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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鱼     印菩提txt下载     印菩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太子被俘

    权衡利弊之后,李乾纲艰难的做出了决定,将大唐最靠近冰雪王国的三个行省一次xìng的割让给对方,将那原本要反戈一击的十万jīng兵拉拢过来坚定的支持大唐,使得本来岌岌可危的局势又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但这个举措也带来了很多连锁反应,最严重的就是云岭大公发表声明公开抗议,声称那三个行省本是祖宗留下的基业,任谁也没有那个资格将其拱手送给别人。李乾松义正词严的书面通知了冰雪王国的统帅滕云,声称那块土地是大唐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云岭方面并不承认大唐丧权辱国的协议,假如冰雪王国一意孤行非要强行占领的话,云岭不惜单方面与冰雪王国开战。

    冰雪王国的反应也很迅速,第一时间致信李乾纲,说这些是你们大唐内部的国事也是你李家的家事,我们不想搀和在里面,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把这些都解决了之后我们再谈判,在此之前冰雪王国将严格保持中立,三个月之后若不能解决的话那不惜兵戎相见。

    何林的反应同样强烈,理由很简单,他手下有三分之一的官兵都来自那三个行省,一旦被割让的话将对自己的军心士气造成沉重打击。不过反过来说,这些官兵就变成了冰雪王国的子民……也许对下一步与他们之间的合作还能带来些好处。

    蒙得里哥逃离战场之后并没有走远,绕了一个大圈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驻地。几个月的工程并没有白做,纵然营地内的守军不多,但也不是从外围可以轻易攻进来的。几支部队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平静的态势,静观大唐、冰雪王国与云岭之间的恩怨纠纷。

    大唐东南,一支从观众视线中消失许久的部队此刻正按着自己的战略规划一步一步的前进着,浑然不知大唐京城附近此刻的风云变幻。

    ……

    ……

    穆兰塔撩开额前被海风吹拂的乱发,面对着大海的一望无垠,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这位在草原上驰骋半生的汉子一直以为草原便是真正辽阔的存在,直到亲眼见到大海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联想到出兵大唐后的一次次失利,加纳多将军深刻的感悟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肺叶里充满了海风的咸涩与cháo湿之后,看着自己身后那些因离家多rì而疲惫不堪的士卒,穆兰塔下令继续前进。

    加纳多将军是真的怕了,连续遭到重创使其变成惊弓之鸟,根本不敢再向大唐的腹地进发。当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时候,穆兰塔便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全军沿海岸线南下。

    因为这个世界上海战很少,所以大唐漫长的海岸线上,基本上没有设防。而地理学得一般的穆兰塔并不知道,按照他的行军路线,很快就会离开大唐的国土,进入赞加联邦的地盘。他也不清楚,自己当时在河畔弃之不顾的手下,现在已经大半被蒙得里哥收留,重新又回到了大唐的京城之下。

    ……

    ……

    太子李载淳坚决要求离开赞加联邦,搞得随行的人员与赞加的长老们很是为难。最后在权衡之下双方达成了一致,太子出席盛大的欢送晚宴并致辞,讲稿由赞加联邦的长老会提供,充分体现出大唐与赞加亲密友好的睦邻关系。之后再由赞加联邦派卫队护送太子一行至国境线,太子先在大唐的边境小城驻扎。至于驻扎的时间,则视大唐国内的战事情况而定,并不排除重新出访赞加联邦的可能。这样既满足了李载淳的心愿,又可以在形势危急时随时撤回赞加联邦继续沟通两国间的感情,可谓一举两得。

    但无巧不成书的是,穆兰塔的行军路线与太子前进的方向恰好交叉了。

    不止是路线的交叉,时间也巧到了不差毫厘,本不想惹事的穆兰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前面的商队,而自己久未得到给养的士兵却不待主帅下令,早已经如狼似虎的扑向前去,电光火石之间便缴获了所有的战利品。

    确实是一支商队,之前蝙蝠、巴德和尼伯等人利用军队夹带大量商品获得巨额利润的睿智举措,给所有赞加的商人上了记忆深刻的一课。眼下又有了护送大唐太子的机会,于是无数的商品被载在大车上跟随着太子的使团一直前进,不止是加纳多人,就连赞加联邦自己,也不得不在史书上承认那确实是一支商队。

    而加纳多的敌军还在大唐京城之下,距此千里之遥,所以这支行进在本国与友邦之间的商队并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准备,甚至都没有聘请镖师和趟子手为自己保驾护航。

    开玩笑,有军队请镖师护镖的吗?

