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祥叔归来
李林甫离开之后,周家父子三人在周承志房内展开了一场谈话。
“二郎,今rì之事你怎么看?”周子谅一开口,就是这句让周承业听着十分别扭的话。
别扭归别扭,可“元芳”还是认真回答说道:“回父亲的话,孩儿以为李林甫今rì此来,定不是为了查探大郎是否真的受伤这么简单,一定藏着许多我们暂时难以判断的算计。”
周承志现在也愿意参与到这种考校头脑的分析中来,他不等周子谅询问,也说道:“李林甫今rì一来,自然赚取了知书达理、家教严谨、不以上欺下的美名,而且还将如何处置后续之事的难题丢给了咱们周家。”
“那么,周家又该如何接招?”周子谅自言自语地说道。
“让大郎称病在家中养着,暂时不去学馆。我已经跟大郎的同窗欧阳琛和谢俊明说好了,他们会轮流来帮着大郎补习功课,以大郎的基础和天资,肯定不会落下。父亲如今的重点是盯着年底以前的官员调整任用,争取参与到官员考绩这项重要差事之中去,最好是给自己也能升个两三级!”周承业有些口无遮拦地说道。
周子谅白了小儿子一眼,说道:“你小子尽想好事呢,能往上升一级就不错了,还想着连升三级?”
“嘿嘿,父亲若是没有我做参谋,自然没法办到。如今你有了我这么天资聪颖的好儿子,不仅能保你一路青云直上,还能保证大郎一口气读到崇文馆不带停的!”
“少在这里吹大气!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应付学馆打架之事吧。事情是你们哥俩整出来的,主意是你出的,我倒是要看看这次你能给老子闹出什么花样来!”
周子谅说完这话,便撂下哥儿俩施施然地走了出去。临到门口时,周子谅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这处别院拾掇的不错,距离学馆又近,若是有钱,便盘下来送给大郎作为新房吧!”
闻听此言,周承业掩面做悲愤状,倒是把还坐在床上的大郎给逗笑了。“你也别装穷了,我昨rì无事,便在这间屋内翻找,看有什么书册可以看,结果在床底下找到了整整两箱的金银珠宝,这得是多少钱?”
“嘘、嘘!你就不能小声点!老爹还没有走远呢,若是被他听到了,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去解释。”周承业赶紧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哥哥的大嘴巴。
“呜呜……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多的金银?又准备拿这些金银做什么?”周承志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这些钱财,是高力士和外公交给我用来做生意的本钱。嘿、嘿……大郎你就就安心地等着吧,不出三年,咱们周家就要成为大唐首富啦!到时候莫说给你买这样一处宅子,就是送你一条街都不成问题!”
随后,周承业就将自己近期正在筹备的事情简单地对哥哥说了一遍,只把周承志听得目瞪口呆。
“我的个天呀,你这次还真是准备大干一场呢,要是赔了咋办?就算把咱们周家全都卖了,也赔不起高力士啊!”
“你就瞧好吧,有我亲自出马,怎么可能赔钱。我今rì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情,可不是想让你辍了学业来跟我做生意,你还是安心读你的圣贤书,需要用钱的时候尽管开口,咱兄弟之间不必客气。”
周家父子的谈话到这里便告一段落,离开周承业别院的李林甫却是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府中,然后将那两个扮成家仆随他去了周府和周承业所住院落的江湖高手喊入了“jīng思堂”。
“二位今rì随吾去了一趟周府和西市那处院落,有什么看法?”李林甫此时说话的声音透着一股冰冷渗骨的寒意。
一个面无表情的武师首先开口说道:“周府的防卫很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高手坐镇,那几个昆仑奴不过是吓唬一下外行,在我兄弟二人手下,走不了十招!”
另外一个接着说道:“西市那处院落的防守明显要严密一些,特别是那五十名来自高府的护卫,从眼神和行止之间可以看出军中好手的痕迹,但只要不陷入他们的围攻之中,还是可以来去自如。”
“若是让你们去西市行刺周家二郎,有几成把握得手?”李林甫语气yīn冷地问道。
两名武师中年长一些的回答说:“如果只是刺一人,有七成把握得手。”
“只有七成么?如果我让人配合你们的行动,同时给周府制造混乱,将周二引出那处院子或者将高府的五十名护卫调走,你们有几成把握?”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九成的把握!”
“好,你们现在就去做准备,过几rì一旦时机成熟,你们便立即行动!”
此时,正在后院秋千架上与杨玉瑶共同憧憬着未来超级富豪生活的周承业,还不知道一场专门针对他的刺杀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
不过,就在这场巨大危险降临之前,周承业期盼了好多天的祥叔,终于带着出乎他预料的惊喜回到了长安。
曾其亮既然答应了二郎的请求,那就是有一定的把握给周承业从少林寺的后山上带回来几个像样一些的“专业打手”,毕竟他本人便是从达摩堂中走出来的俗家高手,这些年得的周家打赏也都托人给带回了达摩堂,也算是与达摩堂保持着一份香火之情。
曾其亮去少室山上亲自拜见了达摩堂的首座,也就是他当年授业恩师的师兄。这位首座得知了他的来意之后,倒是没有横加阻拦,而是jīng心为曾其亮推荐了十数位武艺过硬、品xìng敦厚的俗家弟子。
曾其亮觉得只带一些俗家弟子回长安,显不出自己的手段,于是又在达摩堂里软磨硬泡,竟然说动了堂中几位想往长安大慈恩寺去修禅的真和尚。
这几位和尚可不是一般的僧人,论起辈分来,他们要么是曾其亮的师叔一辈,要么就是自己的同辈,每人都有一身十分了得的功夫,若是单独行走江湖,绝对可以闯出一个响亮的名头来。
曾其亮带着十来个俗家弟子离开少林寺,几位意yù前往长安暂居的武僧则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在这rì傍晚走进了长安城的东门。
第一二二章 实力大增
曾其亮到底是行走天下多年的老江湖,他虽然给周承业带回了一支十分强悍的私人力量,但却并没有急着带人前来西市这边表功,而是非常低调的带着大伙儿选了一家距离周承业所住别院稍近的客栈,将所有人都安顿了下来。
接着,他又陪着几位僧人前往大慈恩寺一趟,将这几位真正的高手安排住进了慈恩寺内专门用来接待云游僧人的禅院。
忙完了这些,曾其亮这才单独来见周承业。
在靠近周承业所住院落之时,六识敏锐的曾其亮很快就察觉到了胡大让人散布在这里的几个眼线,他于是猜到周承业如今的rì子只怕过的不太安生,否则也不至于又像上次那样,任人在自己所住院落的附近布下眼线而无动于衷。
“看来二郎是等我回来之后才动手收拾这群讨厌的家伙,却正好让大家有机会练练手,展示一下手脚底下的真功夫。”曾其亮心中这样想着,脚底下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只是几个兔起鹘落之间,便躲过所有眼线的盯梢,轻飘飘地落进了周承业所住的后院之中。
正当曾其亮轻拍身上尘土,准备迈腿朝亮着灯的那间周承业常呆的房间走去时,忽然有四五条黑影从不同的方向一起向他扑了过来。
曾其亮略微有些吃惊,顿时加快了脚下步子的移动速度,像一条滑溜的泥鳅一般,从五人同出的合力一击中钻了出来,然后将手负在背后,朗声说道:“敢问尔等是何人,吾乃周府管家,还不住手!”
围攻曾其亮的五人,正是夜里轮班jǐng戒的高府护卫。他们方才已经见识了曾其亮的本事,如今听到对方自称是周府管家,于是停下攻击,隐隐将曾其亮围在其中。
听到屋外有些动静的周承业,并未探身出屋,而是对住在隔壁的张琇说道:“成义,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便是周承业jǐng觉的地方了。在未弄明情况之前,就算他听到外面说话之人的声音很像是祥叔,也不会贸然将身体暴露出去,以免遭受敌人的暗器所伤。
张琇其实比周承业更早听到了屋外的动静,也透过一个隐蔽的小孔看到了院中发生的事情,他推门而出,直接来到几名护卫的身后,然后对着曾其亮招呼说道:“祥叔,你过来之时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曾其亮听到成义这话,顿时顺坡下驴,哈哈一笑,说道:“听说高府护卫十分厉害,今rì无事,便来试一试,果然是不同凡响!”
张琇招呼曾其亮时没有说出“回来”这样的字眼,而是用了“过来”二字,那就说明周承业不希望高府护卫知道曾其亮去过少林寺的事情。曾其亮于是便顺着张琇的话往下说,让动手的几名护卫以为他是从周家特意过来夜巡的。
五名高府护卫于是纷纷拱手与曾其亮见礼,然后便又藏身于院落中一些隐蔽的旮旯之中。
张琇陪着曾其亮走进周承业的书房,正好看到周承业一脸急切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祥叔,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啦!”周承业见走进来的果然是曾其亮,于是急忙上前亲热地招呼说道。
看到周承业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自己,曾其亮的心中也是一暖,他难得轻松地说了一句:“得,幸好你说的不是‘我都想你死啦’。”
十分高兴的周承业,急忙交待张琇去将住在自家院中的承恩楼大厨给喊起来,让其赶紧弄几样可口的下酒菜,他要好好陪着祥叔喝几盅!
不多时,酒菜上桌,周承业与曾其亮二人边吃边聊,张琇则在一边给二人烫酒倒酒,屋内的气氛说不出的亲切融洽。
“祥叔,您多喝几盅,这可是承恩楼最好的上等烧酒,我可都给你留着呢!”
“承恩楼?这又是哪家酒楼?比陈记酒楼的烧酒还好?”
“呵呵,祥叔您却不知,就在你出去的这段时rì之中,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昔rì的陈记酒楼,已经更名为承恩楼,还是当今圣上亲笔赐的名……”
不知不觉之间,周承业便将曾其亮走后在长安城内发生的与周家有关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曾其亮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方才进来时,特意留心了一下院外几条街巷的情形,发现有不少鬼鬼祟祟的家伙在盯着这里,看来你当初一心想要组建周家的护卫力量并非担忧过度,而是大有必要。”
“这次我去嵩山一趟,给你带回来了十三位拜在达摩堂下学艺多年的俗家弟子,还请动了四位身负绝技的武僧前来长安坐镇,应该足以应付今后可能遇到的各种危险。”
听到曾其亮说出此行的成果之后,周承业心中大喜,他急忙起身说道:“不知这些俗家弟子和那几位武僧现在何处?我一定要亲自去将他们迎接进来,以显示我的诚意和重视。”
曾其亮只顾着喝完一杯酒,然后这才摇头说道:“你这么急躁可是要不得,我已经将他们全都安顿下来了。需知这些人的身份越是保密,关键时候发挥的作用才越大。特别是那四位武艺不在我之下的高僧,更是轻易不能在人前出现,若非到了十分危险的关头,千万不可暴露了他们的底细。”
周承业点头,说道:“祥叔教导的是,倒是我有些急躁了。”
曾其亮问道:“高力士借调给你的这五十人,你准备何时还回去?”
