立马就能见着些星星点点的汗水,身上那算不得太厚的夹袄也都披挂不住。

    新打一桶井水上来,伸手抄一捧送到嘴边啜上一口,当下便觉着一股子透心凉的水气直冲了肠子里,倒是跟往年冬日井水柔暖的意思差了许多。

    二荤铺子门前的厚布门帘也都挑了起来,往年间谁进了二荤铺子不把门帘掖好、走了屋里存着的那点热呼气儿就得挨骂的场面,此刻却是踪影皆无,只剩下扎堆儿聚拢在二荤铺子里打牙祭的力巴连声吆喝,直喊那二荤铺子里掌柜的少朝着炉子里搁几块硬煤,要不真烤得人在炉子旁边坐不住身子。

    搭眼瞅着大街对过儿高挑了门帘的二荤铺子里、比平日少了能有二成座头的生意,戳在珠市口儿大街上一处胡同口的馄饨摊儿掌柜趁着刚清闲下来的片刻功夫,双手合十拜了拜老天:“我的个老天爷呀,您可多发发慈悲,叫咱们四九城里的苦哈哈多暖和几天。那就是叫这帮子苦哈哈趁着天儿暖和、多在肚子里存点食儿,好歹天儿大冷的时候,也都能多扛了几天呀......”

    一口喝干了碗里剩下那点馄饨汤,座头上一瞧着就是力巴模样的壮棒汉子瞅一眼手里捏着的半拉窝头,发狠般地狠狠在那窝头上又咬了一口,这才含混着朝双手合十的馄饨摊儿掌柜吆喝起来:“掌柜的心善人厚道。借了您这句吉言,四九城里苦哈哈要能趁着这天儿暖和过来的两天多揽着点活儿,天冷的时候还真能多熬一阵子呐......”

    瞅了一眼那力巴面前空荡荡的大碗,馄饨摊儿掌柜的抄起了大勺,朝着那力巴面前的大碗里添了半碗馄饨汤:“唉......这年头也当真是兵荒马乱、四下里慌张!这么大个四九城、满大街的主顾都瞧在眼里、走在跟前,可这买卖就是不好做了!要不是这几天天儿暖和。街面上戳个摊儿还能坐得住主顾,估摸着我这馄饨摊儿支应一天下来,那也就够混口杂合面粥!老话都说卖布的穿破袄,烧窑的睡露天,我看呐......还得添一句——卖馄饨汤的都喝不上一口荤腥汤儿......”

    拱手谢过了给自个儿添了半碗馄饨汤的掌柜,那把半拉窝头塞进了怀里的力巴一边小口啜饮着滚热的馄饨汤,一边含混不清地答应着馄饨摊儿掌柜:“说得就是啊!就我厮混的这力巴行,从来手停嘴也停!就这几天的功夫,大栅栏底下蹲着的力巴就压根没几个揽着活儿的。要不是前些日子得着了城外边易家庄院里头一桩大活儿。好歹还攒下了几个钱儿,怕是一家老小就又得趴在炕上不下地了.......得嘞,谢谢掌柜的,我这还得接茬儿上大栅栏揽活儿去,您买卖兴隆!”

    “借您吉言,您财源广进!”

    目送着那力巴顺着珠市口儿大街朝大栅栏方向走去,馄饨摊儿掌柜的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这日子口儿。四九城里一多半能使唤得上力巴的主顾,都奔了城外边易家庄院去看那场稀奇了。哪儿还能有那么多使唤得上力巴的活儿啊......”

    嘴里说着话,馄饨摊儿掌柜的一双眼睛也是不自觉地朝着不远处火正门堂口瞟了过去,嘴里也很是纳罕地嘀咕起来:“这天儿邪行,人也邪行——溜溜儿两天下来,那卖豆汁儿的挑子怎么就戳火正门堂口左近不走了?可着四九城里扫听一遍,那也没听说过豆汁挑子当街扎根儿的?这一天下来能做几个钱儿的买卖呀?”

    虽说是隔着老远。可就在那馄饨摊儿掌柜自言自语低声嘀咕的档口,站在豆汁挑子后头的那花白头发的老汉,却是猛地抬头朝着馄饨摊儿瞅过来一眼,一双眼睛里也全都是湛然精光!

    估摸着也是到了饭口儿上头,有俩力巴打扮的壮棒汉子扣扣搜搜地从各自衣兜里摸出几个钱儿。凑一块儿数了老半天,方才踅摸到了那豆汁儿挑子跟前,很有些拿捏不住主意似的把那几个钱儿摊在巴掌上,朝着那花白头发的老汉伸了过去:“掌柜的,我们哥俩身上拢共就这么几个,也就够喝一碗豆汁儿的。您发发善心,给饶一勺儿?”

    抬眼看了看站在豆汁儿挑子跟前的两个壮棒汉子,那花白头发的老汉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小本买卖针尖利,挣多少是多、赔几个算少呀?左不过就是一口豆汁儿,您二位甭这么客气......”

    嘴里慢条斯理地答应着那俩壮棒汉子,头发花白的老汉手上倒也利索,满满盛了两碗豆汁儿递到了那俩壮棒汉子手中,还都没忘了在豆汁儿上头洒上些辣咸菜。

    感激地朝着那头发花白的老汉点了点头,俩壮棒汉子就这么横着身板站在了豆汁儿挑子跟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豆汁儿,眼睛却早朝着那头发花白的老汉扫了过去。

    耷拉着眼皮子,方才两只眼睛里还精光四射的老汉就像是没瞧见那俩壮棒汉子看向了自己的眼神,只顾着慢条斯理拾掇豆汁儿挑子上的零碎物件,嘴里却是低声朝那俩壮棒汉子嘀咕起来:“算上今儿早上来趟路的这一拨,拢共五拨人马了!瞅着那行走坐立的架势,差不离都该是身上带着功夫的练家子,腰里也都别着硬火家什!交待良品一声,哪怕是揣着金刚钻、敢应瓷器活儿,那可也得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老话!”

    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身形略矮些的那壮棒汉子偷眼瞧了瞧不远处戳着的一处卖核桃包子的小摊儿,低声朝那头发花白的老汉说道:“眼儿爷,那处卖核桃包子的摊儿......”