    商人遇到兵,自然就一哄而散,但他们速度显然远远不及穆兰塔的铁骑。并没有做任何无谓的抵抗,所有人马就全部缴械投降了,加纳多士兵们兴高采烈的将俘虏与战利品带到穆兰塔面前,供将军大人检阅。

    穆兰塔的眉头很不引人注意的稍微皱了一下,那些战利品对于他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只会拖累行军的速度,但俘虏中一个衣着华美的八*九岁孩子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所有的成年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时候,这个孩子却还在满不在乎的东张西望,神态淡定而从容。

    那孩子身着一件明黄sè的衣衫,对大唐人文文化稍有研究的人一望可知,那是皇家的专用颜sè。遗憾的穆兰塔的专业是打打杀杀,对社会类科学所知甚少,并没有做过这方面系统的研究,他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稳重得过分了。

    穆兰塔拿出了将军的威严,沉声问:“兀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载淳斜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并没有理会那粗暴无礼的问话,离他距离较近的大唐人和赞加人甚至还可以听到他那小鼻子里发出了低微而不屑的哼声。

    “喂,将军问你话呢。”一名亲兵走上前去,指着李载淳的鼻子说。

    “别这样,吓着了孩子。”穆兰塔制止了亲兵接下来的粗鲁行为,遥遥一指低头不语的李载淳说:“带上他,我们继续前进。”

    后来的历史学家对穆兰塔的这一举动众说纷纭,并没有形成一个主流的论调。有人认为无非是加纳多将军天良未泯,不想对这么小的孩子痛下杀手。但另一派却坚定的认为当时他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个重要人物,打算放在手里作为关键时候用以脱身的筹码。而至于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那只能去问已经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叶公穆兰塔本人了。

    总之,大唐太子李载淳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加纳多人的俘虏,而团中的其他人全部被穆兰塔当做普通商人大手一挥放掉了,甚至就连那价值不菲的战利品除了食物也都很大度的还给了他们。穆兰塔很奇怪为什么赞加的商队在出行时要随身携带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咸菜坛子更奇怪的是里面还没有咸菜,对他来说这东西当然没有用反而是沉重而脆弱的累赘。加纳多的骑兵挟持着大唐太子并没有多做停留就继续南下,进入了赞加联邦的国土。

    ……

    ……

    眼看着加纳多人绝尘而去,尚且在浑身发抖的程李一时间还不能接受面前的现实,双眼无神茫然无助的问道:“怎么办?”

    “先跟着他们吧,伺机而动,大不了太子死了我们陪葬就是。”萧季作为武将,关键时刻还是比较冷静的。

    于是大唐使团分成三队,程李、萧季二人骑上了最快的马尾随穆兰塔,其他两队一队回国,一队去赞加联邦分头报讯。

    ……

    ……

    “什么,大唐太子被穆兰塔抓走了?在哪里出的事?”赞加联邦距离较近,率先得知了噩耗,此刻,值班的长老大为震惊。

    “是在我们与大唐的边境线附近。”商队头领低下头惶恐的回答,并不敢直视那位位高权重不苟言笑的长老。所谓外交无小事,更何况现在连友邦的太子都被敌人抢走了,自己当然是难辞其咎。

    “边境线?”长老抬起头若有所思,手指在桌子上轻叩着问道:“那是在咱们这边还是大唐的那一面?”