周承业凝神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说:“我想请祥叔您再辛苦一趟,从明rì开始,每天都去西市人集逛一逛,专门挑选一些身体健硕,能够接受简单武技训练的壮丁买回来。我们每天往回来买上个七八人,然后再将高府中的护卫送走七八个,这样过上六七rì,便可以全部换一遍,而在外人看来,我这里依然还是那么多人。”
“好,你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办法不错,今后只要有我和另外十三人帮你训练他们,不出半年就能给你带出一支不少于五十人的私人卫队,这样周家和你的安全便可无虞了。”
第一二三章 御史变员外
曾其亮低调归来之后,周家上下依然风平浪静,似乎这位管家一直就不曾离开过。被他带回来的那十三位少林俗家弟子,每天会有两三人等在西市之中,混进周家所买的壮丁之中,悄然进入位于永平里的周府之中。
周成志已经被送回了周家,是他本人强烈要求这么做的,他实在是被每天一次的易容化妆给搞怕了。自从他知道了弟弟周承业的计划和打算之后,周成志便不愿意再留在西市别院之中碍手碍脚,毕竟这里是周承业的“根据地”,而不是真正吃喝玩乐的地方,加之他本人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读书求学。
周承业与兄长手足情深,每天都要带着十数名高府护卫频繁往来于周府与西市别院之间,对外自然声称的是过府探望兄长周成志的伤势恢复情况。
实际上,这依然是周承业玩出来的障眼法。他从别院中带着十数名高府护卫到了周府之后,便会留下其中一半,而将已经换了衣服等候在周府的七八人给混在其中,临走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带回别院。
周承业这种做法,正是受到后世部队之间通过来回调动,不断更换代号的办法使得敌军搞不清己方真实兵力的启发。散布在周家和西市别院的眼线,他们关注的重点只在周家人身上,哪里记得住周家每一个下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为了确保暗中换人的隐蔽xìng,周承业还专门跑去高府见了高力士一面,在向高力士汇报了各项生意的筹备情况之后,周承业非常诚恳地请求高力士重新派出五十名护卫,将留在西市十分辛苦的另外五十人换回来休息。
高力士虽然不知道周承业的真实想法,但却对他如此关心手下人的做法深以为然,自然是慨然应允。高力士长期伺候着李隆基,感受到的是李隆基对身边人的宽宏体贴,自然不喜欢那种对待下人颐指气使、飞扬跋扈的人。
经过这么一番明着暗着的调换和捣腾,过了四五rì之后,周承业所住的那处别院之中便全都换上了自己人。其中,少林俗家弟子有八人,从西市买来的壮丁有三十二人,昆仑奴有四人,书童两人,小侍女一人,专司浆洗的老嬷嬷一人,承恩楼厨子两人。
周家那边这次也是趁机增添了一些人手,其中少林俗家弟子有五人,从西市买来的壮丁有二十人,昆仑奴有四人,书童四人,从承恩楼调回来了四个手脚勤快的使唤丫头,加上原来的管家一人、使唤老妇一人,专职马车夫一人。
总得来看,西市别院的护卫力量要强过周府,这跟巨额财富储藏在那边有关。周承业本人并不是天天留住在西市那边,全凭自己当rì临时决定,有时候他甚至会留宿在东市承恩楼的后院之中。
如此一来,外人想要摸清楚他的活动规律,那就是千难万难。因为谁也不知道周承业在下一天或者下一刻会做些什么。
这也正是周二郎费尽心机想要达到的效果。在周承业看来,不论是一支军队还是一个人,一旦被对手掌握了行踪规律,那就距离危险不远了。
周承业闷声不吭地在暗中壮大自己和周家,四门学馆那边也将打架事架的处理意见一拖再拖,说是要等受伤的双方学生重返学馆之后才公布具体意见,而朝堂之上如今却是骤然紧张起来,大小的官员们都密切关注着今年的调整任命。
这一rì,皇帝在紫宸殿早朝之上专门提到了年度官员选拔任用之事,吏部侍郎于是站出班列禀奏,建议今年的官员选用宜与圣上曾经提到过的“末位裁汰”之法相结合,选贤任能、选优汰劣,为大唐举良才能吏。
吏部侍郎说完,主管官吏考评选用的宰相李林甫站出来支持他,说道:“如今天下兴盛,四海承平,离不开圣上的任用贤能,也离不开百官恪尽职守、勤勉为政。然而,近年以来,有少数官吏贪图安逸享乐,在职而不尽心尽责,不仅败坏了官场风气,更引得百姓议论纷纷。监察御史周子谅曾向陛下进言,当行末位裁汰之法以正官场风气,臣以为此举大善,应戮力践之。”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李隆基,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对堂下百官说道:“朕前几rì偶听宫中小厮们在谈论李相代儿认错一事,今rì又亲耳听到李相在朕面前替那周子谅美言,足见李相为人坦诚大度,不因私而废公,列位臣工当为楷模!”
殿中众臣于是纷纷答是,表示要向品德宽厚的李相学习。
李林甫于是急忙谦虚推让,然后又在皇帝面前大力举荐周子谅,请求皇帝暂时将周子谅从御史台调往尚书省的吏部,参与到年底的官员考绩工作中来,全力协助吏部尚书推行“末位裁汰”之法。
李隆基当然不知道这是李林甫包藏祸心的一次举荐,于是当场应允,要求站殿的御史中丞通知周子谅,即rì起便去吏部报道,协助吏部侍郎工作,职务暂同诸司员外郎,也就是从六品上。
按照大唐官制规定,吏部设有正三品的尚书一人;正四品上的侍郎二人;正五品上的郎中二人;从六品上的员外郎二人。周子谅从御史台借调到尚书省吏部“帮助工作”,品级一下子就从正八品上越过了从七品上下,正七品上下和从六品下这五个级别,虽然只是暂代,可谁又知道他帮完了忙之后会不会就留下来变成实职呢?
李隆基如此越级任命周子谅,一来是看在首相张九龄的面子上,毕竟周子谅是老张当初举荐的官员,而上次千秋节上老张让他倍有面子,这也算是变相的答谢。
二来李隆基对于周子谅的才干也确实比较认可,很是希望周子谅在新的岗位上能够做出一番业绩来,若是真的能够好好整饬一下逐见糜烂的官场风气,未尝不是大功一件。
殿中也有官员对于皇帝这个决定并不满意,但是看到张九龄默不作声,李林甫一脸诚恳地推荐,皇帝又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所以纷纷闭嘴,不敢多言。
谁要是这个时候出言反对,万一没有被皇帝采纳,走马上任的周御史一旦揪住自家小辫子不放,将他最终列入应该被裁汰的行列之中,岂不是自讨苦吃?
第一二四章 等着被算计
在大唐想要升官,说难那就难于上青天,说简单那就是一rì之间连升三级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以说,官员的晋升和得失,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原因很简单,大唐的皇帝就像是一位大老板,而大唐的官员便是老板雇来的职业经理人,他们的身份虽然要远高于普通员工,甚至有的人还可以持有部分股票,可在大老板看来,想用谁与不想用谁,全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这是有很多例子可以佐证的,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斜封官”。
唐中宗时期,安乐公主、长宁公主及韦皇后的妹妹邺国夫人、上官婕妤、上官婕妤的母亲沛国夫人郑氏、尚宫柴氏、贺娄氏、女巫第五英儿、陇西夫人赵氏等人,在京中大肆收受贿赂,替别人在皇帝面前直接买官。
不管是贩夫走卒之徒,还是奴婢之流,只要向这些人送上三十万钱的贿赂,就能绕开朝廷相关部门的考察,直接得到由皇帝亲笔敕书任命的官位。由于这种敕书是斜封着口盛放在托盘之中交到中书省,所以这些来路不正的官员便被百姓称为“斜封官”。
当时的“斜封官”皆不通过中书省、门下省而由皇帝直接任命,两省长官不敢过问,只是将任命文件向有关部门传达而已。
不过也有一个另类,便是吏部员外郎李朝隐,这位官场硬汉前后阻止了一千四百多名“斜封官”的任命,为此也得罪了很多人。李朝隐不过一个小小的吏部员外郎,也就是周子谅即将代理的职务,他便可以阻止上千“斜封官”,由此可见他没能阻止的“斜封官”数量究竟有多么惊人和庞大了。
到了李隆基这里,斜封官的现象已经被狠狠地刹住,但自古至今跑官要官、卖官鬻爵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完全被杜绝过,所以还是有不少冗官虚吏通过找关系走门子,混到了一些油水十足的位置之上,只顾着吃拿卡要,享受着朝廷的俸禄补贴,却不为朝廷办事,不替百姓做主。
正因如此,周子谅暂代吏部员外郎一职,看似风光亮丽,实则困难重重,一旦得罪了一些背后有来头的官吏,今后少不得会被挤兑和整治。毕竟正儿八经的吏部员外郎也不过就是一位从六品的官员,与那些王公侯爵相比,论起身份地位来,就像猎犬与大象之间的差距。
就算猎犬再灵敏凶猛,又如何伤得了大象呢?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吏部员外郎的临时职务,不是张九龄替周子谅争取来的,而是李林甫一力促成的。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李林甫真是一个胸怀宽广的宰相,自己儿子被周子谅的儿子算计成了重伤,他不仅没有像萧炅那样上门吵闹,反倒是主动前去赔礼道歉,还要求学馆将自己的儿子除名,现在更是不遗余力地在皇帝面前举荐周子谅。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把周子谅拖下水,不仅可以起到借刀杀人的目的,一举将周子谅这颗讨厌的钉子从京城拔出,而且还可以替自己掩饰紧接下来谋害周家二郎的嫌疑。
可以预见,当周子谅真的开始推行他所谓的那一套“末位裁汰”制时,一定会得罪不少京城内外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因为对周子谅心生怨恨,所以雇佣刺客前去谋害了周承业最喜欢的二儿子,这事情自然就跟李林甫撇清了关系。
只是李林甫绝对想象不到,周承业帮着他爹谋划了大半年,等得就是这个虎口夺食的机会。周子谅隐忍不发,甚至对于萧炅上门闹事都装作若无其事,等的就是被李林甫来算计呢!
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周家父子的心思一旦被李林甫获悉,那只会遭到李林甫一伙人的尽力阻拦,轻易绝不会让周子谅如愿;可若是李林甫觉得这是趁机整倒周子谅的机会,那就算周子谅再怎么躲让,到最后说不定还得把他给拉下水。
一向对周子谅照拂有加的张九龄,此次之所以没有在紫宸殿为周子谅出头,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件事情之中蕴含的机遇和危险,如果贸然站出来反对,说不定会耽误了周子谅的仕途晋升,可要是明着支持,到头来又怕骑虎难下。
周子谅平时并没有资格与朝参官一同出入紫宸殿,而是偶尔有事之时要么被人喊至殿前回答皇帝和百官的问询,要么单独递折子去觐见皇帝,所以当时李林甫在殿中替他说话的时候,他还在御史台忙着rì常公务呢。
等到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两位御史台的最高长官下朝回来之后,便将周子谅喊了过去,先是对周子谅不着痕迹的进行了一番勉励嘉许,然后这才将皇帝的决定告知于周子谅。
虽然周子谅心中早有准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跃跃yù试,但他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装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然后反复追问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说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如今竟然被“清除”出了光荣的御史队伍。
两位御史台的大佬一阵腻歪,心想遇到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你丫的还不知足呢,没见比你入行早的那几位御史,如今还撅着个屁股等着我们给挪位子么?
客气推辞了一番之后,周子谅无可奈何地从御史台离开,然后去了尚书省门下的吏部,找到吏部侍郎报道,这就算是开始了新的工作。
尽管关心周子谅的人都替周御史捏着一把汗,而想要算计周子谅的如今也捂着嘴在暗中偷笑不已,可得知父亲暂代吏部员外郎的周承业却是十分开心,越发的充满了斗志与激情。
要说世上最遭人嫉恨的事情,自然是挡人财路和砸人饭碗。吏部员外郎虽然也会得罪人,可同样也能帮助人,而且一旦这阵风气过去,真的将官员考绩的标注树立起来,今后就不用再去得罪人。可监察御史就不同了,这个活计从始至终都是在得罪人,官员见了都是绕道而行,生怕自己被盯上了。
周承业不想让自己老子因为犯颜直谏而被李隆基活活打死,所以他要尽力将周子谅从御史台给弄出来,不仅要寻个好位置呆着,还要为将来张九龄退下来之后竞争宰相做好准备。
想要扳倒李林甫,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朝堂之上没有足够分量的人替周承业说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林甫走上把持大唐朝政十数年的老路,最终导致安史之乱的发生。
而周子谅如果能够彻底改变命运,最终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周承业就有许多种办法来改变和影响大唐局势的发展,让大唐这艘正在高速航行的大船即使碰上了暗礁,也能够从容掉头离开,而不是搁浅沉没。
第一二五章 好事来上门
长安城虽然是当世第一雄城,可依然架不住小道消息的迅速传播。
这不,上午早朝的时候皇帝才决定暂用周子谅为吏部员外郎,专门推行“奖优罚劣,末位裁汰”的官员任用制度,到了晚上城内各处关心朝局的人们便开始议论起来。
“听说了么?圣上越级提拔周御史去吏部担任员外郎啦,今后专门对付尸位素餐的冗官沉员,这下可是有好戏看咯!”