    顺手归置着豆汁儿挑子上的零碎物件,头发花白的眼儿爷爱搭不理地冷哼了半声:“早瞧出来了!比我还晚了俩时辰才戳到街面上,一天下来接应的主顾,就没一个吃了他那包子不骂街的!瞧着他那做包子的案头底下都伸不进去腿脚,该是个藏家伙什的冷窑(注1)!”

    “眼儿爷,都知道您是当年阿傍爷在四九城中安顿下来的一处坐地桩架,一双招子扫过去,地皮底下都能看透三尺!那您.......”

    “怎么着?良品能把你们哥儿几个给拢到一块儿,你们心里头怕是该服了良品身上的功夫,可还没信了良品办事的能耐,还打算打我这儿摸摸底细?”

    “眼儿爷,这话您可说窄了不是?谁不知道韩爷都是您打小看着长大的,我们哥儿几个可不敢......”

    “片儿汤话少拿来搪我!眼面前能瞧着的冷窑有两处,一处就是你们已然瞧出来的那包子摊儿,还有一处在那边的馄饨摊儿上头,掌冷窑的该是在四九城中混得有了年头的主儿,我能瞧出来他,他也大概齐的能觉出来我了!”

    “那处馄饨摊儿也是冷窑?那......眼儿爷,活窑(注1)在哪儿戳着?”

    “撩开了门口帘子的二荤铺子,瞧见了没有?”

    “那是活窑?”

    “还有火正门堂口两头街面上的一处粮食铺面,一处茶楼,也都是日本人安顿的活窑!”

    “眼儿爷,这二荤铺子和茶楼、粮食铺面,可都是在珠市口儿大街上戳了有年头的买卖家了,怎么也能叫日本人当了活窑?”

    “当年阿傍爷安顿我在四九城中当了坐地桩架,我干的就是卖豆汁儿的营生!这几十年下来,我要不露苗头,谁能琢磨出来我身上还挂着阿傍爷的一只眼睛?!”

    “您是说......日本人老早就在这四九城中安顿了不少活窑?!那这本钱可下得真够大的?可......火正门这才刚在四九城中戳杆子,压根也都算不上有年头的堂口,那日本人.......”

    都没等眼儿爷再开口说话,站在豆汁儿挑子前面的另一条壮棒汉子,已然狠狠用胳膊肘顶在了同伴的肋巴扇上:“见天儿不是想着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寻思着兜里头能揣几个大钱,你那脑仁儿里头倒是还能琢磨点儿旁的不?江湖场面上备暗窑、储密营的路数都忘了不是?!”

    叫同伴那颇有分量的胳膊肘撞得一呲牙,个头矮些的那壮棒汉子呲牙咧嘴地嘀咕起来:“我这不就是......一时间没寻思到那儿么?眼儿爷,既然日本人都备齐了冷窑、搅动了活窑,那怎么都两天的功夫了,就光见他们四处踅摸,倒是压根不动手呢?咱们就这么干等着,那可得等到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有意无意地又朝着那馄饨摊儿扫了一眼,眼儿爷再次耷拉下了眼皮子:“就今儿一晌午的功夫,走那冷窑上搭话的人都没断篇儿!我估摸着......快了!”(未完待续。。)

    ps:  注1:冷窑、活窑为旧时江湖黑话。冷窑意指藏匿兵器、财物、紧要文书信物之处。活窑意指屯兵驻扎、断后扫尾的各样所在。

    明天出差,如果能有时间写就更新。要是实在没辙......

    容后补上吧?

第四百一十章 计出空城

    虽说这小十月的天时不正,有些个乍暖还阳的意思,可天光倒还是应着时辰暗淡下来。才是洋人钟点下晌五六点的光景,街面上已然黑得瞧不清过往行人的面目。一些个商铺买卖家也都早早的上了门板儿,掌柜的扒拉着算盘珠子盘帐的动静,也都和着油灯的昏黄光线,从门板缝隙里透了出来......

    搁在寻常日子而论,四九城中街面上做吃食买卖行的人物,也都有个时辰讲究。

    赶早市儿的馄饨摊儿、切糕挑子,包子蒸笼、豆腐脑儿,掌柜的从来都是摸黑把各自吃饭的家伙什挑到了大街上,摸黑点着了炉火、拾掇好家什,只等得街面上刚有了早起的行人,各样早市儿上头的吃食摊儿上头,也就飘起了各样打鼻儿香的热乎气儿,整好勾动了街面上早起行人肚肠里的几条馋虫。

    小本生意存不上太多材料,一路把买卖给做了下来,差不离到了刚下晌的功夫,吃食摊子上备得的各样材料也就都用得差不多了。撩开了嗓门吆喝几句,堆起了笑脸言语几声,熟络客碗里多添一口汤水、老主顾手上足称再加三分,刚好就能把摊儿上头那点吃食尾巴货色卖了个干净,这才挑着轻飘飘的吃饭家什打道回府。人还没进家门,心里头已然把今儿一天的买卖小账盘了个门儿清!

    等得这做早市儿吃食买卖的掌柜刚才收了吃饭家什回家,做夜宵买卖的各样小挑儿吃食也就前后脚地戳到了街面上。挑一盏半明不暗气死风灯,燃一炉温吞长久灶头明火,也不吆喝、更不招揽,自然就有那夜归行人在摊儿前头停下脚步。

    花几个大钱儿喝一碗馄饨汤儿,撂几张票子切一盘羊头肉。就着一壶半温老白干垫了辘辘饥肠,这才又抬腿挪步朝着各自家宅回返。到夜静更深,街面上再无行人,做夜市买卖的各样摊儿才轻手轻脚收拾了各自吃饭的家伙什,借着挑子上头那盏快要熬尽了灯油的气死风灯照亮回返归程。

    可今儿在珠市口儿大街上戳着的几处吃食挑子,却叫人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子邪行劲儿?

