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孔凡高要走了
“试想,有了咱们蜀香王的名气,即便就是只借这一阵风,再烂的厂子,也能苟延残喘个几年,更要命的是,外面人谁都没吃过咱们的蜀香王,由得他胡乱贴牌,届时,假的也成真的了,弄不好真等咱们的蜀香王问世,反倒成了假货。”
“而那批买家远道而来,恐怕根本就不是因为咱们蜀香王如何味道鲜美,为的无非是蜀香王的牌子,届时,只要李省长拿了贴了云锦蜀香王牌子的调料,交付出去,这帮人照样付钱。”
“救活了这么多濒临倒闭的企业,李省长的功劳薄上得添上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啊,至于若干年后,谁会记得是咱们首长亲手打造了蜀香王,只会对咱们曾经的李省长歌功颂德!”
戴裕彬真是被江方平这头老狐狸给点醒了,将李星雨的心思道将出来,竟是分毫不差!
江方平沉沉一叹,“这就是现实啊,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硬要抢功,谁能奈何,况且,贴牌生产,在各省已经是老黄历了,李省长硬要蛮干,从道理和法理上都说得通,此事已然无可挽回,关键是,咱们这个真正的蜀香王香料厂,能获得多少好处,这才是最实际的。”
浮沉宦海近三十年,与其说江方平的心胸锻炼得宽广无比,不如说遭遇的窝心事儿多了,锻炼出了抗击打能力。
他知晓光靠抱怨,呐喊。无济于事,搬了石头终究砸不破天。
与其自怜自艾,不如挨了人家巴掌,再凑到前去吃人家里的筵席,实实在在的好处落进肚里,才是真的。
却说,江方平,戴裕彬你一言,我一语,将李星雨心思分析得通透之际。薛老三静静坐在火盆边上。喝茶抽烟,他烟抽得很急,几乎是一根斗一根,闷头不语。怔怔盯着篝火。好似拿飘渺的火光中。又破句的答案一般。
就在江方平劝谏薛老三要认清现实,不用管面子,能多少实惠就弄多少实惠的当口。“咣咣”两声,木屋的大门被敲响了。
时下已是深夜,外面无风有雪,天气正寒,这当口会是谁敲门呢?
戴裕彬起身开门一看,惊得合不拢嘴,“宋秘书长,您怎么来了?”
门外来人正是时任德江行署办公室主任宋昆,孔凡高的绝对心腹。
瞧见戴裕彬,宋昆明显吃了一惊,下意识抬手看了看表,外面一片漆黑,屋内只余火盆,幽幽明亮,哪里看得清表盘。
显然,他是好奇怎么这么晚了,戴裕彬还在此处。
秘书任上多年,宋昆反应自是极快,“是裕彬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薛书记呢,在么?”
“是小宋吧,进来进来,天寒地冻的,什么事儿,还劳你大老远的从地委往这儿赶,进来烤烤。”
不待戴裕彬接茬儿,屋里的薛老三先发话了。
宋昆进得屋内,瞧见江方平又是一楞,暗道,今夜的事儿,恐怕不好办了。
不成想,薛老三甚是干脆,说道,“是孔专员要传达什么指示吧,这儿没外人,你放心说吧。”
宋昆微微愕然,心道,活土匪何等样人,再怎么绕圈子,也不过是浪费口水,当下,便道,“是这么回事儿,今天晚上的招待筵结束后,李省长趁热打铁,大包大揽,已经和李大能等客商签订了供销合同,总计五千吨,每吨一万元,总价五百万,李省长旗开得胜,打了个开门红。”
“这次我奉孔专员之命过来,就是想问问薛书记您,咱们云锦的蜀香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据我们所知,咱们云锦的蜀香王似乎还没开工,这次分担订单,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些,尽量找李省长争取争取!”
宋昆这哪里是在问云锦的蜀香王要不要争取,分明就是在试探薛向对李星雨此举,到底有什么反映。
而孔凡高之所以派宋昆前来,就是料定了薛老三绝对不是肯吃哑巴亏的主儿,以往次经验看,活土匪的桃子是最不好摘的,要摘他的桃子,就得冒着掉手的风险。
今次,李省长不信邪,冲活土匪伸了手,孔凡高算准了薛向必有后手,这才遣了宋昆前来相问。
至于,他为何关注薛向的后手,宋昆没说,薛老三却猜到了。
早些时候,薛老三就听江方平渗透过关于孔凡高的消息。
孔凡高虎踞德江已近十载,几次都没冲上地委书记,已经埋下了调离的伏笔。
如今,周道虔耐住性子,以水磨功夫,慢慢渗透,大半个德江已在掌握。
这个时候,无疑是省里调动孔凡高的最好时机,而孔某人自己只怕已然嗅着点味儿了。
孔凡高如今是省委委员,德江行署专员,要调离,有平调和升迁两种选择。
以孔某人这些年在德江的风评,省里早对他意见多多,要升迁只怕是不能,平调的可能性却是最大。
而平调的选择,也有二者,一是到省政府下属职能部门,或者省直机关担任重量级单位的一把手;
二是,调任到清水衙门担任一把手,或者调任副省级单位,任副职,比如调其任省政府办公厅担任副秘书长,虽也是正厅,比之孔某人在德江的行署专员,份量不止降了一个档次
所以,孔凡高如今面临的局面,用艰难而言,并不为过。
而为官之人,仕途争雄,每一步都要尽力争取,虽然意识到自己将来的处境不好,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必定尽百分之百的可能。
孔某人要调去好位置,省里对他有意见,单靠他的关系网,根本不可能达到。
倘若,孔某人主政德江期间,出现了什么耀眼政绩,那无疑是最好,也是最后的助推器。
细细掰扯孔某人主政期间,能拿得出手的,还是翠屏——玉女景区的成功招商引资。
但单单一笔政绩,无论如何还显单薄,若是再有一件,两件,那他孔某人就大有腾挪的余地了。
“看来孔凡高也盯上了蜀香王啊!”
思及此前在看台上,孔凡高和李星雨顶牛,薛老三心头冷笑。(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联动效应
要说,薛老三料想的不错,孔凡高的境况的确不妙。
孔某人在省里的根脚甚至传出话来,说什么如无意外,下一站可能去水利厅。
可以说,蜀香王是在孔凡高濒临绝望的情况下,从天而降。
毕竟,单论经济总量,蜀香王可能比不上翠屏——玉女的大投资耀眼,可偏偏蜀香王让神通莫测的活土匪,送上了春晚的快车。
论及名气和轰动,自是蜀香王更为瞩目。
更了不得是,连中央的大报,都开始讨论蜀香王模式。
省里必将瞩目非常,若是此次蜀香王运作得好,必定是了不得的政绩。
虽然主要功劳,得记在活土匪名下,他孔某人却少不得分润功劳,毕竟,他孔凡高还是德江行署专员,领导全行署经济工作。
因此,孔凡高对今次蜀香王事件,可谓是瞩目非常。
得知各地外商第一时间赶到云锦,他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可熟料,李星雨当头就给了一棒子,不仅摘了活土匪的桃子,也截了他孔某人的胡。
孔凡高悲愤之余,却没乱了心智。
毕竟,他素知薛向的脾气和能耐,被人摘了桃子,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这才派了宋昆前来打探。
“一天就进账五百万,李省长真是领导有方啊!”
薛老三漫不经心地道,可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
宋昆道。“是啊,五百万,比咱们德江一个县的财政收入都高,说来,还是薛书记您能力惊人,能化腐朽为神奇。”
宋昆只道薛向在嫉恨,懊恼,那原本属于云锦的巨资,被李星雨毫不客气收入囊中,而他此来的任务。就是希望薛向和李星雨干起来。此刻自然免不了出言调拨。
他哪儿知道薛老三心里,已将李星雨骂翻了天。
五千吨货,就卖了五百万,麻辣调料是按吨卖得么?
因着蜀香王是靠着春晚出名。为达到最好的销售效果。蜀香王的造型则不可避免地得按照春晚上出现的模样出现。
按照春晚上葫芦造型。每瓶净重一百克,也就是二两。
可薛老三的计划中,蜀香王是走高端路线。单瓶零售价,定为一元,在调味料界,是名副其实的贵族价格。
按照单瓶重量和价格计算,一吨能装一万瓶,五千吨,就是五千万瓶,先不说,举全省之力,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规模的供货,可这价值五千万的蜀香王,被这家伙以十分之一的价钱就卖了。
更不提,得了货的各路客商,接下来势必疯狂铺货,因着进价低廉,出价势必极低,况且,再没有真正蜀香王的秘方做支撑,贴牌蜀香王肯定是大路货色的调味料,时间一长,势必飞速地消耗蜀香王的品牌效应。
尽管蜀香王是消耗品,可五千万瓶的销量迅速推向市场,势必把蜀香王这品牌货,铺成大路货。
薛老三费尽心机,搭上的春晚顺风车,精心打造的品牌价值,只怕就此消逝。
想到此点,薛老三真是恨得牙痒痒。
他不怪姓李的抢功,可你摘桃子,别浪费桃子才是,总不能抢过去一颗水蜜桃,咬破皮儿就扔弃,简直就是败家玩意儿。
越想越气,薛老三腾地站起身来,盯着宋昆道,“你甭跟我这儿试探,我知道孔专员要什么,你回去告诉孔专员,要想如愿以偿,需得听我的!”
薛向骤然动作,唬了宋昆一跳,待听完薛向言语,宋昆转惊为喜,他此来,本就怕薛向不作为,但听薛向如此一说,哪里还不知晓活土匪又要玩儿人了,平素跟着孔专员,都是被玩儿的对象,如今好容易站到统一战线,对活土匪的手段,他自是期待满满,当想连连应是,说罢,不待薛向驱赶,便自告辞去了。
“首长,千万慎重,李省长不比旁人,那是省委主要领导,不瞒您说,我听到风声,蒋省长似乎要调到中央部委任职,李省长转正的呼声极高!”
事已至此,江方平哪里不知道自家首长要跟李省长干上了。
虽说薛书记战斗力惊人,以小搏大,越阶战斗,已是寻常事了,可越数阶战斗,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方平,我心里有数,我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抢桃子可以,浪费桃子没门儿!”
