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显威二
就在这时,前方的小道处,急急走来一队人马,看了那走了最前面的华贵妇人一眼,地五凑上柳婧,说道:“夫人,看来你这便宜路径走不通了!看到那妇人没有?那是邓家三郎的夫人,人甚是精明能干,在这宅子里很说得上话。”
就在地五介绍之时,那妇人停下脚步,只见她让人招去几个小少年,也不知她说了几句什么话后,那些少年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就在那妇人也沉下脸时,只见那个十岁的小胖子走了过去,他虎着一张脸低声说了几句话后,那妇人终于闭了嘴。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沉默了一下后,挥手示意少年们离去,让身边的仆人把地五叫了去。
不一会,地五过来了。在众人地盯视中,地五对着柳婧说道:“夫人,三夫人说了,你这样赚小孩的便宜,没的胜之不武,她让你自己去推了!”
地五的声音一落,柳婧便哧的一笑!
哧笑声中,柳婧淡淡说道:“这三夫人势力很大?”
“是,她是你婆母的侄女,你婆母非常喜爱她。”
柳婧挑了挑眉,她睨向地五,“你的意思,是让我按照她的话来做?”
地五迟疑了一会,摇头说道:“我只希望夫人妥当处理。”
柳婧闻言又是一笑,她看了一眼那越流越快的沙漏,看了一眼天空厚厚的乌云,慢慢伸出手,接过天空中飘下的一点雨丝后,脚步一提,衣袖飘飞地向邓九郎的府第方向走去。
她竟是也不与少年们多说,也不向那三夫人闲谈,便这么在人人都知道她要赢了的时候,若无其事地飘然离去!
她把邓三少夫人晾在了当场!
地五马上跟了上去。
而就在一行人进入邓九郎的院落的同时,大颗大颗的雨滴啪啪啪从天空砸落,厚厚的乌云更是把整个天地都笼罩其中。
柳婧抬头望着这天空,又是哧地一笑。
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打断了一切,等雨停后,天色已晚。看着站在一侧,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儿子,邓母品了一口手中的浆,淡淡说道:“擎儿,你那妇人进府也有一阵了,母亲怎么没有见到她?”
邓九郎没好气地说道:“母亲,你装病把我骗回,要是有什么话,直接跟孩儿说便是,至于阿婧,她总会来见过你的,不用急于一时。”
邓母一下给激怒了,她把手中的浆朝着几上重重一放,喝道:“擎儿,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
她气得颤巍巍的,几个仆妇连忙围上来抚的抚胸捶的捶背。
这时,邓九郎放缓声音,说道:“母亲,你要见她,孩儿呆会便带她进来拜见。”他手一挥,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后,蹲在母亲身前,然后,他与邓母的双眼直视。
看到他眼神,邓母一怔,这时,邓九郎说道:“母亲,孩儿实是被骇怕了。”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甚至因为太过痛苦,那张俊美飞扬的脸,还出现了些微的扭曲。
定定地看着邓母,邓九郎哑着嗓子说道:“母亲,孩儿已经失去过一次,实在不想再有第二次。您向来宽厚,之所以不喜欢她,不过是受了姐姐的影响。而姐姐原本还是赞赏她的,到现在容她不得,也不过是因为和乐公主已‘风光大葬’了,如果再宣布她复活,会惹得世人闲话。可是母亲,这明明是姐姐的错,为什么非要阿婧来承担一切?圣人都说过,‘孰能无过’,明明姐姐只要大方的承认失误,改正了就可以的事,为什么非要让我与阿婧来承担这无边痛苦?”
邓九郎这一席话,说得十分缓慢,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的。邓母听到后来,刚要反驳说,“你姐姐是当朝太后,她怎么可能会有错?怎么可以让她有错?”时,一眼看到痛苦不堪的儿子,便闭上了嘴。
自长大后,邓九郎越变越沉稳,已很少与母亲说这么多话了。现在他一口气道出自己的想法和痛苦,本想还说些什么打动母亲时,抬头看到母亲眼中的不以为然,那心便猛然一沉……
……也许,真是高高在上的日子过惯了,在母亲心中,自己这个儿子的痛苦,阿婧的痛苦,根本抵不过让她们自承有错带来的取笑吧?
想到这里,邓九郎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依旧不满着的母亲,沉声说道:“母亲保重。”说罢,他衣袖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邓九郎一走,众婢仆便一拥而上,一妇人凑近邓母,小心地提醒道:“三夫人,九郎临走时,好象还生气着。”
“我也还生气着!”邓母没好气地说道:“他耽于男女之情,还枉想我们退让!真是荒唐,男女之情算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与他父亲不也是恩爱过一年半载的?我们恩爱时,不也是恨不得晚晚缠在一起,恨不得把对方的肉都啖下几口?可后来呢?后来我怀了孩儿,他有了美妾,那什么情啊爱的自然而然就淡了。不止是我,这洛阳城的所有权贵,哪个年轻时刚得了美妇,不是这么沉迷个一年二年的?哼,要我为了擎儿这一时的沉迷去让太后丢那么大的脸,这是万万做不到!”
邓母越说越怒,她砰地一声把手中的盅砸在了地上。腾地一声站起,邓母虎着脸说道:“身为新妇,到了家门连婆母也不来见?行!那就让她永远也不要来见我,通知下去,所有人都不要理会她,我倒想看看,这种被孤立的羞辱,她受不受得了!”
命令到这里,邓母转头问道:“听说她没带几个人在身边?”
“是的夫人。”
“那行,知会下去,不管她做什么事都阻一阻,让她在这洛阳城事事不顺。哼!这妇人敢离间我们母子,我也要让她事事堵心!”
“是!”
几婢刚刚应承了准备退下,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几个婢妇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们来到邓母身边,朝着她盈盈一福后,见到向来性子温和,从不轻言发怒的邓母罕见的把怒火流露在外,不由低下头退到了一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母非常了平静,她轻声道:“说吧,你们前来有什么事?”
一婢妇上得前去,她朝着邓母福了福后,低声说道:“夫人,刚才外面那场暴雨您可曾见到?”
邓母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几个婢妇相视一眼后,还是由那婢妇低声说了下去,“是这样的,夫人,早在下雨之前,九郎那妇人便料到了这场雨,她还借此与众小郎打了一个赌……”
邓母刚刚拿到手中的酒盅慢慢放了上去,她问道:“早就料到了这场雨?”
“是!”
邓母沉默了好一会,片刻后,她警惕地问道:“既如此,她与谁作了赌,都赌了什么?”
那婢妇低下头说道:“是与陈李王严各府的小郎们,小郎们与二十三郎在一起玩耍,出门时遇到了九郎那妇人,便顺便嘲讽了几下,谁知被那妇人三言两语挤兑得打起赌来。”
邓母眉心跳了起来,陈李王严各府的小郎们?陈李王严,那可都是洛阳的大世家,至于另外的小郎,能与二十三郎玩在一起,必然也是各大家族的嫡子或有出息的庶子。当下她连忙问道:“都是哪些府的小郎?到底打了什么赌?”
那婢妇说道:“都是有名世家的儿郎,共一十七个。”在说出十七这个数字后,那婢妇续道:“九郎那妇人说,她要是赢了,这些个儿郎,得每人替她做三件事!”
这话一出,邓母腾地站了起来,而随着她的动作,那盅再次滚落在地,溅湿了一地!
邓母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她盯着那婢妇,问道:“当时小郎们真应了这个赌?”
“是的,真应了。”
邓母眉心猛然跳了几下。她慢慢坐下,过了一会,邓母低声说道:“没有想到这个妇人,不但有点才,还有点运道。”
……在这个极重风骨言诺的时代,那妇人这是得了十七个助力啊!
蓦然的,邓母烦躁起来,她养尊处优多年,一向自重身份,从来有什么不满,都是一个眼神,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有的是人替她解决。便是不满到了极点,轻轻使一些手段,也能解决。
只有这个妇人,她让自己优秀的儿子沉迷,让母子离心姐弟反目,真是让她恼到了极点!可她没有想到,她这里还刚刚准备使手段,一步一步逼着她主动去与九郎吵闹,逼着她去消磨掉两人之间的感情呢,一转眼间,她就闹出这么一件大事来。
想来不出一天,所有洛阳城的人都会传遍,邓九郎无媒无娉娶的妇人,不但是一个呼风唤雨的奇人,还得到了十七个一流世家小郎君的助力!到了那时,别说孤立她了,便是踩践得她再狠,也有的是人敬仰于她。
不对,不对,那妇人本意不是如此!
邓母突然想道,那妇人本是当朝和乐公主,是先帝的亲胞妹,幼帝的亲姑,她这招是引得那些文武大臣,儒生才子们的注意!她这是想跳出妇人们的内宅圈子,进入丈夫们的耳目中!
……说不定,她还想就此进入朝堂,与太后分庭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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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针锋相对
想到这里,邓母急急说道:“来人!”
“夫人!”
“传我的话,便说撤消先前的命令。”顿了顿后,邓母冷笑道:“以后这内宅的事,可以让那妇人多操操心。”
“是!”
邓九郎的院落,无处不透着一种精心布置。
柳婧进来时,几十个婢女仆人和管事,都整整齐齐站在她面前,向她行礼。这些人,隶属于邓九郎,得了他的吩咐,自是不敢对柳婧不敬。
对柳婧来说,以前的柳府小门小户,成员简单,这种宅门生活她都没有生活过。点了点头随口命令自己带来的人服侍自己,其余的一切照旧后,她便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在雨停之后的蓝透蓝透的天空中,鼓起琴来。
琴声幽幽,令得沉着脸大步而回的邓九郎瞬时脚步一顿。
他抬起头来。
他的心上人正倚着玉栏杆,素手操弄琴弦,她美丽得精绝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轻松的笑,浓密的睫毛下是凝神专注的双眼。
看到这样的她,他心中陡然一静,刚才在母亲那里感到的愤怒,也消去大半。
不由的,他脚步放轻,示意婢仆们不要理会后,邓九郎提步走上了二楼。
这里的每一根树木,每一处栏杆,都刻着他年少的记忆,在曾经的岁月里,他在外拼博,每一次死里逃生之时,都会在梦中回到这里。
可是,每一次当他真正回到这个府第,这个家时,他又闷得慌,又总想着离去。
直到此时此刻!
直到这样站要楼梯口,看着柳婧梳成妇人发式,穿着家常袍服,慵懒而含着笑的鼓着琴时,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有她在这个地方,才是心之归宿。
不由的,邓九郎提步走了过去。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柳婧身后,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了她。
柳婧的琴声丁的一声中断了。
她回头嗔了他一眼,说道:“都不打声招呼的!”
邓九郎搂着她的颈项,脸贴着她的脸,低声道:“我这一路上都在担心。”
“担心甚么?”
“……担心你在这里呆不惯,心中郁郁。”
柳婧心中想道:我要真是心中郁郁迁怒于你,与你日日争吵,可不正中了你母亲和姐姐的心意?再说,她也真心知道他不容易。
柳婧微微侧头,顺口在他脸上叭唧一下,轻笑道:“我才不迁怒了,只要你别怪我欺负你家人欺负得太狠就行了。”
邓九郎一笑,他侧过另一边脸,朝上指了指嘟囔道:“这边也要。”在柳婧羞红着脸也叭唧了一口后,他低笑道:“阿婧好生自信。”
说这话时,柳婧笑眯眯地看着他。
对上这样的,不再倔着脾气,闹着别扭的柳婧,邓九郎心中一荡。他伸手搂紧她的腰,薄唇压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吻了几下。
随着他的动作,柳婧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扑闪起来。
这时,邓九郎说道:“阿婧,雨也停了,随我去见过母亲吧。”
柳婧轻快地应道:“好。”
她这轻快的口气,令得邓九郎又是一怔,他抬起她的下巴看了她一会后,牵着她的手说道:“走吧。”
邓九郎牵着柳婧的手,在婢仆们的簇拥中走出了院落。
此次雨后天空如洗,一轮新生的弯月挂在长空。道路的两侧,都挂起了灯笼。
柳婧两人来到邓母门外时,给婢子给挡住了,那婢子朝着邓九郎行了一个礼,说道:“九郎,夫人请少夫人单独入内。”
邓九郎看了柳婧一眼,点了点头,负着双手说道:“也可。阿婧,你进去吧。”
柳婧笑盈盈地说道:“好。”应罢,她跟在那婢女身后,步履轻快地向内走去。
邓九郎看着柳婧纤细美丽的身影,忖道:也不知阿婧是怎么想通的,现在的她,似是比以前从容太多了……虽然她的这种从容,让他不免有点不安,可他也真是喜欢。
不一会,柳婧便来到了一个厢房外。
站在门口,她一眼看到了端坐在榻上的邓母。也许是烛光的关系,数月不见,她总觉得这个雍容得体的贵妇人,似乎老了一些。
不一会,柳婧便提步入内,她走到邓母面前福了福,恭敬地唤道:“儿媳柳氏……”不等她说完,邓母便是手一挥,打断她的话头说道:“行了,可以了,坐吧。”
她伸手在对面摆了摆,示意柳婧坐下后,邓母端过放在一侧的药盅,喝了几大口后,接过婢女递到唇边的蜜饯含了,细细地咀嚼之后,邓母挥了挥手,说道:“都退下吧。”
“是。”众婢妇齐齐退了出去。
邓母转头看向柳婧。
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邓母慈祥地说道:“孩子,你呀,你也太糊涂了。哪有好好的女儿家,无媒无娉便与男人苟合的?哎,这男人啊,要是没个名份就沾了女人的身,负责的呢,也许还会给女人一个妾位,要是不负责的话,哎,这情一淡,只怕什么都给不了。便是母亲我来做主,也只能在有了孩子后,弄个宅子把你养在外面啊。”
邓母说这话时,一脸的慈爱疼惜,她看向柳婧的眼神,甚至是带着怜爱的。
这一种怜悯疼惜,在邓母这种世家大阀的贵妇用来,当真威力十足,刹那间,便是以柳婧的心稳,也有那么瞬间的心慌。
在邓母怜惜的眼神中,柳婧垂下了眸。
她垂着眸,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极温婉得体,语气娴淑地说道:“母亲过虑了,阿婧我是当朝公主,真要有了孩儿,九郎又另娶她人的话,阿婧会建个公主府招个驸马,厮守也能百年,生下的孩儿也能得享富贵。”
邓母慈祥怜悯的表情一僵!这一瞬间,她只想道:这妇人明明向擎儿承诺过,她只当柳婧,不当和乐公主的!她竟敢当着我的面出尔反尔!
这时的邓母,浑然忘记了是自己威胁在前。
她直直地看着柳婧,直过了一会,邓母才轻叹道:“难怪太后不喜欢你。绥儿最重规矩,最重妇德。像你这样动不动就说另嫁他人的女子,还真是……”她一副感慨万端的样子嗟叹声声。
柳婧在邓母的叹息声中盈盈一笑,她抬眸看向邓母,忍俊不禁地乐道:“听母亲的意思,九郎愿意碰我,那是我的荣幸,他高兴了给我一个名份,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他明明许了我白头偕老,最后又坚持不住,弃我而去了,我也应该守着他孤独终老?我给他生的孩子,如果不得他和母亲的欢心,便是有一个做公主的亲娘,也应该守着贫穷自轻自贱?”
笑到这里,柳婧挑了挑眉,慢腾腾地说道:“母亲,我不信这洛阳世家大族的贵女,真是这么愚不可及!”
邓母第一次发现,这个柳婧还真是牙尖嘴利!
平素里,她与人说话时,便是说错了,众人也会乖顺地替她圆过去!她说的道理,放到哪里都是道理!她指责人时,那被指责的人只会痛哭流涕,自责不已!
她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牙尖嘴利的妇人!
邓母强压住怒火和厌恶,她抿了一口甜浆后,终于轻叹道:“不管你是柳白衣还是刘婧或者是柳婧,我这个当母亲的,真不喜欢自家儿子与你搅在一起。”
这话说得十分直接了!看来她是真不打算与柳婧周旋了。也是,她还那么周旋下去,只怕会被柳婧得吐血。
在邓母端起表情,不动声色地看着柳婧,这个养尊处优数十载的妇人,向柳婧施展出与她身份相符的威压时,柳婧优雅的一笑,她拿起几上的酒水小小抿了一口后,说道:“可是夫人这句话说得太迟了。”
她微笑着,乌漆漆的眸子在烛光下有点迷离,“要是九郎从吴郡回来时,夫人能够反对可有多好?便是汝南时,九郎强迫我与他赴半年之约,能得夫人出面阻止那也可行。偏偏等到我们厮缠了二三年,假戏都变成了真情,等到九郎退了我的婚事,占了我的清白坏了我的名声,等到如今,夫人发现九郎不是把我当成外室,不是当成玩物才来反对,这可真是太迟了!”