    卖核桃包子的吃食摊儿老早就没了主顾上门。就连丝丝袅袅从蒸笼上冒出来的热呼气儿,也老早瞧不见了影子。虽说做包子的案子上还堆着一团白面、搁着半盆肉馅,可那卖核桃包子的掌柜却是压根都不碰一下那些个能叫自个儿挣钱吃饭的吃食材料,一双手总也搁在案子底下缩着,高耸着的肩膀头也都寸上了劲儿,着实像是一条蹲踞在树桩后头蠢蠢欲动的恶狼。

    另一处戳着的馄饨摊儿上头,倒是一副买卖兴隆的架势。七八个力巴打扮的壮汉,三五个行商模样的人物,把个馄饨摊儿支应起来的三副座头挤占了个满满当当。可要当真细细察看。却也能瞧出来那坐在馄饨摊儿座头上的主顾,压根都不去碰各自面前摆着的那碗凉透了的馄饨汤,一双双眼睛全都盯住了斜对过街边搁着的一副豆汁儿挑子,每个人的一双手也都揣在了各自怀中......

    与那两处一眼就能瞧出来别扭的吃食摊儿全然不同,眼儿爷面前横着的那豆汁儿挑子跟前,一天下来倒是从来都没断了真真假假的主顾。眼瞅着天色傍黑,铜锅里头的豆汁儿也都卖了个干净,眼儿爷就像是压根都没瞅见街对过那些个虎视眈眈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归置了豆汁儿挑子上的各样零碎家什,这才把轻飘飘的豆汁儿挑子搁在了肩头。勾头拢袖地朝着身边不远处的一处胡同口走了过去,怎么瞧都是一副正经买卖人家收摊儿回家的模样。

    阴沉着脸盯住了眼儿爷的背影,平日里见人就赔笑脸的馄饨摊儿掌柜随手把捏在手中的抹布朝着案子上一扔,抬手朝着高挑开门帘的那处二荤铺子招了招手,口中也是低声朝几个坐在馄饨摊儿座头上的力巴打扮的汉子低喝道:“你们几个,去把这老家伙处理掉吧!”

    飞快地站起了身子。几个力巴打扮的壮汉朝着那馄饨摊儿掌柜的略一点头,脚步飞快地直朝着眼儿爷刚刚拐进去的那条胡同扑了过去。人才走出几步,揣在怀里的各样硬火架势已经握在了手中,全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目送着那几个力巴打扮的壮汉脚步飞快地钻进了黑漆漆的胡同里,坐在馄饨摊儿上的一名行商模样的壮棒汉子。很是疑惑地看向了那馄饨摊儿掌柜:“只不过是一个半老头子而已,需要用上这么多人去处理吗?”

    冷笑着朝着另一处压根都没点上灯火的活窑招了招手,馄饨摊儿掌柜的脸上阴沉之色愈发的浓厚,话音里也都带上了几分森然意味:“不能再有任何的失误了!菊社......已经遭受了太多的失败,承担了太多的污名!即使是总号,也对菊社在北平城中的表现,表示出了极不满意的态度!如果连菊社撤离北平城之前的最后一次行动,也要遭受到失败的耻辱,那么即使是切腹,也都无法挽回诸君的名誉了——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微微一点头,那行赏模样的壮棒汉子脸上凶相毕露:“除了在清华园外面驻扎的那些充当诱饵的家伙之外,菊社在北平城、甚至是总号在北平城中的精干人员,一共六十五人,已经全部到达了预订的位置!阁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那么......就是现在吧!”

    抬眼看了看天色,再瞧了瞧珠市口儿大街上不少铺面里亮着的灯光,那行赏模样的壮棒汉子顿时犹豫起来:“阁下,现在动手......会不会导致不必要的骚乱?虽然那些支那人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碍,可是毕竟会让事态朝着扩大的方向发展吧?”

    伸手从馄饨摊儿底下摸出来一把南部式手枪,馄饨摊儿掌柜的狞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了!事情进行到了现在的地步,北平城中的每一双眼睛,几乎都盯在了菊社的身上!哪怕做得再是隐秘。最终也还是摆脱不了被人追究的后果。我们需要做到的,只是执行菊社或是总号的命令罢了!其它的事情,就留给能解决那些事情的人去解决吧!诸君,这一次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的话......能够玉碎的话。就尽量的玉碎好了!”

    齐齐答应一声,所有坐在馄饨摊儿座头上的那些行商打扮的壮棒汉子猛地站起了身子,伸手摸出了各自携带的硬火家什,大步朝着不远处火正门堂口的大门走去。而在那些行赏打扮的壮棒汉子站起身子的同时,菊社安顿在珠市口儿大街上的三处活窑里,也像是倾巢而出的蚂蚁一般,涌出来不少手里拿着硬火家什的壮棒汉子,飞快地朝着珠市口儿大街上各处胡同里钻了进去,显见得就是要从那些胡同里将火正门堂口围拢起来!

    如同群狼扑羊、又似狂蜂摧花。黑压压涌到了街面上的那些菊社暗桩在直扑火正门堂口大门时,也都没忘了派出几个手里抓着硬火家什的人物封住了火正门堂口左近的商铺买卖家。但凡有听着街面上动静不对,想要开了门板瞧个究竟的掌柜、伙计露头,手里硬火家什那冰冷的枪管立马便朝着人脑门上顶了过去!

    而在一些个背街胡同里,早已经摸熟了火正门堂口左近街巷模样的菊社暗桩,也都把拢了各处胡同出口。但凡要见着个急匆匆开了自家后院角门、想要溜出去找人报信的街坊邻居,手里的硬火家什也是远远地便指了过去,直逼得那想要偷摸找人报信的街坊邻居不得不退回了自家宅院里。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火上房的模样,却是压根都琢磨不出一点法子!

    一脚踹飞了搁在火正门堂口门槛上的两块桃符。冲在了最前面的几个行商模样的菊社暗桩合力推开了火正门堂口虚掩着的大门,身后一些个打扮各异、但手上却全都抓着硬火家什的菊社暗桩,顿时蜂拥着朝火正门堂口中扑了进去。其中几个早有准备的菊社暗桩,更是在进门之时,便点亮了提在手中的气死风灯,把个空荡荡的火正门堂口大堂照得通明透亮。

    压根也不掩藏形迹。更没有丝毫的迟疑,扑进火正门堂口中的菊社暗桩如同闯进了苞米地里的狗熊一般,很有些疯狂地直朝着二进院子方向扑了过去。而在火正门堂口后边的小角门外,一些个菊社暗桩也卸下了小角门那原本就算不得结实的门轴,从另一个方向扑进了火正门堂口之中......