    当时情况惶急,这个侥幸逃脱的商队头领已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又哪里有闲心去观察附近的地形。更何况大唐与赞加联邦世代友好,双方现在甚至都没有在边境驻兵防守(实在是都无兵可驻了)。那条传说中的边境线象征意义远大于其实际意义,除了税务部门的官员几乎没有其他人去留意那块黑乎乎毫不起眼的界碑。他努力回忆着却无所得,只能犹豫了一下后回答:“这个……小人也不大清楚,那里并没有太明显的国境线。”

    赞加长老笑了,笑得很yīn沉也很轻松。“既然没有明显的国境线,那就好办多了。”

第六章 家事和女人

    冰雪王国倒戈,云岭大公反目,三个友邦中只剩下赞加联邦的商人们还在不遗余力的支持着大唐,算是不幸中唯一的幸事。然而这最后的幸运也随着眼前的这个消息而灰飞烟灭,打碎了李乾纲几乎是最后的希望。

    先是太后,接着是公主,现在就连太子也落到了敌人的手中。大唐李家流年不利,大不利。

    chūn节过了,天气却并没有一rì暖似一rì,而是显得愈发清冷。皇帝瑟缩在龙椅的一角,身上盖着厚厚的毡被,再没有了往rì的威风。但他的脾气却是愈发的喜怒无常了,太监宫女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迁怒,不敢在旁边伺候,偌大的御书房中,只有皇帝和皇后两个人。

    “梓童,你说会不会是赞加人与加纳多沆瀣一气,故意让穆兰塔抓走太子的呢?”李乾纲的声音里充满着疲惫与倦怠,太多的离心离德让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除了眼前的皇后。

    “应该不会吧。”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皇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拘礼,轻移莲步走到了皇帝身后,一双柔荑捏上了李乾纲的肩膀,或轻或重的按着。“臣妾以为这样做对他们来说无利可图,更何况赞加的几万商人现在还在京城里做贸易,对于那样一个以民为重的联邦,做事应该不会做得太绝。”

    皇帝点了点头,挪动了一下身体方便皇后为自己捏肩。“朕姑且相信那些赞加人是无心之失,但太子被俘乃是大事,梓童可有什么办法?”

    皇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沉吟了一下之后说:“这个……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穆兰塔的手下机动xìng太强,并且现在已经深入到了赞加联邦的地盘,在友邦的领土上我们也不好直接插手……依妾身之见,不如责令赞加人去办这件事。”

    “嗯,但赞加的那些商人们……能办成吗?并且责令……他们会听吗?”

    皇后的手顿了一顿,又开始继续揉*捏。“听倒是会听的,大不了语气和缓些,态度放低些。毕竟在太子被掳这件事上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能力……尽人事,听天命吧。”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李乾纲一声长叹,随即苦笑了一声说:“好在朕不止那一个儿子。”

    皇帝无心的一句话落在皇后的耳中,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难道说他打算再立个太子不成?那自己又得费心费力的再除去一个了。她放开了丈夫的肩膀,转到他的身前敛容跪下,“陛下,储位乃国之根本,不宜擅动。还是等一等,也许会有什么转机。”

    方才的话一出口李乾纲便已经后悔了,他只得无奈的摆了摆手说:“这个朕理会得,梓童,你也累了,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陛下。”皇后站起身,先是徐徐后退了几步,接着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

    ……

    步出御书房之后,皇后抬手唤来了一个太监,却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向前走着,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二人直走出半箭之地,皇后见四下无人,方才说:“高公公,烦请你注意一下各皇子的举动,陛下若召见了谁,请你务必第一时间通知哀家。”

    “是,娘娘。”见皇后将这么重要的私事交给自己来做,太监受宠若惊,连忙抱拳应是。

    ……

    ……

    李乾纲的皇子年纪虽然都不大,九岁的李载淳便已经是长子了,但数量却着实不少。皇后为了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找机会让女儿或者女婿君临天下,自然不想让他再立什么太子。前段时间不小心没看住导致大唐出现了一个储君已经让皇后很自责了,类似的错误决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其实皇后很有些感激穆兰塔,yīn差阳错的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清冷的月光下,皇后独自立在那里,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将本来黑灰sè的地砖布上了一抹洁白,洁白得很耀眼同样也显得十分格格不入,正如千万年的男权社会里突然跳出一个异常强悍但外表柔弱的女子,本来是惹人爱怜的,却偏偏要抢班夺权……就算再美的女人,只要过于强势的话也绝不会成为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好在她将自己的野心与权谋掩藏得很好。皇后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又看了看天边的月亮,移步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王公公,有乐祥的消息吗?”