薛老三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
就在薛老三主从三人围着篝火盆取暖,照明之际,烟波湖畔的迎仙楼的最大包厢内,正金碧辉煌,酒菜飘香。
说起这迎仙楼,原是孔凡高之子孔霸的产业,如今,孔凡高已有抽身退出德江的想法,孔霸当先就开始处理手中的资产。
这迎仙楼便被他兑了出去,买家正是他在德江的老冤家德江副书记孙明的侄子孙磊。
为了盖过孔霸的威风,入手这迎仙楼后,孙磊便四处延请名师,精雕细琢,重新装潢了一翻。
原本颇具古风的仿古装潢风格,被其摒弃不用,改为豪华欧式风格。
虽然外饰和内衬,极不相衬,难免给人不伦不类之感,可入得门来,可谓是观者屏息,见者轻咦!
尤其是,这迎仙楼的最大包厢,真是费尽心思,墙壁尽皆铺就金漆,吊灯是纯手工制作的水晶镶碎钻九龙交颈式,二百多平的房间内,尽铺阿拉伯纯手工羊毛地毯,家具尽是贵重红木外敷白漆,按照巴黎皇宫的风格等尺寸打造。
可以说,这小小一间包厢,耗去了孙磊半数身家。
当然,效果也是惊人的。
是夜,德江地委书记周道虔,副书记孙明,便迎参加晚招商晚宴的李星雨,王晋西,叶赫等数位在此间下榻。
果然,门方一推开,见多识广的李省长就被震住了,游走一圈,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孙明适时招来孙磊,引见几句。
孙磊做老了官倒,接人待物造就历练的炉火纯青,冲着李星雨不着痕迹的吹捧几句,见机送上一张玉制的贵宾卡,李星雨推辞几句,假作推辞不过,便含笑收了。
孙磊寻机退下,场间剩下的便是这官面上的人物。
官面上闲聚,话题自然围绕最高长官,若是平时,这令最高长官得意的话题,恐怕还不好找,可今次却是李省长大大露脸的光辉时刻,很快,话题就聚焦在今天晚宴结束后的签约大会上。
“省长真是神来之笔,一笔签下去,五百万到手,快赶上咱德江年财政收入的一半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周道虔伸手抓过紫砂壶,替李星雨将茶杯满上,一句奉承出口,满座俱是迎合之声。
孙明摩挲下打了厚厚发蜡的肥头,满面微笑道,“这一单恐怕是咱们蜀中建省,调味料产业中有数的大单了吧,这一UU小说去,得救活多少企业,省长高瞻远瞩,将来咱们蜀中省政府在省长的带领下,定能实现跨越性发展,未来无限!”
孙明此句虽是寻常,实则马屁无限,毕竟,如今的蜀中省省长可是蒋天生,他却说蜀中省政府在李星雨的带领下,言辞间,暗捧了李星雨必定能接任蜀中省长。
众人吹拍几句,好不热闹,还是李星雨压压手,止住道,“这也不全是我个人功劳,少不得诸位同志的努力,尤其是道虔同志的帮助,当然了,薛向同志也是立下些功劳的,道虔同志别忘了给予表扬……”
虽然已经没什么底线了,李某人到底还是要脸,如潮谀词中,没忘了点一句薛老三。
王晋西冷笑一声,道,“首长缪赞薛向了,他会什么,不过会投机取巧罢了,若不是首长,他那个连架子都没搭起来的破产,能有什么出息?还不是活活被逼死!这会儿,首长感念他薛向的好,没准儿他薛向现在正埋怨首长摘了他的桃子呢!”
王晋西和薛老三算是老对头了,其子王老九在调戏卫美人表妹宋璟一事中,恶了薛衙内,被严打了。
此后王晋西几次暗算薛向不成,反吃了大亏,二人之间可以说结的是死仇,此刻有机会,他自不会放过给薛向上烂药。
反正,李省长心中对这位薛书记,也是不爽利到了极点。
“听说薛书记听有性格的,”
说话的是叶赫,省政府综合二处处长,李星雨的大秘。
说话儿,便提了厚厚的呢子大衣,走上窗前,给正凭窗观水的李星雨披上。
李星雨提了提大衣,转头道,“薛向最近在忙什么,回家过春节了?”
叶赫的那句话,李星雨如何听不出来,这是提醒他,以那位薛书记的性格,只怕会做出些什么。
周道虔几位身在下面,或许对省里的局势看得不甚分明,可他李某人可是洞若观火。
可以说,今次,他李某人有望再进一格,还是托了那位薛书记的福气。
若非那位薛书记,弄倒了蔡京,蔡行天受累,进步无望,卡在了蜀中一号的位置上,连带着蒋天生见接班无望,即将转回中央部委,将这省府一号的位子空出来,才有他李某人顶缺的可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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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直面
当然,李某人是断然不会对薛向存什么感谢之心的,在他看来,这是他李某人鸿运所致。
蔡京之事,唯一让他警醒的,便是这位薛书记的性格。
连蔡京都敢硬拿的人,能是好相与的。
此时,叶赫的提醒恰到好处,李省长大人决定拿出部分精力,关注关注这位薛书记。
“好像是回京过春节了,薛向同志是京城人,才入德江不过半年,又逢上云锦建区,大半年辛苦下来,是该好好休息了,不过,云锦出了这么大档子事儿,恐怕已经有同志通知他了,应该就在这两日回来。
周道虔微笑道,心中却暗自嘀咕,莫非连你李省长对那活土匪都犯了怵?
“周书记的消息有些不怎么灵啊,我听人说,薛书记已经回来了,晚上还在云锦管委会食堂就的餐呢。”
王晋西阴恻恻道。
的确,对薛老三,他关注异常。
眼下,他可是万分盼着薛向前来,于他而言,抢人桃子,最痛快的不是得到了桃子,而是看桃子原来主人的痛苦模样。
李星雨眉头一拧,“噢,既然如此,那把薛向同志叫过来吧,怎么说也是功臣,许多事儿,还真离不了他。”
说来,李星雨是不愿在此时跟薛老三见面的,即便他脸皮够厚,心肠够黑,也还是心有惴惴。
不过,有鉴于这位薛书记的二杆子性格,不见一面。始终不安心。
与其,这家伙背后搅风搅雨,不如大家当面把话摊开了。
更何况,此间那位薛书记的对头多多,可以说是最佳主场。
李省长下了钧旨,薛老三来得自是不慢。
“李省长好,周书记好,王秘书长好,孙书记好……”
进得场来,薛老三满面含笑。冲众人打着招呼。从他脸上,竟看不着一丝一毫的愤怒。
“薛向啊,什么时候到的,来回上千里折腾。这会儿。还不让人你休息。实在是抱歉得狠啊!”
李星雨竟当先迎上去,冲薛向伸出了手。
薛向伸手接过,笑道。“李省长大驾光临云锦,是我们云锦全体干部和群众的光荣,您新年里,还要勤于公务,才是我学习的榜样!”
薛老三接的圆转自如,自如到李星雨简直有些迷惑了,莫非这位薛书记的胸襟,真得伟岸如海?
“薛书记,你们云锦的蜀香王这次做得非常成功,省里可能要将蜀香王作为重点企业加以扶持,这次蜀香王一次签了五百万的大单,你薛向同志也算立功不小,对了,省里查到你将蜀香王在国内外都申请了专利,是不是尽快把专利移交一下,这批次货可能等不及了,可下批次的生产,总得供应上!”
插话的是王晋西。
说来,领导讲话,不得插言,这是官场的常识,也是禁忌。
王晋西老于官场,不是不清楚,可偏偏薛老三招他恨之入骨,一见之,便火气直冲顶门,哪里还顾得了这个,只想怎么让薛老三难受,他就怎么来。
李星雨摆摆手,道,“晋西同志,不要着急,薛向同志才回来,让他休息几日,有什么打紧。”
看似宽慰,却压根儿默许了王晋西朝薛向索要专利之事,对蜀香王,李某人是真上了心的,若非薛向不是寻常小官那么好拿捏,他早就像抢走蜀香王招牌一般,强行弄开了。
薛老三压根儿瞧也不瞧王晋西,微笑着对李星雨道,“李省长,您今晚叫我过来,有什么指示?不瞒您说,我也是连日连夜才赶回来,着实有些疲惫,想尽早休息!”
薛老三此话一出,场中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虽然薛老三话里听着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其实无礼至极。
且不说满座高官,皆可算作他薛向的领导,单说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召见,什么时候能由你小小县官定谈话时间呢,还急着想休息,成何体统。
问话被无视,王晋西更是怒极,方要发作,瞥见李星雨抬眼看来,汹涌怒气似乎遇到了最坚强的堤坝,堵死在了腔子里。
“薛向同志,知道你辛苦,我就几句话。”
李省长似乎涵养极好,被如此冒犯,依旧面带微笑,“首先呢,对你表示感谢,云锦新区在你的领导下,发展得很不错,尤其是蜀香王的创造,神来之笔,你的功劳,省里会记得的。”
此是实话,即便李省长用贴牌的方法,强行夺走了蜀香王,可蜀香王是怎么来的,蜀中高层谁不知晓,这个首创之功,薛老三领定了。
“再一个,省里需要用蜀香王来挽救那些经济艰难的国有企业,这是大局,希望你能理解,对于云锦的蜀香王,省里也会列为重点企业,给以相当的资金扶持。”
“最后,蜀香王的专利,希望你能拿出来,给省里的兄弟企业共享,这一点,省里也不会让你吃亏,会让各家企业,给予相应的费用。”
“我就说这些,希望你考虑考虑!”
实事求是的说,李星雨开出的条件不错,至少在李省长自己看来如此,若非顾忌薛向的能量,李省长断不会在受了冒犯后,还给予如此优容。
倘使薛老三是普通官员,李星雨开出如此条件,保管得求之不得。
毕竟,用一次退让,送常务副省长一次人情,这笔账怎么都划算,毕竟,厂子经营得再好,不过是别人得利,与己何干?