    也不过就一壶茶的功夫。三四十号扑进了火正门堂口中的菊社暗桩,已然将火正门堂口内各处屋子粗粗搜过了一遍,在辨明了火正门堂口中当真没留一人值守之时,方才全都汇拢到了二进院子里,朝着刚刚走进二进院子中的那馄饨摊儿掌柜低声禀告:“阁下,的确是一座空屋子,没有任何埋伏的人员!而且......每一间屋子里,似乎都只剩下了些粗苯的家具,其它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眉头紧紧锁到了一块儿,那手里攥着南部式手枪的馄饨摊儿掌柜的顿时疑惑地低声嘀咕起来:“难道......火正门真的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转运到了清华园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清华园外的那些家伙,根本就担当不起任何的重任啊......仔细搜查一遍,如果真的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那么立刻前往清华园!”(未完待续。。)

    ps:  发烧烧得人快傻了......

    年轻时候逞英雄,现在半老,已然是狗熊模式了......

    岁月不饶人,尤其不饶秃子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溃不成军

    也都没等那在场面上充当了掌眼人物的馄饨摊儿掌柜的把话说完,从火正门堂口的围墙外边,却是猛地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惨叫,一大包粘着血迹的衣裳,也隔着墙头抛了进来!

    无需任何号令,扎堆儿聚拢在火正门堂口二进院子里的那些个菊社暗桩,几乎全都把手中攥着的硬火家什指向了墙外发出惨叫的方向。其中几个靠近小角门的菊社暗桩人物,更是合身朝着大开着的小角门扑了过去,显见得是想要拿住院墙外朝着火正门堂口里抛掷物件的对头,而另外两个菊社暗桩也窜到了那一大包染血的衣裳旁,才俯下身子看过一眼,顿时便朝着那馄饨摊儿掌柜的低叫起来:“是去劫杀那老头子的人.......”

    话音未落,院墙外却又再次响起了几声短促的惨叫。伴随着那惨叫声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更是在院墙外飘飘忽忽的传了过来:“既然来了,那就都甭走了.......菊社祸害四九城中这好些年,今儿也到了轮回有报的日子口儿了!六道轮回,诸位就各凭造化走一遭吧!”

    似乎是为了证明那飘飘忽忽传来的话音并非无端恫吓,从围绕着火正门堂口的各处胡同中,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短促嘶哑的惨叫声。不过是眨巴眼的功夫,耳听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传来的馄饨摊儿掌柜已然变了脸色!

    安顿在火正门左近的菊社活窑里,拢共也就这么几十号带着硬火家什的好手。除了自个儿带在身边撞了菊社窑口的这些人之外,其它那些在左近胡同里把控场面的同伴本来就散得有些零碎。这要不是仗着各自手中都有硬火家什,估摸着压根都还把不住这么大的场面?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光是自个儿能听得真切的惨叫声,数算起来已然有多半人马遭了算计。显见得对头预备着埋伏自个儿的人手也不在少数,多半还都是些身上带了功架、手上有过人命的硬茬子?

    要不然,那些个安顿在各处胡同里把控场面的菊社暗桩人物,就算不是对方的敌手,好赖也得能把手里的硬火家什给打响个一两回吧?

    就这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光听见火正门堂口外面的各处胡同惨叫连连.......

    蓦然之间。馄饨摊儿掌柜的猛地打了个寒噤,嘶哑着嗓门朝聚拢在自个儿身边的那些个菊社暗桩低吼起来:“全都聚拢到一起!千万不要分散开来!对手很可能是.......很可能是从菊社逃走的那个韩良品!”

    话一出口,所有菊社暗桩手中攥着的各样硬火家什全都是微微一抖!有几个胆小一些的,更是惊讶地低叫起来:“是那个家伙吗?”

    “城外的联络点,就是被那个家伙突袭后捣毁的啊!只是我们这些人,真的可以跟这样一个妖鬼一样的家伙对抗吗?”

    “那个家伙怎么会跟火正门的人搅合到一起?!如果是他们勾结起来的话.......那么石川阁下的计划,恐怕就要.......”

    强压着心头翻涌的惊惧感觉,深深知晓韩良品各样杀人手段的馄饨摊儿掌柜使劲咽了口唾沫,这才哑着嗓门低声说道:“那家伙擅长的就是在黑暗中发动袭击。对脱离了大队的人下手!只要我们聚拢在一起,那么即使是他,也是没有太多办法的!从火正门的大门退出去,不要走任何胡同!在宽敞的大街上,反倒是会安全一些!准备火种,把火正门烧了——即使我们在这里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也不能再给火正门的那些家伙留下......”

    仿佛就在身边,又像远在天涯。那阴恻恻的声音却是猛地打断了馄饨摊儿掌柜的咬牙切齿下达的命令:“唷嗬......还真是一耍得青皮、豁得身段的主儿不是?还想着放火烧火正门?姥姥......”

    伴随着那阴恻恻的话音飘过,三四个黑漆漆的酒坛子猛地被人隔墙扔进了火正门二进院子里。几乎全都砸在了那些个扎堆聚拢到一起的菊社暗桩身边。从摔碎的酒坛子里飞溅而出的洋油,更是把那些个菊社暗桩浇了个一头一脸!

    怪笑声中,那阴恻恻的声音很有些戏谑地吆喝起来:“瞧着你们溜溜儿盯了火正门堂口两天了,倒也着实是够辛苦的,爷赏你们点儿好油水贴贴秋膘!要嫌弃这油凉了不顺脾胃,那你们自个儿点上火热热?”

    眼见着聚拢在一块儿的菊社暗桩身上全都被溅上了气味古怪的洋油。馄饨摊儿掌柜的脸上几乎都是铁青的眼色,几乎是颤抖着嗓门朝惊魂未定的菊社暗桩吆喝起来:“退出去......不许使用手枪!这些混账啊......我们身上是汽油和煤油混合到了一起的东西,千万不能遇见明火......”