    ……

    ……

    皇后的这句话已经如同每天的问候一样频繁,但太监还不得不表示出十分惋惜的神情恭敬的回答:“回娘娘,还没有。”

    “嗯。”皇后随便应了一声,其实她早知道答案,万一真有了公主的消息那些奴才肯定会屁颠屁颠的来告诉自己,还唯恐跑得不快。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后早已从每rì抓心挠肝的思念中剥脱出来,能找到固然好,暂时没有音信也可以顺其自然。

    自己的女儿还算聪明,没把真实的身份告诉何林,这样她还是安全的。

    掐指算算,离第一次听到女儿怀孕谣言的那一天起,已经有将近四个月了。虽然对皇帝说那纯系何林的谣言,但她自己心里清楚何林没有必要编织这样一个无聊也无用的谎言,多半不会是空穴来风。范轻骨虽然已经从何林军中逃出来了,但乱世中情报不及时,谁知道他逃出来时乐祥到没到。中间也许还有时间差供两个年轻人擦肩而过,而男人播种的事情,应该也就是几分钟十几分钟的事情,大概足够了。

    也许还有六个月,自己就要当上外婆了。想到这里皇后自嘲的笑了笑,步入内室,解下了外面的长衣。就在长衣沿臂弯滑落的那一瞬,她突然想到,虽然自己和女儿都是女儿身,但假如乐祥能给自己生一个外孙……

    只要是自己的后代,皇后并不十分在乎大唐的皇帝姓李还是姓范。

    ……

    ……

    范轻骨并不知道,他和乐祥公主那个子虚乌有的孩子已经在皇后心目中成为了这个帝国的法定继承人。此刻他正和秦小虎坐在一起饮酒,畅谈天下大势。酒jīng已经酡红了二人的脸颊,身边无数的空瓶子在默默计算着流逝的时间。舞池中,几个女子正在昏暗的烛光下翩翩起舞,水蛇般的腰肢扭动出青chūn的畅想和些许无奈。

    “再多点几根蜡烛不好吗?看得清楚些。”范家二少打了一个酒嗝,举起杯问秦小虎。

    秦小虎也端起酒杯,很随意的与范轻骨撞了一下,“咕咚”一声倒进肚子里。“跳舞嘛,就是要昏暗暧昧才好,搞得那么亮,那是体cāo。”

    “随你吧。”范轻骨并不想知道什么叫做体cāo,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又问:“怎么这么久皇dì dū没旨意给我们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没有旨意不是正好嘛,随便我们怎么玩。”秦小虎慢慢的边斟着酒边说。

    范轻骨取出两根香烟叼在口中,将它们一起点燃,之后递了一根给秦小虎。“那倒是,但现在时局这么乱,宫里却一道旨意都没有,不太正常呀。”

    秦小虎挥挥手让舞女们退下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他神秘兮兮的俯在范少将军耳边说:“这就证明皇帝不信任你了。”

    范轻骨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一向忠心耿耿呀,你知道的。”

    秦小虎摇摇头,一边在心中暗叹着纨绔子弟的肤浅,一边说道:“这个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要紫禁城里的那个男人说的才算,要不,那个女人说的也可以。”

    “哪个女人?”范轻骨更是不明所以了。

    “你丈母娘。”秦小虎边说边喝干了一杯酒,“将来你丈母娘很有可能比你那老丈杆子说的还算。”

    ……

    ……

    虽然与皇后基本没什么接触,但敏锐且带有前世记忆和经验的秦小虎还是看出了那位皇后娘娘的能力和野心。这位皇后经常让他联想到一个叫做武则天的女人,她比武则天幸运,生逢乱世,有更多的机会;她比武则天不幸,生逢乱世,有更多的未知。

    就在范轻骨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候,家书到了。

    没有圣旨,家书就是盏指路的明灯。在这乱世中只要是有些智商有些势力的人全部被牵扯在里面,除了范府那位老公爵,因皇帝格外开恩许他回府养老,算是唯一置身事外的明白人。

    范惟亮的信很简单,嘱咐范轻骨要jīng忠报国,信尾淡淡的提了一句家里人都好,要他不要记挂。

    范轻骨将这封家书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明白爷爷的用意,按照老公爵平rì的作风,断不会写这么一封不痛不痒几乎毫无意义的家书。百思不得其解后他将书信交给了秦小虎,但秦小虎同样看得一头雾水。

    “看不明白。”秦小虎将信递了回去,很诚实的说。

    范轻骨默默的将信折起来贴身放好,实在是猜不透老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七章 金钟玉露欲相逢