“据说还是李相公为他争取来的这个机会呢!”
“你们难道不知道么,李相公家四公子因为与周御史家大公子在四门学发生了口角,李四郎被周家一个恶童打成了重伤,如今依然下不了床!”
……,诸如此类的传闻,不论是在酒肆茶馆,还是在市井柳巷,正如火如荼地被人述说着。
寻常百姓聊起这些,不过是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过之后便会渐渐淡忘。然而,私下里谈论周子谅之事可不仅仅是长安城内的普通草根,一些势力不太雄厚的中等世家,也正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
不关注不行啊,谁都知道周御史是个脾气很硬,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而且轻易不给人留情的铁面御史,万一被他划进了裁汰的“黑名单”,只怕真要落得一个丢官罢职的悲催下场。
这次可是皇帝亲自点头和过问的,谁敢马虎?
因为有了这层担忧,不少心里发虚的中低层官员开始琢磨起如何讨好周子谅来,经过他们的仔细打听,终于发现了几个突破口。
第一个突破口,是周承志的婚姻问题。周家大郎人品出众,学业优良,至今却未婚配。如果哪家能将女儿许配给他为妻,那就是与周子谅结成了亲家,今后就算周御史再冷面无私,他也不好拿亲家公开刀吧?
第二个突破口,是周承业的学业问题。周家二郎虽然被长安县学除名,如今看来却是一桩好事,以人家周二的满腹才华,留在县学之中简直就是屈才!现在机会来了,虽然不能帮忙将周承业弄进国子学,可大家可以呼吁让周二进入四门学呀!就算进不了四门学,长安城内不是还有好几家十分有名的非官办学院么?
这年头,大家谁没有几份人情和关系,只要托人帮忙将周二送进一家好书院,这对周子谅而言,岂不是一件根本不会受人诟病的大礼?
第三个突破口,是承恩楼的生意问题。如今许多人都知道了东市承恩楼乃周子谅岳父所开,虽然找了个生意人的女儿为妻让一些人当做笑料,可人家承恩楼如今得了皇帝赐名,生意红火的了不得,估计赚钱都要赚翻天了。
如今再去承恩楼捧场,明显是有些落后了,可这没有关系!没听说承恩楼的即将在西市和南门附近再开两家分号么?新店开张以后,大家把所有请吃吃请的宴会都安排进去,这不就等于是卖了一份人情给周子谅么?
因为许多人心中打着这样那样的小算盘,所以从第二天开始,以往门庭冷落的永平里周家便rì渐热闹起来,短短数rì之间,竟然有了车水马龙的景象!
周家面对这种此前从未遇到过的新现象,一时显得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应对才算得当。周子谅干脆搬进尚书省吏部所属的院落,吃住都在官署之中,却将家中的乱摊子丢给了二儿子周承业。
周承业巴不得老爹躲得越远越好,在这种敏感时期,他留在吏部安心办事,不仅皇帝放心,而且rì后说起来也有充足的底气,不惧别人的闲言碎语。
如何应对接二连三登门拜访的贵客,周承业早已有了腹案。前世他在大机关历练多年,人情往来的没少接待,对于处理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游刃有余。
他让登门给自己大哥周承志提亲的客人,全都留下女方的家世、年龄、xìng情、身形、喜好等各样信息,然后让几个书童将之登记造册之后,再拿给母亲陈氏、周承志,甚至包括陈贵云、曾其亮等人翻阅,看有没有合适嫁于大郎的女子。
如果有三人以上同时觉得哪家女子合适,周承业便在这家女子的姓名之下用朱笔划一道杠,表示属于重点考虑的对象。
对于那些打着登门看望周承志的旗号来送礼的客人,周承业也是笑眯眯地照单全收,等到客人离开之后,则立即将礼物封存起来,并且贴上相应的标签,表明这是哪家送来的礼物。
以如今周承业的眼界,寻常官员送来的这些礼品,他还真没看上。不就是价值几十数百贯么,到时候我一家一家地上门答谢,全都成倍地给你还回去!
对于那些好意上门来帮他联系入学就读事宜的客人,周承业全都委婉拒绝了。他表示书院和学馆不适合他这种懒散晃荡惯了的学生,自己是铁了心要走门荫这条路的,如果今后周家再添新丁,倒是可以考虑让自己的弟弟去这些客人所提到的书院就读。
周二郎这就是在胡扯了。周子谅就从来没想过要纳妾,陈氏早已不能生育,周家今后哪里来的新丁?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给来客留了很足的面子,毕竟人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时机尚不成熟而已。
虽然周二并不知道这一波来势汹汹的送礼cháo,其实是有人在暗中cāo纵和授意的,但他却知道后世有个流行词汇叫做“捧杀”。所以,周二在本着和气生财的大原则之下,既没有让所有来人觉得周家人不近人情,同时又非常谨慎小心地将父亲摘得干干净净。
对于一些实在难以拒绝的好意,周承业也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既然大唐皇帝最信任的高力士都不介意偶尔收取别人一些礼品,一个小小周家二郎“见钱眼开”也是人之常情嘛!
别人不知道这次周子谅会将“末位裁汰”之法推行的何种程度,可作为狗头军师的周承业当然是了然于胸。
任何制度的推行和固化,都非一朝一夕之事,循序渐进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途径。周承业这次帮他爹出的主意,不过就是抓一些面子上的政绩出来就行,更深层次的变革,还得等到将来时机成熟之后再说。
第一二六章 治家如治国
虽然周御史因公而无法照顾家事,而他的长子承志又因伤不能替父分忧,但永平里周家如今却是一派兴旺发达之象,让附近人家看了只觉得眼红和羡慕不已。
这当然全靠了周承业的一力承担和内外cāo劳。
古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周承业虽然来自于后世,但他对此深表认同和支持。
修身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乎个人的努力与领悟,常常无法与外人言道;但治家却是要与人天天打交道的事情,而且还是身边的亲人,看似简单,实在蕴含着许多道理和方法在里面。
以往在家中,周承业虽然很有地位,但毕竟不是一家之主,很多事情都由周子谅做决定。加之他不是长子,凡事还需考虑长兄周承志的感受,所以做起事来总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不是说周承业不敬重父亲周子谅,也不是说他觊觎兄长周承志未来家主之位,而是因为要考虑到他们的感受,所以有时候周承业就得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为了维持一家人的亲密和睦,有时候他还要迁就照顾别人,不能按照现代人的思维想法去处理问题。
如今周子谅借故不回,周承志老实不客气地躺在床上称病,周家的一副重担自然就落在了周承业的头上。
虽然辛苦了一些,可周承业对于这样的重担那是甘之若饴,巴不得身兼数职才好。自己当老大的感觉实在太爽啦!自己说了算的感觉实在是太嗨啦!
周承业主持周家内外事务的这段时间内,不仅将迎来送往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将jīng力用在了对内管理上。
没错,就是管理。一种介于半军事化和半企业化的全新的管理家族的形式和方法。
周家上下如今养活着一百多口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周承业花钱或买或聘,组建起来的一支私人护卫力量。这其中有担任“保安部长”的曾其亮,担任“荣誉教练”的少林四武僧,担任“保安骨干”的十三名俗家弟子,担任“门卫”的八名昆仑奴,担任“陪练”的六名书童,担任“跟班随从”的五十名壮丁。
这里外里的加起来,总计可是八十二人,都快要赶上后世一个建制连的人数了。
参谋出身的周二郎,穿越以来一直就没有机会重cāo旧业,如今手下有了这么一支听他指挥管理的力量,那还不施展起浑身解数来进行管教和训练?
为了防止rì后有人故意整事,周承业当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把自家这群用来看家护院的家丁,当成正规部队来cāo练。但这不是重点,与其拥有一支形似军队但却毫无战力的家丁团队,那还不如拥有一支神似军队但却挂着家丁旗号的私人武装力量。
基于这种考虑,从一开始,周承业便将建设的重点放在了建章立制、团队配合以及单人战力提升三个方面。
周家的家规原本比较简单笼统,当时也是因为府中人丁稀少,没有必要搞的那么繁琐。如今两处府宅之中陡然增加了上百人,原来的家规便无法满足管理的需要。周承业于是将自己关进书房好多天,经过反复修改和推敲,起草了一部将古今典制融为一炉的全新家规。
这部家规,不仅对家族之中处于不同位置的人具有什么样的权力,需要承担怎样的责任,平时应该做哪些工作有着详细的规定,更是对家族每rì起居生活、宴请聚会、迎来送往、cāo课训练、礼节礼仪等诸多内容都有明确的要求,处处体现出了严谨规范、宽松适度的特点,堪称大唐开国以来的家规典范。
当身在吏部大院之中的周子谅收到周承业让书童送来的《周氏家规(征求意见稿)》之后,激动的整整一夜没有睡着。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小儿子能给自己送来如此之大的一个惊喜。
在熟悉大唐律制的周御史眼里,《周氏家规》不仅仅是一部细致全面、完备实用的家规,更是一部可以让律法修订者们从中吸收借鉴治国之道的章制范本。而周承业通过此书所展示出来的强大统筹能力,更是让周御史坚信了张九龄关于他儿子可以拜将为相的评价。
如果说将家中下人进行半军事化的管理,是因为周承业受了职业影响,那么在家族之中推行半企业化的管理,便是他的大胆创新和尝试了。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话对于那些打光棍的人而言,无疑是适用的。可对于一个家族而言,保证全家人吃饱,这是一个基本的底线。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周承业的不断成长,周家的人口数量将会不断增加,直到成为“五姓七望”那样的大家族之前,只怕都不会停下扩张的步伐。
想让全家上下个个吃饱,而且还要吃好,没有庞大的财力支持,一切都是空谈,而庞大的财力自然来自于周家不断开拓出来的家族产业。周承业在家族内部试行半企业化的管理方式,不仅是为了节约和控制家族维持的成本,更是为了培养一批只忠于周家的、具有超前意识的职业经理人。
凡事不能总是依靠外人,随着周承业参与的酒楼、百货、服饰、行脚、客栈等商业一个个运作起来,他需要大量的产业管理者来作为自己的耳目和臂膀,而与周家签订了卖身契约的家丁,无疑便是最好的人选,但前提是这些家丁得有管理商业的本事和能力。
像周家最早买回来的“礼智信忠”四个书童,其中成礼和成忠具有练武的资质,今后经过一番培养和打磨,说不定能够赶上张瑝和张琇的本事;而成智和成信相对而言却要机智灵活一些,对于周承业教授的算术兴趣浓厚,如果将他俩jīng心培养一番,将来就可以成为周家独挡一面、坐镇一方的商业高手。
四个小小书童尚且能够分出不同的发展方向,经过曾其亮这位相人高手jīng心挑选出来的五十名周府家丁,其中自然也有可塑之人。让他们跟着十三位俗家弟子学武,顶多也就培养出一批身体强健的打手和“狗腿子”,可要是让他们在锻体学武之余参与到周家的商业运作之中来,以后究竟能够带来多大的效益,那还真是难说。
第一二七章 大师兄练武
除了以半军事化和半企业化的形式管理周家内部之外,周承业也十分重视对家族防护力量的强化训练,一心想要打造出一支忠诚可靠、jīng干顶用的私人卫队。
大唐对于民间百姓习武强身并不禁绝,甚至允许百姓随身携带除了强弓、硬弩、盔甲、长柄制式兵器以外的普通兵刃作为防身之用。公孙大娘善于舞剑,李白除了诗人的身份还是一名剑客,这些都能表明唐人尚武开放的一面。
特别是当时世家大门林立,人口买卖现象比比皆是,很多势力雄厚的家族,甚至拥有数千上万的家奴。历史上曾经平定了安史之乱和仆固怀恩叛乱的牛人、肃宗时期的中书令郭子仪,家里养着奴婢三千人!郭子仪可是有着“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的美誉,可见养个千儿八百口人在家中,在大唐朝根本不算个啥。
跟这些豪门大族相比,周家如今两个院子里面增添了不到一百壮汉,根本不会引起官府和朝廷秘密机构的注意和重视。只要大伙儿在自家院中不要搞出类似火药爆炸这种惊天动地的动静,每天练练拳脚、举举石锁、舞刀弄棒,那都是十分正常。
这个时候,望远镜还没有问世,侦听器也不可能出现,所以周承业只要把府宅前后院门一关,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指挥和组织大家开展各种各样的训练。等到训练结束之后,大伙儿将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更换下来,然后该干嘛干嘛,外人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作为半军事化训练的组织者,周承业的亲身示范和带头训练便显得尤为重要。于是乎,细皮嫩肉的周家二郎终于要正式接触武学之道了。
虽然周承业的身体底子实在不咋样,而且还早早地破了童子身,更是早就过了练习少林童子功的年龄阶段,可曾其亮还是非常开心地收下了周承业这个关门弟子,并且将他列在六个书童、念奴、周承月、陈宝顺等徒弟之前,成为曾氏门下的大弟子。
这样一来,几个小书童加上念奴小丫头,终于可以在人后笑嘻嘻地称呼周承业一声“大师兄”了。
曾其亮为啥心甘情愿地收下周承业这么一个明显在武学之道上不能有大作为大弟子呢?那是因为他越来越觉得周承业的将来不可限量,封侯拜相那是保底的成就,受封异姓王也不见得就不可能,甚至只要周承业自己有想法,将来在域外之地另立一国也是大有可能。
曾其亮甚至有时候会暗中大胆揣摩,周承业将来到底会不会篡唐自立?