柳婧说着说着,邓母脸色微变。她很不喜欢柳婧说话的这种口气。她的儿子何等高贵了得?哪由得她来奚落犹豫?
当下,邓母拉下了脸,她端起一侧的药盅饮了个干净后,把那药盅朝着几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
要是平素,她这个动作一做出,只怕这厢房中已跑了一片了,可现在,坐在对面的柳婧依然言笑晏晏,浑若无事人一样。
……
于是,在一阵安静后,邓母烦躁的声音传来,“出去——”
她喝声一出,柳婧立马站了起来,她朝着邓母福了福,微笑着说道:“那母亲好好休息,阿婧告退了。”
在柳婧转身走出几步后,邓母冷冷的声音传来,“以后不要叫我母亲!”
柳婧回头一福,笑道:“好!”
她答得如此爽快,邓母更愤怒了,她虎着脸喝道:“我真不知,真不知世上竟有你这种妇人!”
矜持惯了的贵妇,终是把恶毒的咒骂吞了下去。
柳婧挺直着腰背,她微笑地看着邓母,轻声说道:“正是我这妇人绝无仅有,所以九郎才会珍之宠之,才会在发现我不曾死去后,追寻千里也要索回!”她意味深长地说到这里,衣袖一甩步履飘然地走了出去。
几乎是柳婧一走出房门,里面便传来“叭”的一声酒盅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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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手段
站在外面,正背负双手的邓九郎转过头来,他朝里面看了一眼后,转头迎上柳婧。
望着她,他低沉叹道:“真把我母亲气得够呛了?”
柳婧笑望着他,“是!”
邓九郎苦笑了一下,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邓母的院落。
第二天,是一个大好晴日。
柳婧在邓九郎地带领下,一一拜访过邓府中的几位主要人物,却被人不冷不淡地打发掉后,柳婧觉得自己尽了礼数,邓九郎又有事要忙,两人偎在一起温存片刻后,邓九郎匆匆离去,柳婧也在洗浴过后换上薄薄的夏裳,坐上马车,来到了洛阳街道中。
此时七月炎暑,一阵风吹来,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柳婧坐在马车中,和所有坐车的人一样,她把两侧车帘完全掀开,好让风吹进来。
转了一会,马车来到了白衣楼下,阳光下,已被邓九郎接手的白衣楼,那白衣楼的牌匾依然还在,还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望着那牌匾,柳婧出了一会神,低声说道:“行了,走吧。”
“是!”
就在银甲卫们应了一声是,柳婧的马车开始转向时,突然的,一个好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咦,那位夫人好生面善?啊,她不是木兔儿吗?”
“什么木兔儿?”
“就是那个准备嫁给顾司马家的二郎,却在成婚前出了事故的木兔儿啦,听说两人当时都有了肌肤之亲呢。嘻嘻,我早听人说过,那木兔儿是一个不知检点,朝三暮四的妇人,不过后来传出她的死迅,也就没人说什么了,现在看来,原来她在装死呢,不知现在又恬不知耻地勾引着谁家儿郎?”
……这话当真恶毒!
柳婧蓦然转头。
她对上了二辆华贵的马车,以及坐在马车中,正朝着她指指点点的四个贵女。
朝着这些贵女看了一眼后,柳婧示意马车靠近。
几女正说得高兴,没有想到本应该落荒而逃的柳婧反而凑近来,她们微微惊了一下,便齐刷刷转头向她盯来。
柳婧示意马车再靠近了些。
朝着几女打量一番,又转头看了看马车后的护卫仆人后,柳婧转向左侧一女盯了一会,慢慢双眼一眯,说道:“小姑可是姓湛?你家姐是我七嫂的婢子,说起来,你还应该唤我一声九少夫人!”
这少女明明是做贵女打扮,看她这马车这衣着,那还不是一般世家里出来的贵女!柳婧却一口道出,她的姐姐不过是邓府一婢!这怎么可能?
就在地五等人一怔之时,柳婧转向左侧第二女,上下打量一眼后,柳婧慢慢又道:“你母亲忝为邓府管事之一,便是这么教你非议府中主子的?”
……这一下,第二个贵女也白了脸,一个银甲卫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近地五说了一句。地五一听完,眉头便是一蹙,看向几女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不善了。
这时,柳婧又转向右侧角落那少女。
随着柳婧目光瞟去,那少女情不自禁地向里面一缩,柳婧依然紧紧地盯着她,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姓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邓府一婢……想不到这南阳邓府忝为世间第一的世家,里面出来的婢子,却稀奇得紧!”
然后,柳婧转向第四个少女,她正要张嘴,那少女白着脸急急叫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她尖声叫道:“九少夫人,我刚才什么也没有说,”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九少夫人,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我没有说你的坏话!”
这少女一哭,柳婧便笑了。
她轻笑着看向四个少女,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姿态优雅地说道:“真有趣,邓府的四个婢子,一个个身穿华服,坐着极尽奢华气派的马车,身后护卫成行,婢仆成群,俨然一副大世家贵女,跑到我面前,对我极尽羞辱侮骂之能……地五,这事儿挺有趣的,你说是不是?”
地五正冷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盯着四个少女,听到柳婧的询问,地五才沉声问道:“夫人是怎么认出她们的?”这些少女,不管是打扮还是着装还是言行,都极像是世家女,而且,便是经常出入邓府的地五,也根本认不出来。怎么柳婧这个第一次前来邓府的人,竟一眼道出了她们的底细?
听到地五问起,柳婧向后仰了仰,说道:“我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日上午随九郎前往各房拜见,奴婢们前来见礼时,顺便留了一点神。”
这可不是留了一点神!地五也罢,众银甲卫也罢,都是心中一惊:这本事不管放在朝堂还是军营,都能派上用场啊!
就在地五吃惊之际,柳婧突然声音一提,只见她沉着脸说道:“还请你把这些人送到邓九郎手中!这几个奴才,竟然假扮贵女,当街诽谤羞辱于我!要不是我认出了她们的身份,已被羞辱得恨不能一死了之!你跟他说,我需要一个公道!”
“是!”就在地五的朗应声中,几女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后果。她们大惊之下,一个个挣扎着便想爬下马车朝着柳婧磕头。
柳婧哪里能让她们在街上出丑?一个眼神使过去,众银甲卫们围上了两辆马车,转眼间,那两辆车帘拉上的马车中,便只剩下口齿不清的唔唔声。
吩咐几个银甲卫把四女押回邓府后,柳婧出神地想道:现在出手的,还只是一些小角色,她们还只是想着言语羞辱,让我知难而退,这还只是普通妇人的内宅手段罢了……
虽然这种种言语羞辱,对于普通的闺阁女子来说,已是无法承受的了。有那些心理脆弱的,只怕光是这些话,便屈辱得恨不能一死了之。
柳婧坐在马车中想了想,吩咐道:“行了,我们回府吧。”
邓九郎行事非常干脆,他在审问了那四个女子后,一声令下,便让众银甲卫直闯入他七哥院子里抓人。一口气把与四女有关的亲人父母一网打尽后,邓九郎也不顾这四家人都是邓府的家生子,更不顾他七哥的颜面,径直把这些奴婢通通发卖了,杀鸡儆了猴,才正式歇停。
而邓九郎的这个动作虽然不大,虽然只是在邓府内部进行,可他的不依不饶,还是令得邓七少夫人气得哭了好几场,也令得邓母对得理不饶人,唆使她儿子对家人动手的柳婧更加看不顺眼。
转眼,柳婧来到洛阳已是第八天了。
这后面的几天,柳婧过得相当的安静。在邓府中,她偶尔出了院子遇上个什么人,还能得到别人一声客气地问侯。
这一晚,红通通的火烧云铺染在天空中,一轮薄薄的圆月也挂上了柳梢头。
柳婧被邓九郎扯上了马车。
望着含笑不语的邓九郎,柳婧又是好奇又是好笑,她扯着他的衣袖笑问道:“九郎,太阳都沉下山了,你这是扯着我往哪里去?”
邓九郎却是笑而不语。
在柳婧双手攀上他的颈项,撒娇着再想询问时,邓九郎声音一提,沉喝道:“走快一点!”
“是。”
在他的催促下,马车竟是驶到了白衣楼下。
这时,邓九郎转过头来,薄薄的夜雾中,他低头看着柳婧,说道:“阿婧,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说罢,他纵身跳下了马车。
邓九郎步履如风,一转眼间便进了白衣楼。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柳婧越发好奇了。这时,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身周竟是出人意料的安静,这原本热闹繁体的白衣楼下,竟是四下无人,不由向地五问道:“咦,这街道怎地如此宁静?”
地五向她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地说道:“郎君让人清了场,一个时辰内,白衣楼方圆三公里内,任何权贵不可擅入!”
“什么?”柳婧笑了,她叫道:“这是为什么?”
地五笑而不语。
不止是他,众银甲卫也不再说话。
就在柳婧还想追问时,突然的,白衣楼的阁楼上,“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沉而有力的鼓声,沧桑悠远地传了来!
柳婧急急抬头。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薄薄一缕夜雾笼罩下,那高倨阁楼上的挺拔轩昂的身影!
那身影如此完美,宽宽的肩,窄细的腰,紧实到了极点的肌肉,挺拔修长的双腿,最主要的是,现在正是酷夏之时,那高倨在华堂之上,玉栏杆之侧的美男子,他只着一袭薄薄的,方空一样的黑色夏纱!
美男子正在打着鼓,随着他的动作,汗湿了那层薄透的黑纱,黑纱下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在渐渐明亮的圆月下,散落着让人心跳加快的魅惑!
“咚——咚咚!”咚——咚咚!
这鼓声,苍劲有力,透着种兵戎铁马的强横,只是在那强横底,也不是不是柳婧的错觉,她竟是觉得这鼓声中,有着种隐隐的温柔。
转眼间,鼓声渐消,就在最后一声沉而有力的“咚咚——”声彻底消失在月色中时,阁楼上的美男子,缓缓放下鼓捶,缓缓抬头,朝着柳婧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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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忘恩负义之徒
明叔越说越激动,他腾地站了起来,见到众人都盯向自己,便又强忍着愤怒坐下,放缓声音嘶哑地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便派人联系柳树郎君和文景你们。这路长途远郎君你是知道的,我们派去联系柳树的人一个月时间没有音迅传来,便在五天前,柳叶柳式和我们这些都给入了狱,昨天我们几个才被放出来筹钱。”
说到这里,明叔咬得腮帮子直抽搐,他嘶声说道:“文景你不知道,就在昨天我们被放出来时,那个坑害了柳成的小贱妇和她的奸夫也出现了,他们的身边,陪着一个六品官员。那小贱妇见到我们,竟是一点不遮掩地说,她本来看在柳成那二千两黄金的份上,是打算与他好好过个二年的。可谁让她的相好回来了呢?而且她的相好还交上了什么大游侠以及官府,可以让她过上官夫人的生活,这种荣耀,可不是柳成那个窝囊废能比的,她和她的家人想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了。那贱人还说,五千两黄金什么的,他们也知道得不到,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弄死我们这些人,免得以后大家缓过元气后找她和她的家人算帐!”
几个老仆越说越气愤,听着他们争先恐慌后地把事情说完,柳婧看了一眼地五,把他叫过来后,把事情说了说,问道:“这事不知将军可能处理?”
地五低头一礼,“夫人吩咐便是!”
柳婧安心了,她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柳成那人我是识得的,虽是在女色上有点耳根子软,可还是个心善之人……我家里的人被欺成这样,怎么着,我也要见一见那个妇人。这样吧,张叔明叔,你们去报信吧,便让他们来白衣楼见我。便说我已准备了黄金,只与她见一面后便会拿金赎人。”
“是是。”几仆连忙应了,一个个乱七八糟地朝着柳婧行了礼,急急忙忙转身便走。
目送着他们离去,柳婧朝地五侧了侧人,低声说道:“还请将军派几个人盯着他们,还有,顺便把他们说的那事查一查真假。”
见柳婧明明认出了故人,行事还如此谨慎,地五佩服地朝她行了一礼,转头吩咐几句,便有几个银甲卫迅速地跟了上去。
这时,柳婧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准备一下。”
在马车启动时,地五策马上前,说道:“那几人鞋履磨穿了洞,脚跟带血,不似有假。”
马车中,柳婧也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也不觉得他们说的是假话。”顿了顿,她续道:“只是这是洛阳,我必须事事谨慎。”
她这句话,实有隐射什么人,对上位者不恭之意,地五闭上唇什么话也没有回。
柳婧回去准备了一下后,给自己换了一袭男装,恢复成以前的柳文景模样后,便带着几个自己的仆人,在地五等人地护送下,重新回到了白衣楼。
这时的白衣楼,人来人往极是热闹。柳婧让人腾出了一个厢房,便坐在里面,好整以暇地等待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个银甲卫推门而入,凑近柳婧低声说道:“夫人,他们说的属实,还有,那妇人就快到了。”
原来说的属实!
也就是说,那个跟了她几个月的柳成,真被一个他心心念念付出的妇人给算计死了!
她的家人,她欺负时都要掂量着,没有想到几年不见,竟然连脑袋也被别人当了礼物!
柳婧慢慢一笑,她朝地五等人说道:“还请诸君在外侯着……诸君煞气太重,可是会惊扰了贵客的!”
地五等人向她齐齐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柳婧又头也不回地说道:“留下二个吧,剩下也出去。”
“是。”
转眼间,偌大的厢房里,便只剩下柳婧和二个其貌不扬的仆人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
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张叔和明叔几个老仆,便跌跌撞撞地跑上了楼,在他们冲上楼焦急地寻来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一个生得娇小玲珑,面目秀丽娇俏的妇人,在一个高大的壮汉和两个与她面目有点相似的少年陪伴下走了过来。
那壮汉走了几步,一眼看到明叔等人朝着厢门大开的柳婧这边走来,在看到柳婧和柳婧身后的两个仆人后,那壮汉脸上浮出一抹冷笑,他示意身后的十几个大汉分开站好后,伸手扯着那妇人的手臂,朝着这边大步走来。
转眼间,四人便入了厢房,顺手推开明叔等人,那壮汉大步走到柳婧面前。
低头看着柳婧,壮汉如同炸雷般的声音轰隆响起,“你就是柳文景?”
柳婧身子向后微微一仰,双手交叉在腹前,优雅地说道:“不错,我就是柳文景!”
那壮汉冷笑一声,他朝着一侧秀丽娇俏的妇人一颌首,瓮声瓮气地喝道:“鄙姓徐,徐山,你好好记住这个名号。至于剩下的,芳兰,你自己跟这厮说说!”
“好的夫君。”那妇人乖巧温驯地向那壮汉福了福后,提步娉娉婷婷地走到柳婧面前。在看清柳婧那张斗笠下的俊美面容时,她眼神晃了晃。
不过一转眼,芳兰便收起心神,声音娇软清甜地说道:“原来郎君就是柳文景啊,奴家听柳成说过。”
她刚寒喧到这里,那壮汉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芳兰连忙收起了表情,她在柳婧对面坐下,娇娇软软声音甜美地说道:“是这样的,文景郎君,奴家是去年八月时与柳成郎君识得的,在去岁前后,他分别打了五张欠条,共计欠下黄金五千两。这帐听说你愿意偿还?”
柳婧抬起眸来。
她曲起中指在几上轻轻叩动后,问道:“五张欠条?不知都是什么样的欠条?可有带来?”
芳兰连忙娇软地说道:“自是带来了。”说罢,她从怀中西西索索掏了一阵,拿出一个手帕,把手帕打开,她拿出五张薄薄的帛纸。见到柳婧看向自己,她笑容甜美地把那五张帛纸递了过来。
柳婧翻看起那五张欠条来。
看了一张,柳婧点头道:“不错,这字是柳成的字,上面的指纹也是他的。”
见她果然认帐,那壮汉脸上腾腾的杀气平缓了一些,站在他身侧的二个少年,与那妇人芳兰一道,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这时,柳婧纤白的手指指着那张欠条,说道:“去年十月初九,柳成向吴家借了二百两黄金,却不知他借这些黄金有何贵干?咦,这下面居然还有字?这虽小却还算工整,看来柳成在写这些字时心态很稳。”
柳婧举起那纸条,对着阳光照了起来。
细细看了一会后,柳婧念道:“杨氏二弟年岁已大,当娶妇,房屋狭小得重新弄过,这个字有点模糊,是了,这是四妹,四妹的嫁妆……”
柳婧慢慢把那字迹模糊,中间好几处墨团和涂鸦的借条放下。
她又拿过了另外几张。
另外几张的字迹就清楚得多,不过上面借下的黄金数就相当惊人了。当然,这几张纸条的下面,就没有模糊不清的涂鸦。
柳婧看到这里,便轻叹道:“原来是遇上忘恩负义之人了!”