    没过多久,答案就揭晓了。渤海将军范克希发表公开声明,称自己兵微将寡,在强敌环伺之下严重缺乏安全感,因此打算移师与何林元帅驻扎在一起,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

    面对着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何林自然张开双臂表示热烈欢迎,而京城里那位九五之尊的脸sè无疑又yīn沉了几分。要说大树的话,自己显然是最大的那株,但一来京城不可能放闲杂人等进来随意乘凉,二来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这株大树树干已经中空。也许有一天就会轰然倒塌,将在下面愉快乘凉的人们全部砸死。

    不过何林毕竟还是唐将,只要范克希没和蒙得里哥合兵一处,宽容大度的皇帝陛下也不愿太过刁难,甚至在范克希已经移兵过去两天之后还专门下了道圣旨表示同意。

    范克希当然遵旨。

    ……

    ……

    何林在欢庆之余也发现自己多了一个麻烦,宴请过范克希之后,他立刻将自己的军师找来,劈头便问:“现在那个假驸马怎么办?”

    “什么假驸马?”沈万才在方才的宴席上很是喝了些酒,思维明显有些迟钝,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

    见下属酒量如此不济,何元帅很郁闷的摇着头解释道:“就是范克希的儿子,虽然是假的,但长得实在太像了。那家伙现在还在我们的大营里……做客,万一他俩不小心撞上了,那就是麻烦,大麻烦。”

    沈万才晃了晃脑袋,努力的想将酒jīng逼将出去,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何林的话,连忙回答道:“对呀,属下一时倒没想到,元帅英明。那请问属下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把那个假驸马弄走,弄得越远越好。”何林想了一下又说:“但要能随时找到他,以后可能还有用,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千万别再让我失望了。本帅……已经伤不起了。”

    “是,元帅。”沈万才在回答的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很失礼的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

    ……

    沈万才摇摇晃晃的离开之后,何林总感觉有些什么事情显得不大对劲,在帐内踱来踱去……

    “那个王珂怎么能冒充驸马那么久,虽然长得确实很像,但这个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元帅大人自言自语到。

    ……

    ……

    范轻眉正在营帐中舒舒服服的坐着,手拿一本兵书在烛光下阅读。蜡烛跳动的火焰映在书页上,忽明忽暗,在泛黄的纸页上居然映出了一片金戈铁马的气势,而帐外,居然也传来了金戈铁马的声音?范家小姐以为自己太疲惫了,揉了揉耳朵,却是涛声依旧。她放下手中的书本,问身边的侍女,“外面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出去打听一下。”

    片刻之后,那侍女从外回来,盈盈一礼,“公子,今rì范克希将军与何林元帅移兵一处,外面正在设宴庆祝。”

    “什么?!”范轻眉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不可思议的喊道:“这怎么可能?”

    ……

    ……

    范家小姐开始在自己的营帐内纠结,父亲来了,自己是见还是不见,当然这个问题似乎是何林元帅说了算,而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但假如真见了的话又该说些什么,对父亲如此举动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评价?是鼓励他识时务还是挖苦其首鼠两端?确实,范克希的举动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根本不符合他一贯忠君爱国的正统思路。不过连领导(皇帝)都同意了,自己这个做儿女的又能说些什么?

    她并没有纠结太久,沈万才就很有礼貌的敲门进来了,神sè如同平时一样讨厌,开口便说:“范少公子,你这么年轻,在这里住久了是不是觉得有些气闷呀?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体验一下,比如去乡下疗养一段如何?”

    “谢军师好意,不过我在这里住得挺舒服的,并且按本公子现在的年龄,似乎还不需要疗养。”范轻眉彬彬有礼的回答。

    沈万才本以为这家伙天天跟着大军跑来跑去的已经厌倦了,应该很乐意去田园休养接近一下大自然,没想到却被干脆的拒绝了,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方才继续说:“这样啊,那公子有没有思念那位向乐小姐呢?已经许久没见了,在下安排你们……金钟玉露再相逢如何?”