不管怎么说,收下了这么一个将来必定会有惊天作为的大徒弟,虽然不能将他曾氏武功发扬广大,周承业却可以给曾氏门下的其他弟子提供无与伦比的庇护和支持。
这便是曾其亮乐意收下周承业为徒的原因。
虽然周承业这个大师兄的身份严格对外保密,除了已经拜入曾其亮门下的几个小娃娃知道以外,就连周子谅和陈氏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那些普通的家丁。
周二学武,本意是为强身和自保,无论他今后如何努力,也不可能习得曾其亮那样一身好功夫,所以知道此事的人是越少越好。装逼耍酷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扮猪吃老虎的人总是能够笑的最后,周承业可是指望着学得一些本事之后,将来用来yīn人呢。
因为大徒弟的资质实在欠佳,曾其亮在苦恼之余也是想了不少的办法。
他不仅亲自带着周承业前往慈恩寺拜见四位高僧,让这四位出自达摩堂正宗的武僧替周承业摸骨把脉,开出能够增强体质、疏通经脉的独门药方,还厚着脸皮向四高僧之中最长的那位师叔讨来了一本内外兼修的武功心法以供周二学习领悟。
对于曾其亮的这一番苦心,周承业是看在眼里而感念在心。他本来就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否则前世也不会放弃进入地方名校读书的机会而毅然考进军校,接受各种系统严酷的训练。为了报答曾其亮的这番苦心,也是为了给府中上下所有人做个榜样,周承业一有时间便会来到演武场参加训练,那种认真执着的劲头,深深地感染和影响了场中每一个人。
后世有句广告词说的好:做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不狠如何成就大事,不狠怎么实现梦想?
周承业练武虽然肯于吃苦,可是他也不是闷头傻吃,更不愿意看到其余人为了取得进步而违反人体自身机能地傻练。身体的强健与保持,那是练武习武的基础,如果只为了一次次地突破身体承受能力的极限,结果留下各种伤痛和隐疾,那就是得不偿失。
周承业来自后世,看过许多关于奥运冠军在退役之后各种旧病复发的报道,他觉得不管是古人还是后人,那怕你接受的是最为正宗的少林功夫训练,那也得讲究一个天人合一、顺势而为,万万不可霸王硬上弓。
他将自己的这种训练思想告诉曾其亮之后,结果惹得老曾十分惊奇,他对周承业说:“二郎武技进境虽慢,可这心xìng修炼的速度真是远超凡人,看来你真的适合修炼我禅宗的心**夫,只要循序渐进而为,将来说不得还能成为一代宗师!”
周承业摇头苦笑,对于师傅这个明显夸奖过头的说法不以为意,结果惹得曾其亮好几天都黑着脸使劲cāo练他。
周承业现在还不知道,所谓的少林功夫,其实不仅仅指的是的拳脚武术一道。功夫是修行,是参禅。练“功夫”的目的是为了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品行素质;古往今来的少林僧人练武,正是一种修行。
实际上,各种武技仅仅是少林功夫的最下乘,真正的少林功夫,是以禅定功夫为根基,泯灭争强好胜之心,屏弃尘俗纷扰之念,让人能够在心静如水、无患无虑的状态下练功,最终达到“参正禅机,冀臻上乘”的境界。
虽然周承业现在还领悟不了少林功夫的真谛,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运动量的人对于能量的巨大需求,所以在伙食供给方面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周二现在不是有钱了么,所以他就让人去西市购买各种富含氨基酸和蛋白质的食物给家人食用,还不惜花费大价钱专门让人从长安附近购买牛肉回来,亲自下厨为大家制作红烧牛肉来吃。
牛肉可是好东西啊,对于正在长身体的周二、张瑝、张琇、念奴、周承月和几个小书童而言,那绝对是能够促进体制的营养健康食品。就算对于已经成年的几十个家丁而言,吃了富含氨基酸的牛肉,训练起来也会格外的有力气。
第一二八章 五同之规
周承业虽然能力超强,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将周家内部管理的井然有序,但这只是表面现象,想要真正做到毫无间隙的融合,需要做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
就拿目前周府里面的护卫力量来说吧,不仅有身份zì yóu的少林俗家弟子,还有来自不同地域的家奴,更有尚未成年的少年,可谓是组成复杂、习xìng各异。
曾其亮等十四名核心护卫出自少林,平时喜欢清静不被打扰;八名昆仑奴来自域外,还保留着一些连周承业都看不懂的宗教习惯;几个小书童心xìng不稳,平时贪玩调皮一些,也不能总当成大人来管;五十名最后入府的壮丁虽然听话,可是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一时半会根本难以掌握……
这样的情形,让周承业想起了前世自己在新兵连里当代理连长时的那段经历。
天南海北一百多名新兵,cāo着不同的口音,长着不同的相貌,乌泱泱地一下子涌进了军营。今天这个跟战友发生口角动手了,明天那个偷偷溜出营门了,后天又有人丢东西了……总之就是各种纷乱与茫无头绪,直搞的当时的周承业头大好几圈。
面对这些问题,正当带兵经验匮乏的周承业觉得手足无措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连长教给了他两个字,那就是尽力与战士们做到“五同”。
所谓的“五同”,便是同吃、同住、同劳动、同训练、同娱乐这五个一同的简称。
可不敢小看了这通俗浅显的“五同”,这可是让一支部队快速凝聚并形成战斗力的不二法门,谁只要做到了,谁就能够成为真正的核心,并且将这个团队之中的士兵带的像小老虎一样“嗷嗷”叫。
周承业如今便将上一世的“五同”经验借鉴了过来,并在周府之中推行他的“新五同”标准。
周承业搞出来的这个新五同,便是:同吃、同住、同学、同练、同乐。
“同吃”就不消说了,没见周家二郎不顾代理家主的身份,经常进出后厨之中为大伙儿调配各种营养丰富、口味鲜美的营养餐么?他还坚持每隔五天就都亲自下厨一次,为大家熬制大骨头汤、炖牛肉、煮鸡蛋,并且和大家一个饭盆之中抢食吃,弄得大伙儿如今都觉得饭是抢来的吃着香。
“同住”指的是身份不同、阅历不同、年龄不同的成员混住在一起,这样便于加深彼此之间的熟悉和了解。代理家主周承业自然不能跟其他人同住在一起,否则杨玉瑶会撕他的耳朵。管家曾其亮也不会与其他人同住在一起,因为他很多时候需要单独暗自行动,不方便与人同住。
除此之外,包括十三位少林俗家弟子都是一个人与四个家丁同住一室,虽然他们一开始有些不情愿,但经过曾其亮的解释和周承业做工作,到最后也是默然允许了。
“同学”指的是大家聚在一起学习大唐律法,学习周家新家规、学习认字、学习算术、学习礼节礼仪等等。这是周承业特别强调和要求的,他可是牢记着后世一位伟人曾经说过的话: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对于周家而言,没有文化的家丁也就是愚蠢的家丁,甚至是容易惹出祸事的家丁,这种人怎能留下?
“同练”就容易理解了,指的就是大伙儿在一起cāo练,相互切磋武技、交流心得、开展小团队攻防演练等等。除了向曾其亮学习武技时周承业要避着其他人,在平时开展力量训练、身体协调xìng练习时,周承业都会全程参与其中,不仅自己练,还监督和指导别人一起练。
周家新近开辟出来的演武场上,不仅树立着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供人练习使用,还有单杠、双杠、平衡木、梅花桩、拳靶、箭靶等许多辅助训练器械,这可都是周承业费了许多力气捣鼓出来的好东西,虽然看着奇怪,但实际训练效果就连曾其亮都交口称赞。
“同乐”排在最后,看着没什么技术含量,却是周承业一点也没疏忽和放松的环节。
虽然周家的家规并非那种不近人情一味求严的规定,很多时候对于下人的要求应该说还挺宽松,但是繁重的训练和平rì里的各种差事依然会让大家觉得疲惫和懈怠,这就需要及时组织一些娱乐活动来进行调节。
虽然古人没有系统总结归纳出心理学来,可周承业却是明白宽严相济的道理,如果一味的以强权和高压来进行管理控制,虽然短期之内可以树立威信,但从长远来看却无异于是自毁根基。
后世之中,有的士兵因为与军官离心背德,甚至是怀恨在心。上了战场之后,他们拿起手中的枪时,不是首先shè向敌人,却是瞄准了自己的上司。这跟他们的心理长期被扭曲、被压抑不无关系。
为了增加大家对自己的认同感和拥戴之心,周承业想出了许多调节大家身心的娱乐项目,其中有好几样保留节目,到了最后竟然成为大唐帝**队人人争相参与的传统活动。
比如,周承业将纸牌搞了出来,并且教会了大家如何三个人玩“挖坑”、四个人打“升级”、五个人打“保皇”、六个人玩“够级”。这简单的五十四张纸片一经出现,顿时在周府上下掀起了一阵娱乐狂cháo。
看着相邻两间房屋的少林俗家弟子挑头,各自带着两个徒弟轮流找对手打“够级”时,周承业真想放声大笑一回。连这些原本xìng情寡淡的家伙都抵挡不住纸牌娱乐的诱惑,可想而知一旦他将麻将、三国杀、陆战棋等更加经典的娱乐工具投放出来时,会引起多么强烈的追捧和风靡。
为了保证自己的“专利权”不受侵害,周承业严令家中所有人不得将自己发明制作出来的各种大小器械、用具、牌具,甚至是食谱菜单,透露于外人知晓。谁若是犯了这一条,一经查出,轻则罚钱鞭笞,重则打死弃尸!
周二郎对大家都这么好了,谁要是还能干出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的勾当,还有什么面目和资格再活在这个世上?