    慌不迭地将各自手中的硬火家什揣到了怀里,仅剩下的那些个菊社暗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火正门堂口的大门,顺着珠市口儿大街狂奔起来。冲在了最前面的几个菊社暗桩更是惊恐地低声吆喝着:“要尽快找到水啊......”

    “不能回到出发地点去了.......那样会被人围歼的!”

    “大街上是没有水井的。只有前面胡同里有一口水井,我们赶快去那边吧?”

    “你是傻瓜吗?对手就是希望我们离开大街啊!”

    “可是对手要用火攻怎么办?聚拢在一起的话,会被全部烧死的!”

    “把衣服都脱了吧......”

    也都不知道是哪个聪明绝顶的菊社暗桩吆喝出了个脱衣裳的主意,更瞧不明白是谁先胡乱撕扯下了身上的大袄扔到了街边,一群扎了堆在珠市口儿大街上狂奔的菊社暗桩,全都撕扯扒拉下身上溅了洋油的衣裳,天女散花般地扔了个漫天遍地......

    很有些无奈地扒拉下了身上那间沾染了洋油的大袄,馄饨摊儿掌柜一边顺着珠市口儿大街朝前急奔,一边却是提心吊胆地打量着街道两旁黑漆漆的胡同口,生怕有人从那胡同口默不作声地扑了出来,在掠夺了一两条人命之后,再静静地隐没到黑暗之中......

    也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跑在了最前面的两个菊社暗桩人物像是脚底下绊蒜一般,齐刷刷打了个趔趄之后,一头抢到了地上翻滚出去老远,手里紧攥着的硬火家什也都不知道扔去了何方。等得跑在他们身后的几个菊社暗桩抢步上前一瞧,这才瞧见那俩摔倒在地的同伴心口要害之处,赫然多了一根筷子长短、通体漆黑的木羽弩箭?!

    惊慌之下,每一个菊社暗桩全都矮下了身形,一个劲儿朝着街边上商铺买卖家门口凑了过去。借着各处商铺买卖家门前的石鼓、云坊遮掩住身子,瞪大了眼睛想要瞧清楚这压根都没听见一点动静的木羽弩箭究竟来自何方?

    可都还没等那些个菊社暗桩瞧明白那木羽弩箭究竟来自何方,两条从屋檐上悄没声坠下来的拴马扣儿套索,却已经轻飘飘地套住了两名菊社暗桩的脖子,猛地将那两个压根来不及叫唤的菊社暗桩拽到了半空中。

    慌不迭地将手中硬火家什指向了垂下吊索的屋顶,馄饨摊儿掌柜的看着屋顶上一副空落落的模样,再瞧瞧那只是稍微挣扎了几下就寂然不动的、被吊在半空中的同伴,禁不住嘶声低吼起来:“不要再顾忌别的什么了,全力与那些准备突袭清华园的同伴汇合吧!哪怕只有一个人能与他们汇合,也要告诉他们,火正门请来了强有力的支援,恐怕清华园里也有埋伏啊.......”

    嘶吼声中,馄饨摊儿掌柜从藏身的一处石鼓后一跃而起,不管不顾地朝着清华园方向狂奔而去。而在那馄饨摊儿掌柜的身后,其它的菊社暗桩也纷纷从各自藏身的地方跳了起来,怪吼怪叫着拔腿就跑,全然没人再去思谋着身侧周遭的黑暗中可能出现的袭击......

    黑暗之中,那阴恻恻的怪笑声再次响了起来,那声音也依旧是飘忽不定。也就在那阴恻恻的怪笑声中,或是木羽弩箭悄然而至、或是软皮套索凌空而来,一个又一个狂奔着的菊社暗桩不断地被黑暗中袭来的杀招放翻在地!不过是一壶茶的功夫过后,大街上也就只剩下了四五个跑得快要口吐白沫的菊社暗桩,手中攥着的硬火家什也都早已经胡乱朝着黑暗中打光了子弹,捏在手中也只能当了个壮胆的废铁!

    大口喘着粗气,早已经跑得筋酥骨软的馄饨摊儿掌柜重重地扑爬在地上,**喘息着朝身后几个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菊社暗桩嘶嚎起来:“我跑不动了......你们继续......一定要......”

    话都没说完,从街边一处黑暗的胡同口,却是猛地冒出了一丝光亮。伴随着那略带着几分拖沓的脚步声,眼儿爷挑着那轻飘飘的豆汁儿挑子,不紧不慢地从胡同口钻了出来,低沉着嗓门朝几个跑得全然没了气力的菊社暗桩喝道:“跑了这好一阵儿功夫,估摸着你们也都乏累了吧?我这儿可有刚熬得了火候的孟婆汤,好好喝了一碗,你们也就安生上路吧......”(未完待续。。)

    ps:  高烧不退,烧得我真是万紫千红......

第四百一十二章 逆袭剿杀

    甭管是四九城中五行八作之中哪路豪横人物,再加上各样达官显贵、巨贾豪商,平日里哪个都带着几分说一不二做派的主儿,但凡是脚底下踩上了清华园的地皮子,立马就都收拾起了平日使唤惯了的各样场面做派,就连说话的动静都得减了七分。走在路上见了捧着书本的学生都能侧身让道,要见着吟哦推敲、斟酌学问的先生,搁着老远便是深深一个拱手打了下去,这才赶紧退到了路边,生怕搅扰了这些个当真做学问的先生思谋考量,那可真就是了不得的罪过了......

    打从三皇五帝的年月到现如今,天底下的学问人那可都是有数儿的。甭瞅着这些位人物手无缚鸡之力,可从前哪路得了天下的主儿身边,能少得了这些个谈笑间谋天下、反掌时算乾坤的学问人?尤其是如今这乱成了一锅粥的世道,能安心做学问的人物已然是少之又少,说不得哪天平地一声雷,江山社稷图上堂皇写了大名的人物,就出在这些学问人里头?

    朝着这些个文曲星下凡一般的人物客气点、恭敬些,礼多自然人不怪。日后但凡有个山低水浅时相逢道左,说不定人家一句哈,自个儿就能有个生死间的造化不是?