    “谢谢、谢谢,不用、不用。”范轻眉惶急的摆着双手,唯恐好不容易挥去的梦魇再度降临到自己身上。“军师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但确实不用。我听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更何况我们都还年轻,应该将更多的jīng力放到工作学习上去而不是沉溺于儿女私情。”

    两个很有诱惑力的说辞都被对方顶了回来,沈万才万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一时词穷,只能嗫嚅着说:“公子,你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该算不上是沉溺吧。”

    范轻眉转身望向窗外,十分坚决的回答:“沈军师,在下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那个向乐了,还请您不要做这些无谓的劝说。”

    男人啊,果然都是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看来这位公子已经厌倦了那位可怜的向家小姐,又是一个红颜薄命的故事,在老掉牙的情节套路上也很不意外的并没有任何推陈出新,沈万才在进行上述思考时选择xìng的遗忘了自己的xìng别。既然对向家小姐没有了兴趣,那想必应该换些新鲜的花样方能打动对方。沈军师坚持不懈的又说:“公子,军营里太枯燥,在下怕你耐不住寂寞,略尽地主之谊,又为您准备了几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婢女,现在她们已经在乡下等着您了。”

    现在身边的这几个麻烦还不够吗?!现在一听到婢女两个字,范轻眉就神经xìng的头疼,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勉强回答道:“我在这里挺好的,再说我这个人也不算挑剔,现在的婢女很不错,就无需元帅和军师费心麻烦了。”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沈万才双眉一轩,厉声说:“范少公子您太客气了,真的一点也不麻烦。来人,请范少公子上车。”他的话音方落,背后就站出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士兵。

    见势头不妙,范轻眉连忙说:“我自己会走,多谢军师。”接着便自行走出帐门,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在门口时回头说了一句,“军师,有两个侍女我想一并带去,可以吗?”

    “这个没问题,公子请。”沈万才此刻的表现很是大度。

    ……

    ……

    高智商的沈万才拥有不一般的经济头脑,既然有两个人都要关押,那么关在一起自然更加节约成本,况且还能顺便chéng rén之美,何乐而不为。眼看着那位范少公子上了大车,又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自然是万无一失。接着又叮嘱士兵从偏门出去千万不要惊动范克希将军,然后静静立着目送大车在转弯处消失,最后连车声也渐不可闻,便掉转头很愉快的回去复命了。

    “元帅大人,一切已办妥。”

    何林正聚jīng会神的夹着碟子里那为数不多的花生米,头都没抬的说:“很好,你下去吧。”

    ……

    ……

    范轻眉倚在车厢的一角,一想起又要与乐祥公主朝夕相处,不由得全身一阵发麻,竟是抖了几下。

    “公子,您冷吗?”一个婢女发现了范家小姐的异状,关切的问。

    “冷,给我加床毯子。”

    ……

    ……

    夜已深,两个婢女依偎在一起用体温彼此取暖,此刻已经伴随着旅途的劳累与车子那很有规律的颠簸酣然入梦。而车厢的另一头,范轻眉却将那双很大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没有半点倦意。

    自己本就是女儿身,自然不习惯男人服侍,所以范家小姐特意带上了这两个rì常服侍自己的丫鬟。侍女们的呼吸声因为旅途的劳累与睡姿不好而显得稍微有些粗重,但神sè看上去却是安祥得很。毕竟是年轻人,不大在乎舟车劳顿、鞍马颠簸。

    车轮碾压在冰晶上,轮下的土地痛苦的发出呻吟,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安静的雪夜中听得分外清楚,也将这夜显得更加的静谧。范家小姐在车厢一角窝的有些久了,从毯子中伸出胳膊,感受了一下车厢内的温度,觉得稍微有些闷热,于是将那红泥小火炉中的火苗调小了一些。又看了下两个婢女,伸手掀开了窗帘一角。

    清冷的空气顿时涌入,范轻眉不禁为之神情一爽,一个婢女迷迷糊糊的睁了下眼,口中呢喃着说:“公子,小心着凉。”说完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着凉?”范家小姐念叨着这两个字,不禁若有所悟。干脆将窗帘全部掀开,然后将身上的毯子仔细的全部盖到了两个婢女的身上。

    车厢外,一个狸猫般迅捷的身影倏地从道路一侧窜出,几个起伏之后,在另一侧杳然无踪。

第八章 疑似伤寒

    范轻骨正在营帐内发飙,寻找一切可以摔碎的东西,但在摔破了两个烟灰缸之后便再无所获。秦小虎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突然开口说:“不用找了,我已经命人把所有瓷器都换成铁的了。”

    范少将军陡的立定,茫然不解的问:“为什么?”