第一二九章 鬣狗罗希奭
时光荏苒之间,已到了开元二十三年的十月。陇右和漠北的朔风渐渐刮来,让衣着暴露艳丽的长安女子也忍不住穿上了厚而保暖的衣衫,于是大家都知道冬天要来了。
生xìng沉稳谨慎的周家二郎,偶尔会收到父亲周子谅委托管家祥叔从尚书省吏部送过来的书信,然后他就会一声不吭地钻进周家书房伏案疾书。虽然周二的一手毛笔字写的有些不怎么入眼,可他落在纸面之上的字句却总是能让遇到难题的周御史豁然开朗,于是又干劲十足地参与到不同与往年的这次官吏调整之中去。
除此之外,周二郎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恒泰客栈、顺风车马行、霓裳服饰、昌兴百货楼等重要产业的开张和运营。
有高力士的暗中帮助,恒泰客栈和顺风车马行的营业许可早已经办理下来,如今欠缺的便是两个合适的大掌柜、批量制造的四轮马车以及技术娴熟的车夫,还有耐力持久的马匹。
霓裳服饰和昌兴百货属于周承业的私人产业,暂时会控制运营的规模,只是在西市之中租赁两家中等店面进行试运行。毕竟新式服饰和各种稀奇的商品,还需一个推广普及的过程,并不是急得来地事情。
就算大唐风气再开放,可周承业也不能整几个内衣模特当众表演一场真人秀,向长安妇女同胞们推广他亲手设计的文胸、月/经带、三角裤吧?
同样的,像昌兴百货店内即将出售的香皂、肥皂、洗发水、纸牌等等新奇货品,也需要让长安百姓试用试玩过之后,才能推广应用。
更何况,最为关键的生产制造环节目前还很简陋,如果不能收购几家成衣店、油脂提炼作坊,源源不断地向市场供应货品,周承业捣鼓出来的这些新鲜玩意,充其量也只能作为新概念来推广,到头来只会白白便宜了那些鼻子比狗还灵敏的波斯商人。
像内衣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聪明能干的波斯人只要看上几眼,过不了几天就会仿制出来。
其实鼻子灵敏的不仅仅是波斯商人,李林甫新近收揽的门客罗希奭更像是一条超级鬣狗,正凭借着超强的嗅觉,在不遗余力地调查周家以及与周家相关的其他家族,并且已经取得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鬣狗这种动物外形虽然像狗,其实更接近猫科动物,它们有着超乎想象的咬合力,甚至能够咬碎动物的骨头而吸取骨髓,是荒原上最为凶悍残酷的清道夫。
既然将罗希奭与鬣狗并列,足见其人嗅觉之灵敏迅速,头脑之诡谲狡猾,手段之yīn狠残酷。
罗希奭自从被吉温从洛阳发掘出来推荐给李林甫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彻查周府,找到足以让周府倒霉的证据,如果实在查不到,那就造出一些“证据”出来!
对于这样一项极富挑战的任务,罗希奭非常兴奋地接了下来。多年的狱吏经历,许多次审讯犯人,让罗希奭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世上没有人是不会犯错的,也没有事情是无法进行调查的。只要让他嗅到一丝丝可疑之处,他就会寻着猎物的味道一路追踪下去,直到发现猎物的老巢和藏身之处,然后扑上去将它们狠狠地撕碎。
罗希奭确实是个侦察老手,他一开始并没有直接靠近周家人,甚至压根就没有在周府附近出现过。他秘密地去见了混混头子胡大一面,专门询问了那个当初侥幸从大庄严寺内逃脱的小混混关于郭元忠当rì出手救人的经过。
接着,罗希奭便将注意力暂时从周家转移到了郭元忠身上。没过多久,他就发现郭元忠、李子琰、裴和安似乎时常会在平康里的同一家青楼中前后脚地出现,再接着他便发现了周家二郎的踪迹。
顺着这个方向,罗希奭来到了倚翠馆,打听到了周二郎在馆中有一间长期包住的客房,还有一个固定侍寝的姑娘。
这个固定侍寝的姑娘,自然就是周承业降临大唐之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坠儿姑娘。
罗希奭找到了坠儿,以十贯钱的打赏便十分轻松地套出了他想知道的内容,而整个过程之中,坠儿都没有任何察觉。
和李林甫当时的直觉有些相同,查到这里的罗希奭,突然对于周家二郎充满了强烈的兴趣。令他觉得好奇的是,为何原本放纵任xìng的周二,为何会在一觉睡醒之后变了xìng情,如今竟然可以担当起周家临时家主的责任。
带着这样的好奇心,罗希奭又开始从第二条线索的源头调查周家。他一方面动用自己可以调动的关系四处寻找当初误入周府之后便音讯全无的青鼠,另一方面则将目光投向了如今生意红得发紫的承恩楼。
罗希奭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青鼠并不像胡大说的那样,已经死于周府并且被毁尸灭迹。那么,只要找到了青鼠,就能知道当初周府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通过连续几rì在承恩楼中蹲点守候,罗希奭终于等到了周二郎的到来。他本就十分怀疑周二当初在西市之中为何要买下四五十个孩童,如今看到周承业对待这些孩童亲切友好的态度之后,更觉得疑点重重。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周二当初去西市人集买人,为何专挑年龄不大的孩童买?罗希奭才不会相信坊间传闻的周家二郎是只兔相公的说法,如果周二是兔相公,他么的全长安的男人都是兔相公!
在承恩楼无法挖掘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罗希奭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位于长安西市的人集,暗中打听到了当初出售许多孩童给周家二郎的那家摊位,并且通过询问摊位老板孩童贩卖价钱的方式,得知了当rì周承业在西市买人的整个过程。
原来周二郎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买下所有孩子的,他只准备买四个男童,结果在妹妹的请求下又多买了一个女童,然后才发狠买下了当rì人集之上全部四十多个孩童。
那么,周二一开始买四个男童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何他只买了四个男童,而周家如今却有“仁义礼智信忠”六个书童?多出来的两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带着满腹疑惑离开西市人集的罗希奭,躲在属于自己的一处小院之中兴奋地低吼道:“不要再跟老子提周二是个兔相公,你们全家才是兔相公!”
第一三零章 杨万顷浮出
就算罗希奭再怎么善于联想,他也绝对无法想象得到周承业实际上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至少灵魂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除非周承业亲口告诉他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那么他就根本不可能查出周承业一夜之间彻底转变xìng格的原因。
但是,就算他无法想象到这种足以惊世的原因,可对周承业所产生的这种强烈怀疑,也是十分危险和致命的。一旦周家倒霉,周二的人身zì yóu落入别人掌控之中,那么罗希奭完全有可能使用各种残酷的刑讯手段,从周承业口中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对于罗希奭而言,只要人还活着,那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罗希奭躲在自己单独居住的那处无名小院之中,仔细回忆着这段时间明察暗访所获得的信息。他觉得直接从周二身上下手的可能xìng无疑是最小的,但真要是能够得手的话,那么收获也一定是最大的。除此之外,抓到青鼠或者摸清周家书童的底细,也能从中获得重大的有用讯息。
然而,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捞出本就善于藏匿行踪的青鼠,无疑就像大海捞针,需要许多的时间;而周家书童虽然身份低微,可从来不会单独在府外任何地方出现,要么是跟随在周承业身侧,要么是跟随在周子谅或者周大郎身边,根本不与外人接触。
一想到李崒那个混帐贸然惹事,结果让最容易得手的周大郎如今也躲回了周家,罗希奭就恨得牙痒痒。
如果周大郎如今仍在四门学馆中就读,那么他身边就必定会有一个书童陪伴,而且还是最早出现在周家的那两个书童之中的一个。罗希奭只要想个简单的办法,制造一场小小的混乱,就能让人将那个书童掳回来,然后好好地询问一番。
一旦罗希奭从周家书童口中掏出了有用的东西,事后要么直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要么秘密拘禁,留待以后作证。总之,他有足够多的手段避开周家的追查,最终将周家掀翻在地。
“李崒啊李崒,你他娘的就是一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屎棍!活该被周家大郎yīn成了半残!”罗希奭在心里这么咬牙切齿地想着,忽然又有一个疑问升了起来。
“对了,差点忘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动手打人的书童似乎名字叫做成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是如何将五个已经成年的男子打翻在地的?”罗希奭拍着自己的大腿,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来这周家上下真是疑团重重啊,可惜现在没法直接动他们,不然一定会让枢相对我刮目相看。”
“既然现在动不了周家,我就死死盯着倚翠馆、盯着承恩楼、盯着西市那处神秘的院落,我就不信找不出破绽来!”
罗希奭最终定下了决心,然后斗志昂扬地走出那处寻常院落,又像一条鬣狗那样,开始了他的追踪之路。
李林甫既然想要处心积虑地对付周家,自然不会只是安排罗希奭一个人行动,他的另外一个心腹吉温,早在周子谅进入尚书省吏部之前,便被李林甫悄悄地派往了洛阳。
吉温这次秘密抵达洛阳,主要做两件事情。
第一,他要秘密会晤留驻洛阳的一位官员,想办法将此人笼络到李林甫的门下。
第二,他要收集河南府土曹杨玄璬的全部“罪证”,然后在机会适当的时候,把杨玄璬给送进大牢!
吉温要见的这位官员,名叫杨万顷,原名杨汪,曾经担任过从六品下的侍御史,后来不知因为何故而离开了dì dū长安,来到陪都洛阳任职,如今已是正六品上的河南令。
有唐以来,先是太宗设立了“道”这一级相当于后世“省”级的区划,到了李隆基这里,又新设立了“府”这种类似于后世直辖市的行政区划。在开元元年,李隆基升国都长安所在的雍州为京兆府,升陪都洛阳所在的洛州为河南府。此后,设置和改置的各府逐渐增多,成为大唐行政区划中一个重要的单位。
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是距离长安数百里之遥的河南令。正因如此,所以人人都知河南令是个肥缺,虽然品秩才是正六品上,但手中的权力远比正三品以下的散官要大上许多。杨万顷能够从一名站殿御史外放到仅次于长安的洛阳担任“直辖市”最高行政长官,只能说明此人不仅手腕高深,而且背景也极为深厚。
而这个杨万顷,或者说杨汪,便是数年之前害得张瑝、张琇家破人亡,将嶲州都督张审素冤枉致死的罪魁祸首!
李林甫拉拢这个杨万顷,不仅是因为看中了他的能力手段,更是想通过杨万顷来与他身后那股庞大势力接上头。而且非常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摆在面前,杨玄璬是河南土曹,正归于杨万顷的统属之下。如果吉温能够得到杨玄璬的配合和支持,想要将杨玄璬投入大牢,那就是十分简单了。
那么,李林甫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将杨玄璬投进大牢呢?
有三个原因。
第一,李林甫要报复周家,虽然他不会让人知道是他在暗中下了手,但只要事成之后自己心里觉得爽快就行。
李林甫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是热情大方、宽厚低调,实际上他却是一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xìng格。此前,李林甫在周家面前碰了好几鼻子的灰,不仅手下喽啰被周家打杀,而且儿媳妇被抢,儿子还被揍,这一笔笔旧账都在李林甫的心头积攒着呢。
虽然暂时搞不到周家,但李林甫不介意先拿与周家结亲的杨家开刀,这样不仅可以暂时消一消他心头的恨意,还可以为扳倒周家做好铺垫。
第二,李林甫要通过杨玄璬入狱一事,让身处长安的周子谅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最终在官员末位裁汰一事中铩羽而归,甚至是yīn沟里面翻船。
末位裁汰是手段,目的却是要治理大唐冗余官员太多的沉疴顽疾。杨玄璬虽然只是河南土曹,可他现如今跟周子谅也算是亲家,如果犯了事被关起来,就应该被划入“裁汰”的名单之中。
所以,到时候不管周子谅怎么做,都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如果周子谅“大义灭亲”,一UU小说去,将杨玄璬列入了“黑名单”,那么他就会彻底得罪弘农杨氏,顺带着也会得罪了即将与杨家结亲的贵妃武惠儿。想想看,不论是杨氏一门,还是武惠儿,谁真的会理解和支持周子谅对着自己人动刀子?