    远远瞧见俩学生模样的后生朝自个儿这边走了过来,几个浑身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镖行达官爷赶紧把提在手里的铁尺、虎撑拢到了身后,侧着身子让开了原本被自个儿把住的路口。场面上掌眼的金罗汉更是忙不迭地一抬胳膊。把原本坠在前臂上的十八个金环用力一提一收,顺势朝着那俩包着书本走过来的学生一抱拳:“二位小少爷,这大晚上的还忙着做学问。您二位辛苦!我这儿唐突动问一句——您二位这是去寻那位先生做学问的?”

    微微朝着金罗汉点了点头,那俩怀里抱着书本的学生像是老早知道了金罗汉会要盘问自个儿一般,齐齐停下了脚步,这才开口朝着金罗汉和声应道:“早听清华园里几位教授吩咐过,说是这些天咱们清华园外边有四九城中各路的好汉值守、护着清华园里安宁!方才来的一路上,可也见过了您诸位的朋友,也都仔细问过了——我们俩是得了清华园里教历史的袁教授吩咐。赶着把从他那儿借来的这几本讲义给他送去,明儿开课时候还得用呢!”

    耳听着那俩学生之中答话的后生一口顺溜软糯的京片子,金罗汉顿时松开了绷在胳膊上的寸劲儿。脸上更是添上了几分笑模样:“那您二位自管方便!这些天四九城中有些个外路来的、不长眼的玩意,瞎了心想要搅扰清华园里清净,我们这些个卖力气讨吃的苦哈哈也是自个儿多事,琢磨着不能叫那些个混账玩意搅扰了诸位学问人安生。这才聚拢在清华园外边当道拦横!有个叫您诸位不方便的地方。您诸位多担待!”

    含笑朝着金罗汉点了点头,那开口答话的学生倒也没着急朝着清华园里头走,反倒是和和气气地跟金罗汉搭上了话:“当真是辛苦您诸位了!以往就在书上看过青莲居士的《侠客行》,今儿算是正经见着了四九城中诸位豪侠风范,可也当真算是开眼了!我这儿多嘴请教一句——您诸位没黑没白的值守了这许久,倒是拿住了一两个想来清华园捣乱的恶人没有?能进清华园的道路也挺多的,就您诸位这么些人,怕是也守不全吧?”

    都没等金罗汉开口答话。站在金罗汉身边的几个镖行达官爷,已经很是豪横地接应上了那学生的话茬:“四九城里一多半身上带艺的人物。眼下都拢在清华园左近了,哪条道路上都有人把着,有动静了一声吆喝就能有人过去帮着扎住场面,哪儿还能有敢来乍刺儿的呀?”

    “这两天倒是真没见着有敢朝着清华园里撞的外路人物——可只要那帮子外路混账玩意敢来,那咱们就管保能收拾得了!”

    “拢住了护在清华园外边的可不光是咱们这些明面上的主儿,暗地里可还有人猫着呐!您诸位读书人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好生做着学问就是!旁的事由,自然是有咱们先盯着.......”

    含笑朝着那些跟自个儿搭上话茬儿的镖行达官爷点着头,那俩抱着书本的学生又再与金罗汉客套了几句,这才朝着清华园里走去。也不过是一壶茶的功夫过后,那俩学生已然空着手走了回来,照旧是客客气气与金罗汉等人扯过几句闲篇儿之后,方才朝着清华园外亮着几处灯火的街面上走去。

    眯缝着眼镜,金罗汉直等到自个儿再也瞧不见那俩走远了的学生,脸上始终挂着的笑模样方才骤然冷了下来,低沉着嗓门朝聚拢到自己身边的几个镖行达官爷喝道:“今儿倒是都挺灵醒的?怎么着,都瞧出来了?”

    慢悠悠耍弄着手中铁尺,一名五短身材的镖行达官爷很有些不屑地哼道:“就这么个毛儿都没长齐全的主儿,身上到处都走风露怯,也都能学着场面上人物来探路听风,这日本人感情是没人用了?跟师娘学出来本事的主儿也拿来使唤上了?”

    把拢在背后的虎撑重又抖擞开来,另一名胳膊要比寻常人长了不少的镖行达官爷也是一脸的鄙夷模样:“清华园里的先生早都得了信儿,每天一放学就都叫自个儿的学生早早回了家,晚上也不会叫学生再进清华园,防着的就是外人假名偷入,更是存着一份叫学生避祸趋吉的善心——估摸着这俩装成了学生的空子,也就是真不知道咱们早防着这手,这才能琢磨出来装扮成学生探路听风的主意吧?”

    用力一抖双臂上戴着的十八个金环,金罗汉盯着远处乍然间明灭了三次的灯火,狠狠地咬了咬牙:“四九城里镖行、打行,青帮、洪门,捎带上旁的一些不好说也不能说的场面人物,这些天全都拢起来护住了清华园。就这要还叫那些个日本人得了手,往后这四九城里,咱也都不用出门见人了——那俩假扮学生的人物已然叫咱们缀弦儿(注1)的人马盯上了,去个腿脚快的跟虎大爷言语一声,听听虎大爷交待下来的是个啥章程?”

    都没等那忙不迭答应了一声的镖行达官爷扭头挪步,金罗汉身后的黑暗之中,已然传来了虎大爷那震得人心头发闷的低沉话音:“都扎稳了架势甭动弹,咱们镖行里头的孩子,只管封住了明面道路就成。暗地里那些个能进了清华园的路径,自然也有打行里的好手操持拿捏!虎踞山岗、豹走密林,各自把住了一口食儿就成!”

    返身朝着从黑暗中大步走来的虎大爷深深一揖,金罗汉很是带着几分诧异地低声朝虎大爷说道:“虎大爷,咱们镖行里头的人手,当真就只顾着自个儿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四九城中这么多位场面上的人物公议护住清华园的时候,可是说好了不藏私、不溜肩,有十分力就不能只干八分活儿的呀?眼睁睁就瞧着那俩探路听风的主儿跑了,这日后要是......”

    伸手轻轻捋了捋颚下雪白长须,虎大爷脸上微微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方才不是说了么?虎踞山岗、豹走密林,各自把住了一口食儿!咱们镖行里的孩子,平日里走的是场面、守的是规矩!要说身上功夫,那也多少都能瞧得过眼!可要跟人比起这月黑风高才能做的勾当......咱们还当真不是人家的个儿!”