    “为了你省些力气,也为了节省点锅碗瓢盆。范将军,你是公子王孙,理解不了老百姓的苦呀。”秦小虎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平民百姓的生活范轻骨还真的没体验过,也许对方说得有些道理吧?范家二少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但心头的怒火还是一样无从宣泄,在房间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转来转去的问:“那我现在摔什么?”

    “你就不能不摔吗?要实在忍不住的话,拿试试这个。”秦小虎边说边递过去一个沙包。

    范轻骨摔了两下,站起身来摇摇头说:“这个不行,没声音,摔起来没有感觉。”

    “范将军,我给你讲个新鲜点的东西吧,叫做电影,那可是很有趣的哦。”秦小虎端起面前的生铁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电影这个东西刚出来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图像,就像你摔沙包一样。”

    “那后来呢?”范轻骨的好奇心很强,喜欢接受一切新生事物,凑到秦小虎面前问。

    “嗯,孺子可教。”秦小虎点了点头,显然对范家二少强烈的求知yù很是满意。“后来人们就想办法呀,先拍摄无声的画面,再录制声音,然后两者结合到一起,叫做配音,就是有声电影了。比如你摔沙包没有声音,完全可以自己配音嘛。”

    范轻骨略微的消化吸收了一下,这时秦小虎已经走了。

    “啪”、“啪”,范少将军边给自己配音边用力摔着沙袋,但总是觉得这个举动有点傻。

    “少将军没事吧?”已经被皇帝从怡亲王府放出来到前线继续发光发热的茹忆在帐门口关切的问。

    “没事,摔一会儿他就累了。”

    果然,秦小虎的话音刚落,里面的声音就停住了,浑身汗水的范轻骨疲惫的走出来,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便向自己的寝帐走去。

    此刻范克希正在与何林觥筹交错,浑不知自己的一双儿女,一个已经状如疯癫,而另一个正在被流放的路上。

    ……

    ……

    活佛历三年的chūn天,大唐京城外的那些部队有一些小小的sāo动;蒙得里哥与何林交战一次,参与者还有范家父子,结果一人未伤一人未死;冰雪王国与云岭大公打了场远谈不上jīng彩的口水仗;穆兰塔yīn差阳错的俘获了大唐太子。三个月看似jīng彩实则平淡,就这样过去了。

    冰雪王国与云岭两方的势力,从此暂时退出了群雄并起的舞台,双方打算在大唐境内结结实实的PK一把,看看东北虎与华南虎究竟谁更厉害些。至于大唐与加纳多之间的纠纷,双方都暂时无暇去过多关注。

    林花谢了chūn红,太匆匆,无奈人生常恨水常东。

    如果说这个chūn天还有个人比较愉快的话,那无疑是乐祥公主。天可怜见,将情郎又送回到自己身边,就算是一个病恹恹的,但也不妨碍她感谢上苍的心情。

    ……

    ……

    那时痛苦的一个月早就已经过去,乐祥又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可以蹦蹦跳跳,zì yóu的洗脸刷牙了。而老妈妈也再没有用严厉的语气训斥自己不准做这个不准做那个,而是一天比一天和蔼可亲。

    但当公主扑向病榻上的范少公子时,一声惊雷从她的身后响起。

    “别动,他八成是伤寒。”

    一个月来形成的惯xìng思维让乐祥本能的屈服,条件反shè般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而听到“伤寒”二字时,几乎所有的兵丁都表现出畏惧的神sè,集体向后退了两步。

    老妈妈也不能准确的判断出眼前的这位年轻公子得的究竟是不是伤寒,但她清楚的知道这种疾病的可怕,于是要求将范轻眉隔离,尽可能的避免传染。

    “他万一要是跑了怎么办?”负责看守的队长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怕他跑?”老妈妈嘴角微微一翘,很不屑的说:“这个好办,把你俩一起隔离就行了,你看着他。”

    队长的嘴唇动了两下,却始终没发出声音来,一个士兵劝解说:“队长,算了,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起来,又能跑到哪里去?”