如果周子谅在杨玄璬一事上徇私情,那就更好办了!李林甫巴不得周子谅这么去做,他可是有着太多的办法凭借这件事情将周子谅撵出长安,甚至连带着把张九龄也掀翻。
第一三一章 崔家报复
一个李林甫便足以让周承业时刻jǐng惕和处处小心,如今又多了吉温和罗希奭两个帮凶,也不知道周二接下来该如何左挡右支,替周家挡住这场巨大的危险。
非但如此,除了李林甫一系的势力如今盯上了渐有上位之势的周家,远在鄢陵的崔家也在暗中调动力量准备对周家出手,就连东市和西市之中几家原本红火的酒楼如今也对承恩楼从羡慕嫉妒上升到了痛恨的地步,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也在谋划着合力狙击承恩楼。
鄢陵崔家虽然只是五姓七望之中的一个旁支,可毕竟也姓崔,他们可以汇集和撬动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崔家主事人崔宜霖原本想给自己大儿子说一门太原王家的婚事,结果还没有等到消息便收到了洛阳杨玄璬让人送来的书信。在这封信中,杨玄璬可是没好口地将崔家奚落了一通,谁让崔家当初有意将杨家的闺女当成了备胎呢?
崔宜霖收到杨玄璬这封信时,当然是被气得不轻。更让他上火的是,没过多久太原王家那边竟然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崔家的提亲,还将鄢陵崔家列入了拒绝往来户。
当时崔宜霖心中想的是:你王家是牛逼不假,可也不至于这么牛逼吧?我鄢陵崔家虽然没有清河崔那么厉害,但好呆也是崔姓的一支。儿女婚事不成那是姻缘不到,可也不至于将我崔家列入拒绝往来户啊?
实际上,崔宜霖不知道这次太原王家如此不给他留面子,却跟周承业从中作怪有关。
曾其亮当rì悄悄去了一趟鄢陵崔家,不仅探听到了崔家为何一直抻着杨家的原因,还亲眼看到了崔家大公子在床上扮雌兔子的丑态。回到洛阳之后,周承业问起曾其亮洛阳之行的经过,曾其亮便将这些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当时周承业听到鄢陵崔家如此行事,本来心里就十分不爽,当他想到跟张九龄关系密切的王维便是出自太原王家之时,忽然觉得很有必要提醒王维一下,千万不要让王家将闺女嫁给崔家那个喜欢玩背背山的玻璃球。这可不仅仅是报复鄢陵崔家的事情,这还关系到一位黄花大闺女的终身幸福呢。
自从在陈记酒楼一聚过后,如今王维跟周承业已成了忘年交。王维时常会带上孟浩然去陈记酒楼吃酒,而周承业只要遇上了就会陪在一边,不仅免费提供上等的佳酿,还陪着王孟二人酩酊大醉。所以当王维得到周承业的提醒之后,便急忙修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回了太原。
太原距离长安并不遥远,快马数rì之间便可抵达。王氏家主得了王维的提醒,自然是十分恼火,于是立即给鄢陵崔宜霖去信一封,不仅干脆地拒绝了两家结亲的提议,还嘲笑崔家既然养着一只母兔子,那就不要祸害别人家的好女儿。
崔宜霖看完信后,气得差点吐血,可他毕竟是有主意的人,于是悄悄去观察自家儿子,结果真的看到了一幕由两个男人出演的活chūn宫,当时崔宜霖便背了过去。等到崔家下人发现倒在院中人事不省的崔宜霖,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回房内。
崔宜霖被郎中救过来之后,就变成了老年痴呆。这一下崔家可是炸了锅,他们不仅派人前去质问太原王家,还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洛阳杨家,投向了正在陈记酒楼大摆定亲宴席的周家。
崔宜霖有个亲弟弟在长安做官,名字叫做崔宜民,就是当初去陈记酒楼时被张九龄耍了一次的那个万年县都尉。崔宜民本来就跟曲江池一带的“恶少年”们暗中有勾搭,上次长安严打,因为从他口中得到风声而漏网的大鱼可不少,比如胡大就是一个。
当崔宜民得知大哥忽然被气成了一个傻子之后,心中充满了想要报复的仇恨。因为他人在长安,自然便将复仇的目光投向了如今风光无限的周家。
“大哥如今被气成这样,都是因为当初周家死乞白赖地去洛阳提亲,终于说动了杨家。杨家不顾崔家的压力,也是因为有周家在背后撑腰。这一次,我一定不让周家好过!”
心中怀着浓浓仇恨的崔宜民,他不会去想崔家当初是如何的霸道,更不会去想自己的侄子确实就是一个大玻璃,却只会将所有的过错和不对都推到其实并没有多少过错的周家头上。
周承业虽然多了一句嘴,可也绝对是出于好意。既然崔家大郎喜欢玩男人,又何必再祸害那些只会喜欢男子的好姑娘呢?
这个崔宜民虽然官职不大,但在长安城内的人脉却是广泛的很,特别是他对于东西市一带各家商家店铺的背景那更是门清。为了搞垮周家,他充当起了专门穿针引线的线人,将东西市几家生意受了重大影响的酒楼老板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议如何狙击正在蓬勃发展的承恩楼。
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如果是一枝独秀吃独食的同行,那在其他同行的眼中,那就更是人人得而诛之了。
这一rì,在西市云梦居酒楼顶层的一间极为隐蔽的屋内,十几家酒楼老板凑在了一起,他们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搞垮承恩楼。
为了壮大势力,这十几位老板之中,不仅有地道的汉家族,竟然还有三位异族老板。其中一位是西市鼎鼎有名的胡姬酒肆大老板,还有一位则是来自高丽的老板,最后一位则是刚刚在西市打开局面的“四季缘”酒楼老板胡汉发。
这“云梦居”酒楼,就是当rì周承业带着长兄周承志从四门学馆出来之后曾经光顾的那家。
所有人落座之后,云梦居的何掌柜首先开口说道:“诸位,今rì我们在此密晤,事关每个人的身后家业,所以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
“东市陈记酒楼,原本籍籍无名,只是一家中等酒肆,勉强在东市支撑过活。然从今岁五月开始,陈记忽然改变经营方式,不仅推出大量新式菜肴,更是施展各种拉拢酒客的下作手段,结果在短短半年之内,便成为整个长安城最兴旺的酒楼。”
“若是陈记酒楼只偏安于东市一隅,我们也不必恐慌。可自从那周家二子在花萼楼上替陈记讨得一副当今圣上亲笔赐名之后,陈记酒楼便愈发不可收拾,如今居然准备同时在西市和南门附近同时再开两家分店!”
“各位,如果任凭承恩楼将两家分店顺利开起来,会有怎样的后果,就算我不说,想必大家也清楚吧?”
第一三二章 同行是冤家
何掌柜慷慨激昂的一席话刚刚说完,便成功地激起了屋内十几个人对东市承恩楼的一片讨伐之声。
“陈贵云个老东西,平时一副宽厚待人之相,可做起事来yīn着呢!他一家大块吃肉的还不够,如今连汤都不想让咱们喝!”
“承恩楼那个小掌柜更坏,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可肚子里全是坏水。为了能多揽酒客,他时常带着一群孩子扮可爱,跑到大街上散发那种卡片,看着就让人恶心!”
“他陈家何德何能,竟然让当今圣上亲笔赐名!想我留香居酒楼从大隋朝时便在长安经营,如今已有三百年,长安城内妇孺皆知,却也不曾得过如此贵重的圣眷!”
“哼,不过一些宵小伎俩罢了,一时引得百姓好奇,等到大家尝过了鲜,觉得不过如此,还得回到咱们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上来!”
“我胡姬酒肆在长安立足已过百年,深得各位店家的提携帮助,如今既然要联合起来对承恩楼动手,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代表四季缘酒楼出席的胡汉发,因为身份最轻,所以只能坐在靠门口的角落里。又因为是个胡汉窜种,一向被众掌柜的看不起,所以也没有发言的机会。他今rì之所以能够受邀前来,却是因为其他的十几家酒楼在算计承恩楼的同时,还在打四季缘的主意!
等到屋内众人将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愤全都发泄完之后,何掌柜于是再次开口说道:“刚才,大家轮流把心中的苦水都倒了一遍,听起来这半年大家的rì子都很不好过,这都全怨那承恩楼不讲规矩,只想着自家发财,却没有顾忌到大伙儿的利益!”
“如今我们既然已经达成共识,要全力阻止承恩楼的扩张,那就应该定下一个行动的章程,万万不可一哄而上,更不能窝里内斗!”何掌柜的话语说的很有煽动力,句句不离“大伙儿”和“我们”,俨然已是将自己当成了主事人。
事前已经串通好了的天香楼掌柜于是接着说道:“何掌柜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结成一个同盟,推举一个主事人来组织行动,这样不仅可以凝聚力量,还能避免内耗。”
天香楼的老板说完,留香居的掌柜跟着说道:“何掌柜是这次行动的首倡,又是我们这一行里的智多星,应该当仁不让地做这个魁首,带领大家一起对付承恩楼!”
“对,应由何掌柜来带头!”
“我同意!”
“我支持!”
众人经过一番议论,最终通过了由何掌柜牵头负责的提议。
早有准备的何掌柜假惺惺地说道:“既然大家如此看重何某,在下也就勉为其难了。为了对付陈记,我琢磨了三条计策,现在一并说出来以供大家参详。”
“这第一条么,就是想办法往承恩楼里掺沙子,搞臭他们的名声,让食客从今往后提起承恩楼来就躲着走。我们可以雇一些乞丐天天去堵承恩楼的门,让食客恶心的吃不下饭!我们还可以找几个得了绝症的人,让他们服下一些东西之后再去承恩楼吃酒,然后在吃酒中间暴死当场!我们还可以如此这般……”
众人听完何掌柜的第一条计谋,顿时拍手称好,除了胡汉三这个有cāo守的商人在心里暗骂卑鄙无耻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觉得这么做其实大大违背了商业道德底线。
在巨大的共同利益面前,道德底线连一条遮羞的裤衩都算不上!
“这第二条么,就是与西市官署和南门官署搞好关系,让他们拖着不给承恩楼发放经营许可。只要承恩楼看中哪块地皮,咱们就一起出资去抢那块地皮,几家一起闹起来,让官府久拖不决。时间一久,承恩楼那边不断出事,他们开新店的事情自然就会被我们给搞黄了!”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
“这第三条么,却是最为关键的一条,也是今后我们不必忌惮承恩楼再次冒起来的根本。”何掌柜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直勾勾地盯着躲在角落之中扣指甲的胡汉发。
一屋子的人正听的来劲,忽然没有了下文,于是纷纷顺着何掌柜的眼神,一起看向百无聊赖的胡汉发。
胡汉发心里想的确实跟屋里的人有些不同,他自从出任四季缘酒楼掌柜以来,从没觉得东市陈记酒楼是个威胁。相反的,他一直佩服陈记不断创新和大胆尝试的经营理念,暗暗用心向人家学习和借鉴。对于他这样的态度,貌似四季缘幕后的几个年轻老板也没啥意见,甚至还有默许之意。
四季缘本来就是陈记酒楼的加盟店,裴和安、郭元忠和李子琰几人要是真的阻拦胡汉发向陈记偷师学艺,那才是出鬼了呢。
今rì胡汉发应邀前来,不过是给西市同行几分面子,他看似坐在角落之中漫不经心,实则滴字不漏地将众人所言全都记了下来。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了rì后四季缘兴旺起来,该如何防备别人像整陈记一样整四季缘。
听到何掌柜想出来的一条条针对承恩楼的卑鄙伎俩,胡汉发在心里已经将众人鄙视了无数遍。想当初,他经营的生意因为遭到同行的挤兑而落败下来时,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没有见到有哪个好心的伸出手来拉自己一把。现如今,看到所谓的同行们因为受到了威胁,便合起伙来欺负和挤兑人家承恩楼,这与自己当初的遭遇那是何其相似啊!
正当胡汉发在心中感慨之时,忽然听到坐在最里头的何掌柜意味深长地说道:“胡掌柜,何某今rì所献的第三条计策,却是与四季缘酒楼有关,还请胡掌柜听了之后莫要见怪啊。”
胡汉发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将脸转向何掌柜,然后jǐng惕地说道:“怎么会跟四季缘有关?”