奈何薛老三就是薛老三,云锦是他手里的画板,画板上有他的梦想。
别说李星雨的人情了,就是政局常的人情,他也不受。
“谢谢李省长的表扬,我不过是做了我自己应该做的,我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说话儿,薛老三自顾自掏出香烟点燃,抽了起来,“首先,发展云锦,创造蜀香王,都是我的职责所系,算不上什么功劳,归根结底,为人民服务嘛。”
“其次,省里要拿蜀香王救助那些困难户,我没有意见,只要蜀香王真得对他们有用,或者,他们真能用上蜀香王。对于省里的扶持基金,我是举双手欢迎,咱们云锦实在是困难,这扶持基金这一点,希望李省长多多关注,尽快落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掌 当头一棒
“最后,至于蜀香王的专利的由来,我就得多说几句了,不瞒诸位领导,蜀香王专利,的确是我申请的,说来话长,总之,这是我在明珠时,偶然吃到一家小店的麻辣调料,觉得美味非凡,支付了相当的现金,向老板买下了独家配方,就在专利局申请了专利,另外,国外的专利,我也报了上去,那边已经给了答复,说过几天,专利证书就会下来。一言蔽之,这专利是属于我薛向个人的,不是公家的,所以,我不打算转让给其他企业,只想给云锦的蜀香王使用,当然,是免费的!谁叫我是云锦的当家人呢,我徇徇私情,相信诸位领导,也定然都能理解。”
李星雨说了三条,薛老三回了三条,毫无凝滞,三条对三条,李三条被薛三条,驳了个干净,否了个彻底!
按说否了,就是翻脸,可这家伙话里话外,竟还没忘了提醒李星雨千万落实扶持基金,简直潇洒肆意到了极点。
“薛向,放肆!”
周道虔断喝一声,冷道,“蜀香王是集体所有权的企业,不是你薛向一家一姓的,咱们德江的企业,有能力帮助兄弟企业,这是好事,也是善事,你薛向有什么不满意的!”
薛老三道,“周书记,您就是要发火,也请弄清状况,我何曾说过不帮助兄弟企业了,我方才不是说了嘛,只要蜀香王真对困难户们有用,或者他们真能用上蜀香王。我绝无二话!”
说罢,薛老三将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烟灰缸里,冲李星雨微微一笑,“李省长,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儿休息,我先走了,再见!”
说话儿,这家伙便自顾自行了出去。
薛老三人方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砰的一声闷响。怒极的李星雨抓起茶杯掼在了地上,奈何昂贵的驼峰地毯质量实在太好,茶杯落在上面,只将地毯砸出个浅窝。
“放肆。太放肆了。周书记。这就是你们德江的干部,还有丁点组织纪律性没有,这个薛向。若不是看在蜀香王的份儿上,现在我就撸了他!”
李星雨气鼓鼓道。
他这番话说得凶恶,只有王晋西猜到不过是李省长在虚张声势,若他李某人一句话真能撸掉姓薛的,什么蜀香王不蜀香王的,就是天大的功劳,也早撸了。
无非是姓薛的背后,站着个庞然大物,李省长投鼠忌器,不敢下明手罢了。
此番怒言,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遮掩面皮罢了,总不能被芝麻官藐视了,堂堂常务副省长也没些表示。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疏忽了对他的思想教育……”
周道虔顺水推舟,道歉半晌,接道,“省长,您稍安勿躁,明天的招商会议还需要您主持呢。”
周道虔这句话,打在了点儿上。
原来,今天傍晚的招商宴后,李星雨趁热打铁,和那帮外敌客商,签订了供货协议。
可协议是签了,货款并没到账,此外,因为昨日事发突然,宣传媒体并没到位。
而李省长如此高光时刻,怎能少了镜头,是以,德江方面便又在今天组织了交款仪式,省政府办公厅亦通知了省报和省电视台。
思及明日的大场面,李星雨心头的怒火消退不少,心中暗自计较,暂且忍过一时,待今次了结了蜀香王之事,顺利送走了蒋天生,接过大位,以后有的是机会磨平这根刺头儿。
美景当前,广居华厦,登高望远,聚醇酒,置珍馐,正是人身美时妙刻,却被薛老三这么横插一杠子,彻底搅得无情也无趣。
李省长失了兴致,原本既定的节目,自然就无法上演。
周道虔一行怏怏退去,李省长做了个汽蒸,服了两片安眠药,便也躺下了。
明天可是他的光辉时刻,自需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
不知道是迎仙楼的汽蒸太过霸道,还是安眠药的质量太过良好,李省长这一觉睡得极沉,睁开眼时,白花花的阳光,透光薄薄的金丝纱窗,打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极是耀眼。
甩甩头,揉揉眼,观感传来的信息,让李省长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抬手看表,呀的一声,那戴了十来年的明珠牌梅花表,竟被他甩了出去。
霎那间,怒气不满脸庞,草草套上衣服,抹了抹头发,踩上鞋,李星雨就冲了出去。
呼地扯开门,抬眼就瞧见叶赫在门外的走廊里,迅疾地踱着步子,俊脸上布满了焦躁。
“叶赫,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李星雨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按说,官做到他这地步,城府早深,练气养气的功夫,也早到了一定程度,别说讲脏话,便是情绪,也绝不会轻易流露。
可此刻,李星雨却骂出口来,骂的还是他最得用的心腹,声嘶力竭!
的确,李星雨生气了,不,气疯了。
原来,他方才抬手一看手表,竟已经十一点半了,而原定的交款仪式安排在今天上午十点。
是的,他李某人昨晚做了汽蒸,喝了安眠药,这都有可能加深睡眠,睡得太沉,是可以预料的。
可他李星雨不是寻常人,有叶赫这贴身大秘在,他压根儿不担心自己起不来。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叶赫也睡沉了,还有王晋西,还有那么等候他李省长下指示的下官,怎么也不会让他李省长睡到中午十一点半。
挨了怒骂,叶赫脸上却无惊慌,急步上前道,“出了点乱子,周书记不愿惊动您,想先抚平了,您再出面,看您睡得晚,就嘱咐我憋吵醒您。”
叶赫的话很短,信息量却很丰富,李星雨虽是方醒,惊怒之下,脑筋早清醒过来,立时便品出味道来。
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让既定庆祝不得举行,周道虔为怕担责,希图靠自己的力量将事情扫平,因此,才和叶赫商量,瞒着不让告诉自己。
而叶赫完全是自己人,他能听进周道虔的劝告,其中道理很简单,大会是他李省长定的,如今出了纰漏,他李省长脸上何其无光,周道虔愿意代为出手,也算是保全自己的面子。
李星雨不愧是老牌政客,思辨无碍,转瞬的思谋,与真实情况,一般无二。
不过,此刻,不是他纠结周道虔,叶赫瞒已行事的对错,他更关心的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待他急声问出,叶赫已然打开了文件夹,抽出份报纸来,一看眉头,却是德江日报,一份地区性报纸,影响力并不大,德江境内,除了党员干部,基本无人关注。
李星雨虽不明白叶赫为何要拿这么份小报给自己,却还是接了过来,甫一入眼,白皙的脸庞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青气。
原来,德江日报,头版头条的黑体大标是这样的“热烈庆祝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
怔怔盯着这大黑字体近一分钟,李星雨只觉头有些晕,多亏叶赫见机得快,没准儿李省长真得一头栽倒在地。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星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压根儿就没摸清敌情,就开始盲目出招。
昨晚面对蜀香王被省内兄弟工厂贴牌的事情,薛向重复两遍的“只要蜀香王对它们有用,只要他们用得上蜀香王”,彼时看来,是大言不惭,抑或带了几分负气的味道。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此人的警告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外地客商现在怎么样了,人现在在哪里,周道虔有什么好法子……”
摇摇剧痛,昏沉的脑袋,李星雨连声追问。
堂堂常务副省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眼前的情况虽然棘手,让人憋闷,可到底没到最坏,善后得好,不一定没法儿挽救。
叶赫道,“一早报纸出来后,有人透露了首长驻地,客商当先就来迎仙楼闹腾,亏得王秘书长,周书记见机得快,迅速稳定了局势,将人约去了德江礼堂,这才没晾成大乱子,另外,省里的宣传部门已经回转了!”
“薛向呢,薛向在哪里!”
最不愿提此人,却也不得不提,李星雨几乎是忍着牙痛说出的这句话。
叶赫道,“薛向没有露面,云锦那头也没什么动静儿!”
“嘿嘿,人家是稳坐钓台,看我李某人的好戏呢,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机心,我是开了眼了。”
说话儿,李星雨钻进屋里,捯饬了数分钟,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精神饱满的高官风采,“走,去德江礼堂,我李某人招的事儿,自己来平!”
………………
“采石矶兮一秤砣哟——嗨,嗨——长江作杆又如何哟——嗨,嗨—”
久雪放晴,艳阳高照,正午时分,云锦湖溪畔二里开外的蜀香王厂内,嘹亮,悠扬的船工号子,飙出老远。
原来,工厂里正在做最后的机器调试,巨大的搅拌机,沉重异常,在没有重型机械的作用下,只能靠人力转运。(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兴师问罪
而众人使力,最是难齐,自然而然,便用上了号子。
这悠扬的调子,正是出自蜀中早先走江的纤夫,号子虽老,知名度极高。
随着嘹亮的号子发动,众力齐聚,沉重的机器,被一点一点抬起,挪动,最终,成功安装,调试完毕。
此刻的生产车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极是忙碌,薛老三戴着安全帽,站在过道边上,手里拿着文件夹,不时地跟身边围着的蓝工装汉子们说着些什么。
一辆辆重型卡车,卷起阵阵飞灰,长龙一般,绵延不见尽头。
车上不时飘来辛辣,酸麻,奇香等各种味道。
不错,正是薛老三预订的原材料到了。
原本,按着原计划,蜀香王是不会如此着急就开工的,毕竟,工厂的机器,工人的技能培训,都勉强算准备好了,可唯一的一样,厂子的领导层,尤其是厂长人选迟迟没有定格。
而薛老三又是个看重企业家个人能力的,因此,一心想着便是将蜀香王的厂长人选选定后,再将蜀香王纳入到正常轨道上。
奈何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预计的火爆竟然来得超乎想象的快和暴烈,打了薛老三个措手不及。
病急乱投医,薛老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合适人选,如此乱局,只怕除了他自己上,任何人当厂长都摆不平。
计较已定,他便连夜要求原材料供应方发货。并严明按照原材料送来的时间分级付款,送来得越早,这等级越高,现金交易。
有了钱先生发力,这批原材料到得快得惊人。
还不到正午,所有的材料,都齐备了,显然,那帮家伙也是夜里就开始发车。
调试好机器,收拢了原材料。薛老三心下大定。取过戴裕彬手里的电喇叭喊道,“同志们,废话不用我多说,机器。材料。名气。能弄的我都弄来了,这厂子要是再搞不起来……”
不待薛老三后续的话出口,底下陡似起了炸雷一般。众人齐声吼道,“我们奏是龟儿子养的!”