她这话一落,那壮汉啪的一声重重地几上放了一掌,粗厉地暴喝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一手已按在了刀鞘上!
这人嗓音极大,暴喝声如雷,而且有一种极重的戾气,双眼瞪大时,眼白外突还泛着黄,给人一种择人而噬的可怕感,一时之间,明叔张叔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柳婧似是被吓住了一样,她把欠条的事放在一侧,也不敢与壮汉徐山对峙,有点闪避地抬头看向芳兰,转变话题道:“你姓杨?”
“是的,奴家姓杨。”杨芳兰说话时软乎乎的,给人一种水般脆弱女子的感觉。
柳婧又问道:“你有二个弟弟?”她瞟了一眼那大汉旁站着的两个少年。
杨芳兰点头际,柳婧又道:“有一个妹妹还是二个?”
“一个。”
柳婧点了点头。
她向后微仰,垂眸说道:“你二个弟弟,一个好赌,另一个结交了些不三不四之人,你的妹妹品行不端,与有妇之夫通奸坏了名节。杨芳兰,我很不明白,为了你这样的两个弟弟建房子娶媳妇,为了把你那品行不端的妹妹筹备嫁妆许出去,所以,柳成才借了这两百两黄金……这二百两黄金,都是用在你们一家人身上,怎么直到他死,这帐还算在他头上?”
这一次,杨芳兰还没有说完,她的一个瘦个子的弟弟跳了起来,那少年在那里冷笑道:“这欠条是柳成写的,当然是他还!”
另一个少年也大声嚷嚷道:“谁让他没本事还瞎吹的?他借下的帐当然算到他头上!”
柳婧听到这里,点头道:“看来是事实了。”
见她这么说,还双手抱胸表情冷冷,那杨芳兰娇唤一声,“哎哟,这二百两都是小事啦。文景哟,这里还有四千八百两黄金的借条呢,你要是还了这四千八百两,那二百两算了也就算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心狠手辣
“那四张?”柳婧朝着一侧的借条瞟了一眼,淡淡地说道:“那借条不是柳成写下的!”
她这句话一落,那叫徐山的壮汉大怒,他瞪着一双泛黄的铜眼,蓦然逼出几步,粗大的手指指向柳婧的脸,咆哮道:“小儿,你有胆再说一遍!”
他的暴喝声实在是响,直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一片,那口水更是四溅而出,直喷了柳婧一脸沫子。
在那壮汉怒形于色时,杨芳兰姐弟几人也是脸色沉了下来,因此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脸一沉准备靠近的地五,以及向地五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紧张的柳婧。
这厢,柳婧又被壮汉的咆哮惊得服了软,她低声说道:“那就先不谈借条的事。”
在壮汉满意地退后两步时,柳婧转向那杨芳兰,安静地问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盯着这妇人,柳婧说道:“听说,你与柳成相识,是因为你的父母要把你买到青楼,他在救出你后不久,还救了你被赌场抓起的弟弟一命。”她弹了弹那二百两的欠条,继续说道:“不说他从几个兄弟那里拿去的二千两黄金,便从这欠条上也可以看来,他柳成便是最差劲,对你这个妇人,那也是怜爱疼惜,实是把你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来关照!”
她看着杨芳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对上这么一个男人,你怎么忍心杀了他?你和你的家人,怎么忍心让他尸首分离,无法入黄泉不说,还要欺上他的兄弟亲人?”柳婧说道:“杨芳兰,我想要一个答案!”
坐在柳婧的对面,笑容甜美,举止动作间颇见温柔风情的杨芳兰,闻言脸色终于白了白。过了一会,她强笑道:“我,我不想杀,是他不依不饶还威吓……”刚说到这里,杨芳兰清醒过来,她轻叫道:“哎哟哟,你说什么呢?你这话,奴家听不懂呢。”
这时,柳婧站了起来。
她双手扶着几,不动声色地看着杨芳兰,柳婧轻声道:“你听不懂?”
在杨芳兰点头中,柳婧转向那壮汉,极为有礼地说道:“这位兄台,不知你能不能给我解惑?”
那壮汉闻言咧着大嘴冷笑一声,他瓮声瓮气地喝道:“这有什么要解惑的?杨氏一家的贱骨头,敲打两下,他们连自家的祖坟也能挖!”
柳婧听到这里,点头说道:“这话有点道理。”
就在这时,那壮汉铜铃眼一瞪,暴喝道:“你这小儿恁多废话!快说,这五千两黄金怎么还!”
这一次,柳婧没有被他吓倒。
事实上,她站得笔直笔直的,在那壮汉暴喝声,正低头专注地看着那张二百两的借条。
又细细地把上面模糊的字看了一遍后,在那壮汉喝声止歇时,柳婧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你愚不愚蠢?就为了这么一家子,为了这么一个贱妇,不但倾家荡产还赔上了性命?”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
就在那壮汉感觉不到,浓眉一皱又要发火时,柳婧突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地五!”
蹬蹬蹬——
地五带着众银甲卫,手按佩剑步履森寒地走来!
这些百战血卒,这么出身世家的百战血卒,这么一走出,这么一站在那壮汉的身后,陡然的,便是以壮汉之戾,脸色也是一阵剧变!
柳婧垂着眼继续高喝道:“还有人呢,都出来一下!”
腾腾腾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柳婧带来的二十几个护卫,也齐刷刷地围在了四周!
到得这时,杨芳兰等人便是最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就在他们脸色一白,连忙寻向那壮汉时,这才惊骇地发现,他们那无恶不作的同伙,已是脸色如土,浑身颤栗了!
这四个人中,那壮汉是最有见识的,他做过混混当过游侠,他杀过人见过官,他还救过一官员,见识过上得台面的人物!
可真是他见识得多,才能从地五这些银甲卫的装扮和气度中,发现他们的不凡!
所以,他比起杨芳兰几人,更显得惊惧!
在四下安静无声中,柳婧伸手指着那杨芳兰,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一个堂兄,年不过二十余,为了这么一个应该入青楼的千人骑女子,居然丢了性命,这很不值是不是?”她脸一沉,慢慢地说道:“听说这妇人所在的县叫络城?这样吧,地五你派几个人,把这妇人押过去,这妇人不是喜欢玩弄他人吗?那就把她的衣服都脱了,挂在那络城的城墙上,每天喂点水喂点粥地养着她!记着,她能活多久就要让她挂多久!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她脱光了挂在那城墙上,在她的身边,用告示把她对柳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清清楚楚地写出来,让衙役在旁多念念,省得有不识字的人路过,还不知道她的丰功伟绩!”
说到这里,杨兰芳惊惧得身子一晃,她想要尖叫,想要求饶,想要显示她的女性魅力,可什么动作都来不及做,早站在她身后的地五便上前一步,一块布片蒙上了她的嘴!这时,柳婧转向她的两个兄弟。
看着他们,柳婧说道:“传闻黄泉有无间地狱,凡是恩将仇报者,都要下油锅入火海。可惜在这阳世间,恶人总是张扬,善人总是被欺。这样吧,我就来代替地狱判官管一管这事。来人!把这两人通通阉了,再把他们关进那只关押穷凶极恶之人的监狱,记着他们做过的事,要当着那些犯人也念一念,让那些犯人来替我的兄弟出气。”
在银甲卫们整齐的朗应声中,杨芳兰的两个兄弟也跪倒在地。
柳婧看着他们也被银甲卫拖下,想了想后轻叫道:“对了,还有他们的父母亲人,凡是参与了杀害柳成一案的,全部田产都给充公,房屋嘛,那就烧了吧,都烧尽,既然他们能够为了钱而起码的良心也不要,那干脆下半辈子就当个乞丐!”
吩咐到这里,
柳婧转向那壮汉。看着脸白如土,不知何时瘫倒在地屎尿齐流,恶臭无比的壮汉,柳婧沉吟了一会说道:“事虽因此事而起,可真正说起来,这人作恶最轻,他不过是个强盗恶贼罢了。既是强盗就按强盗来算,让他死个痛快吧!”
吩咐到这里,柳婧又向地五说道:“不是说勾结了官府,连柳成的其他兄弟也给抓了吗?去把人带出来,记着,保出柳叶他们时,顺便把这几人勾结的官吏也清一清。该杀的就杀了,该赶出公门的也都赶出公门!”
听到这里,地五等人低头行了一礼,一手绞着一个,拖着瘫成一团,拼命地挣扎着哭泣着却发不出声音的几人便向下退去。
一口气发作了这些人,柳婧还不想回邓府,她便留在白衣楼。
下午时,柳叶等人被放出来了,陡然看到柳婧,他们扑在她面前便是啕啕大哭。柳式更是朝着柳婧匍匐几步,跪在她脚前嘶声说道:“文景,你终于来了!我再不恨你了,再不怪你了!”
他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柳婧与邓九郎的半年之约时,他和他妹妹柳敏被邓九郎下令关在道观里,后来柳树得了势后,就把他们通通放出来了。被生生关了几个月,吃了几个月的苦头,兄妹两人性格变好了不少,虽是如此,他们对柳婧有恨,那是无法避免的。直到这一次,这一次眼看着自家兄弟被人算计,不但丢失了全部财产还连脑袋也砍了,直到自己也身陷囹圄再到柳婧从天而降,在他们完全绝望的境地下救了自己,柳式才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幸好他还有这么一个亲人!幸好,吸取了教训的自己不曾如柳成那样愚蠢!
柳叶性子比较文弱,被关了这么久,出牢后他便卧了榻,看到柳婧,他也只会垂泪。直到知道柳婧的处置手段时,柳叶才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柳婧一会,他低声唤道:“文景哥。”叫了一声后,柳叶轻声说道:“文景哥,以后你要是看我不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不怪你。”他哽咽着抹泪,“柳成要是知道你替他报了仇,也会这样想的。文景哥,幸好还有你。”
看着心服口服,放松下来后有点晕晕沉沉的几人,柳婧站了起来温声说道:“什么都不用想不通,你们好生休息一下。”说到这里,她叫来两个管事,说道:“他们是我的族人,先安置在白衣楼,你们派人好生照看着。”
在两个管事恭敬地应是中,柳婧正要退下,突然的,柳叶叫道:“文景哥,我刚才听到有人叫你公主殿下。”
他这问话一出,四下一静。
在柳婧回头看来时,柳叶艰难地说道:“文景哥,你当真,当真便是那个什么公主?”
柳婧看着几人,点了点头,道:“是,我是先帝流落在民间的胞妹。”
几个怔怔呆呆了好一会时,柳叶咽了一下口水,喃喃说道:“原来这是真的……那文景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柳白衣?”在柳婧点头中,另一侧,柳式说道:“我们刚来洛阳时,有下人看到过文景你,跑过来跟我们说,那个什么柳白衣与文景生得好相似,后来我也远远看了一眼,可是不敢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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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例行更新。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后续
柳婧对上两人复杂又敬畏的目光,顿了顿后,轻声说道:“你们不要多想,我永远都是柳家的女儿。”
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这几天你们受了惊吓,先在这白衣楼里暂住,别的事就不用担忧了。”说罢,她在几人的目光中,带着银甲卫们缓步离去。
望着柳婧离开的身影离去,兄弟两人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经过调查,柳婧得知,这次那壮汉徐山勾结的官府中,还有柳叶等人在船业上的对头的影子。
不过,再强大的影子,对于银甲卫来说都是小卒。地五随便一句话,那些六七八品的官员中,给落下了一批,等傍晚时,柳叶等人才知道,他们在船业上的份额,给扩大了三倍不止。而这多余的,都是陷害他们不成反而自己入狱的对头所奉献的!
到了这时,柳叶等人直觉得扬眉吐了气,也许在狱中时,他们受杨芳兰那妇人的恶气太多,在她受刑当日,两人还特意赶到了杨芳兰所在的县城。
县城处,正是人来人往艳阳高照,一排排衙役推开众人,把蓬头垢面奄奄一息的杨芳兰架过来时,柳叶突然叫道:“等一下!”
他这一声喝叫,众衙役同时回过头来,见到柳叶温文平和其貌不扬,这些人都是一脸不耐烦,就在这时,站在柳式身后的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递上了一块玉佩。
这玉佩一晃,众衙役马上脸色大变,他们毕恭毕敬地向柳式两人行了一礼,说道:“贵人尽管吩咐。”
这时,城墙里外,足挤了上千号人,这些人正对着杨芳兰指指点点窃笑不休,等着她被脱光衣裳挂上城墙,甚至在热闹中,隐隐还听到有杨芳兰家乡的人在议论道:“这妇人真是贱货,那姓柳的汉子那么对她,她都舍得下杀手!”“就是,这妇人太狠了,活该有这样的报应!”“太毒了!这样的恶妇,真是听也没有听过!”“哎,就因为杨芳兰这个妇人,我们杨家村的人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是啊,出过这样的先例,这往后,我杨家村的女儿还怎么嫁得出去?哎。”
……
就是这种热闹中,众衙役这姿态一摆,这话一出,四下先是一静,接着,无数双仰望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柳式和柳叶。
想柳式自小到大,哪曾受过这么多人地注目?哪曾被这么人山人海的仰望过。一时之间,他直激动得一张脸都涨得紫红,便是一侧的柳叶,也是腰背大直。
咳嗽一声,柳式率先上前一步,来到了杨芳兰的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曾经痛恨咒骂的妇人,柳式拉着脸喝叫起来,“杨氏,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可有什么话要说?”他的话音一落,柳叶也在一侧恨声说道:“杨氏,你伙同奸夫杀害柳成时,可有想过今天?”
在两人地喝问声中,杨芳兰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青肿的脸看着他们。
木然地看着两人一会,杨芳兰流了泪,她脸孔扭曲地叫道:“要是柳成早点告诉我,他还有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亲戚,我何至于如此对他?”叫到这里,她又嘶声说道:“是我愚蠢,是我被糊了眼,我早应该想到,他连二千两黄金都能拿出,都没有引得你们去找他拼命,你们的家族必然是个大的。我早想到这点,就会好好待他了!”
这样的话,不是两人想听的,柳式还只是冷哼时,一侧的柳叶忍不住寒声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差点落入青楼的贱妇,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对你,你直到现在,还只是后悔看错了眼?你这样对一个痴心一片的人,难道就没有半点悔意?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
柳叶地喝叫,令得杨芳兰一怔,她张着嘴傻傻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后,早哭叫得嘶哑难成声的杨芳兰喃喃说道:“……那些东西都是他自愿给我的,我又没有拿刀逼着他?”刚说到这里,她声音陡然一提,再次恨声哭道:“要是他早告诉我有这么一门亲戚,我怎么会背叛他?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这个混蛋,这个杀千刀的短命鬼,有这么一门有权有势的亲戚,为什么要瞒着我?啊,他为什么要瞒我?是他害了我,是他,是他!”
看着杨芳兰状若疯癫又理直气壮的哭喝,柳叶先是一呆后,突然没有了继续追问的心情。
就在这时,杨芳兰警醒过来,看到两人要转过身去,她连忙嘶哑着哭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饶了我一命吧。两位柳家郎君,要是柳成还在世,他一定不会让你们这么欺负我的,求求你们看在他的面子上,饶过我这次吧……”
见到了这个时候,这妇人还有脸拿柳成来说事,柳叶恨得喘息不已,“这贱妇,这贱妇都是活该!活该!快把她架到城墙上挂好,快点快点!”
在衙役们的恭敬应是中,兄弟两人回到马车中,马车走了一会,柳式伸出头来,只见他对着两个一路护送的银甲卫客气地笑道:“两位兄台,这一次真是多谢了。”说到这里,他又道:“我们兄弟还想在这附近停留一下,两位兄台要有急事,还请先回。”他回头望着那些仰慕望来的人群,得意地挺起胸,想道:这地方可真是好地方,我要在这多呆一会。
两个银甲卫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多话地分了手。
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柳式回头又看向城墙处。望着那被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架在城墙上,双手大张不停地挣扎哭叫的杨芳兰,柳式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突然的,他凑近柳叶,小声说道:“阿叶,你说柳文景她会不会也报复我?”
在柳叶猛然回头,不解地看向他时,柳式白着脸勉强笑道:“我,我那几年不知道她的身份,也说了很多不当的话,做了一些事……”
柳叶打断他皱眉说道:“阿式,文景不是这样的人!”