    见那队长没有再坚持,老妈妈又在一丈之外看向范轻眉,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小茹在旁边一面抱住兀自挣扎着的乐祥一面问:“老妈妈,怎么了?”

    老妈妈略一犹豫,还是开口说:“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如果真是没人照顾的话恐怕挺不了几天。”

    “那就让我去照顾他。”乐祥边说边死命要挣脱开小茹,眼泪已经滂沱而下。“老妈妈,你就让我去吧,我愿意和范少公子一起被隔离。”

    老妈妈用一双浑浊的老眼望向公主,想起她前不久方才小产,想来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多少人终生苦苦寻觅着爱情却始终无缘,倒不如这两个孩子有情有义。或许真能死在一起,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倒会胜过许多孤零零活着的人……

    “老妈妈……”公主的嗓音已经嘶哑,几乎泣不成声。

    老妈妈心一软,缓缓点了点头。乐祥欣喜万分,用尽全力眼看就要挣脱小茹的双手……

    “公主,使不得,你可是金枝玉叶呀!”小茹终究没能抱住乐祥,一屁股坐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喊。

    “公主?!”这两个字惊呆了所有人,正当大家都瞠目结舌而乐祥马上就要扑到范轻眉身上时,和范轻眉同来的一个婢女从旁边闪出,“请让我照顾范少公子吧,我会把他照顾好的。”

    远处的树上,伏着一个全身黑衣,就连面部也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jīng光四shè眸子的神秘人物,静静的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那株大树融为了一体。此时,他正定睛看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幕……

    ……

    ……

    荆舞阳的个人档案:

    xìng别:男

    民族:汉

    出身:不详

    年龄:不详

    国籍:大唐

    籍贯:不详

    政治面貌:不详

    家庭状况:不详

    职业:刺客

    善用武器:所有武器

    这份干巴巴百分之五十都用不详两个字标注的档案记载了荆舞阳同志的一切个人情况以及社会情况,那一个个莫测的不详二字昭示着这个家伙是多么的神秘,在他执行过的五十七次任务中,还没有过失败的记录,刺杀范轻骨,是他个人的第五十八个任务。这些任务并不是打怪升级可以一步步由易到难,而是个个都难过登天,所以荆舞阳同志,是大唐锦衣卫中名副其实当之无愧的第一刺客。

    几个月前,他从耿虎手中接过了这个任务,当时的对话直至今rì还仿佛历历在目。

    “舞阳兄弟,这次恐怕又得麻烦你跑一趟了。”先说话的是耿虎。

    “大人请吩咐。”荆舞阳的声音冷漠机械不带半点感情sè彩,昭示出他的冷血与无情。

    “任务:刺杀;对象:范轻骨;地点:何林大营。”耿虎的话同样简明扼要。

    荆舞阳神sè不变,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仿佛自己的目标并不是大唐驸马而是一个毫无背景的路人。他淡淡的问:“这次任务没有时间期限吗?”

    这个皇帝陛下并没有交代,耿虎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没有,但务求一击必中。同时,所有看见你出手的人……都必须死!”

    最后的一句话听上去有些苛刻,就连杀人如麻的荆舞阳也不禁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如果留下活口看见是我杀的人,那就是我死?”

    耿虎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长叹一声转过身面向墙壁,将自己那宽阔的后背对着冷血的刺客,幽幽一声无奈的长叹。

    “舞阳明白了。”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

    ……

    现在,荆舞阳就伏在树上,看着远处自己的猎物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几个月前,他便已经发现了那个所谓的范轻骨的踪迹,但何林的大营防守甚是严密,而这个任务没有时间期限只求一击必中,他当然要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进行刺杀。刺客,最重要的不是勇气或者武力,而是耐心,一种食肉动物蛰伏的耐心。

    后来,沈万才将范轻眉转移了。

    路上自然有很多机会,但荆舞阳同样没有下手,因为那个范轻骨的车边还有一小队士兵,他虽然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但还是耐心的等了下去。一般路上的防卫总会更严密一些,而住下之后时间一长,守卫多少都会有些松懈。

    更重要的是,这两次范轻眉身边的人都不少,假如要杀掉所有目击者的话,那无疑会死上很多人。荆舞阳不想滥杀无辜,当然更不想自己去死。

    但现在,他不想再等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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