蜀中省骂出口,虽然不雅,却极见士气!
一声喊罢,不待薛向吩咐,四处便响起了吆喝声,这是各个车间的领导,在命令各自的手下,开始工作。
片刻,震耳的机器轰隆,便回荡在高阔的厂房内。
薛老三方要去查看流水线,江方平急急跑了过来,扯着嗓子说了几句,话音尽被淹没,他伸手拉了薛向急急向外行去。
出得厂来,不用他说话,薛老三便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厂西边,数辆吉普车被川流不息的卡车挤在了住到外,周道虔,孙明,孔凡高,王晋西,正深一脚,浅一脚,踩着主道外的雪泥,急急朝这边赶来。
薛向迎上前去,笑着道,“欢迎欢迎,欢迎王秘书长,周书记,孔专员,孙书记前来蜀香王参观,指导工作!”
瞧着他这没事儿人模样,众人心头一阵火起,独独孔凡高心头生出几分快意,他也是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观摩活土匪怎么气人,转瞬,竟有了体悟:“原来跟人过不去,不一定要吹胡子瞪眼,漫不经心,才是更高境界。”
“薛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无组织无纪律,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胡作非为,省里为此损失五百万元的巨额资金,这个责任你背得起么!”
对薛向最没耐心的,自是王晋西无疑。
论起对薛向的私怨,王晋西已有太多,此处无须赘言。
今次,此公发怒,也并非是因为其子之死,同薛向结下的死仇。
更多的,还是为他王某人自己的仕途考量。
前番因为王老九被严打,他王某人的仕途也被披上了厚厚一层阴影,虽然省里分管政法的陈书记曾找他谈话,说什么子是子,父是父,父功不抵子过,子过不掩父功,让他不要背思想包袱。
可王晋西清楚,出了这档子事儿,自己若不自救,别说升迁,便是现在的位子也定然无法保全。
他在省府的靠山,正是这李星雨,偏生前番在旅游招商争夺战中,因为薛向的缘故,他屡出昏招,在李星雨心中的地位早已是一降再降了。
若非他头上始终挂着李姓人马的招牌,而李星雨又正处在冲击省府一号的关键时期,换掉他,难免被外人误解为李省长的山头松了。
正是聚势陇力的时候,李星雨这才没对他动手。
是以,今次奔赴德江,王晋西是存了立功的心思,真心希望李星雨能得偿所愿,哪知道紧要关头,又让薛向冲将出来,坏了好事。
坏李省长的好事事小,连累他王某人全功尽弃事大,新仇旧恨,齐上心头,这会儿,他真恨不得生吃了薛老三。
熟料,他王某人在薛老三面前,实在太没存在感。
见他发怒,薛老三恍若未觉,质问道,“王秘书长,您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省里损失了五百万,我得担责任,这话从何说起!”
知晓薛老三要绕圈子,暴怒中的王晋西除了制造障碍,恐怕不会再有别的用处,周道虔插言道,“薛向,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的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这是周道虔最想要确准的,可以说这个天外飞仙一般的驰名商标,正是眼前一切乱局的根源。
“周书记,这当是确定无疑的,宣传口的同志们但不会如此糊涂,发布虚假信息。”
出乎预料,孔凡高接茬儿了。
说来,今次的大场面正是他和薛向联手搅动的。
昨日,宋昆奉命拜访薛向后,二人便因为同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
当然,是暂时走到了一起。
官场世界就是这般玄妙,昨日还是生死大仇,今朝却能互为臂助,共抗强敌。
“凡高同志,我是在问薛向,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周道虔可不是傻瓜,德江新闻一出来,他就意识到是孔凡高下了黑手,不管是从动机,还是从能力看,只能是孔凡高所为。
毕竟,整个德江能指挥宣传口做出这等逆势而动报道的新闻,也只有孔凡高一人而已。(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驰名商标是怎么炼成的
起先,孔凡高假模假样帮着安抚商客,周道虔忙得晕头转向,就没顾得上和孔凡高计较。
此刻,见孔凡高明目张胆跟薛向滚一个被窝,周道虔立时气得脑仁儿生疼,哪里还顾及德江班子外在和谐,出口就是恶言。
孔凡高道,“周书记,我虽然不是当事人,但素知薛向同志,你想,和薛向同志共事以来,他可说过一句假话,可落空过一件事儿,所以,薛向同志说得,我相信是真的。”
不知道何时,薛老三的一贯胜利,倒成了孔凡高反击对手的依仗了,更诡异的是,这一贯胜利,几乎有大半是在孔凡高自己身上刷到的。
孔凡高如此唯心论调,周道虔却无从反驳,心头恨得牙痒痒,头脑却清晰无比,暗忖,当务之急,摆平活土匪才是正理儿,跟孔老虎这死老虎僵持,纯属浪费时间。
“薛向,蜀香王可真通过了共和国驰名商标认证?证书在哪儿,什么时候通过的,我希望你弄清楚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周道虔死死盯着薛老三,希图活土匪今次真得是狗急跳墙,出了昏招。
薛老三道,“证书现在还没有……”
“没有?”
王晋西的声调陡然拔高了一百八十度,“薛向,你好大的胆子,没有证书,你敢乱登报,破坏省里的招商大计,这个责任……”
“够了!”
出乎意料,打断王晋西的。竟是周道虔。
按官场伦理讲,王晋西这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的地位,是要隐隐盖过周道虔这个地委书记一线的。
在尊卑有序,上下分明的官场,周道虔敢如此打断王晋西讲话,是极其不合适的。
但事实有例外,如今谁都看出来王某人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周道虔虽不至于石砸破底船,但也决不愿看到这立功心切的王秘书长频出昏招。误了自己的大事儿。
论和活土匪打交道。他周某人才是专家,姓王的频频插话,届时,差事办不了。李省长怪罪下来。王某人是前途无量。可他周某人却不愿落下埋怨。
吃了周道虔一声呵斥,王晋西怔了怔,腾地。心中就涌起一阵怒火,怒火起的霎那,脑子也骤然清醒,淡淡扫了周道虔一眼,双拳缩在袖里握得青筋直绽,嘴上终究没吐出言语。
“薛向同志,那你说说驰名商标认证的具体情况吧?”
周道虔的确是和活土匪打老了交道的,起先,他真不确定活土匪是否拿到了认真,可活土匪话音被王晋西打断霎那,活土匪脸上那熟悉的淡然表情,周某人心头一坠,已然确准了活土匪又在玩欲扬先抑的把戏,这不,他干脆就不问通没通过,直接让活土匪介绍具体情况。
周道虔是地委一号,合情合理范围内的指示,薛老三是没办法拒绝的。
但听他道,“证书是昨天晚上通过的,说来也巧,我从迎仙楼回来,就接到了认证单位的电话,说咱们的蜀香王获得了共和国驰名商标,由于是临时通过的,证书自然不可能现在到我手来,所以,王秘书长找我要证书却是没有的,但要查我说的话是否属实,那是极简单的,只须给认证单位去个电话就行。”
话至此处,蜀香王的驰名商标认证通过,已是确定无疑的了。
不过,其中纠葛自然不似薛老三这般轻描淡写,而是薛衙内使出浑身解数,才弄出来的结果。
原来,前日,折返云锦,在管委会门口,惊见李星雨表演的那一幕,薛老三才知道当下的计划经济,到底有多厉害。
当然了,计划经济厉不厉害,不是他要感叹的,重要的是,这一厉害,他辛辛苦苦弄出来的蜀香王,竟有成他人嫁衣之虞,这是薛老三万万不能忍受的。
既然无法忍受,唯有思忖破局之法。
说来,薛老三对历史大事,工业进程,产业发展,皆有自己心得,唯独对工业生产中的细枝末节,却不甚熟悉。
譬如,他若早知晓有贴牌的光明正大存在,早就做了防备,哪里还有这眉睫之急。
他不通这细枝末节,自然有通的,不须寻别人,彼时,他方问出“好企业的产品如何避免被贴牌”,戴裕彬脱口就答了出来,“除非是茅台,熊猫,凤凰这样的驰名商标”。
说来,这个时代,商标法难推行于世,正是因为贴牌的广泛存在,而改开开始后,不可避免需要对外出口商品。
而面对西方的歧视和封锁,对外出口极端艰难,是以,为了出口,除了在价格上大幅度让步外,还需要用商品来赢得口碑。
因此,那个年代,共和国对外出口的商品,几乎都是百里挑一的,保证出口商品质量,几乎也成了一项政治任务。
然而了,首批能出口海外的,多是已经赢得国民口碑的商品。
为了保证这些商品,不因随意贴牌,而降低了商品品质,口碑,也为了保证国内出口海外的商标不被随意占用,这批出口商品中的佼佼者,则被推为“共和国驰名商标”。
当然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国门的打开,驰名商标的帽子也不可避免地泛滥,后世,某某卫生巾都能堂而皇之戴上驰名商标的帽子,但在如今,驰名商标却是珍贵如金。
蜀香王若戴上,则能避免被贴牌的命运,薛老三则能彻底掌握主动。
如此,戴裕彬随口一说,薛老三自然听进心里去了。
昨日夜晚,薛老三同戴裕彬,江方平围炉而坐,戴裕彬大骂李某某,江方平劝谏他认清现实的当口,薛老三心中便在筹算将蜀香王弄上“共和国驰名商标”。
说来,蜀香王目前也就名气惊人,实则连实际成品也无,要弄上驰名商标有些天方夜谭。
但对别人是不可能,对薛衙内而言,则大有可能。
头前说了,驰名商标几乎是伴随着对外出口而生,但并不代表只有对外出口的,才有资格荣获驰名商标。
就拿熊猫彩电,凤凰自行车而言,都属于工业产品,实事求是地说,1980年代,共和国的工业能力,差了国外,不只八条街,这些处级工业产品,自然难被出口。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在国民当中良好的口碑,熊猫彩电,凤凰自行车还是荣获了驰名商标。
蜀香王要走的便是这个路子,但是,熊猫彩电,凤凰自行车好歹是凭借多年的生产,销售,在实际运用中荣获大名,蜀香王连成品也无,要想得到驰名商标,恐怕有些天方夜谭。
然而,薛老三敢如此想,必然有所依仗。
其一,自然便是因为蜀香王在春晚上,光彩大放,一夜间,火遍全国。
其二,也是最重要一点,薛老三要借老首长的东风。
毕竟,蜀香王要速成驰名商标,乃是非常之事,非常之事,自得借非常之力,非常之力,自由非常人出。
老首长自是这最合适的非常人。
就在宋昆去后,周道虔,孙明在迎仙楼招待李星雨一行的当口,薛老三送走江方平,戴裕彬,就拨通了梅园的电话。
电话是南方同志接的,一听是薛老三,南方同志就笑了,“好啊,小猴子又露脸儿了,这一露就惊天动地了,老爷子在书房召开八人会议呢,讨论的就是你小子提的那个一国双制的创举,真不知道你这猴子怎么生的脑袋,这种主意也想得到,不过,也着实可恨,害得老爷子这几宿都没正经睡过了……”
薛老三嘴巴还没张开,南方同志就滔滔不绝,说了这许多,嘴上虽是抱怨,但听他的语气,薛老三便知老首长心情是大好了。
薛老三没和南方同志聊多久,老首长便来了,张开便道,“又有啥子想法了嘛,说,赶紧说,最好一起说喽,别今天一个,明天一个,折腾我老头子!”