胡汉发为四季缘酒楼已经付出太多,这座酒楼是他处于人生最低谷时抓到的一根稻草。幸运之神这次终于垂青和眷顾了他,让他实现了咸鱼翻身,从此不再面临出卖自己去偿还债务的危险。
可以说,胡汉发对于四季缘的感情,比几个幕后老板深了不知道多少,这里面凝聚的可全都是他的心血。如今听何掌柜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要拉四季缘下水,胡汉发如何能够不jǐng惕、不紧张呢?
第一三三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前一刻,当大家没有涉及到四季缘时,坐在角落之中的胡汉发可以安然自若地扣指甲。可当他听到云梦居的何掌柜竟然将主意还打到了四季缘头上时,胡汉发立即像护崽的老虎一般,心中顿时充满了斗志。
“还请何老板把话说明白一些,狙击承恩楼那样的大事,如何与我小小的四季缘还扯上了关系?”胡汉发的声音之中明显带着不满和质疑。
“呵呵,胡掌柜莫要紧张,我说的这事与四季缘而言,其实乃是一场大机遇。今rì既然能当着大伙儿的面将你邀请过来,我们自然是同进共退的,又怎么会不利于四季缘呢。”
何掌柜的城府显然极深,说起话来不急不慌,让人觉得十分诚恳。
“四季缘打从在西市开张以来,我何某人便一直留意有加。我发现胡老板果然是jīng明能干之人,竟然从一开始便走了一条跟其他酒楼不同的道路,不仅在短短半月之内便实现了酒楼的盈利,更是在一个多月时间之中推出了七八样新式菜肴。平心而论,四季缘快速起步的景象,与半年之前的东市陈记居然有些相似!”
“我在无事之时,曾经去四季缘小坐几回,发现酒楼内部果然打理有方,跑堂子的小二们服务上乘,各种酒菜上桌的速度十分快捷,而十几道特sè招牌菜也是鲜美可口,让人赞不绝口。”
何老板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四季缘的好话,让听的人好生羡慕,却让胡汉发心中更加的jǐng惕不安。从来都是捧的越高,便跌的越惨,他可不相信何掌柜此时还有心情免费替四季缘在同行面前做推销。
果然,何老板紧接下来说的话终于暴露了他的真正用心。
“想必大家也听出来了,虽然四季缘酒楼开张时间不长,但目前却是最为适合站出来与承恩楼打擂,只要我们大伙儿一起帮着四季缘用力,一定会让承恩楼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天香楼的那个掌柜,好像就是专门来捧哏的家伙,他急忙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帮着四季缘呢?只要何掌柜开口,我天香楼保证没有二话!”
何老板对这个提问十分满意,于是接着说道:“四季缘的这个经营很有特sè,招牌菜也很受百姓喜欢,就是店面的规模有些小,分量与承恩楼还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们大伙儿一起给四季缘注入本钱,在短期之内让四季缘迅速扩张起来,这样不就可以成为我们对抗承恩楼的先锋了么?”
听到这里,胡汉发的脸sè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何掌柜的说的好听,可胡汉发却听得明白,人家这是看着四季缘能挣钱,想来摘桃子呢!
早有准备的何掌柜,无视了胡汉发的表情,继续着他那充满煽动力的讲话。
“大伙儿也不用张口询问,我们合伙儿给四季缘注入本钱,当让也不能白忙活,毕竟现在大家的rì子可都不好过呀。所以,为了回报大家,四季缘便与各家参与其中的酒楼互换干股,相互派出大厨和伙计学习取经,这样一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到时候掀翻承恩楼,然后一起赚钱发财,岂不美哉?”
不等已经有些气的发懵地胡汉发说话,早有捧臭脚的拍手说道:“哎呀,何掌柜的这个主意真正好!这样一来,四季缘有了充裕的资金可以快速扩张,而我们也可以分享一杯四季缘的红利,还可以互通有无地相互学习不传之技,真是皆大欢喜!”
“是啊,这个主意真的不错,我们天香楼坚决支持!谁要是反对,那就是跟大伙儿过不去!”
“胡姬酒肆坚决支持!”
“我高丽酒楼坚决支持!”
屋中之人皆是混迹商场多年的人jīng,哪里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免费学习四季缘酒楼新式菜肴,坐等分红的大好机会所以纷纷态度坚决的表示了支持。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去征询四季缘酒楼掌柜胡汉发的意见!
胡汉发的脸sè经过了从青sè变成酱紫sè再到黑sè,现在成了没有颜sè的苍白sè。他哪里听不明白,屋里这伙人只怕早已经暗中商量好了吞并四季缘的做法,如今将他拉过来,先是听一听如何对付承恩楼,接着再说四季缘,如果他现在出言反对,那么不等承恩楼先倒霉,只怕四季缘就要被这群无耻之辈给搞垮了。
要说胡汉发也是能力出众之人,不然四季缘不可能发展的这么快,加之他又经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所以心xìng已经被磨砺的十分沉稳。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没有放声大骂,也没有拂袖而去,而是有些为难地说道:“既然大伙儿都这么想,四季缘酒楼只好勉力承担下来,只是不知道具体如何互持干股,以及如何互通有无呢?”
看到胡汉发是个明白人,终究没有逼着大家撕破脸皮,何掌柜心中冷笑几声,然后一脸和气地说道:“是这样的,我刚才也粗略地算了一下,今rì屋中除了四季缘之外,还有十家酒楼,分别来自城东、城中、城南、城北和城西,各家酒楼都是所在里坊最顶端的存在,论起规模来,比那东市陈记只大不小。”
“以四季缘酒楼如今的规模,只怕不到各家酒楼的两成,但考虑到四季缘今后的巨大发展,所以就按一对二的超高标准来计算。如此一来,四季缘只需拿出五成的干股,便可以换到十家酒楼各半成的干股,绝对是稳赚不赔了。”
“至于各家之间如何互通有无,这也简单的很。如今四季缘扩张在即,正是需要大量用人之际,自然无法向各家酒楼派出大厨和伙计,所以各家酒楼便从店内抽调jīng干顶用的大厨和伙计前来支援,既可以将自家店内的绝活教授给四季缘,也可以学到四季缘的手艺。”
坐中诸人听了何掌柜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语,心中真是乐开了花。说人家四季缘的规模不如自家倒是真的,可也没有夸张的连三成都不到。至于说各家派出jīng干顶用的伙计前来支持四季缘,那就更是扯淡。jīng不jīng干,那是大伙自己说了算,至于来四季缘到底是偷师还是传技,嘿嘿,你懂得……
谁特么的会傻到将自家酒楼的绝活给带出来?
(晚上七点左右,还有两大章,请亲爱的各位书友们稍微!)
第一三四章 二郎很生气
胡汉发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样从云梦居的顶楼走下来的,但他确实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怪梦。
他今天算是真的长见识了。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而且一下子居然让他遇到了一群!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下作无耻的事,而且还让正在蓬勃发展的四季缘酒楼给遇上了!
四季缘从开张之初,便刻意保持着低调和本分,坚守“闷声大发财”的商业运作思路,从来不与其他同行搅合,也算是顺顺利利一路走了过来。如今,胡汉发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如果稍微应对不慎,只怕新生的四季缘便要在长安西市成为昨rì黄花。
云梦居的何掌柜显然已经将对付四季缘的前后招全都想好了,如果刚才胡汉发不答应,那么等待四季缘的必定是一场迅速而且狂暴的同行挤兑。胡汉发太清楚这些人背后所代表的那些势力有多么庞大了,任何一家要是站了出来,都不是自己以及自己身后那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们可以应付的。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已经回到四季缘酒楼的胡汉发,使劲儿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给自己来个“剃度”完事。
正当胡汉发坐在柜台后面发愁的时候,正巧被今rì里扮成普通客人,带着几个好友前来四季缘吃酒的李子琰给看见了。如今四季缘兴隆红火,裴和安、郭元忠和李子琰几个家伙觉得十分开心,他们只要是请客吃饭或者跟着别人蹭吃蹭喝的时候,便会想办法将人带至西市四季缘这里来。
不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么?几个家伙这么整,不仅可以不用上承恩楼解馋,避免去的次数多了惹人怀疑,而且可以顺带着观察四季缘的rì常经营情况,也等于是变相地督促和支持了胡汉发。他们几人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可好歹也是世家公子,特别是郭元忠在军中的狐朋狗友又多,隔三差五地带着人过来吃饭,那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原本陪着几位书院同窗边吃边聊的李子琰,看到胡汉发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心中十分疑惑,便寻了个由头来到柜台前面,轻声朝里面问道:“胡掌柜,遇到什么闹心事了,怎么看你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
正在低头揪头发的胡汉发,听到这句熟悉的问候,于是赶紧抬起头来,然后说道:“咦,是公子来了呢。方才只顾着想事情,倒是没有留意,也没有过去招呼一番。”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们之间没那个必要!你给我捡重点的说,到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李子琰的脑子可是三个家伙之中最好使的,他才不会轻易被胡汉发给支应过去。
胡汉发见绕不过去,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隐情不报,于是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公子直接去后院那间屋里详谈。”
过了一会儿,李子琰装作去后院解手,摸进了那间平rì里他们单独与胡汉发谈事的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胡汉发装作去后厨巡视,也摸进了这间屋子。
很快,胡汉发在李子琰详细的询问之下,便将今rì在云梦居酒楼顶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听完胡掌柜的汇报,李子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ìng。胡汉发不知道四季缘其实与承恩楼是一体的,可他心知肚明。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四季缘遭遇到了巨大危机,承恩楼这个周二郎rì后成大事的根基遇到了危险,才是更加紧迫的问题!
“这件事情,先不要张扬出去,云梦居那边你先敷衍两rì,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最迟明晚就给你答复!”李子琰撂下这句话之后,便一脸焦急地离开了四季缘。
许是平时谨慎贯了,李子琰从西市四季缘里走出来后,并没有立即前往距离西市很近的周承业那处院子,而是装出一副醉酒的模样,坐上一辆马车去了平康里的倚翠馆。
李子琰进去不多时,小柱子晃晃荡荡地从倚翠馆里走了出来,却是去了距离平康里很近的东市承恩楼一趟,回来的时候,他手里便多出来一个食盒。
在外人看来,小柱子跑出去这一趟,就是为了去承恩楼给倚翠馆的红姑娘们买吃食去了。可实际上,小柱子去的时候,怀里还贴身藏着一只信封。
小柱子是承恩楼的常客,宝顺跟他十分熟悉,这当中自然有周承业的原因。一向谨慎小心的周二,在如何加强信息传递的隐蔽xìng与安全xìng方面,放眼整个大唐也无人能与他所相比。人家可是接受过完整的现代军事情报学培训的,当初那才叫一个专业jīng通呢。如果做不到安全保密,他又如何能够在军中大机关内担任高参呢?
宝顺若无其事地接到小柱子送来的信笺之后,让后厨准备了一桌席面,然后安排了几个酒楼中的跑堂子出门,直接将酒菜送往永平里的周府。
正在周府后院之中陪着几个书童一起锻炼的周承业,忽然听到张琇前来报告说:“承恩楼那边,宝顺少掌柜让人送来一桌席面,说是特意给姑母和表妹备下的。我已经让人将几只笼屉放进房中了。”
周承业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又陪着大家练习了一阵之后,这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那间屋子。
来到房中,周承业关好门窗,然后熟练地从一只笼屉很小的隔层里面夹出了一张信笺,摊在手中看了一遍。
“四季缘面临大劫,承恩楼遇到危险,速来!李。”李子琰的蝇头小字写的有些凌乱,让周承业这个不懂书法的家伙也看出来了。
“有意思,居然同时遇到了难题。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对老子下黑手!”周承业自言自语地说道。
过了一会儿,周承业陪着母亲陈氏和妹妹周承月,开开心心地吃过宝顺送来的菜肴,这才带着几个随从出了周府。
今天随他出去的人,有四名家丁,还有一个书童,看上去与往rì并无什么不同。但实际上,这扮作家丁的四人,却是身手最好的四位少林俗家弟子,而那个书童,正是武艺突飞猛进的张瑝。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平康里,周二郎大不咧咧地上了二楼长期包住的那间客房。那四名紧随在周二身后的家丁,则看似漫无目的地四散开去,自己找了个地方闲呆着,小书童则在门外跟小柱子小声聊着天。
屋内,周承业自然是与李子琰在谈话。
等得有些急不可耐地李子琰,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就说道:“二郎,你怎么才来,要出大事啦!”