    耳听着虎大爷那只表三分意思的话茬,金罗汉顿时站稳了身子,原本身上不由自主寸上的劲儿也松懈了些许:“虎大爷,您说说......另有高人去料理那些个日本人?”

    “高人不高人的且不论,人家手里拿捏的可都是硬火家什,身上功夫也都不含糊!就这还且不论,人家身上披挂的那件衣裳......可是能护身保命的!”

    “护身保命?猪龙皮甲还是鱼鳞坎肩(注2)呀?”

    “光练功架、不动脑瓜,你这一身功夫练到如今,差不离也就到了头儿了——这世上能护身保命的衣裳,头一件就得说是官衣!”

    “官衣?虎大爷,您是说那些个.......”

    话说半截,金罗汉也猛地闭上了嘴巴,扭头朝着方才灯火明灭的位置看了过去......

    就这些个聚拢了护住清华园的人物里面,除了往日里在四九城中多少混了个脸熟的各路人物之外,还有几个一天到晚冷着脸子、一言不发的主儿,瞅着就不像是场面上行走的四九城中人物,可又不太像是官面上那些说大话、使小力的主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阴恻恻、冷森森的瘆人意味?

    闹了半天,那些个瞧不明白来路的主儿,身上披着的也是件官衣?

    都说这官面上的人物是天生两张口,舌头下面能藏刀,却不想这官面上的人物里头,还当真是有手上也攥着家伙什的狠角儿?

    也都还没等金罗汉当真琢磨过劲儿,从火正门方向远远传来的几声枪响,已然划破了四九城中黑夜寂静,直教人觉着心头乱颤,怎么都觉着是有大事将临......(未完待续。。)

    ps:  注1:缀弦儿,也叫缀线,黑话中意指跟踪、盯梢。

    注2:旧时镖行中人行走江湖护镖时的铠甲类装备,以鳄鱼(俗称母猪龙)皮甲和鱼鳞铁环软甲为佳。平日提起护身装备时,亦以这两件装备的名字概称。

    依旧发烧,依旧两眼发黑......

第四百一十三章 凶相毕露

    四样干果点心、一壶茉莉香茶,桌上还备齐了笔墨纸砚、印模红泥,坐在四九城中一处小酒楼上雅间里的石川上野,怎么瞧都像是个正在等着主顾上门、签了买卖契约的牙行中人。尤其是在多赏了跑堂的碎催二十个大子儿之后,小酒楼上的雅间门外就再没站着伺候的伙计——都知道牙行里头签暗契的时候话不入六耳、字不显闲人的规矩,这时候要的就是个背静隐秘,再用不着多余闲人在眼前打晃!

    虽说是打从天还没傍黑就进了雅间、占了座头,一壶热茶也早已经冷透,可石川上野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时不时地还拿着手指头在桌子上敲打出来个锣鼓点儿,嘴里咿咿呀呀哼唱几句昆曲儿的调门,那副气定神闲的架势,差不离就是当年姜太公直钩钓渭水、只等着愿者上钩的模样。

    耳听着雅间外头木头楼梯微微有了响动,轻轻哼着昆曲儿的石川上野这才停了嘴里哼唱的调门,迎着门帘挑起处大步走了进来的一条精壮汉子站起身子、略一拱手:“您可是来迟了?”

    同样是朝着石川上野一拱手,那戴着一顶皮帽子、穿着一身利索短打装扮的精壮汉子应声答道:“劳驾您久候,我这儿先跟您赔个不是!实在是手底下人办事拖沓,这会儿才算是把两路货色都把稳捏住、定了音儿,我这可一点都没敢耽误,立马就奔了您这儿来了!”

    抬手示意那引客前来的跑堂伙计先退下去招呼上菜。石川上野耳听着楼梯上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才重新坐了下来,朝着那精壮汉子微微点了点头:“火正门堂口和清华园的那些家伙。都已经动手了?”

    朝着石川上野重重一鞠躬,刚走进雅间的那精壮汉子满脸都是敬服的神色,恭声朝着石川上野说道:“与阁下所预料一模一样,火正门堂口里空空荡荡,突袭火正门堂口的人也都遭遇了埋伏袭杀,一个活下来的也没有。而在清华园外......阁下,同志社的人显然也是早有准备的。甚至是在我们的人动手之前,就已经抢先发动了袭击!”

    “同样没人能逃出来吧?”

    “是!一个逃出来的也没有......”

    “也仔细的观察到了那些发动袭击的家伙了吧?”

    “北平城中能够有能力和胆量和菊社做对的人,几乎全都露面了!即使有少数几个没有看到踪影的人。也不会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造成任何的困扰!阁下,现在是不是可以......发动最终的计划了呢?”

    沉吟片刻,石川上野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放出信鸽,让领事馆的那些家伙。去找北平市政府的官员纠缠交涉吧!同时......也让石川家的体忍开始行动吧!在发起行动之后。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要俘获至少两名以上的火正门中重要人物——易家庄院里的接应人员,在使用完毕之后,也要迅速的清理掉!”

    “明白!阁下,段爷......也是必须要清除的对象吗?以他对北平城的了解,恐怕以后还是能用得上的人物吧?”

    “正是因为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所以一定要清除掉!而且......胃口太大的家伙,总是第一个要挨刀的呢!”

    “在完成之后......”

    “不需要你们来寻找我。只需要按照既定的撤离路线,迅速的撤离就好!一旦在撤离途中。遭遇到不可战胜的袭击......一定不能让俘获的火正门中重要人物,有活着脱逃的可能啊......”

    几乎就是在石川上野与石川家体忍头目暗地见面、悄悄商议的同时,城外易家庄院里头已然是一副沸反盈天的热闹场面。也都甭管认识不认识的四九城中爷们,但凡是几个人扎了堆儿说话的地界,那就没一个不高门大嗓地可着劲儿吆喝的。话里话外的那些个说道言词,也都是掰扯的今儿这场斗猢狲的场面!