柳式勉强一笑,小心嘀咕道:“我也曾经这样想,可你看看,她对这杨芳兰姐弟的手段,那也太毒了。这好好的妇人,处罚一下也就可以了,干嘛非要脱光衣服挂在城头?怪可怜的……”他说着说着,眼见柳叶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连忙陪着笑说道:“我也就是随便想想随便说说,阿叶,你千万别记在心上,千万别说出去。”
柳叶哼了一声,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我自不会说出去。不过阿式,你这样的想法可真不成。”他本是温和口拙之人,虽然大不高兴,说出来也就这么两句。
“是是,我知道不成,我知道不成。”柳式连忙在一侧说道。
这时,柳叶寻思一会后又道:“阿式,你要是害怕文景,可以先行回去,反正明叔他们也要把柳成的尸体送回老家,你就一起回吧。”
“我不回去。”这一次柳式说得很干脆,只见他搓着双手,双眼放光地说道:“阿叶,刚才那些衙役们对我们毕恭毕敬,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感觉可真是好,阿叶,我得留在洛阳好好干一番事业。”
他这话一出,柳叶不由诧异地叫道:“你不是害怕文景报复吗?”
柳式一僵,过了一会他才嘿嘿说道:“也不是那个,我只是觉得文景做为一个妇人,那心肠也太狠了一点。不过这与我想留在洛阳并不相干吧?”
柳叶:“……”
……
就在杨芳兰等人被银甲卫们一丝不苟地按着柳婧的吩咐施以刑罚,柳成的尸体也被受尽了苦楚的明叔等人扶棺离开洛阳时,谁也不知道,在那壮汉砍头的第二天,便有一封书信被飞鸽带走,远远飞向了边关。
而那封飞向边关的书信,仅仅十天不到,便被一支正准备进京的将卒遇上了。
那批将卒的首领,年方二十三四的年轻将领,在看到飞鸽传书时,脸色刷地一沉!
看到他这样子,几个俾将靠了上来,一人关切地问道:“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那年轻的将领回过头去,他黑沉着脸咬牙切齿地说道:“徐老元帅放养在外面的小儿子,被邓九郎无媒无娉弄回来的那个姓柳的妇人给杀了!”
“什么?”几个俾将大怒,一人失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在少郎身边安排了好些游侠和官员吗?难道那些人都没能护他周全?”
那年轻将领黑着一张脸,沉怒地说道:“游侠和那些小官有什么用?那妇人使几个银甲卫,便把他们一锅端了!”
一人问道:“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几乎是他这话一出,那将领便一字一句地喝道:“我沈右答应护着的人!堂堂徐老元帅的幼子,不管是犯了什么事,得罪什么人,便是他罪恶涛天,也只有圣上能处治,万万由不得一个妇人来动手!”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俾将亦跟着叫道:“不错!以命还命!邓九郎的那个妇人,必须得死!”
“杀了那妇人!”
“对,杀了那妇人!”
“没让血流成河,已是很看得起了,那个妇人一定要死!”
“不错,那是徐老元帅最后一根独苗了,他死在那妇人手里,无论如何不能罢休!”
“正是正是。”
那一边,这一些将卒恨不能马上飞回洛阳,把柳婧斩于马下时。洛阳城里,也有飞鸽飞入宫城。
不一会,宫城的深处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来,那手轻轻把一张薄薄的纸片扔入火盘,在一声轻笑后,一个威严雍容的声音轻飘飘地吹入清风中,“告诉沈右和徐成明,冤有头债有主,不可把事情闹大,也不可惊动旁人,特别是不可惊动了九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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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例行更新。
第二百五十八章 风来
这些事情,柳婧自是不知道,她在送走柳叶几人后,见邓九郎还有三天才能回来,也不想回邓府了,便在白衣楼中住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天过去了。
第四天,是邓九郎归来的日子,柳婧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去想,可不知怎么的,每过不久,她总是会看一眼沙漏。
当上午过去,下午过去,傍晚渐渐来临时,柳婧有点失神了。
她站在阁楼上,望着西沉的太阳发起呆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
听到地五的脚步声,柳婧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轻声询问道:“地五,九郎说他四天就会回来的。”可现在四天都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
柳婧的声音有点小,有点委屈。地五朝她看了一眼后,声音一提,面无表情地说道:“回夫人,刚才有音信传来,郎君办的事情出了点意外,可能还得延迟七天左右才能归来。”
他的话音一落,柳婧便失望地收起了笑容。见她低下头也不说话了,地五忍不住咳嗽一声,说道:“那些年月,夫人动则便逃离郎君数月半年的,那时都若无其事,怎么现在这般难舍了?”
他是纯好奇。
柳婧却是脸一红,她连忙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楞是没有回答地五,而地五自也没有问第二次。
又过了五天后,柳婧才知道,邓九郎这次匆忙外出,是在豫州出现了一小批匪盗,因匪盗犯事的地方离洛阳太近便派了邓九郎。而他过去后,原本以为可以轻易平定的匪盗,竟是一夜之间壮大数倍,同时也让邓九郎查到,朝庭中的某个大臣与他们有勾结,试图在天下间散布邓后乱政的传闻。
因此,他平定匪盗的时间自然被延长。
幸好,自邓九郎平匪去后,柳婧在邓府中也成了一个隐形人,前两天让她感觉到过剑拔弩张之势,竟是一夜之间全部消除,不知不觉中,整个邓府都对她视而不见,便是她住在白衣楼中,也是所有的人都自动消声。至于柳叶柳成几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只有晚上回到白衣楼时才与她打一个照面。
转眼间,邓九郎离开了十二天了。
这一天傍晚,柳婧正在白衣楼中鼓着琴,就在琴声带着相思,被清风卷来卷去时,突然的,白衣楼下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不一会,一个仆人大步走来,他来到柳婧的厢房外,禀报道:“夫人,有人找你。”
有人找她?
柳婧有点奇怪,她想了想也猜不到是谁后,便唤道:“让他上来。”
“是。”
不一会,一阵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只听得砰的一声,柳婧的厢房被推开,一个长相俊秀,身材高大,腰间佩着长剑的英武青年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柳婧,便伸手一挥,制止众人跟上后,他大步走到柳婧对面坐下,问道:“你就是邓九郎的那个妇人?”
邓九郎一向洁身自好,他的妇人只有柳婧一个,所以这人一问,柳婧便抬起头来。
她朝英武青年看了一眼,又朝他身后,一动不动如标枪一样站着的几个随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敢问郎君是?”
英武青年双手抱胸,徐徐说道:“我叫沈右。”
柳婧眨着眼看着他,唤道:“沈家郎君。”
“不敢,叫我沈将军便可。”沈右淡淡说道:“在下前来,是想向夫人询问一事……请问夫人,在十二天前,你是不是为了一个叫柳成的商人,命令银甲卫出马,拿下一个姓徐的男子?并在第二天让人处死了他?”
柳婧警惕起来。
她慢慢摘下自己的纱帽,在露出了张花一般的容颜,在见到沈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时,柳婧优雅说道:“不错。不过那人……”
沈右手一举打断了柳婧的话头。
他看着柳婧,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徐郎到底犯了什么事,以致被夫人治罪,这点在下不想听。在下前来,只是想向夫人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徐郎他是不是夫人杀的?”
柳婧收起了表情。
她静静地看着这人,过了一会后,柳婧说道:“是我。”
“很好!”沈右站了起来,只见他盯着柳婧,木着一张脸森寒地说道:“夫人果然是个有胆的!”
面对这人的杀气腾腾,柳婧也挺直了腰,她冷笑道:“我自是有胆!那个徐山,他勾结淫妇杀害其夫不说,还仗着手中权利把那丈夫的亲人全部拿入大牢!还假造借条,逼着那丈夫的一家还他五千两黄金!这等无法无天,恶贯满盈之人,别说他害的是我的亲人,便是害的是旁人,我也敢杀!”
柳婧的这个态度,明显的出乎沈右的意料之外。他瞪大眼盯了柳婧一会,突然寒森森地说道:“夫人果然真有胆!就是不知道夫人有没有打听过,被你杀了的徐山,他的父亲是什么人?”
这个时间太短,柳婧派出的银甲卫根本没有查这么仔细,只是根椐他平素的来历人群和经历,以为只是一个嚣张了的普通浪荡子。
不过此时此刻,柳婧自不会露怯,她淡淡地说道:“他的父亲是何人,与我杀他有何干系?”
沈右眉心跳了跳,他厉笑道:“好!好!说得太好了!”大笑一阵后,他沉声道:“既然夫人如此说了,那沈某也就无话可说了。告辞!”
看到他大步离去,柳婧突然开口道:“请等一下!”
在沈右脚步一顿间,柳婧走出三步,说道:“郎君手带厚茧,行走之间有金戈之音,举手投足间有凛然之威,原来是个出身不凡的将军大人。将军大人见到我后,不问原因不问是非,只问徐家子是不是因我而死。那么,将军是为复仇而来?”
说到这里,柳婧负着双手,她冷冷一笑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有一件事沈将军一定不知道,那就是,我不仅仅只是邓九郎的妇人,我还是先帝的亲妹,当朝的和乐公主!以我的身份,别说是杀一个该杀之人,便是杀了不该的人的,也轮不到将军这般盛气凌人地问罪!”
很显然,柳婧这个自我介绍,大大出乎沈右的意料之外。
他缓缓回过头来。
回过头,他定定地看着柳婧,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妇人。
不说别的,光凭这个妇人从自己的只字片语中,便知道自己对她起了杀心,就证明这个妇人不可小看。
更何况,还有她的出身……
沈右深深地凝视了柳婧一会后,双手抱拳,说道:“原来是公主殿下,沈右失礼。告辞!”
说罢,他脚步一提,带着几个随从步履铿锵地走了下去。
这时,柳婧招来一个银甲卫,问道:“地五呢?”
“将军府中出了急事,他去处理了。走之前让小人告诉夫人,他下午便会回来。”
柳婧哦了一声,又问道:“这个沈右是什么人?”
“这,小人还要去调查一番。”
柳婧转头看向那银甲卫,过了一会,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马上去见地五,告诉他,我有危险,让他马上派人去调查一个叫沈右的男子!”
“啊?”那银甲卫瞪大眼看了柳婧一会,见她不是在开玩笑,便连忙低头应道:“是。”
“另外,叫齐所有银甲卫,让他们从此刻起,必须十二个时辰保护于我!”
“……好吧。”
那银甲卫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眉头深蹙的柳婧,忖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在这个洛阳城,谁敢不给九郎面子?九郎一入洛阳但宣布她的身份,明摆就是誓死相护,洛阳城里,谁有那个胆子敢动九郎誓死相护的女人?
在那银甲卫离开后,柳婧回到厢房中坐下。
她细细地回想着刚才那沈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以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想了片刻不到,柳婧突然站起,叫道:“来人。”
嗖嗖嗖,几个银甲卫出现在柳婧面前。
看着他们,柳婧沉声喝道:“我要你们全部出动,以最快的速度把徐山杀柳成一案,丝毫不漏地传出去,传得洛阳是人皆知!记着,徐山那人,你们可以多安插一些他嚣张跋扈,凌辱平民,欺杀贵族的事,便说,那徐山有着雄厚的背景,因此一些小贵族什么的,他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便是贵族小姑他也敢强抢。恩,记着把这些年来洛阳城发生过的妇人失踪一事也安插在他身上。我要整个洛阳人都知道,徐山这人心狠手辣,恶毒之极,几乎整个洛阳城的罪恶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众银甲卫一怔间,还没有来得及回话,突然想到他们习惯了跟在邓九郎的身后,不一定适应自己这种阴谋手段,便又提醒道:“这些事你们可以收买一些乞丐和游侠儿的首领,让他们去办。记着,办事时隐瞒身份,不可仗势只可砸钱!”
这时,银甲卫也发现了她的态度之硬,马上凛然应道:“是!”
“马上动身,我要一二天之内,整个洛阳城都流传着这个徐山的故事!”
“是!”
目送着众银甲卫铮铿有力地离去,柳婧放松地重新坐下,她看着前方,警惕地想道:那个沈右不知是什么人,竟是明知道我是九郎的人还如此嚣张?
转眼她又想道:不管他是什么人,有了我这个安排,断断不会让他欺负了去。
几乎是她刚刚想到这里,刚刚看到银甲卫们离去,突然的,白衣楼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杀气腾腾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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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原来如此
柳婧凛然站起时,柳式冲入了厢房,只见他朝着柳婧喘着气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些将卒,他们已把白衣楼团团围住,说是文景你犯了事。”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一阵杀气腾腾的脚步声便从楼下传来。
听着那越逼越近的脚步声,柳婧猛然转头,她朝着柳式急喝道:“还有其他的人呢?什么时候起,这白衣楼由着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柳式一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们应该就在外面,我马上去叫。”他的话音一落,白衣楼下的大堂里陡然一静,入耳的,只有一阵铿锵有力,杀气腾腾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正在迅速地朝着楼道上走来。
柳婧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怕来不及了。现在请你记着,务必尽快找到地五,便说我因杨芳兰那姓徐的奸夫一事,得罪了一个叫沈右的将领。”
几乎是她刚刚说到这里,几十个手持长戟,身穿甲衣的兵卒冲了上来。他们把柳婧团团围住后,手中长戟一举,同时指向了她,指向了柳式!
紧接着,沈右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大步走到柳婧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后,说道:“柳氏?你涉嫌谋害徐成明元帅幼子徐山,现在我等要将你锁拿,你可有话要说?”
他嘴里说着‘你可有话要说’,可话音刚落,把柳婧团团围住的众士卒便再逼进一步,同时,十几柄寒气森森的长戟,已杀气腾腾地抵上了柳婧幼嫩的肌肤!
砰的一声,柳式白着脸退后一步撞倒在柱子上!
与他不同,柳婧依然神色不变。她冷笑一声后转向那沈右,声音一提,杀气腾腾地暴喝道:“我乃当朝和乐公主,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天子脚下,大庭广众当中围攻当朝公主,难道不怕王法了吗?”
她的声音实在是大,那句‘我乃当朝和乐公主’几个字,更是在她全力施为下,叫嚷得远远传了出去,令得有点喧哗的下面大堂也有了刹那间的安静!
沈右脸色一沉。负着双手,他冷冷地哧声说道:“和乐公主?洛阳人都知道,和乐公主早就故逝了!妇人,你要想冒充,那也得捡一个在世的来!”
叫到这里,他手一挥,直接命令道:“堵上她的嘴,把这妇人押走——”
几乎是沈右这句话一出,柳婧便脸色一变,她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身上流露出的绝对杀机!
一想到邓九郎离去的时机,想到地五离去的时机,电光火石中,柳婧意识到:不好,这是精心策划的阴谋!不管是柳成遇到那个杨芳兰,还是柳成的死,自己的强出头,还是邓九郎的离去,都是有人幕后算计好的,为的,便是现在这一刻!
就在柳婧脑如电转时,一侧的柳式突然跳了起来,只见他朝着沈右扑通一跪,颤声叫道:“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柳式这一跪,柳婧便是眉头一蹙,沈右在冷笑一声后,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看到众士卒把柳式绑了起来,柳婧在步步逼来的众士卒中,仰头大笑起来,大笑声中,她高声叫道:“原来如此!只用一计便把你沈氏一族和我这个邓九郎非要娶回家的妇人都……”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两个士卒已反剪她的双手,在她的嘴里塞上了一块布条!
接着,柳婧双眼一黑,被人弄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然身处黑沉的监牢里。
监牢很暗,时不时有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哭闹声和求饶时传来,柳婧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反剪。
不过眼前这监牢到是甚为干净,不但干净,上面还有一个天窗,有一股清新的风吹进来。
看来,她到是受到了优待了。
柳婧脑筋非快地转动起来。她一边寻思,一侧侧耳倾听着四周传来的叫嚷声,可惜她所处的这监牢太过隔音,那些声音传到她耳中时,都成了模糊的呓语。
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会监牢后,柳婧退后几步,安静地在边沿上坐好。
就在这时,监牢的另一角里,传来一阵响声。
柳婧转过头的,透过昏暗看到那人影,她清声问道:“是柳式吗?”
黑暗中,柳式痛哼了一声,他抱着头慢慢坐直后,先是呆了会,接着清醒过来。这一清醒,他便猛然冲到柳婧面前,颤声叫道:“这是哪里?”
柳婧静静地说道:“牢房里。”
柳婧这三个字一出,柳式便是大乱,他猛然抱着头啕啕大哭起来。一边大哭着,柳式一边嘶叫道:“我怎么会在牢里?我不想坐牢。来人啊,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求求你们了——”
看到柳式这狼狈丑陋的模样,柳婧蹙起了眉,她淡淡地说道:“安静一点,这样叫嚷毫无益处!”