原来,这个电话,是老首长听说是他来的,特意中断会议,赶过来接的,以为他薛某人又有了什么想法。
可薛老三哪里是来提点子的,分明是来要帮助的,老首长这一番话,听得他满头黑线直冒。
可再是胆怯,已然到了这份儿上,不说也不行了。
待得薛老三以说明来意,希望将蜀香王弄上国演厨房,以及想要驰名商标的愿望后,果不其然,那边略带欢喜的声音,化作一道冷哼,“什么鸡毛蒜皮都来找我,我闲的很嘛!”
说话儿,那边的电话便被撂了。
薛老三正胆战心惊,电话再度响起,方接过,便听电话里传来南方同志的大笑声,笑声持续许久,直到略有喘息,才渐渐息止,“服了,服了,薛向,你这脑袋我这辈子是别指望研究清楚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一个麻辣调料商标的事儿,你竟然想到要来找老爷子,用乡下话说,你是真拿村长不当干部,多大个事儿,找老爷子干甚,找我说声不就得了,没得挨骂!”(未完待续。。)
还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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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调整薛向
的确,老首长曾经为蜀香王出自云锦,惊诧过,欢喜过,可背后,是因为蜀香王的广告模式,能产生惊人的利润,进而有利于中央财政,福泽地方经济,但根本不是因为蜀香王本身有多了不起。
可以说,老手站这个级别,关注的都是大方向,都是经济模式,产业结构,一切能有利于这些的,才能让其动心。
蜀香王恰好挂钩,但这只是指蜀香王背后的模式。
薛老三此番又拿蜀香王来说事儿,还是自以为很重要的驰名商标,其实,对老首长而言,毫毛不如。
却说,南方同志大包大揽后,效率当真惊人,个把小时后,就给薛老三传来了准信。
本来,蜀香王这种未行销全国的商品,是够补上“共和国驰名商标”标准的,可其春晚的大火,已然名贯全国。
再者,南方同志帮人帮到底,真就按薛向要求,把蜀香王列入国宴餐料,并标注特供南海。
如此两大砝码再砸下去,本就想卖南方同志面子的认证处,哪里还有过不去的坎儿,蜀香王名列“驰名商标”的事儿,就此成了。
而彼时,这蜀香王名列“驰名商标”的事儿方确准,李星雨召唤薛向赴迎仙楼的通知就到了。
不须细想,薛老三便猜到李星雨召唤自己前去何事,除了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无他。
可他有了“驰名商标”打底,已然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慷慨赴会。
稍后,薛老三在迎仙楼内,果真风清云淡,狠狠憋了李某某一把。
今日一早,更是勾结有共同利益的孔凡高,给李某某来了把狠的。
弄得李某某精心准备的盛大场面,成了乱摊子。
这才有了周道虔,王晋西一行,大老远地从德江地委再赴云锦的一幕。
………………
却说,从薛老三确准了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的事实。周道虔也不如何失落。毕竟,他熟悉薛老三性格,更知其能力,对其出昏招冒认。本就没抱多大希望。
很快。周道虔便恢复了镇定。微笑道,“恭喜恭喜,不对。该是你我同喜同喜,毕竟这蜀香王是云锦的,也是咱德江的嘛,薛向啊,蜀香王这么快就通过驰名商标认证,这可了不得,咱们蜀中除了五粮液,蜀香王好像是第二个,咱们德江的第一个驰名商标,我可要说声恭喜啊!”
周道虔面色转换得极快,一脸冷峻转换为春风扑面,竟在转瞬间完成。
“谢谢周书记,我相信蜀香王会继续成功下去,必定不让周书记失望。”
“由你薛向同志在云锦,我永远不会失望。”
周道虔强忍着心头抽搐,道出来意,“薛向同志,你是领导干部,又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我也不跟你绕什么圈子了,省里现在需要蜀香王,需要你薛向同志,在关键时刻,站得稳,看得清,拿出舍小家为大家的勇气来,当然了,省里,地委,都绝对不会让你薛向同志和蜀香王白白付出的。”
绕了半天圈子,周道虔终于道出了来意。
说来,想想这事儿的后果前因,他周某人自己都觉窝囊。
本来嘛,堂堂分管省经济的方面首长,慢说是干涉蜀香王这小小区办企业,就是插手厅级大型企业,也是应当应分,谁也说不出闲话来的。
就拿今次之事来说,尽管李省长有摘蜀香王桃子的嫌疑,可贴牌手段,在各个行政区内的兄弟企业之间,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人家李省长不打招呼,就把蜀香王的贴牌权拿走,是符合行业潜规则的,你薛向,你蜀香王就不该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结果却是,惹了活土匪,等于捅了马蜂窝,好家伙,被活土匪反手一箭,给射到了半空中,下不来了。
还得连累他周某人大老远地可怜巴巴跑过来,跟这活土匪说好话。
窝囊,真窝囊!
可这窝囊受了,此事还未必就能善了,这是直觉,是周道虔和活土匪打交道这些时日,衍生出的精准直觉。
果然,活土匪又开始冲傻装楞,“您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您说省里需要我,需要蜀香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书记,您还不了解我么,我这人最是讲团结,顾大局,有什么话您明说,别让我猜来猜去,管委会和厂子里都各还有一摊事儿呢。”
对李星雨,周道虔一伙儿将蜀香王不告而取的卑劣行径,薛老三可谓厌恶到骨子里。
这帮家伙夺了蜀香王,却连招呼也不跟他薛某人打,一个个冷艳高贵,反等着他薛某人找上门去。
薛老三心头怨念极深,这会儿,周道虔求上门了,却还遮遮掩掩,不愿直言出口,薛老三又如何答应。
他就是要撕下周大书记身上那层冷艳高贵的画皮,看看他周书记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
“格,格……”
周道虔细白的牙齿,上下咬合,发出轻微不可闻的摩擦声,传导到薛老三那双灵敏异常的耳朵里,清晰至极。
满场寂寂,足足过去分多钟,亏得周书记养气功夫已达到一定程度,才楞生生将这股邪火压下去,没将大巴掌直直摔向薛老三的俊脸来,“是这么回事,如今省里的调味料行业,很是不景气,有十多家相当规模的企业,长期入不敷出,濒临倒闭,已然成了省里的心病,这次恰好蜀香王借助春晚,骤得大名,再加上咱们云锦的蜀香王实属草创,根本没有什么生产能力,所以由省里的兄弟企业贴牌生产,也是说得过去的。”
“当然,蜀香王是咱们云锦弄出来的,不能让咱们云锦光出力,不得利,所以,省里已经将蜀香王纳入重点帮扶企业,给予一定上的资金扶持。”
“所以,论功论私,这次省里贴牌蜀香王的事情,你都要理解,这不是谁为了私利,而是识大体,顾大局,讲政治,我相信薛向同志总不会不讲政治吧!”
省委到底有识人之明,一地地委书记,心智,城府,言辞,无一不是顶尖。
眼下周书记这番话,简直将这三项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周书记,恕我直言,贴牌的事儿,恐怕不行!”
薛老三心智坚定,况且,周道虔是什么人,他早就一清二楚,一言蔽之,任其巧舌如簧,也难动他心。
此外,蜀香王是薛老三实现云锦腾飞大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没有这一环,后期的策划,根本无法展开。
在这个指导思想之下,薛老三肯将贴牌之权让出。
“贴牌”二字好说,若量化成货币,不算长远,只说三年,那必是数千万上亿的资金,薛老三如何能慷云锦人民之慨!
却说,薛老三话音出口,竟没人接茬儿,显然,众人皆知他必有说词。
果然,但听薛向接道,“不是我薛向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而是蜀香王今日盛名来之不易,若是贴牌,必然良莠不齐,必定急速降低蜀香王的品质,是舍本求末之举,我是云锦管委会书记,我得对云锦的老百姓负责。”
薛老三此话语带双关,暗里在说周道虔不分公私,毫无立场,明明是德江地委书记,却总是想着拿自己辖区内的好东西,朝外头送,换个词儿说,便是卖国奸臣。
却说,一旁的孔凡高听得暗爽不已,他何尝不是如此腹诽周某人,只不过没薛老三如此**的骂人机巧罢了。
好个周道虔,城府深得快没底了,脸上青气一闪,依旧平和道,“贴牌是有可能降低质量,但严控质量关,还是能预防的,你得对咱们的阶级兄弟有信心?”