“哎呀,看把你给急的。天塌不下来,我这不是来了么。说说看,都是哪些王八羔子想对四季缘和承恩楼不利。”周二郎大不咧咧地坐在茶几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李子琰看周承业如此镇定,心里不由得来气,于是便将胡汉发报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当周承业听完之后,在他脸上终于出现了少有的凝重之sè。
“嘶——!”周承业好像有些牙疼一般咬着腮帮子,良久过后,才冒出来一句:“我擦,高手在民间啊!这次还真的遇到对手了呢。”
李子琰看到周承业也被难住了,心里总算好受一些,于是问道:“说说吧,咱们如何挺过这一关。”
“让我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明天你让哥几个都去大慈恩寺,我们在那里碰头。”说完这话,周承业也不管一脸愕然的李子琰,直接便往外走。
到了门口时,周承业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扭头说道:“对了,我来时已经帮你选了两个倚翠馆新来的红姑娘,今晚上你就好好放松一下,看把你给急的!”
正瞪着周承业后背,狠狠往喉咙里面灌下一大口茶水的李子琰,顿时便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人嘛,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忘给好友安排头牌红姑娘!
周承业离开倚翠馆之后,往东市而去。
“二郎,倚翠馆有人在盯着你,此人极为小心谨慎,一般人根本无法识破。我们身后现在也有几个尾巴,却是三流货sè。”
一个细微的声音从马车侧后方轻轻传入周承业的耳中。
“嗯,知道了,不要打草惊蛇。”周承业在车里自言自语。
马车快到承恩楼下时,车里的周承业忽然变了脸sè,因为他看到了一群乞丐正朝着承恩楼下涌了过来!
“王八蛋!动作还真快呢!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竟然就开始发动了!”
已经得知云梦居和其他九家酒楼要对承恩楼动手的周承业,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手段和速度,于是他此时真的动怒了。
然而,比这更加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
已经被一群乞丐紧紧围住的陈宝顺,看见了周承业的马车之后,带着哭腔大声喊道:“二郎,家公方才被万年县衙来的捕快抓走了,说是要带回去询问一件旧案。我看那些人不怀好意,你赶紧想办法营救家公,要是去晚了,只怕他老人家会受苦呢!”
“什么?!”马车里的周承业一脚踹飞了车门,从里面噌地一下便扑了出来。
第一三五章 果断出手
周承业此时真的是怒发冲冠了。就算四季缘被人兼并了,承恩楼关张了,他都可以坦然应对,毕竟周二郎的脑子中藏着无数可以赚钱的途径,只要给他一个平台,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翻身。
可是,当他听到自己的外公陈贵云被县衙中的捕快给带走时,却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当周承业毫无思想准备地降临到大唐这片时空之中后,对他帮助和支持最多的,便是陈贵云这位慈祥亲切的老人。老人家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对读书人却十分敬重,对于周家人也特别关心,在钱财方面更是竭尽全力地支持周承业。
可以说,在心灵上最让周承业感到熨帖和亲切的人,就是陈贵云。
周承业想都不用想,万年县衙早不来人,晚不来人,偏偏在有人yù对承恩楼动手的时候将陈贵云拉走,这背后若是没有什么yīn谋,他立马从大慈恩寺塔上跳下去。
飞身跳下马车的周二郎,寒着脸仔细观察了一下已经闹得水泄不通地承恩楼正门,发现受人唆使而前来堵门的乞丐有近百人,不仅身上恶臭扑鼻,而且组织十分严密。他们已经完全占据了出入承恩楼的通道,一手端着讨饭碗,一手拿着打狗棒,正冲着人群中的少掌柜陈宝顺叫喊讨要。
承恩楼的正门如今是关闭着的,这些乞丐虽然人多,可是在没有得到酒楼主人的许可之前,他们却万万不敢强行破门而入。
在门外聚集讨饭,就算衙门的差役赶来,顶多也就是呵斥一顿,然后将他们驱散离去。可若是他们私闯酒楼,那就有可能xìng命不保。这可是贱民地位等同于畜生的大唐朝,哪个乞丐敢硬闯承恩楼的正门,冒犯了楼里吃饭的老爷们,当场被打死那是活该。
宝顺就站在距离正门不远的地方,正叔叔伯伯地转圈儿叫,希望这些人能让出一条道路,可乞丐们欺负他是个少年,竟然无人理睬,依然嚷嚷着要进楼去吃饭。
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景象,周承业的脑子高速运转,立刻想起了后世一个十分敏感的词汇,那就是“群体xìng事件”。对付这群暗中受了别人唆使的乞丐,如果使用暴力手段,不仅会产生极为恶劣的负面影响,而且会为别人留下对付承恩楼的理由和借口,所以必须采取机智灵活的办法,而且要迅速果断,绝不可久拖下去。
周承业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克制。他抬头向承恩楼上方看去,结果看到许多颗大大小小的脑袋正朝着下面观望。这些从窗户里面伸出来的小脑袋,便属于当rì他从西市买回来的哪四十多个孩子。
看到孩子们瞪大眼睛,生气焦急的模样,周承业忽然计上心头。他冲着二楼的窗户大声喊道:“孩儿们,速速下楼来!”
周承业的一声吼,对于楼下的乞丐自然无效,可对于楼上探出头来观望的孩子们而言,却比一道圣旨还管用。
孩子们再也管不了那么许多,顿时口中依依呀呀地喊着便从二楼冲了下来,打开了酒楼正门,全都涌进了乞丐群中。
一群乞丐遇到了一群天真无邪的可怜孩子,那怕他们再不知道羞耻,也无法当着这群孩子的面,说那些过于脏污的话语,做那些过于丑陋的动作。
“孩子们,回楼里去给这些爷爷nǎinǎi、叔叔伯伯们多拿一些吃的下来!”随着周承业一声令下,聪明乖巧的孩子们很快便从楼里端出来许多客人们吃剩下的饭菜。
想要吃客人没碰过的饭菜么?对不起啊,你们来晚了,现在都木有啦!
趁着孩子们这么一打岔,周承业迅速带着张瑝和四位家丁冲到了宝顺身前。他低声对宝顺说道:“我在这里顶着,你赶紧引着我带来的这四个家丁去后院平时藏钱的库房,抬上几箩筐铜钱出来!”
宝顺向来对于周承业的话都是无条件执行,而且也不问原因。他立即带着四个周府家丁去了一趟后院,没过多久便真的抬着沉沉的两大箩筐铜钱出来。
周承业见钱已到位,于是让人从酒楼底楼搬出来几张桌椅,临时搭起一个台子来,然后将两大箩筐铜钱摆上了台面。他本人则一跃而起,登在台上,然后大声朝下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今rì你们既然来到承恩楼下,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方才,以给大家送上了吃的。如今,再给大家送上每人一百枚‘开元通宝’。希望得了钱的人速速离开,不要耽误了承恩楼做生意,否则休怪我派人去喊官府的兵丁来将大家抓进长安大牢!”
周承业这一手十分的高明。你们不是要饭的乞丐么,我一不打你,二不骂你,相反我还当着许多食客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大家饭吃,更是一口气每人打赏百文钱。我这么做够仁至义尽了吧?长安城里哪家有我这么慷慨大方?
吃了我的饭,拿了我的钱,你们如果还不走,继续在承恩楼门口堵着,那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想干嘛,闹事么?我看你们是想死了!
果然,这近百名老少乞丐,绝大部分得了钱后,都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店家待他们够宽厚仁慈的了,如果还留下来闹事,那还是人么?
绝大多数乞丐走了,却还是有七八个胆大妄为之徒死赖着不走,也不上前来领钱,只是嚷嚷着要进酒楼去讨要吃的。
周承业这次可没有了好脾气,他心中正焦急如何去救陈贵云呢,于是对身后四名家丁说道:“给我乱棒打散,打死打残了都活该!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这那里是乞丐!”
周二此言一出,四名少林俗家弟子顿时冲过去就是一顿脚踢拳打,将这七八个冒充乞丐的混账全都打的抱头鼠窜。二楼窗户之中,一直围观的酒客们看到这么热血的场面,顿时大声叫好。若非这四个俗家弟子心怀慈悲之心,手下留着轻重,换做是那八个昆仑奴,只怕当场就有人会被活活打死。
在芝兰雅间的窗户之中,有几个易钗而弁的假公子,看到周二赶到之后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一场风波平息,顿时兴奋的眼里直冒小星星。而另外一座雅间之内,也有几位身份神秘的青年,看着下面微微点头,觉得周二果然是个人才。
周承业此时可没心情观察二楼窗户里都有哪些皇子皇女和王孙公子,他已经跳下了桌子,正对着几个随从发号施令。
“秦虎,你速速返回周府,让祥叔安排二十名护卫立即进驻承恩楼。成仁,你立即赶往平康里去见李子琰,让他马上去找到郭元忠,然后一起来万年县衙见我!方勇、赵平,你二人现在便随我前往万年县衙,路上若是有人阻挠我们,直接动手!”
交待完这些,周承业转头对孩子们喊道:“孩儿们,走了!跟我去万年县衙喊冤去,无论如何也要把老掌柜给救出来!”
只要有周承业带着,孩子们什么事情都敢干,何况这次还是要前去营救大家尊敬爱戴的老掌柜,所以纷纷簇拥着周承业,一路振臂高呼,喊着响亮的口号直奔万年县衙而来。
“万年县衙,处事不公。
青天白rì,诬陷良民。
抓我老翁,毁我清誉。
若无交待,绝不罢休!”
在周承业的统一指挥下,四十多个孩子大声高喊节奏强烈的口号呼啸而过,引起沿街无数百姓的侧目注视。有那好事之人,便纷纷尾随在这支游行示威的队伍之后,没过多久也来到了万年县衙之前。
周承业领着孩子们,在万年县衙大门之前站定,然后打着节拍让孩子们又高喊了数遍口号。等到口号喊完,周承业便来到衙门一侧的鸣冤鼓前,cāo起鼓槌狠狠地擂了起来。
衙门之中轮值的衙役,在听到孩子们喊口号时,便赶紧跑了出来,正好看到一位在衙前少年使劲擂鼓,衙门口更是汇聚起数百看热闹的老百姓。
一名领头的衙役急忙制止道:“兀那小子,可知这里是衙门重地,你这么胡乱擂鼓,聚众滋事,可是要被下大狱的!”
另外三个衙役在领班说话之间,便想冲上来夺槌,结果被周承业身旁的两个家丁给死死拦住。
擂完了大鼓,周承业转身面对那名衙役班头朗声说道:“好教这位班头知道,吾乃当朝宰相张九龄义子,监察御史周子谅二子,今rì特为承恩楼大掌柜陈贵云无故被万年县衙捉拿一事叫屈。还请速速禀明你家大人,若是我那家公有个闪失,一定要你万年县衙好看!”
那班头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一听面前少年竟然是张九龄义子,急忙说道:“还请周家二郎莫急,我这便入内去向县令大人禀奏!”
其时,正在县衙之中办理公务的万年县令,已经听到了堂外鼓声隆隆,只等着班头来报究竟是何人喊冤叫屈。等到他从班头口中得知了外面的情形之后,顿时大惊,急忙说道:“速速前去将那少年请进来,我要当面询问于他!”
周承业弄出这么大的声势,目的就是给万年县令制造压力,让他知道今天前来寻晦气的不是一般人,不敢躲在公署之中避而不见。
片刻过后,去而复回的班头,像迎接小祖宗一样,将周承业领进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