可几乎是她的话音一落,柳式便腾地站起,只见他转过身扑到柳婧面前,朝着她嘶声厉喝道:“都是你,都是你!你把我们弄出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杀那个姓徐的?这下好了,惹祸了吧?你这愚蠢的妇人,仗着自己被邓九郎睡了几晚就不知天高地厚,就敢胡乱杀人!这下你闯了祸不算,凭什么还要连累我?”
在柳式口沫横飞的痛骂声中,柳婧冷冷地望着。
这个人,似乎并不知道,要是没有她,他根本就还在牢里!
沈右过来时,远远便听到柳式正跳着脚叫骂着,“你这个恶妇,你这个毒妇!柳成死了也就死了,谁让你去报仇的?你这毒妇,这下可害惨我了……”
听到这叫骂声,沈右有点好奇,他大步走了过来。这一过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安静的倨坐在一侧,虽然双手反剪,对面柳式正跳着脚骂得欢,她却姿态依然优雅,甚至透着一种雍容贵气的柳婧。
于是,在那么一瞬,沈右眉头微微一蹙。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后,柳式终于注意到了,终于脸色一白,急急闭上了嘴。
沈右手一挥,示意狱卒把牢门打开,提步走了进去。几乎是他一进牢,柳式便扑了过去,跪在沈右急急叫道:“将军将军,那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那些都是这个毒妇做的,将军大人,冤有头债有主啊。”
看到柳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朝自己身上扑来,沈右脚一提,当胸一脚踢得柳式飞出了五六步才稳住。
然后,沈右转过身,负着双手,定定地盯着柳婧,淡淡说道:“夫人好从容!”
柳婧微微一笑,算是谢过他的赞美后,说道:“我有一个疑问,还请沈将军解惑。”
见这个妇人到了现在还不惊不怒不惧,言行举止足压得过任何一个丈夫,沈右在暗暗生出佩服的同时,眉头再次隐不可见的蹙了蹙。
他盯了柳婧一会,破天荒地决定给她一个开口的机会,“你问吧。”
柳婧看着他,静静问道:“我是邓九郎的人,这点你们是知道的。你们记恨于我,为什么不悄悄派人暗杀了事,而非要这般光明正大地把我抓来,还关到监牢里?”
沈右定定地盯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徐元帅当年,在先帝与先太后的争夺战中失去了四个儿子,你杀死的这个,是他四十岁那年得的唯一的独苗,因得罪的人太多以及内宅的一些原因,元帅一直把他养在民间。先帝在世时,曾经许过徐元帅,他的独子便是犯下滔天大罪,也会给一条生路,万不会让徐元帅一脉就此绝了嗣。”
沈右说到这里,唇角浮起一抹冷笑,“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你与南阳邓九有了瓜葛,徐元帅还会当街拿人,一点也不给邓九面子。”
沈右刚刚说到这里,只见过道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转眼间,一个仆人出现在牢门外,朝着他低声说道:“将军,有人急找。”
沈右闻言眉头又蹙了蹙,转眼,他瞟向柳婧,忖道:那话等会再问也不迟。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几乎沈右刚刚离开不久,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面目陌生的男子走到牢门外,其中一人朝着柳式一指,喝道:“把他带出来!”
“是!”
就在狱卒把柳式押出去时,柳式哭叫起来,“你们不能杀我,我家文景是当朝和乐公主,你们不能杀我……唔唔唔……”
望着被堵着嘴推走的柳式,柳婧慢慢站了起来,黑暗中,她望着那一伙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人,慢慢浮起了一个冷笑。
那一边,沈右无意中看到被押出来的柳式后,眉头蹙了蹙,问道:“那人是谁?看身影有点面熟?”黑暗中,柳式被几人强押着,嘴也被堵住,远远看去实是有点模糊。
沈右的身后,走出一个仆人,他低声说道:“小人去问一下。”不一会,那仆人回来了,向沈右禀道:“是一个杀了妻子被判入狱的犯人。”
沈右眉头还在皱着,他看着柳式被远远拖走,好一会才应道:“行了,我们走吧。”
站在他身后的仆人,无声地松了一口气,连忙低声应道:“是!”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去。
可走着走着,沈右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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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脱身和真相
黑暗的前方,隐隐有火光飘摇,也不知怎么的,柳婧被抓时那一句“原来如此!只用一计便把你沈氏一族和我这个邓九郎非要娶回家的妇人都……”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还有,柳婧被押入牢后,静静的雍容地坐在黑暗中的身姿,也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那样一个妇人,真不似是个普通平庸的。如果,她真是当朝和乐公主,她与邓九郎之间,也真的关系匪浅呢?
想到这里,沈右的心突然砰砰乱跳起来。隐约间,他好象想到了什么。而且,刚才那个看起来有点熟悉的犯人身影,也莫名的让他不安加剧。
见到他止步,身后的仆人小心的催促道:“将军,还是走快点吧,别让王公等得太久。”
就在这时,沈右突然回过头来。在他如电的目光中,那仆人脸色一变,急急闭了嘴。
而沈右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嘀咕道:“有点不对劲。”说出这三个字后,他突然身子一转,大步朝着监牢方向走去。
那仆人一惊,连忙叫道:“将军,王公那里……”
“明天再去!”沈右大手一摆,沉声说道:“明天我自会前去陪罪!”说罢,他大步朝着监牢走去。
刚刚走到监牢里,沈右便是心中一沉,因为他发现,这个他刚才才吩咐过,要严加看守的牢房里,竟是狱卒全无!
沈右心头一跳,脚步加快,急急朝着关押那柳氏的监牢走去。
几乎是还没有靠近,黑暗中,他便听到一阵急促慌乱的喘息声,喘息声中,那柳式粗重的,带着杀气的声音传来,“闭嘴……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我没错,要不是你非要杀徐山,根本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不好!
沈右一惊,他不由自主的急冲而去。
这一冲到监牢门外,沈右便看到,正扑向柳婧,粗壮的双手紧紧扼向柳婧咽喉的柳式!
不好——
沈右一个暴喝,“住手——马上给我住手!”
他的暴喝声突如其来,而且响亮无比!可里面的柳式,不但没有住手反而还急乱了几分。他掐着柳婧咽喉的手越发用了三分力,那手背上都青筋毕露。一边用着蛮力,柳式一边喘着着嘎声道:“别进来!谁也不准进来!”
眼看这一幕,沈右提步冲向监牢,可监牢门被紧紧关着,他哪里得进?急急左右寻去,却是半个狱卒也无!
大怒之下,沈右便是再粗心,这时也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了。他迅速地抽出佩剑,右手一甩,寒森森的剑锋便如标枪直射而入,嗖地一声,重重插入了状若疯癫,沉沉压在柳婧身上扼着她咽喉不放的柳式身上,并从他的背心处透胸而出,在露出半寸后摇曳而止!
“卟——”的一声,柳式喷出一口鲜血后,压在柳婧身上的肥大身子抽搐了几下,慢慢停止了动作。
又过了一会,柳式的身子被推开,柳婧从地上艰难地爬起,一扑到旁边,她便嘶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听着她的咳嗽声,沈右突然生出了些许怜惜。
柳婧在咳嗽一阵后,慢慢站直了身子。
昏暗的灯火中,她转身看向沈右,纵使咽喉处留下了几个正迅速由红肿变得青紫的指印,这个险死还生的妇人,还是一派雍容平静的向沈右福了福,受了伤的嗓子哑涩地说道:“多谢沈将军救命之恩。”
沈右脸色凝重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他沉声问道:“那人不是你族人吗?他为什么要杀你?”
柳婧慢条斯理地拭去唇角的血痕,低声道:“他是被人盅惑了,以为杀了我不但可以饶得性命脱了牢狱之灾,还可以被人赐得荣华富贵。”
柳婧这话一出,沈右脸色一变。
他看着柳婧,艰涩地说道:“夫人这话,我不太明白。”看着柳婧,他又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夫人那时说,有人算计沈氏一族与夫人你,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柳婧抬起头来,她定定地看了沈右一会后,哑声说道:“我是当朝公主,也是邓九郎一心护着的心上人。可在同时,我也是已经被朝庭宣布死了的公主,更是不被邓九郎家人承认的妻室……”
慢慢说到这里,在沈右寻思之时,柳婧继续说道:“你说,徐元帅为了先帝牺牲太多,谁动了他的儿子,他便敢向任何一个龙子凤孙复仇。可那只限于徐元帅。问题是,现在动手擒我的人是沈郎你啊。”
在沈右脸色终于大变时,柳婧继续说道:“沈郎你没有先帝的口谕,沈郎你的家人更没有先帝的口谕。我这样的身份,要是真在沈郎你的手中出了事,那后果如何,邓九郎会如何,世间清议会如何,沈郎你不妨想想。”
沈右一动不能动了。
黑暗中,他僵硬了一会,才语带艰难地问道:“有人要取你的性命,而我和柳成还有徐元帅,都被人利用了?”
柳婧低声道:“是!”
她的声音,在这黑暗中,涩哑沧凉而又极有力道。
在沈右负着手急促的转圈时,柳婧哑涩的声音轻轻传来,“我也没有想到,她们连柳式也给利用上了,今天要不是将军赶来,可真要交待在这里了。”
沈右还在转着圈,突然的,他在柳婧面前站定,伸手朝着铁门重重一拍后,沈右语带艰难地说道:“那要杀你的人,是谁?”
对上柳婧悲凉的笑容,沈右脸色越来越苍白,过了一会,他喃喃说道:“是宫中的?我不信!”
昏暗中,柳婧慢慢在角落坐下,轻声问道:“沈将军,那徐山既然是徐元帅的独子,便是在民间养着,便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的身边,定然也有徐元帅派来的暗卫吧?”
沈右点了点头。
柳婧看着他,轻轻问道:“那些暗卫,为何在我让人处决他的时候,不曾出现?”
沈右摇了摇头,低声道:“这点我也不明白。”
“说起来郎君可能不知,我的身边,本来也有不少暗卫的。可在将军来擒我时,他们也一并消失了。”
沈右看着柳婧没有说话。
柳婧瞟了一侧柳式的尸身,继续说道:“还有这个人,要是没有人盅惑,他是断断没有杀我的勇气的。毕竟,他是知道我的身份,并有仰仗之心的。”
到了这时,那个幕后之人已呼之欲出了。
沈右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他蓦然睁大眼,朝着身后暴喝道:“狱卒呢?都死哪儿去了?去,把他们通通找来,要是找不到,让他们永远也不要再出现!”
在他的暴喝声中,众仆一惊,连忙应了一声是,便慌乱地四散而去。
不一会,几个狱卒跌跌撞撞地跪了过来。
沈右一脚踢到看守柳婧的那个狱卒,从他手中抢过钥匙后,大步走过来,亲手把牢门打开后,他朝着柳婧客气地说道:“沈某不知公主殿下的身份,行事有唐突处,还望谅解!”
柳婧看了一眼忧心重重的沈右,朝他福了福,低声说道:“有所谓不知者不怪,将军也是蒙在鼓里,九郎不会因此怪罪的。”
她这是承诺,承诺她和邓九郎都不会加以报复。
沈右闻言扯了扯唇,他僵着依然不安的脸色,亲自领着柳婧出了牢门,又亲自带人把她送回了白衣楼。
接着,沈右带着自己的亲卫,连夜赶向了徐元帅的府第。
几乎是他进门不久,徐元帅的府中,便响起了一阵暴喝声。那喝声又是愤怒又是悲凉。
而此时此刻,从被沈右带走到回到白衣楼,只过了一个半时辰不到,去时已经入夜现在还是夜间的柳婧,正端坐在白衣楼中,她看着跪了一地的银甲卫们,慢慢说道:“这事怪不得你们。”
她的声音一落,众银甲卫们便惭愧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五羞愧不胜地说道:“夫人,属下也是突然听到府内小妾流产……属下因为私事,几致夫人失了性命,还请夫人重重责罚!”
他的声音一落,另外几个黑衣人也沉声说道:“属下听闻有人准备行刺夫人,原以为追踪一下马上就能回来。哪知道对方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几个竟全部被这一策引走。属下有违主公所求,还请夫人重重责罚。”
又有几个银甲卫认罪道:“夫人,属下没有想到,那些贼子……”
看着跪了一地的银甲卫们,柳婧摇了摇头,她低声道:“我真不怪你们。”对方的实力那么强大,又只是引开他们一二个时辰,这些银甲卫怎么可能防得住?所以,她是真不怪他们。
便是她自己,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事从一开始便是一个阴谋。说不定从柳叶柳成他们出现在洛阳时,有人便已经开始布局了。
是啊,我是公主又怎么样?我是邓九郎的心上人又怎么样?就算天下的人都不敢动她,徐成明却是敢的!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行将就木又位高权重的老人失去了独子更能肆意攻击的呢?更何况,徐成明的攻击还只是后备,柳式居然也是他人的一着杀手,她怎么能想得到?
真说起来,今天晚上睡不着觉的应该是宫里那位。她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布下一局,可现在,不但没有杀死她,还因此得罪了徐元帅和沈氏一族,那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又后续
想到这里,柳婧心神一动。她让众银甲卫退出去,召来刑秀让自己带来的人,低声问道:“先前我让人放出了对徐山和徐元帅不利的风声。现在,有没有办法让人以为,这风声是某个位高权重之人,因不满徐元帅的倚老买老,想要借此剥夺他的兵权才放出来的?”
那人沉吟了一会,霍然抬头,低声说道:“公主勿忧,一切交给小人便可!”
这一晚,白衣楼中灯火通明。
第二天,柳婧起了个大早,铜镜中,她的颈项又恢复了白嫩,昨天沈右来得及时,柳式才刚刚开始攻击,还不曾留下什么印痕。
柳婧慢慢扣下铜镜,这时,叩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
“请进。”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了开来,地五大步走来。站在柳婧身后,地五低声说道:“夫人,太后前几天身体不适,一直身在长安,约半个月后才能归来。”
在柳婧回头看去时,地五又道:“还有,今日凌晨,太后身后的女官吴错儿投缳自尽了。”
“吴错儿?她是谁?”
在柳婧诧异的目光中,地五说道:“吴错儿是吴氏一族的嫡女,早年入了宫中当了女官,乃是太后的身边人,她同时也是吴佼的姑姑。”顿了顿,地五轻声说道:“夫人,据我们的调查,昨晚指使柳式向夫人你行刺的,可能就是这个吴错儿。她揣摩上意后向你动手,是想讨好太后以博得吴氏一族东山再起……”
听到这里,柳婧不等他说完,径直打断他问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地五沉默了一会,说道:“沈右已擒下相关的人,让其招认了。”见柳婧似是不信,地五又说道:“夫人,揣摩上意者甚多,太后既不喜你,她身边有人向你下手,也是应有之事。”
柳婧站了起来,她直视着地五,问道:“你信?”
地五一怔,他与柳婧对视后,点头道:“属下自是相信。夫人,太后虽然不喜你,可她真要动手,手段不会如此低劣。柳式那人,留下破绽太多……”说到这里,地五又道:“夫人,这次我们是下了大功夫的,你要相信我。”
柳婧沉默了。她过了一会,才轻叹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地五没有出去,他问道:“夫人还是不信?”
柳婧摇了摇头,说道:“不,我相信了。”
是的,她相信了。
看,多么简单?一个简单地揣摩上意,便告诉柳婧她有多少潜在的敌人,便让柳婧明白,这样的意外还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还有无数次这种揣摩上意的人出现。这确实比邓太后本人亲自出手还要上乘得多。
见柳婧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笑着,地五沉默了一会,忍不住轻声安慰道:“夫人不要多想,郎君要是知道此事,定然会查个水漏石出,也会警告所有人,这样的事,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
柳婧却只是疲惫地看着他,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地五暗叹一声,忍着担忧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地五回头又说道:“夫人,以属下之意,这事还是不要宣传出去的好,毕竟动手之人乃是来自柳氏的人。”见柳婧不说话,他以为她没想明白,便又提醒道:“万一太后下旨追罪元凶的九族,那夫人你那养父养母也难以幸免……”
他这话一出,柳婧腾地抬起头来。
她直直地看着地五,看了一会后,柳婧轻叹道:“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张扬出去。”
“夫人明白就好。”地五苦笑道:“这事便是郎君遇上,也只能吞下去了。”
是啊,便是邓九郎遇到也会吞下去。看吧,这才叫高明手段,让她自己的亲人来杀她,追究吧,所有亲人都有性命之险,同时,也是在告诫柳婧,这一次是柳式,下一次,下下一次,她还有的是亲人可以被利用!