此刻,周道虔也确实词穷了,他嘴上的信心,便是他自己都信不过,他只奢求薛向同意贴牌,哪怕是一次夜行,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后边的破事儿,他才懒得管。
薛老三依旧不为所动,冷道,“周书记,我不是对谁没信心,而是冒不起风险,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云锦的当家人,我就得为云锦的老百姓负责任!”
“薛向,你为老百姓负责任,难道就不要对上级负责任了,别忘了你这书记,是上级任命的,不是老百姓选的,你说你要我老百姓负责,如果上级不需要你再为云锦负责了呢,真当地委不敢调整你!
王晋西终于忍不住了,再度跳出身来。
说来,他也实在是受不了薛向的猖狂,和周道虔的无能了,什么嘛,一地地委书记,跟自己的下下级,竟然开始唇枪舌战了,这还是执政党的天下么,这还符合执政党的组织制度么?
可王晋西哪里理解周道虔的苦闷,他如此行事,何尝不是迫不得已。
一者,半年多来,无数次交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周道虔的认知里,薛老三早不是寻常的下属了,而是齐平的对手。
二者,薛老三前后数次将计就计,已经将云锦的财权,独立制定经济制度的权力,全部从德江地委拿了过去,这可是落在白纸黑字上的,只要薛老三不做超出组织制度规定的事儿,周道虔还真就无计可施,总不能翻脸不认,越级掌控蜀香王,要是换别的下属可以,面对活土匪,提也休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二章 犀利手段
三者,别的区,县领导,不听话了,地委书记稍稍用力,说免也就免了,可严格算来,薛老三是地委,行署一级领导,还挂着专员助理,虽然和普通的区,县一把手一般,也是省管干部,可他这个省管干部的任免和使用权,几乎全在省里。
当然,周道虔这个书记若执意向省里表明要换行署一级副职领导,也不是不能,且省里为配合,方面他主政,按惯例,多半也会同意。
可用在薛老三身上,则又不合适。
历数薛老三入云锦的所作所为,功劳多多,其中最醒目的便是翠屏——玉女景区的落成,有如此大功傍身,周道虔如何能轻动薛老三,除非能寻出薛老三的大过错。
可即时把薛老三推进云锦这种烂泥潭,薛老三也没做出太大过错来,指望薛老三这奸猾鬼范大过,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况且,如今的薛老三折腾出来蜀香王,不论李某某如何争抢功劳,首创之功总是要记在薛老三名下的。
如此,薛某人又添大功,在其没大过的情况,又怎么可能被调整?
更不提,李省长今次抢功,已然太露形迹,只怕省里已经有人生出了不满。
如今倒好,抢功没成功,被人拿捏住了,没奈何,竟起了调整人的心思,这不是明抢么,真当省委是李某某开的。
周道虔简直不知道王晋西脑袋里塞了什么,竟敢拿这个威胁薛老三。
果然。王晋西话音方落,虎视眈眈,薛老三惊也不惊,笑道,“那王秘书长就请省委组织部下调函吧,厂里现在正抓生产呢,我这个临时厂长可没扯咸淡的功夫。”
说罢,薛老三招呼也不打,径自去了。
“跋扈,太跋扈了。周书记。你手下怎么能容这种干部!”
王晋西手臂挥舞,大声呵斥。
“我也不知道李省长手下怎么会出你这种夯货!”
周道虔腹诽一句,看也不看他,径自回转。上得车来。一道烟去了。
“快些。快些,再快些……”
绿皮吉普好似黄色汪洋的浅帆,在风浪中摇晃起伏。严格说来,车速已经极快了,毕竟,云锦这地界,便是薛老三花费巨资,也不过弄出条颇为平坦的碎石子路来,周道虔催得急,指挥车子超了近道儿,可近道儿压根儿没有铺垫,地势如小岗一般,哪里有快的条件。
周书记催得急促,司机老王一边脸上,心里同时流汗,一边高度集中精神,紧盯着地面,操控着车把,脚上的油门死活却不踩到底,嘴上却没忘了回应“快了,快了,”
他做老了公车司机,如何不明白周书记是急火攻心,即便他把车开得飞起来,这位保管犹嫌太慢。
是的,周道虔心头已然起火。
早上,德江日报一出,他就知道坏事儿了。
果然,他第一时间赶去迎仙楼,还是晚了,已经有不少昨日还一道把酒言欢过的客商,被迎仙楼的服务人员挡在门口,七嘴八舌,正吵得热闹。
言辞间,虽没骂姓李的骗人,却一致要求李省长和德江政府给个说法儿。
幸亏李省长睡得深沉,他周某人好说歹说,才把客商们弄进了德江礼堂。
之所以没第一时间通知李省长,周道虔有自己的考量。
其一,在德江出了这等乱子,他周书记难辞其咎。
其二,眼见着李省长就要正位省长了,若是这一关帮着李省长过了,他周某人便算李省长处攒下了天大人情,一辈子受用不尽。
其三,若是他周某人将其中利弊,分析透彻,活土匪未必油盐不进,毕竟,蜀香王之事,归根结底,是利益之争,交手这些时日来看,活土匪是个重实轻名的,眼下,云锦的蜀香王不过是赚赚吆喝,名声打得再响,生产跟不上,不照样是镜花水月。
反之,若将蜀香王贴牌给省里,云锦蜀香王不仅能获得省里的重点扶持企业名额,享受诸多好处,还能获得专项扶持资金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奈何,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周某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回。
这会儿,他催促着司机快快而归,就是生怕那些被晾在德江礼堂的厂商们等得急了,闹出事端来。
要说周道虔猜得一点不错,他赶到德江礼堂的时候,人还隔八丈远,便听见里面的闹腾声能把屋顶给掀开了,吵声,骂声汇聚一处,噪人耳膜。
里面闹腾的实在太厉害,以至于周道虔从后门遁入,站上了主席台中央,场中仍旧无有反应,吵闹不绝。
“喂喂喂,同志们,同志们……”
周道虔对着高音电喇叭,方喊了三声,喧噪的场面,瞬间回复寂静。
周道虔松了一口气,暗忖,看来还没到不可收拾得地步,有的缓。
不成想,他这念头方起,那瞬间的静寂陡然崩溃,巨大的呼喝声,汇成气浪,简直要将周道虔冲走。
台下,前前后后赶来的客商将近上百人,一道动作,齐齐朝主席台上的周道虔挤来。
得亏德江方面准备妥当,起先周道虔诓骗客商们说去解决问题,暂时离开前,德江公安局就出动了大批警力,将德江礼堂包围了。
不过,为怕有碍观瞻,这些警力统一着便服。
方才众客商情绪激动,很大的因素,就是因为久等周道虔不至,出门时,遭遇便衣警察限制,这才激起了这帮人的滔天怒火。
此刻,众客商围来,守护在侧的便衣们齐齐出动,这才将局势重新控制住。
“同志们,同志们,不要冲动,不要误会,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周道虔压住心中惊悸,赶紧对着电喇叭解释开来,希图缓和欲爆的局势。
奈何,他方一开口,底下便是惊天的呼喝声,很明显,因为这些便衣的出现,周道虔的信誉值,早已在这些人心里消耗了个干净。
“同志们,同志们,这回,我不讲,你们讲,你们派代表讲,若是都这样吆喝,我耳朵累,你们嗓子也累,派个代表讲好不好,李大能同志,李大能同志,你上来讲!”
周道虔这句话终于卡在点儿上,底下吵闹声立时小了许多。
转瞬,李大能顶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急步步匆匆冲上台来,周道虔赶忙把电喇叭递送过去,李大能却不领情,劈手夺过,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对着电喇叭发出刺耳的高音,“周书记,尊敬的周书记,我现在请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是客人,还是犯人,为什么要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李大能话音方落,底下便是冲天而起的应合声。
由此可见,这帮人最恼火的症结,便在被便衣们围堵在此处。
周道虔道,“误会,绝对是……”
不成想,不待他一句话说完,场中又响起另一道从电喇叭发出来的巨大声音,“不是误会,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众人循声看去,主席台西侧一位白面墨发的挺拔中年,大步而来,手里拿着个电喇叭,便走便冲台下抱拳,连道,“同志们受委屈了,是我李星雨的不是,工作没做好,耽误大家时间了,对不起,对不起……”
未到近前,李星雨便连声道歉,他这一道歉,场中的嘈杂立时便小了。
“李省长,您来了正好,请问德江方面,为什么要限制我们的自由,难道我们到这儿来采购产品,产品没采购到,还犯法了不成,这是哪家的法律!”
李大能高声疾呼。
细细算来,这帮客商几乎全是国营企业的领导,都不是普通群众,有个别还是副厅级领导。
这帮人平素在当地也是一方人物,何曾受过这个,自然气愤惊人。
“同志们,我要说不是限制你们的自由,你们肯定不行,我只能说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我向你们道歉。”
说话儿,李星雨竟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堂堂常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对自己鞠躬了,场下所有人的愤怒不见了踪影,就剩了满满的震撼,还有略略一点的感动。
的确,国民,对,场下这帮人虽是官身,却有国民共有的一种劣根性,那就是愿意自发地原谅上层人物,或者为上层人物找借口。
就拿此刻来说,李星雨一出厂,通过谦逊的道歉,立时尽收众人好感,本来嘛,他官位极高,是众人几乎仰望不到的存在。
面对他,众人原本心生敬畏,而这让人敬畏的李省长稍稍表达出一点善意,就会获得这帮人极大好感。
这不,李星雨甫一出厂,就靠着谦逊,诚恳,迅速获得了众人的好感,而所有的怨恨,都自发被这帮人寄托到了周道虔身上。
这就好似后世一出点儿事儿,愤怒全是具体办事员的,稍微有高层领导发话,底下便赞扬一片,这与此时场面,何其相似。
就这么着,李星雨迅速把握了场中气愤,最后再靠着这深深一躬,彻底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势
“李省长,没这么严重,我们就是想不通,既然您如此有诚意,我们就不追究了。”
李大能赶忙上前,扶起正深深躬身的李星雨,道,“李省长,我们现在就想知道,蜀香王是不是已经获得了共和国驰名商标,我们先前草签的供货合同还算不算数,真正的蜀香王厂家到底在哪里,希望李省长能回答我们!”