    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自打九猴儿傍身调教的那只九色山魈披挂上了洪老爷子连夜赶制出来的猴爪刀,再叫九猴儿喂下了两丸佘有道调制出来的怯毒药物,原本在场面上还有些个惫懒模样的九色山魈,顿时在九猴儿吆喝连连之下抖擞了精神。才一个照面的光景,便将半兵卫调教出来的一只恶兽撕扯下了半拉顶瓜皮,鲜血淋漓地抛了个老远!

    也都不知道那九色山魈是不是叫鲜血触动了玩意骨子里带来的那点凶性,一击得手之后,九色山魈更是厉啸连连,挥舞着两条有力的前臂与半兵卫调教出来的两只恶兽斗到了一处。不过一壶茶的功夫,便将那两只恶兽身上撕扯得遍体鳞伤!

    估摸着是瞧见自己花费了颇多心思调教出来的两只恶兽已无招架之力,站在场子旁边的半兵卫一时间昏了头,竟然翻手从腰后拔出了一把雪亮的短刀,怪叫着便朝九色山魈扑了过去。可还没等半兵卫手中挥舞的短刀落下,越战越勇的九色山魈倒是猛地一个纵跃,重重地将急冲而来的半兵卫撞了个四脚朝天,手中抓着的短刀也摔到了九霄云外......

    眼睁睁看着生得颇有些狞恶的九色山魈骑在自己身上,露着尖利獠牙的大嘴也凑到了自己脸面前、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饶是半兵卫见多了诸般凶禽猛兽,一时间也被吓得怪叫出声。而那两只早被九色山魈打得破胆的恶兽,虽然依旧在九色山魈身侧周遭纵跃吼叫,但却再不敢靠近九色山魈身前!

    如此场面,自然是一眼可判胜负。木头棚子底下坐着的四九城中玩家叫好呐喊的动静。差不离都要掀了木头棚子上的顶盖。而在九色山魈得了九猴儿招呼,慢条斯理从半兵卫身上跳了下来时,狼狈而逃的半兵卫与其它那些德川家御用驭兽师。更是吃足了身后传来的戏谑叫骂声......

    得了这样一场大胜,易家庄院里把着场面的易先生自然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场面人物。藏在易家庄院地窖里头的陈年烧刀子当下就搬出来二十四坛,不拘好赖兑上些新酒,这就大碗筛了只管朝那些位四九城中爷们送了过去。庄院左近两家屠户也都算是得了个撞上门来的好买卖,四口猪、八腔羊齐刷刷放翻了收拾利索,就用了屠户家里的大锅炖上,撒一把青盐调和、切半筐白菜熬煮。热腾腾的刚好给那些个瞧够了热闹场面的四九城中爷们祭祭五脏庙!

    荤腥果腹、烈酒助兴,更兼得白天那斗猢狲的场面当真精彩绝伦,聚拢在易家庄院里头的四九城中爷们自然是谈性颇浓。就连那些个早两天天刚黑就提着各样趁手家什、在易家庄院来回巡弋的青、洪帮中人物,还有那些个站在明处充个场面架势的巡警,这会儿也都免不得偷摸捧半碗荤菜、啜两口烈酒,扎堆儿偷个清闲。对易家庄院里头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也都算不得太过用心盘问纠察。

    手里捧着个大海碗。已然喝得有些上脸的牛二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身边同样喝得红头花色的范东流扯着闲篇儿,一边却是滴溜溜转悠着眼珠子,仔细打量着身侧周遭那些个眉飞色舞、谈性十足的四九城中人物。直到瞧仔细了并没人留神自个儿这边的动静,牛二凳这才举着手中大海碗遮脸,压着嗓门朝范东流嘀咕起来:“我说范爷,今儿晚上这活儿.......可当真不是抬手就能拿捏下来的?一个闹不好,怕是咱们得不着一点好处,自个儿还得搭进去一条命啊?”

    同样借着手中捧着的大海碗遮脸。范东流一双眼睛却是悄悄看向了火正门中诸人住着的屋子,阴恻恻地低笑起来:“抬手就能拿捏下来的活儿。人家可也就不能给咱们俩出那么厚的价钱了!我说牛二凳,方才你可是亲眼都瞧见了的,人家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是实打实的五十根大黄鱼!眼下你怀里揣着的那定钱,估摸着还没捂热呢吧?”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怀里刚揣上的一条大黄鱼,牛二凳一边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一边却是再次犹豫着开了口:“人家给钱是不假,价钱也着实算是开得厚,可.......范爷,火正门里可是有俩人精啊?相有豹且都不论了,就是今儿调教出来那只九色山魈的九猴儿,可也都不是个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主儿啊?!一些个江湖上使唤的荤招儿,估摸着他们也是门儿清.......”

    “江湖上使唤的荤招儿,估摸着他们是能知道个大概齐。可这日本人使唤的玩意,他们该是不知道了吧?方才那药面儿,你倒是试了没有?”

    “寻了条狗试过了,也就把那沾了丁点儿药面子的骨头舔了几口,那条狗就趴在地上不挪窝了,前后不过一碗茶的功夫!连狗都闻不出来的蒙汗药,估摸着.......该是好使了吧?”

    “既然日本人拿来的那玩意好使,那你还不赶紧的动手?!只要今儿晚上事成了,往后咱们可也就能是四九城中的爷,再也用不着给人当碎催、卖苦力了!”

    “可就算是日本人今儿晚上能悄没声地得了手,明天早上可也就瞒不住了啊?到时候要有人追究起来......”

    “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咱们俩上头,可不还有个段爷么?就方才那日本人给的药面儿,我可悄悄留了点儿,现下已然搁在段爷屋里头了。你方才打从段爷屋子门口过,也该是听见他那打得震天响的呼噜了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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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介绍:
招猫斗狗玩蛐蛐,架鹰盘蛇逗猢狲。盛世手艺逢乱世,亦可高乐亦杀贼! 一张《异兽图》,你也要、他也要,鬼子也想要! 一副英雄胆、文也强、武也盛,诛寇为人先! 本指望光大门楣活得滋润,却不想倭寇犯境日子凄凉。大好的家业保不住,身边的亲朋护不全! 既如此,豁出命!撕破天、扯裂地,魑魅魍魉全杀尽,拿血洗出个乾坤朗朗红日照河山!斗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斗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斗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