想到这里,柳婧冷笑起来。
就在地五离开不久,一个银甲卫来到门外,说道:“夫人,邓府派人看望您了。”
柳婧闻言,慢慢站起,笑道:“还不请他们入内?”
“是。”
入内的是一个邓府的管事,这管事柳婧看过,他是邓母院子里的。
见到柳婧,管事朝她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老夫人知道夫人受了惊吓,特地让小人前来看看。”说罢,他手一挥,站在身后的仆人便端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放在柳婧面前。
柳婧瞟了这些礼盒一眼,微笑道:“刘叔请坐。”
在管事坐下后,柳婧轻叹道:“阿婧不孝,累得母亲担忧了。”
那管事笑得慈眉善目的,他怜惜地看着柳婧,温声说道:“夫人是个有福气的,这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乃是当然之事。哎,现在九郎不在,夫人也不要多思多想,得多多休息才是。这一次,老夫人原本是想再派一些人来守着的,可想着九郎行事向来周到,他的人都不行,派多了也无用,便让小人前来了。”说到这里,管事慈祥可亲地又道:“前几天,在太后去长安之前,老夫人还入宫见了太后,代表九郎向太后请了旨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婧一凛然,慢慢坐下,她微笑道:“不知母亲向太后请了什么旨?”
管事笑道:“还不是为了夫人的事?自从上次九郎与老夫人谈过话后,老夫人想了又想,明白了不少。哎,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何苦为了儿孙做马羊……这不,便特意为了你们小夫妇求见太后了?”
说到这里,管事笑得开怀,他继续说道:“本来太后对夫人是有些意见的,可老夫人好说歹说,太后终于同意的老夫人的所请。
在柳婧的凝目而视中,那管事笑容可掬地说道:“恭喜夫人,太后同意了择期公布夫人你的公主身份,还准备在国孝满了之后,为夫人你和九郎再慎而重之地举办一场婚礼。说起来啊,夫人你和九郎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在这个时候,在她刚刚遇刺,死里逃生之时,说她功德圆满了?
柳婧挑高了眉头,静静地看了管事一会后,突然说道:“就是不知道母亲和太后,可有什么要对阿婧吩咐的?”
管事闻言笑得欢快,“哪有什么吩咐?只要你们小夫妇和和美美,老夫人和太后就满足了。公主殿下死里得生,富贵滔天,我家九郎也是富贵无极之人,到时候你们两个多为邓府生几个麟儿,公主你再治家有方,许得九郎多纳几个妾室,为邓家多多添子添丁,老夫人和太后还有什么可盼的?”
听着听着,柳婧感觉不对了,当下她挑眉笑道:“这让九郎多加纳妾之事,太后亲口说了?”
管事有点诧异,他看着柳婧,轻叫道:“这可不是太后说的,这是九郎亲口应承的。不过老夫人可没有让夫人难做的意思,纳妾一事也不急,等公主与九郎正式行过娉娶之礼后再纳不迟……”
柳婧喃喃说道:“也就是说,老夫人和太后允许九郎娶我,允许我恢复公主身份的前提,就是九郎答应婚后多纳几个妾室?而九郎也同意了?
管事愕然地看着她,说道:“纳妾不过区区小事,只要九郎的心在公主身上,那些个玩物算得什么?这可算不上条件,九郎他也是欣然应诺的。”
柳婧:“……”
那管事什么时候离去,柳婧已不知道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怔怔地想道:对所有人来说,男人纳几个玩物一样的妾,给家族多添几个丁,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九郎同意这个条件,也是在情理当中。
……论起来,九郎为了让邓母和邓太后答应此事,还是费了大力气的。
想着想着,柳婧轻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的声音渐转沙哑:在她刚刚得逃生天后,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定然是对太后和邓母心存感激,万般软服,种种追究不清也不够资格追究之事,也就放下的吧?这可是人之常情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轻声说道:“让柳叶进来吧。”
“是。”一个仆人应了后,转身又问道:“夫人,要不要叫来几个银甲卫守着?”
柳婧诧异地看着这仆人,慢慢说道:“柳叶与柳式不同,他不会行刺于我!”
“夫人教训得是,小人失言了。”
那仆人离去一会,柳叶过来了。
看着端坐在榻上,脸色苍白的柳婧,柳叶慢慢跪倒在地,朝着她重重磕了一个头。
听着柳叶的磕头声,柳婧淡淡说道:“为什么向我磕头?难道怕我迁怒于你?”
柳叶额头点地,低声说道:“不是……我只是代替柳式向文景你陪罪。”顿了顿,柳叶又道:“那天我们观看杨芳兰受刑时,柳式说的话便很不对劲,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提醒文景你。”
听他这么一说,柳婧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柳婧才哑着声音轻轻地说道:“他是真愚蠢,被人一骇,便以为杀了我不但能出牢,还能得到荣华富贵。这人,竟愚蠢到分不清亲疏。”
说到这里,柳婧突然有点意兴索然,她怔怔地望了前方一会,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柳叶抬起头来,他担忧地看了一眼柳婧后,低头道:“是。”佝着腰退了下去。
就在柳叶退下不久,柳婧召来隶属于自己的护卫,低声交待了些什么后,便放出了几只飞鸽……
第二百六十二章 离开
与此同时,柳婧放出的那些对徐山和徐元帅不利的谣言,也在洛阳大街小巷悄然流传,而且越演越烈,其背后,分明有人怂恿的痕迹。徐山一个死了的人,都有人如此编排,一时之间,无数人都想到了徐山背后的徐元帅,暗暗思索着:是不是徐元帅做了什么事,所以,有位高者要借他不肖子的名头对他动手?
这种说法一出,便是徐元帅府中也有人响应,到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怀疑起柳婧。因为,徐山已死,徐元帅也不再对她下手了,她实在没有做这些事的动机。
这个谣言,以及沈右及沈氏一族的背后动作,一时之间,关于邓太后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的传言,又开始在朝野间被人提起,越来越多的儒生们发出诳言,说是太后乾纲独断,导致疫疾之害一年重过一年,这是苍天不许……
在种种谣言充斥洛阳,天子之都渐渐不再那么一派安详时,柳婧接到一封飞鸽传书。
看到那书,柳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便下起了大雨,直过了一个时辰这场暴雨才得以止息,望着外面雨过天晴的天空,地五大步走来,来到一个厢房门外后,他清了清嗓子,轻快地唤道:“夫人,郎君回来了!”
厢房里,安静如初。
地五一怔,他蹙起眉头想道:难不成为了前几天的事,夫人还在迁怒?想了想后,他提高声音再次叫道:“夫人,郎君回来了!”
可厢房里,却依旧没有回声。
吱呀一声,地五推开了房门。
房门大开时,一阵风吹了进去,那风吹起了层层纱幔,卷起了满室清香,也把那空空落落的一室冷清,呈现在地五眼前。
地五呆了呆后,脸色一变,声音一提急喝道:“来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转头看向身后的婢仆和护卫们,地五一脸凝重地问道:“夫人呢?”
“夫人不是在房里吗?”
地五脸一沉,冷声说道:“夫人在房里?谁说夫人在房里?”
众人面面相觑中,地五声音陡然一提,厉声喝道:“所有人出动,每一个角落都要找遍!”
“是。”“是是。”一阵慌乱的应答声中,地五回头看着那被风吹过的纱幔,蹙眉想道:昨晚上只有那沈右来过,便是临睡时夫人明明还在,难道,是那个时候出了错?
接下来,地五等人在搜寻中过了一个时辰,直到邓九郎地到来……
邓母坐在荷香亭中,她慢慢品着香茗,那雍容的眉眼,这一刻充满了温润和自得。
远远看到邓母,一个做女官打扮的妇人慢步前来,她走到邓母身前后,朝着她盈盈一福,恭敬地说道:“黎枝请母夫人圣安。”
邓太后治下极严,便是身为她的母亲,被人这样恭侯着称呼的时候也不多,邓母露出一个雍容慈祥地笑容后,高兴地说道:“是阿枝啊?来来,坐我这儿。”
在黎枝连声道谢并坐下后,邓母眉开眼笑地高声唤道:“来人,给阿枝上我最喜欢的月崖茶。”
黎枝见状,不由恭敬地笑道:“母夫人今儿似是甚为高兴?”
邓母眉眼舒展,悠然地说道:“刚赶走了一个大麻烦,这不就高兴了?”转眼她问道:“太后什么时候能回洛阳?”
“回母夫人的话,约是十天以后。”
邓母点了点头,她吩咐道:“你跟太后说,长安甚好,不需急着归来。”说罢,她上下打量着黎枝,展眉笑道:“阿枝今岁多大了?可有二十?”
“回圣夫人,已有十九了。”
“十九啊?不错不错,比那妇人年岁还要小一点。”邓母温和地问道:“阿枝年岁不小,可有想过许人?你觉得九郎如何?”
几乎是邓母这话一出,黎枝便俏脸一红,她低着头扭着衣角,半晌不语的。
邓母见状,不由打趣道:“你这孩子,怎么羞成这样了?不知太后可有跟你透底?我家九郎啊,他的妻位是会悬着的,不过这悬着也有悬着的好处,日后只要做得好,未必不能当家作主。”
说到这里,见到黎枝俏脸更红了,邓母莞尔一笑,“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可羞的?你啊还真是傻孩子。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对九郎印象如何?”
黎枝红着脸低下头,原本干练明朗的少女,这时楞是多了几分羞赧,她低着头半晌,吭哧说道:“九郎甚好。”
“甚好就好,甚好就好!阿枝啊,你也是知道九郎的事的,他现在被那个妇人迷了心智,颇有点倒行逆施,不过呢,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谁没有个年少糊涂的时候?这男人嘛,过着过着就成熟了,也过明白了。至于阿枝你这个孩子,我从小便看着好,聪明又俊俏,最重要的是,知情达趣,记得你以前在太后面前行走时,九郎好些年都以为你是少年郎,还要与你称兄道弟呢。现在呢,那妇人也走了,九郎那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看你这阵子就多与他接触接触,要是让他喜欢上了,我让太后给你正名,要是能怀有孩儿,我立马让人开祠堂,把你们娘俩的名字登记上,如何?”
在邓母言辞侃侃地提到‘娘俩’时,黎枝一张俏脸,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她在邓母温声询问中,羞涩地点了点头,小声地说道:“母夫人有吩咐,阿枝不敢辞也。”
“是你这孩子也不想辞吧?”邓母呵呵一笑,又道:“说起来,这么多孩子中,也就你这孩子无论哪方面都能与那妇人相媲美,枝儿啊,母亲把话放在这里,只要你能让九郎收了心,便是有朝一日让太后抬你为郡主,让你做个九郎的贵妾,也是应当之数!”
得了这句话,黎枝连忙退后一步,朝着邓母盈盈一福,羞喜地说道:“谢母大人!”就在刚才邓母说了,邓九郎的妻位应该会空悬着,既然如此,这个贵妾也就是妻了。以她的身份,如何不感恩戴德?
就在两人一个慈眉善目地笑着,一个羞喜地应着时,一阵脚步声急促地传了来。转眼间,一个仆人来到邓母身后,低声禀道:“夫人,九郎回来了。”
邓母眉头一挑,刚高兴地站起,转眼又慢慢坐下。
她点了点头,挥退那仆人,“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那仆人退下后,邓母轻叹一声,喃喃说道:“我这孩儿,自小开始我便看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地疼着,可不承想,他有了那妇人后,连与我这个母亲也生份了。现在听到他回来,我这心啊闹得狠,就怕他又冲着我这个当母亲的不知轻重地闹脾气!”
说到这里,邓母暗暗想道:九郎既然回来了,定然已经知道了那妇人发生的事,以他的性情,必定会去查个水露石出。不过不管他怎么查,这事本与绥儿无关,也就查不到绥儿身上去。恩,他查也好,查清了,也就知道那妇人任性了,居然就为了这么个事,都等不到他回来,就不管不顾地要跑要逃的,可见那心根本就没在擎儿身上!
不过这样才好,这样更好,擎儿越是失望,也就忘得越快。想他以前放不下那妇人,不过是没得到,现在人也得到了,玩也玩得差不多了,也是该收心了……
柳婧确实是连夜离开的。
徐元帅因独生子之死,对柳婧自是恼火得紧,虽然在这个时候,他不想树立柳婧这个敌人了,可让她离开这里还是挺乐意的,沈右也是。于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柳婧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银甲卫地视线,出现在洛河之中。
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的河流,戴着斗笠的柳婧慢慢回过头去。
此时,九郎应该回到洛阳了吧?
真是对不起,九郎,又与你不告而别了……
她真不好,连见他一面,指责他对自己照顾不周的勇气也没有,便再次逃离……
可她也是没办法了,洛阳城是邓太后的地盘,这里能人无数,权贵无数,邓九郎便有通天之能,也护不住一个完全被排斥的自己。再说,不过是拆散一对小情人罢了,有的是聪明人,有的是聪明法子,他们可以用这种类似的诛心刀子慢慢来磨,直到磨得有一天柳婧对邓九郎完全失去了信心,磨得邓九郎对她完全失去了耐心……
只要不是邓太后亲自出手,她就永远留在回旋余地,而柳婧,就不得不在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中,反过来逼迫邓九郎,最后让他疲于奔命,郁郁寡欢。
她是想在他身边,可是这样勉强,这样风雨无数疲于奔命,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或许政治上的事,就应该用政治手段来解决!对邓太后那样的人来说,要让她退让,装可怜,妥协退让,小打小闹地与她抗争都没有用,唯一的办法,便是与她分庭抗争,让她感觉到威胁,并为了解脱这个威胁,不得不学会让步,学会和亲手段!
是的,和亲手段!她要让邓太后为了她的江山,甘愿把她心爱的弟弟亲手送到她的手中!
第二百六十三章 邓九郎归来
邓九郎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站在白衣楼里。
出乎地五意料的是,面对着自己的禀奏,邓九郎那张沾满了风尘,显出几分黑瘦的脸,在最开始地凝住和一阵沉默后,却没有向他发火。
他不但没有发火,而且还没有多余的表情,定定地看着地五,邓九郎说道:“所以,她是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是!”
“她也知道我马上就会回来?”
“是!”
邓九郎突然一笑,笑过之后,他轻柔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刚才说过太后还没有回宫?”
“是!”
“真有意思。”邓九郎又是一笑,他慢慢说道:“把人手交给我,我自己亲自去弄清这件事!”
“是!”
看到自家郎君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一个邓府闻迅赶来的管事亦步亦趋地跟上,小声提醒道:“郎君,老夫人一直担心着你呢,现在都回来了,不去拜见?”
听到管事的问话,邓九郎居然又是一笑,他说道:“恩,这个不忙,怎么着,我也得把事情调查清了才好说话。”却是一副连自己母亲也怀疑上的样子。
那管事有心想说他不孝,但一见左右的银甲卫都是小心翼翼,便又闭了嘴。
半个时辰不到,邓母便知道儿子过门而不入,她也只是笑了笑,便神色不动地继续与黎枝说着话。
邓九郎这一次调查,竟是连地五也不完全相信,他调用自己暗里暗里的人脉,仔仔细细地查了三天后,才下令终止了这次调查。
看着站在白衣楼上,负着手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出神的郎君,乾三蹬蹬蹬地走了过来,他来到邓九郎身后,也朝下面伸头瞅了一眼后,叫道:“郎君,你看什么嘞?”转眼他又哇哇叫道:“郎君,事情都已调查清楚了,既然与太后无关,你也就别与自个家人生气了。还有,那吴错儿已经拿下,郎君你要不要再审一审?”
临风而立的邓九郎,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没有必要了。”顿了顿,他又笑道:“拿下吴错儿又怎么样?太后高高在上,只要她一天不喜,便永远有人替她强出头,这些出头的人还个个能得很!”
乾三不想听这个,他着急叫道:“这事你们姐弟再好好商量一下就是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寻回夫人。郎君你这性子就这样不好,明明心里火得很,却越来越闷了!”
听到乾三这话,邓九郎又是一笑,他低沉地说道:“没有必要了!”
“什么?郎君你说什么?”乾三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邓九郎,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耳朵。
邓九郎却没有解释的心思,他命令道:“给我上一封奏折,便是知道西南诸夷频频闹事后,我愿为乾庭分忧,自愿前去镇压!”在乾三瞪大的眼睛中,邓九郎又说道:“上了奏折,你们就收拾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去西南!”
这不是他家郎君!
他家郎君遇到事,从来都是越拙越勇,从来不会这样转身离去!