的确,愤怒已去,剩下要紧的,自然是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采购蜀香王!
说来,蜀香王会被贴牌,早在这些人认知之中,这毕竟是行业潜规则,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是借助蜀香王大红大火的招牌,快速发上一笔。
如今蜀香王成了驰名商标,按照惯例,驰名商标厂家,是不会允许自己商品被贴牌的。
可时下,来了这许多采购商,蜀香王原厂家的供货能力,恐怕根本就供应不上。
“大能同志问得好,这个问题,我可以如实地,全部地回答。”
李星雨松开李大能的手,朝前方走了几步,“同志们,道歉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来解释解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也是一早才得到蜀香王获得驰名商标这个天大好消息的,德江日报立时就头版头条刊登了,同志们的担心我很清楚,无非是担心蜀香王得了驰名商标后,就不能贴牌,产能会降下来,所以才急急找到迎仙楼去寻我。”
“实在抱歉得狠。昨天和诸位晚宴后,我临时去了外地,处理了些公务。原以为道虔同志会处理好此事,哪知道他方离去,就弄成了这样,实在是抱歉,我想他肯定也是忙中出乱,同志们多多担待。”
“另外,我再回答大能同志后边两个问题,第一。草签的供货合同肯定是作数的。这点我可以做担保,诸位完全不用担心拿不到货,毕竟,蜀香王荣获驰名商标。对诸位来说。也是好事么。大家放心,有省委,省政府做后盾。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第二,蜀香王真正厂家,在德江云锦地区,终归是我们蜀中省内,还在我李某人辖区内,这下,诸位总该把心放回肚里了吧。”
李星雨一席话八分真两分假,说得诚恳至极,说服力惊人。
在李大能这帮人想来,李省长说得不错,获得驰名商标,对自己这些经销商如何不是好事儿,只要李省长认合同,有省委做后盾,怎么可能拿不到货,蜀香王再牛,还不是归政府管。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同李大能一通脑补的人多多,怨恨既去,焦虑又解,众人心绪彻底平稳下来。
接着,李大能又问了拿货时间,地点,李星雨耐心地一一做了解答。
看看时间,差不多又到午饭时间,李星雨又再三嘱咐接待单位做好备餐工作,再和众人挥手作别,这才告辞离去。
……………………
“厉害,还是首长有水平,眼见就天翻地覆了,首长这一出马,惊天风浪立时就烟消云散了。”
礼堂的小休息室内,方赶回来的王晋西,殷勤替李星雨献上方泡好的极品乌龙,小意说道。
李星雨微阖着眼皮,抬也不抬,冷声道,“晋西秘书长,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回省里去吧!”
轻轻一句话好似一柄重锤砸在王晋西胸口,让他久久喘不过气来,怔怔盯着李星雨看了许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回去吧!”
刷的一下,王晋西的脸色陡然黯淡了下来,放下茶杯,默默地,蹒跚地朝大门行去,路过安坐在李星雨左手侧的周道虔身侧时,重重瞧了他一眼,忽地,加快脚步,急急出门去了。
王晋西方去,周道虔站起了身子,”省长,事情办砸了,责任不全在晋西秘书长身上!”
原来,早在王晋西归来前,他已经向李星雨将面见薛向的经过说了一遍,客观,真实,没有添醋加水。
“老王昏聩了,让他去政协养老吧,休息休息也好!”
李星雨略略摆手,“薛向是个有能力,也有个性的同志,你找他的结果,不说我也能想到,预料中的。”
“那首长方才在礼堂……”
周道虔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位李省长明知道薛向不肯屈服,怎么还敢在大厅那般拍胸脯,做保证。
若时间到了,拿不出货来,真当那帮钱串子是好相与的。
就在这时,咚咚,咚咚,几声急促敲门声响起,不待周道虔起身开门,大门被推开了,发型微乱的叶赫匆匆而入。
“首长,不好了,家园调味,味之鲜,红星酱王等十几个企业的三四十号领导,在小厅等着求见您呢。”
叶赫急急说道,口鼻间,气息极重,显是这一通折腾,他也累极。
家园调味,味之鲜,红星酱王,正是蜀中有名的调味料大厂,也是这次计划贴牌蜀香王的主力军。
叶赫话音方落,周道虔面色剧变,如此前有猛虎,后有恶狼,如何是好。
不曾想,他这边正担心得不行,李省长忽地展颜笑了,“来得正好!”
………………
陪同李星雨接待调味厂的领导,只花了一个钟头,场面上,李省长一反对买家的和风细雨,言辞激烈地警告道,这事儿他管不着,谁有意见,去省委反应。
周道虔一直不明白,缘何李省长短时间内,竟然现出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直到望着一群红了眼的馋狼气冲冲离去,关上大门刹那,脑中灵光一闪,才彻底明悟了。
李省长这分明是驱狼吞虎之计,自己使唤不动活土匪,就营造大势来逼迫之。
试想,这些对蜀香王贴牌权已然志在必得的国有大厂的领导们,在听闻极有可能失去这块肥肉,背后的愤怒和冲动能有多深刻,不问可知。
这群人真闹到省里去,省里如何抗得住,毕竟,这一个个大厂背后,连工人带家属,往往涉及到数千乃至上万人,这么多大厂合起来,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便是省委蔡书记也得细细掂量。
这便是大势,活土匪能抗拒领导之威,能抗得了泰山压顶的大势么?(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开会
一切如李星雨所料,那帮国企领导们退散后,风波很快就聚成了。
便是在热火朝天的蜀香王指挥生产的薛老三,很快也收到了消息。
“首长,没吃到咱们蜀香王这块肥肉的馋狼们闹腾起来了,有两家还组织了上访,实在是不成样子!”
作为薛向安排在德江地委的耳朵和眼睛,江方平没有失职,急匆匆奔进来,就冲薛向通报了这么个坏消息。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看来都饿疯了,这倒是好事儿!”
出乎江方平意料,薛向并不如何吃惊,随意说道。
江方平大急,“首长,您可别小看了这帮人的力量,一家两家或许不成气候,可十家二十家聚集起来,能量可是不小,听说他们已经在省委组织了游说团。如此,一边组织人闹腾,一边动用人脉关系,这一软一硬,情况势必糟糕,说到底咱们的蜀香王是集体所有制企业,省里真下了狠心,不会办不了咱们……”
江方平生怕薛老三漫不经心,遭人算计,一番分说,详而又详。
薛老三摆摆手,“好了,好了,江大主任,知道你辛苦了,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现在不是天没踏下来么……”
不曾想,话方至此,戴裕彬急风一样冲了进来,“首长,省委曹书记下午三点钟到地委,省委办公厅电话直接下到您办公室,让您下午赶到德江地委参加接待!”
“天还是塌了!”
江方平心头一掉。
……………………
连接德江和省城的221省道。在玉女峰脚下十余里的位置,同广安地委分界。
如此,每每由上级官员下到德江,迎候队伍自然会选在此处等候。
下午两点不到,一支十多辆小汽车和吉普车混合组成的迎接队伍,便在德江和广安的界碑处,停了下来。
不须说,正是德江方面,为迎接省委曹书记的队伍。
省委曹书记,全名曹达华。是蜀中省委常委排名第四。分管意识形态的副书记,位尚在常务副省长李星雨之上。
此外,这位曹书记年逾七旬,是省委常委班子名副其实的老大哥。又因为年龄问题。升迁已然无望。在省里的地位极是超然。
是以,今次曹书记下德江,接待规格比之李星雨还要高上三分。
德江地委班子全数到齐。行署,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也都来了,此外,常务副省长李星雨竟也出现在了接待队伍之中。
众人到时,时间不过两点,距离省委办公厅通知的三点,还有一个钟头。
但按惯例,上级领导一般会提前半小时到达,而迎接单位自然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布置。
所以,两点钟到地头儿却是正好。
说来,接待队伍中的众德江高官,皆在德江工作,可实际上,这些人各自分管一摊,许多人一年上头也难得见上几面,说上几句话。
这会儿,趁着等候曹书记的当口,对着远处的隐隐青峰,巍巍瀑布,三三两两,倒是聊得热闹。
“周书记,孙书记,迎仙楼的铁板花背乌的确是一绝,比我在京城吃的谭家菜还对口,看来咱中华美食还在民间啊!”
李星雨的专驾是辆桑塔纳,此刻,左右两侧门竟皆打开,他在左侧门边位置坐了,对站在门边的周道虔,孙明两人聊着中午在迎仙楼享用的那餐美味。
看李某某这悠游自得模样,哪里还寻得见早起时的惊惶,分明已然成竹在胸。
周,孙二人接过李星雨的话茬儿,各自说了几句,根本透不出见地。
而这吃,喝二字,基本算是官场中的最粗浅话题,哪有为官之人接不上的。
见他二人这般,李星雨猜到二人心有挂念,笑道,“曹书记很随和的,是班子里的老大哥,最好招待的了。”
周道虔道:“曹书记的脾气,我也听说过,他是老同志,老领导,思想好,觉悟高,我是一点儿不担心,怕就怕咱们那位小同志……”
“怕我什么呀,周书记!”
周道虔话音未落,竟被接了茬儿,循声看去,活土匪已然行到十多米开外,笑盈盈冲这边行来。
“是薛向啊!”
周道虔含笑打了个招呼,冲他招招手,“过来,过来,正说着你呢。”
与其被这活土匪大声嚷嚷,弄得四处风雨,不如将他聚到近前,即便有响屁也好闷放。
“老远就听见周书记说怕我,怕我,我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您手下的一员小兵……”
薛老三似乎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老远边嚷嚷开了,惹得四周皆朝此瞩目。
“哟,李省长也在,原来是领导们在谈话,周书记,我就不打搅了吧!”