明明现在派人的话,还能找到那妇人,不管怎么样,她离去经过沈右的手,有的是蛛丝马迹!
就在乾三瞪目结舌抓头搔耳想着怎么劝他时,邓九郎却是衣袖一甩,大步走了下去。
同样,邓九郎要去西南平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邓母耳中。
听到这个消息,这个雍容华贵,志得意满的贵妇人,不知为什么心头一凉,一屁股坐在榻上半天都不动了。
看到她这样,这两天一直呆在邓母身边的黎枝小心地凑上前,轻声安慰道:“母大人何必忧烦?九哥这奏折还没有经过太后同意呢,等太后回来后,一纸诏令把他叫回就是了。”
邓母摇了摇头,她疲倦地说道:“那西南之地,瘴厉闷热,自古以来便是险地,每次都只能派一些贬谪的官员才过去。擎儿上次去那里时,是为了稳固太后的地位,他那次去后,我这颗心总是吊着的,梦里都哭醒过好几回。”
邓母闭上眼睛,难受地说道:“后来太后说让他去西南,都只是唬唬他,我听到后还心里不快了很久,可现在,我的儿子连我的面也不见,就准备去那苦难之地了……我这个儿子我,自小便疼着宠着,他也从小聪明,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我原以为,这次让那个柳氏不告而别,他会伤心失望,会好好地思量娶那个妇人应不应该。可他倒好,不过走了一个女人,竟然就把自己送到西南之地去受苦。”
邓母的声音中,既是失望又是忧烦痛苦,黎枝小心地看着她,并不敢答话。
又过了一会,邓母的声音突然狠了起来,“擎儿要是想让这一招逼得我们接纳那个妇人,简直是白日做梦!枝儿!”
“母大人,我在呢!”
“明天你就去接触九郎,无论用什么办法,你要让九郎喜欢上你!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马上让你的家族升上一级!”这样的承诺,可以让任何一个人以性命相博!
当下,黎枝温柔地应道:“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邓九郎便忙碌起来,他亲手杀了吴错儿!
当吴错儿血淋淋的脑袋被扔进吴氏的大门时,一城轰动!
吴佼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城外,陡然得知,她尖叫一声后晕厥在地。
几个同伴连忙把她掐醒,对上一睁开眼便泪流不止的吴佼,一个小姑低声安慰道:“阿佼,别伤心了,你姑姑既然死了,这件事也就算了结了。不然的话,光是徐元帅的报复你们家也受不了。”
吴佼摇着头,她不停地摇着头,她泪水横飞地哽咽道:“不是不是,你们不了解邓九郎,他不会就止罢休的,他也不会让徐元帅动手,他还会出手的,他一定还会出手,他要杀鸡儆猴啊!”
果然,一切都被吴佼说中了。
中午不到,邓九郎便当着众臣,列举了吴氏一族犯下的三十大错,这三十大错中,桩桩件件有罪证有人证,光是死在这一族人手中的无辜庶民和婢仆,便有四十三个之多,而且这些都是铁证如山!
借着这些任何一个大家族都犯过的罪孽,邓九郎不等太后回来,便逼迫各位主政大臣给吴氏一族定了罪。
于是下午时分,吴佼便得到消息,他们一族因罪孽深重,为国法所不容,全部被剥夺家产,男的入狱女的充为官伎!
她竟是一夕之间,就由一个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官伎!
她爱了慕了这么多年,一心一意想嫁的良人,竟为了另一个女人,亲手毁了她的家族,毁了她的人生!
她恨啊!她真的好恨!
一直没有回府,躲在一处酒楼的吴佼,亲眼看着邓九郎带着银甲卫冲入了自己家中,亲眼看到他策着马,前呼后仰地走出来!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男人,吴佼一袭缟素,她低低地哽咽了几声后,转向身后的一个黑瘦汉子,“他就要过来了!”
那汉子虽是杀人如麻,这一切也不由手软,他看向吴佼,忍不住说道:“小姑子,要杀一个人多的是办法,你这样同归于尽实是没有必要。”
“不,有必要!”吴佼哽咽道:“我要他死在我的手里!”转眼她又说道:“难道你不愿意?不要忘记了那五百两黄金!”
那黑瘦汉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执意找死,那我自是无话可说!”
在两人说着话时,策着马的邓九郎,在众银甲卫地簇拥下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这时,那黑瘦汉子盯了一眼邓九郎,突然又道:“小姑子,其实你为这样男人去死,真是太没必要了,你看到他身后的那个穿黄衫的少年没有?那是个女娃呢,啧啧啧,出门办案的时候还带女娃,这个邓九郎当真是个多情之人啊。”
到了这个地步,吴佼哪有心思在意邓九郎身边跟着什么女人?她瞟也不瞟一眼,只是凄苦怨毒地等着那个身影,等着他一步一步策马过来!
就在邓九郎的队伍来到了酒楼下时,吴佼凄然地喝道:“动手吧!”
“是!”那黑瘦汉子马上应了,他手一伸,一把提着吴佼,把她的人当成兵器,在空中抡了半个圈后,黑瘦汉子突然暴喝一声,把吴佼一扔,朝着邓九郎重重地砸去!
这个江湖上著名的高手,竟是以吴佼做为暗器,以她自身的重量加上他的力道,“叭”的一声砸向了邓九郎!
这一下来势极猛,邓九郎堪堪抬头,一阵巨风夹杂着一个巨物便向他重重压来。他也是血山中走出来的人,这一砸之威,几乎是瞬时之间便令得邓九郎骇住了,他毫不犹豫地相信,只要给砸个正着,别说是他,便是他胯下的马也会被打成肉酱!
大惊之下,他尖啸一声急速飘出马背,与此同时,他铮地一声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刺向那个巨物!
佩剑划拉一声,便刺中了那个巨物,在一个属于女子的痛哼声中,无数鲜血哗啦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巨物砸下,鲜血四洒时,一侧的地五最先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把那鲜血当成了暗箭,以闪电般的迅速脱下外袍,把那袍服朝着空中嗖嗖一卷,兜住了那四溅而来的鲜血后,整个人凌空飞起,重重击向那巨物!
可这个时候,那巨物已以千斤之力砸向了邓九郎,地五的攻击,根本来不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关注着邓九郎,因为女子的心思细,最先听到吴佼那一声喝令的黎枝,奋不顾身地朝着跳下马背的邓九郎重重一扑,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吴佼的尸身已扑地一声如泰山般压了下来,她的重量加上那黑瘦汉子的巨力,足有上千斤的份量先是砸在了邓九郎的坐骑上,在令得那坐骑惨嘶一声,迅速地垮在地上,肚腹压成扁扁一堆后,吴佼的一脚,撞在了黎枝的腹上,令得伏在邓九郎身上的她,猛然喷出了几口鲜血!
第二百六十四章 示意
四周早就乱成了一团,就在邓九郎从地上爬起时,嗖嗖嗖,无数银甲卫冲了过来。无数的叫嚷声脚步声和惊魂不安的议论声四面而起!
众银甲卫一扑而上,在见到自家郎君安然无恙后,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倒在地上,正口喷鲜血,显然伤得很是不轻的黎枝。
在银甲卫们看去时,邓九郎也是一脸的复杂表情,他看着黎枝一会,伸出手把她抱了起来,沉声命令道:“快叫太医!”
“是!”
犹豫了一会,他把黎枝交给一个银甲卫,交待道:“她伤得很重,怕是耽误不得,马上送她前去看大夫。”
“是!”
在那个银甲卫抱着黎枝,飞身上马急急离开后,邓九郎回过头来,寒着一张脸喝道:“彻查此事!”
他目光扫向被砸成了肉饼的吴佼尸身和自己的坐骑,正要说话,地五惊惶的声音传了来,“郎君,你快看我那件外袍!”
邓九郎和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
这一看,他们对上了因浸过吴佼的鲜血,而冒出一股股黑烟,凡是鲜血染过的地方,便烂成了灰的外袍,惊怕得一个个白了脸!
地五看向吴佼的尸身,白着脸唏嘘道:“真是最毒妇人心,为了杀死郎君,她竟是在自己体内也用了毒。”看这毒的烈性,当时要不是自己手快,郎君只要沾上一点,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邓九郎也青了脸,他沉声命令道:“封锁城门,立刻找到那行凶之人!”
“是!”
“黎枝救了我一命,我们去看看她!”
“是!”
邓九郎晚到一步,当他赶到安置黎枝的邓府时,正好看到宫中的李太医摇着头走出来。当下他连忙走近,低声问道:“李太医,她伤得怎么样?”
那李太医连连摇头,他把邓九郎拉到一侧,沉吟了一会后,轻声说道:“邓家郎君,里面这个小姑呢,伤势虽重,肚腹内脏也有震动,可要是精心治疗细心照顾,倒没有性命之忧。”
在邓九郎松了一口气后,李太医低声又道:“就是那一脚,给踢中了她的胞宫,令是这小姑子的胞宫碎裂,老夫无能,看她这样子,只怕以后是孕育不了孩子了……”
这话一出,邓九郎凝在了当地。
见他低着头沉思不再说话,李太医朝着邓九郎行了一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直到李太医走得远了,邓九郎才走入房中。
榻上,面如金纸的黎枝正在昏暗,她的小巧的唇角,还残余着一丝血痕,望着她苍白的脸,以及放在锦被上那苍白的手,邓九郎的眉头越结越紧。
直过了一会,他才转身离去。
就在邓九郎离去后,本来应该昏暗中的黎枝,缓缓睁开了眼。
因黎枝救的是当今太后的亲弟,是权倾一时的邓九郎,一时之间,不停的有人前来探望。
邓母前来探望时,已到了傍晚,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已离开得差不多了。
挥手让众人留在外面,邓母雍容地走到了房中。
她来到黎枝的榻旁后,缓缓坐下,这才唤道:“枝儿,枝儿……”
黎枝本来睡得浅,听到她的叫唤慢慢睁开眼来。一见是邓母,她便想要爬起来行礼。
邓母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在让黎枝重新躺下后,邓母怜爱地看着她,慈祥地说道:“孩子,你今天做得很好,我在这里替九郎谢过你了!”
黎枝羞红着脸轻声说道:“这是阿枝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你这孩子这一次,可做得太好了。”邓母显得很高兴,她笑吟吟地说道:“听说,今天九郎来看了你三次?”
黎枝闻言,越发羞红了脸。
这时,邓母凑近了她,轻轻说道:“今儿给你看脉的是李太医,我让他当着九郎的面前,说你替九郎挡下的那一脚,给踢中了胞宫,以后无法孕育了。”
……
与此同时,柳婧已离开了洛阳境,进入豫州。
她原本是想要直接去封地的,可前来迎接的张景说,不管他用了什么办法,柳氏一族都不愿意随他前去封地,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带着这些人在豫州封县暂住着,等着柳婧回来劝服他们。
柳婧还一直以为,张景已带着他们离开豫州了,没有想到他们还在这里逗留。逗留在这里,简直是只有邓太后一句话,柳氏一族就可以全军覆灭。要不是安置他们的是老成执重的张景,不然以柳氏那些子弟的德性,柳婧真要担心了。
在听过张景的述说后,柳婧按着心中的不耐,与他一起朝着封县进发。
封县位于豫州的边境处,与荆州接壤,柳婧一行人日夜歉行,赶来时也是过了大半个月。
几乎是柳婧的马车一到封县,便远远看到吴叔他们在那里翘首以待,望着那一张张亲切又苍老的面容,柳婧不觉红了眼眶。
她连忙在人群中继续寻找。不一会,她在吴叔他们后面五十步处的一辆马车中,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消瘦很多了,原本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这时刻眉头暗蹙,忧郁的双眼中虽然尽是期待和思念,却也忧郁更甚。
柳婧心头一酸,连忙喝叫着马车停下,在吴叔等人惊喜地望来时,大步迎了过去。
吴叔等老仆急急地跑向柳婧,待要行礼,嘴却在一张之下给僵住:他们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了!柳婧心头更是不好过,她连忙一一扶起他们,哽咽着说道:“我还是阿婧,我还是文景,叔,我还是阿婧,呜……”
听到女儿的哭声,柳父终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把这个当成珍宝捧在手心多年的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紧紧搂着她,搂着啕啕大哭的女儿,柳父一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哽咽地说道:“孩子孩子,别哭了,别哭了……”叫着女儿别哭,他却在悄悄拭泪。
这时,张景走了过来,他朝着柳父行了一礼后,凑近柳婧低声说道:“公主,别哭了,再哭下去就惊动他人了!”
他这话一出,柳婧立马止住了哽咽,她拭了拭眼睛,紧紧揪着父亲的衣袖,“我要与父亲一道坐车。”
“好好,一道坐车一道坐车。”在柳父哄着女儿上了马车不久,张景又听到了柳婧的呜咽声。
就这样,在柳婧一边呜咽一边述说中,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在封县的住处。
一入府中,看到母亲和妹妹,柳婧又是一阵呜咽,一家人抱头痛哭后,柳婧继续把自己别后的事说了一遍,以及怎么成为公主的事又说了道。
她又是哭又是说的弄了二个时辰,整个了也疲惫了,在洗浴之后,便被柳母扶着入了寝房。
回到寝房,柳婧虽是累极却没有半点睡意,她重新换过一袭衣裳后走了出来,看到站在月色庭院中的张景,低声问道:“我那些伯父都在封县?”
“是的,都在。”张景转头看向他,深深一礼后,极为愧疚地说道:“属下无能,实是劝他们不得。”
柳婧蹙眉说道:“明知我已回来,他们连人影也不见一个,看来一个个对我怨气极大。这样的情况下,你劝不动也是正常。”
说实在的,柳婧没有想到柳氏族人竟会对自己这么大的意见。竟是明知道自己到了,却连一个人也没有出现!
当下,她说道:“你也去休息吧,想来我明天是能见到他们的。”
第二天,柳婧果然见到了这些族人,她几乎是刚刚跨入柳父的院落,便对上了这一院子的族人。
对上柳婧,一院落的人都没有说话。
便是一向话多喜欢作主的三伯父柳行风,也耸拉着一张脸,无精打采着。
柳婧看了他们一眼后,上前向几位伯父行过礼,见她还愿意前来行礼,众亲人目光复杂起来。而柳婧认真地说道:“几位伯父,父亲大人,孩儿是陛下亲封的和乐公主,陛下在过逝前,曾经拟了一份诏书,并给了女儿一份封地,那封地位于交州……”
她还没有说完,三伯父柳行风便打断道:“交州南越郡是吧?阿婧,你知不知道交州是什么地方?南越郡又是什么地方?”他站了起来,严肃着一张脸说道:“那是百越之地,是出了名的瘴厉之地!自古以来,只有待罪之臣才会被贬到那里去!阿婧,你确定你那皇兄真是对你宠爱有加?”
这一次,柳行风的声音一落,张景从柳婧身后走了出来,他朝着柳行风施了一礼后,恭敬地说道:“伯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和乐公主这块封地,虽是位于交州瘴厉之地,可当初陛下划分封地时,给了公主殿下多于常人十倍的封地!”
他刚说到这里,柳行风便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十倍之地又怎么样?十倍之地,那里就是岭南了?就没有瘴厉了?”
见他语气极硬,柳婧蹙起了眉,她与张景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待要说话,突然的,一个骄作的女子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柳婧,你还没有说一说,你是怎么拖累死柳成,杀死柳式的!”话音一落,做妇人打扮的柳敏扶着肥胖的七伯母,后面跟着脸色复杂的七伯父,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补偿
那七伯母眼泡中都是泪水,一见到柳婧,她便恨得浑身哆嗦,在柳敏扶着坐下后,她尖着声音指着柳婧叫道:“柳婧,你柳式哥哥是怎么死的,我们一直没有听明白,现在很好,一家人都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把你怎么杀死你堂兄的事亲口说一遍!”
且不说柳式不是死在自己手里,便是真死在自己手里,柳婧也无愧得很。当下她嘴一张,把那晚之事细细地说了一遍。至于柳成的死,毕竟与柳婧离得太远,坐在一侧的柳成的父母都低着头,也没有人附合七伯母,更没有对柳婧使什么脸色,所以她便没有提及柳成。
岂料,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七伯母便一屁股滑坐在地,她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捶天捶地嚎啕大哭道:“你这杀千刀的柳婧!你这杀千刀的啊!我儿柳式一直好好的,怎么一与你相认,就又是坐牢又是被人杀了?明明你是个惹祸精,明明是你害了我的式啊。我的式儿啊,你好命苦啊——”
七伯母哭着哭着,恨从中来,她竟是从地上一蹭而起,肥胖的身子朝着柳婧重重扑来!
就在柳婧急急后退,张景上前一步护住她时,柳敏上前扶住了自己母亲。她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袖,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令得七伯母安静下来后,柳敏转头看向柳婧,一脸的痛恨和厌恶地嚷道:“柳婧,你害死了我哥哥的事,我们一家虽是痛苦难当,却也知道奈何你不得!你要是识相的话,就给个五千万把两黄金,你放心,收了黄金之后,我们一家就与你恩断义绝,以后,你就算在你那封地上过得睡金穿银,我们也绝不眼红,绝不再说半个字!”
原来如此!
就在张景上前,准备说不用他们提出,柳婧早就在这方面有所安排时,柳婧突然挥了挥手。
在示意张景退下后,柳婧冷着一张脸转向柳行风,一字一句地问道:“三伯父,依你看来,我应不应该对柳式的死负责?”
柳行风在这一家威望极高,他看来时,连七伯母的啜泣声也小了许多。
看着老七一家,又看了一眼柳婧,柳行风轻叹一声,徐徐说道:“老七啊,阿式这事怪不得婧儿啊,”在七伯母陡然加大的嚎哭声中,柳行风双眼一瞪,提高着声音沉沉地说道:“任何一个家族,碰到式儿这种出卖族人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这一次,他才说完,柳敏便尖声叫道:“她柳婧又不是咱柳府的人,哥哥出卖她算什么出卖族人?”
现在又不承认柳婧是族人了!
张景一下沉了脸,在柳敏声音落下后,他冷着脸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公主殿下不念旧情的话,光是柳式谋杀公主的罪名,就够柳氏一族受到诛连的了,特别是柳敏你们这些家人,打入大牢,判个斩立决,都是公主行事仁慈宽厚!”
张景这话一出,七伯母一家彻底目瞪口呆,在一阵安静过后,七伯母再次朝着地上一跪,肥掌捶得地面砰砰作响,张着大嘴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可怜的式儿啊,我苦命的式儿啊人,你给亲人害了性命不说,那害你的人还死不认罪,连给点金子安置你的家人都不愿意……”
在七伯母啕啕大哭中,柳婧一直冷着脸,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当她的目光瞟过七伯父时,这个老人只是专心地看着自己妻女,对她的目光理也不理。
也是,柳式毕竟是因她而死,七伯父恨她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柳婧冷喝道:“闭嘴——”
在喝止住七伯母后,她沉着一张脸,冷冰冰地说道:“说吧,你们要本宫拿出多少钱就愿意罢休!”
她明明可以一分不拿,还是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另外几个伯父伯母都转头看来,目光中,在不知不觉中有点温暖:这个孩子不管怎么说,还是把自己当成姓柳啊。
柳婧的话音一落,柳敏大喜,她连忙叫道:“三千两!”一眼瞟到三伯父柳行风脸上的怒色,她又期期诶诶地改了口,“二千两,你拿二千两,我们就不再追问此事。”
柳婧冷笑一声,她转向七伯母,“她可以做主?”
七伯母连忙点头,叫道:“可以的可以的!”儿子死了的事,经过这么久,她其实也想通了。再加上柳式那个人并不是个多恋家的,他因为柳树的缘故赚了不少钱,可一钱也没有寄回家过,七伯父一家现在还是没什么家当,在七伯母一家人的眼中,二千两黄金已是巨大的数目了。
柳婧瞟了这一家人一眼,冷冷地说道:“柳式谋杀于我,我不追求他的过错,便已是宽容了,更何况,他是在谋杀我的时候,被人家将军给处死的……如今,你们要借着这亲戚情份逼我拿钱,我看在父母的份上,给你们便是。”在柳敏一喜中,柳婧淡淡地说道:“二千两黄金是没有的,张景,给他们一千两黄金!”
“是!”
在张景的朗应声中,柳敏眉开眼笑的,她乐颠颠地想道:果不愧是当了公主的人,出手就是大方!
转眼她又寻思起来:这一千两黄金,我得弄一半到手才行,可不能全给了两个老的!
就在柳敏心思浮动时,张景已拿出一千两黄金放到了他们面前。
就在柳敏伸手要拿时,柳婧突然说道:“且慢!”在柳敏一家人紧张地注目中,柳婧冷冷地说道:“你们刚才不是说,拿了这些金便与我再无干系吗?张景,你把这句话写上,恩,便这样写,拿了这些金后,他们便脱离了柳氏一族,与柳氏族人和我父亲,再无干系!”
这个条件,就有点苛刻了。就在七伯父咳嗽一声,七伯母尖声叫道:“你说什么?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做咱们家的主?”
这一下,柳婧又是外人了!
当下,柳婧笑了笑,她温和地说道:“不写也行的,张景,把这些黄金收起来吧……”
她这一说,这一笑,七伯母噪动起来,她看着那一大堆的黄金,想着从此以后的富家日子,不由叫道:“我,我写!”
在众族人齐刷刷看去时,七伯母转头盯向自家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什么话也不要说后,转向柳婧叫道:“我们写。”
“很好!”柳婧的脸又冷了起来,她命令道:“张景,写好之后让这三个人画押签字,一式三份,一份留在三伯父那里,一份给他们自己,一份你收着!”
“好的公主。”张景刷刷两下写了三份后,大步走到这三人面前。
看到七伯母母女毫不犹豫地画了押签了字后,连七伯父也犹豫着准备画押,一侧的三伯父倦怠地说道:“老七,你可要想好了。”
七伯父一哆嗦,可他还来不及犹豫,七伯母便捅了捅他,低声急说道:“你这杀千刀的,难道还准备不要这一千两黄金,赶着去与你的杀子仇人相亲相爱不成?”
她的话,压去了七伯父最后一丝犹豫,当下他低着头,默不吭声地把押画了。
这押一画,三伯父气得涨红了脸,另外几个伯父都是一脸气恨,柳父更是怒形于色。
在柳敏和柳母急急抬起那一千两黄金,急急地闹着要离开时,柳婧挥了挥手,让这一家三口离开。
柳敏一行人堪堪走出花园,便听到身后的柳婧诚恳的朝着几个老人说道:“几位伯父,孩儿还是想请你们前往交州,交州之地虽然多瘴气,只是我的人早就请了良医一并同去,也准备了足够份量的解药。还有三伯父,那南越郡是阿婧的封地,也就是说,在那块地方,阿婧就是王,就是主,你们呆在我柳婧的地盘上,不说别的,一家分上一千亩田地,那是可以的。”
几乎是柳婧‘一家分上一千亩田地’时,七伯母便是一僵,一旁的柳敏,也怎么提不了步。
这时,柳婧还在说道:“还有三伯父你,婧儿刚开公主府,正是需要官员的时候,伯父你经验老到,有很多地方会用到……”柳行风正是一个官迷,他犹豫来犹豫去,除了舍不得中原的富饶外,还舍不得以前的官位,现在柳婧这一说,他立马也抬起了头。
柳婧继续看向另外几个伯父,“几位伯父,你们想想,到时一郡之地,偌大的公主府,处处都需要人手,不管是商,农,还是政事上,都需要大量的有才干之人,你们和几位堂兄堂弟,到了那里,也算是公主府的亲戚……”
就在一脚也走不动的柳敏听到这里,猛然吸了一下口水时,柳婧的声音继续传来,“而且,这还不是一时的好处,这是世世代代的好处,几位伯父,从此后,你们的子子孙孙,可都是富贵无极的人啊!”
在七伯父猛然一僵,慢慢回过头来时,柳婧正好扔下最后一个诱饵,“留在中原,你们不过是一介庶民,便是能当官,也只是个小官,可到了南越,你们可就是王公贵族了!还有,初到交州,未免开销巨大,因此婧儿已经决定,一到地方,便每位伯父家分五千两黄金做安家费……”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七伯父七伯母以及柳敏,在一阵哆嗦中扑通扑通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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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例行更新。
第二百六十六章 想得美
邓府这边。
邓母这话一落,黎枝怔忡地抬起头来,她错愕地看着邓母,一时之间都想不明白,邓母既然想让自己嫁给邓九郎,怎么又让太医说出这样的话?
在她的不解中,邓母慈爱地笑道:“你这孩子啊。我的儿子我可是最了解了,他自小便冷心冷肺,很少有上心的人和事,正常情况下,别说你只是替他挨了一脚,便是你为了他送了半条命,他也只会把你当成下属一样的感激,对你的亲人和你本人做些什么补偿,断断不会因为这些缘故把你纳进门。可现在你被‘伤了胞宫’就不一样了,他要不娶你,你这一生就是毁在他手中,他就是对不起你……”
听到这里,黎枝却依旧无法开怀,她忍不住急急说道:“可是,要是我跟了九郎,他日后总会知道,我胞宫还是好的。”
“真是个傻孩子!”邓母笑了起来,她淡淡地说道:“真等你嫁了他,我与太后难道不能给你求得良医治好这个伤啊?”在黎枝恍然大悟,忍不住眉开眼笑中,邓母微笑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逼着九郎负起这个责!所以我今天特意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要是九郎说起你的伤了,你千万不要说‘不关他的事,不想让他替你忧心’这种傻话。你千万记着,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任何人说起,你都缄口不语,不说不想嫁他,也不说想嫁他!剩下的事,我自会安排!”
这一边,七伯母和柳敏手软脚软地跪倒在地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千两黄金,刚才还让她们喜出望外的东西,这会怎么看来,怎么这么少得可怜!?
五千两黄金啊!便是一家三口平分,一人也能落到一千六七百两。一想到一千六七百两黄金,柳敏便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如果她有了那么多金,岂不是那个家里,什么都由她说得算?她要把那个怀了孕的小贱人打死,谁也不敢说二话?还要北郊有钱人住的院子,她可以买一栋放一栋,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五千两黄金,那是属于她们的五千两黄金啊!只怪那个贱人,话不早说出来,害得她们画了押签了字,白白损失掉这天大的财富!
不行,那是她们的,她们得拿回来!
一时之间,排山倒海的伤心和后悔令得母女俩脸孔都扭曲了。匆匆爬起后,母女俩颠颠地跑了回来。
只见七伯母冲到柳婧面前便是扑通一跪,在伸手抱向她的脚,却被柳婧跳开后,七伯母涎着一张笑脸,巴巴地说道:“那个婧儿啊,刚才是你伯母糊涂了,你看这个,咱们把那纸都撕了,伯母再对天立誓,以后再也不提你杀了你堂兄的事,我还是把你当做亲人,还是你的亲伯母……”
她刚说到这里,柳婧便是脸一冷,她嘲讽地看着母女俩,突然头一抬,对着柳行风唤道:“三伯父,你是柳氏族长,对于她这话,可有什么建议?”
七伯母也罢,柳敏也罢,都没有想到柳婧一转身便问柳行风。
这让她们很有点开心,倒不是开心柳行风会更加宽容,而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表明柳婧还是期待她们能够原谅她的?
柳行风也是一楞,在柳婧点名时,他抬起头来朝柳婧打量了一会。
看了两眼后,他心中格登一下,想道:阿婧说过我到了南越后,会付于重担,难道她现在这样就是考验?
想来以柳氏子弟的不肖,以后类似的事还有很多,柳婧想看看自己怎么决事,也是应当之数。
想到这里,柳行风拉下了脸,再说,他本来也对这母女俩的无耻很有点恼怒,便沉怒地喝道:“你们自己画的押,可字还热着呢,怎么,想反悔了?”
七伯母对他还是有点惧的,闻言瑟缩了一下,柳敏则要泼辣得多,她扯着嗓子叫道:“五伯父,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过做了一点错事,你干嘛不依不饶的?”
他不依不饶?
柳行风气得脸都青了,他转向七伯父,冷着脸问道:“你女儿的话你听到了?你也是这样想的?”
七伯父看了妻女一眼,慢慢低下头来,在柳行风等人暗暗想道:他还是有点廉耻时,七伯父膝一曲,对着众人跪了下来。
他虽还是一声不吭,可这一跪却是意思分明了。
当下,柳行风大怒,可就在他要开口时,二伯母在一侧小声的嘀咕道:“这么大的事,老七也管得太苛了!”那可是多少人十辈子也盼不到的几千两黄金啊,白得白不得,老七也真是的!居然去帮外人来阻自己人财路,
她的话音一落,便看到柳婧转头看来。对上柳婧的眼神,坐在二伯母旁的儿女,连忙扯着母亲的手,一副生怕柳婧迁怒的样子。刚才柳婧许给的好处,实在太多太诱人了,他们可不想让母亲的胡言乱语坏了好事。
一侧,柳婧把所有亲人的表现都收入眼底后,转向张景低头说了几句,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对着柳行风又骂又嚎啕大哭的七伯母,以及不时尖叫几句,直把那五千两黄金当成自己的囊中物的柳敏,柳婧突然厌恶起来。
于厌恶中,她突然声音一提,喝道:“来人!”
几个护卫走了进来,“殿下?”
“把这几个刁民打将出去——”在柳婧一喝,众柳氏齐刷刷看来,在七伯母的哭嚎哑在了咽中时,柳婧黑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她走到七伯母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柳式杀我时,我是再三忍耐,才没有起报复之念!”她咬着牙,寒森森地说道:“拿着那一千两黄金,马上给我滚得远远的!要是再多说一句,你们就一钱也得不到!”
分别的这几年里,柳婧气势已然大变,这一怒之下,公主之威势不可挡,不由自主的,柳敏母女都相信了她的话,她们在打了一个寒颤后,哆嗦着跌后几步,却还是有点不死心。
柳婧眉头一挑间,众护卫同时抽了佩剑,这下剑光一亮,母女俩终于知道怕了,连忙抱起那黄金扶持着跑了出去。
目送着这一家跌跌撞撞地走出,柳婧转过头来。
她看着诸柳,沉吟了一会后慢慢说道:“我想了想,如果诸位伯父还是想留在中原,将不再勉强。”在众人脸色一变中,柳婧温声说道:“那五千两黄金,我还是能留给你们。”于是,众人大大地吁了一口气,重新眉开眼笑着。
在柳父恼怒的失望地看着他这些亲人时,柳婧抿着唇,淡淡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看柳氏一族还不堪重任。”说到这里,她转向柳父柳母,“父亲,母亲,你们还是跟我走吧。至于其他人,就由着你们自己决策。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什么人行为不端,做出违法我颁布的法令之事,那就休怪我和乐公主翻脸不认人了!还有,如果你们收了金选择留在这中原之地,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理会,大家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
她说这话时,着重盯了二伯母一眼。这样的亲戚,她已不想认了,事实上,要不是柳父就在这里,柳婧甚至一两黄金都不想拿出,只想就这样转身走人。
看到柳婧起身,看着张景等人跟在她身后浩浩荡荡地离去,柳行风突然老了几岁一样,他一屁股坐在榻上,疲惫地说道:“婧儿的话,我想了想也是如此,你们要是有想留下的,也可以留下,毕竟凭着那五千两黄金,在这中原之地也可以过得很好。”
在‘五千两黄金和中原之地’几个字一出口时,众柳氏都沉默起来。
而这些沉默中,只有柳婧的父母妹妹安静地坐着,事实上,在他们看来,当然是女儿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三天后,柳婧起程时,只带走了她的父母和妹妹以及三伯父柳行风一家人,剩下的柳氏诸人,都选择了拿五千两黄金留在这中原富饶平安之地。
……
邓九郎大步走到了病房中。
看着被婢女扶起,正慢慢喝着药的黎枝,他低声问道:“可好一些了?”
黎枝抬头,朝他展开一个苍白却爽利的笑容后,她点头道:“好些了。”说这话时,她眉头还因疼痛而皱成一团。
邓九郎在一侧榻上坐下。
他关注着黎枝,当婢女退下后,他突然说道:“把房门带上。”
“是。”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关上,邓九郎从一侧端过一碟糕点,温声问道:“要吃吗?”
“恩,”因为他这简单的问,黎枝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激动,她接过他递来的糕点,小心地咬了一角。
邓九郎显得有点沉吟。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阿枝。”
“恩。”
“我很抱歉!”邓九郎抬起头,满怀歉意地看着她,沉声说道:“你奋不顾身地相救于我,还伤了身子,可我不能娶你!”
黎枝曾经设想过邓九郎的重重态度,可她就是没有想到,他面对相救自己性命,再也不能孕育的女子,也能这么果断无情地说出‘我不能娶你’!
这人太无情了!
一时之间,根本不用鼓动情绪,黎枝的眼眶都变得通红通红。
她的唇瓣颤动着,眼眶中泪水滚滚,好几次,她都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转过头去,看着墙壁默默地垂着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