嘴上说着不打搅,这家伙脚步却根本不停。
原本想捂住口子,哪知道这活土匪扯起来没完,真将其叫道见前,恐怕等于按了个大广播,什么也别想保密。
本来,趁这当口,周道虔三位还想密议几句,如何跟曹书记私下汇报。
可薛老三这么一掺和,哪里还有什么密议。
三人各自暗叫晦气,可薛老三是周道虔自己叫过来的,又不好赶他离开。
活土匪似乎又是个没眼色的,人家那么不待见他,这家伙还在跟前杵着。
周道虔三人只好寡淡地谈些山水,可越谈越寡淡,活土匪这会儿又不搭腔了,目不转睛地在三人脸上盯着,好似看西洋景一般。
越谈越寡淡,李星雨打个哈欠,起身出了车门,招呼也不打一个,便自顾自朝西边的松林去了。
周道虔,孙明相视一眼,各自分散去了。
有等了十来分钟,曹书记终于到了。
按部就班地走了接待流程,回归地委已经是五点半了,眼见着到了饭点儿,周道虔一行张罗着请曹书记先参加接待晚宴。
熟料,却被曹书记挥手拒绝,竟点名德江地委班子,另加薛向,和他共李星雨两位省委领导,先召开个紧急会议。
据曹书记表示,这个会议是省委蔡书记,蒋省长合议要求召开的,也是他此行的主要任务!(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锤定音
下午六点,联席会议准时在德江地委一号会议室举行。
曹书记主持会议,没念稿子,也没分析国内大势,更没点评德江班子的工作成绩,开门见山道,“我今天下来,是为了蜀香王的,蜀香王在春节联欢晚会上打出了名声,继而,又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这是了不得的成绩,在这里,我代表省委,向德江的同志表示祝贺,由其向薛向同志表示祝贺!”
“啪啪啪……”
掌声适时响起。
曹书记抬手虚压,“祝贺完了,就说说正事儿,今天上午,省委很热闹,什么原因,我不说在座诸位都清楚,无非是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贴牌不成了,某些人吃不着肉了,就开始瞎闹腾,书记和省长被闹得没法子了,把烂摊子扔给我老头子了。”
“照我说,那些馋狼是嘴馋身笨,自己没吃肉的本事,偏生有吃肉的心,我是从心里瞧不上,有本事自己去把牌子折腾响了,靠抢别人的东西算什么能耐。”
曹书记年逾七旬,德高望重,无欲无求了,说话自然就耿直了,也不怕谁听了多想。
本来嘛,除了别有用心之人外,谁品评此事,都会按照人类正常行为标杆去想,不管好人坏人,是非对错的标杆却是差不离的。
就拿蜀香王之事而言,除了李星雨,周道虔,孙明寥寥数人外,德江诸公谁也不想看见蜀香王被贴牌。
毕竟。活土匪其人如何抛出不提,蜀香王好歹是德江的企业,引外狼来吞自己肉的事儿,谁瞧着不咯应?
曹书记是老同志,平素见多了国企之间狗屁倒灶的事儿,早就心烦了,如今若非省委一号和省政府一号齐齐相请,这个乱摊子,他才不愿接手。
但听他接道,“不过话说回来。狼饿死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儿,涉及数万人生活,放到社会上就是大事,所以。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就是希望群策群力。最终,解决好问题。薛向,你是主要当事人。你先说说你的意见吧。”
薛老三站起身道,“尊敬的曹书记,诸位领导,我的意见始终很明确,那就是坚决不同意将蜀香王贴牌,理由有三。”
“首先,蜀香王的品牌可以说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来之不易,我视蜀香王如父母看婴孩,我自然希望蜀香王茁壮成长,不愿意谁趴在蜀香王身上做吸血鬼!”
“其次,蜀香王的配方专利持有人是我本人,虽然云锦蜀香王是区建企业,是集体财产,但专利在我手中,我只愿意将蜀香王专利无偿交付云锦蜀香王使用,这是我个人意愿,希望组织不要干涉。如此,旁的贴牌企业没有真正蜀香王的专利,生产出来的产品算是真正的蜀香王么?”
“要知道蜀香王是调味料,不是什么电视,自行车,能用就行,这是最直观的味觉体验,错一丝一毫,谁都能品出不对,或许有同志要说,如今蜀香王还未上市,老百姓还不知道蜀香王是什么味道,重新统一调配,贴上蜀香王的牌子,它就是蜀香王。”
“在这里我要告诉诸位首长一个新消息,咱们的蜀香王已经被列为国宴调料,换句话说,蜀香王的真实味道,已经通过了国办检验,所以,我奉劝打这个主意的人,先把心思收了!”
“最后,我希望诸位首长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不是因为蜀香王出名了,才被人盯上要贴牌,而是那些想要贴牌的企业,自己本身出现了重大问题。为什么咱们这些企业从来不反思自己的经营方式,经营策略,不想着改进生产,提高效率,总想要不劳而获,奢求走捷径呢?”
“即便是今次蜀香王让他们贴牌了,暂时吸到了血,维持了生存,但又能维持多久呢,更何况,蜀香王被贴牌的后果,不想也能猜到,绝对是品牌效应飞速消退,沦为普通货色,没有了二次吸血,这些吸血企业又怎么维持呢,总不能再想着去下一个蜀香王的血,直至把所有优秀企业都拖垮为止吧。”
“一言蔽之,饮鸩止渴,岂能久呼!!!”
薛老三辩才无碍,且对这些吸血企业早就深恶痛绝,一番言辞,根本不留半点情面。
他发言罢,场面气氛陡然凝固了,曹书记咳嗽一声道,“看来薛向同志怨气很大嘛,可以理解,不过,吸血论还是有些骇人听闻,谁还有意见,有意见就说。“
李星雨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出声,以目视周道虔,后者心中一凛,却不出声,暗里,拿脚,踢了踢身侧的孙明孙书记的裤腿。
霎时间,十万头草泥马从孙书记心上奔腾呼啸而过。
本来嘛,坏人也并非丧失了判断善恶的标准,坏人同样不愿意大家都说自己坏。
还拿眼前蜀香王之事讲,私下里,怎么威胁,收拾活土匪都行,可明面上,谁也不愿露头了。
李星雨还好说,毕竟他是省委常委,让他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和薛向当众打嘴仗,那不现实。
剩下就是周道虔,孙明了,谁让这二位为捧李省长臭脚一直冲锋在前。
可事到临头,周道虔退缩了,他毕竟是德江书记,这两天帮着李星雨挖德江墙角,暗地里,已经落下骂名无数了。
若是此时,再在会上,明目张胆力挺贴牌,那散会后,结果传开,他周某人这书记在德江恐怕半点威信也别想再有。
如此,周道虔绝对不会露头,而李省长不肯露头,但此时此刻,必须有人露头。
如此算来,自然只有官位最低的孙明孙书记出头。
可话说回来,谁的脸都是脸,孙书记也想要自己的脸。
可眼前情势,已然是他不露头不行了,若不露头,先前的马屁白拍了不说,李省长得往死了记恨他。
这大概也算是另类的升米恩,斗米仇,不拍马屁的这会儿没事儿,拍了马屁的却下不了梯子。
孙明老于官场,心智圆熟,转瞬就思忖清利弊,朗声道,“薛向同志说得有道理,咱们的国企当下确实问题重重,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不过,眼前的当务之急,却是如何平息贴牌事件造成的纷扰,本来,我作为德江的领导,是不该站在云锦的对立面讲话的,可作为党的干部,又要求我们必须放眼全局,关键时刻,能舍小家,顾大家。”
“鉴于省里如今的局势,不贴牌恐怕难以化解,一方面,各地厂商云锦德江已有两日,省里已经承诺要兑现销售合同,若是不贴牌,以云锦那个刚搭起架子的蜀香王,无论如何完成不了生产任务,届时,兑现不了合同,如何应付那些客商,要知道那些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届时,他们回去,咱们德江,乃至蜀中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另一方面,那些闹事国企虽然不像话,可到底是咱们共和国长子,背后也事关数万工人的利益,若放手不管,也说不过去。话说回来,就是吸血,在眼前的境况下,既然要改革,也必须让把这些国企的命吊住,这口血还就必须吸,若是连命都没了,这改革的主体先就没了,如何改下去?”
能坐到地委副书记高位的,岂有庸才,孙明一番话,几乎将薛向所言尽数驳倒。
其实,除了不愿露脸,背负吃里扒外罪名外,此次辩论,孙明有必胜的把握。
因为李星雨说得不错,大势在他,眼下的情况,是不贴牌,就解决不了的。
任薛向再不情愿,再有道理,再倔强,在这大势面前,也只有灰灰。
省里真下定决心,薛向反抗越激烈,这大势的碾压就越凶狠。
至于省里是否下定了决心,光看曹书记下德江,就已经知道了。
若不是事关重大,省里受不了了,又如何会在常务副省长尚在德江的当口,再派下省委副书记来,分明是省委早有计较了。
可以说,眼前这场会议,根本就是走个流程,让某些人顺顺气。
毕竟,某些人还是薄有功劳的,省委也得顾及风评。
孙明算计得很准,果然,他话音方落,曹书记长叹一声,就开口了,“嗨,真是个乱摊子啊,从心里头讲,我是讨厌吸血鬼的,可孙明同志说得在理,不吸血连活都活不了,如何有机会改革?薛向同志,你也不要气馁,你的努力,功绩,省里头都看得清楚,下面,你就重点说说,你个人和蜀香王,对省里有什么要求吧,只要尚在情理之中,我老头子做主了,都准了!”
话至此处,谁都明白,流程走完了,曹书记一锤定音。
当然,更多的人也在艳羡薛向的机遇!
虽然丢了块大肥肉,可省里的补偿也不低啊,什么时候,准许个人提要求了?
要知道无数官员奋斗的根本目的,还不是希望获得上级关注,以求上进。
薛向发展了蜀香王,如今省里明说准提要求了,按照正常的官场逻辑,这活土匪也没算亏嘛。(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全权
可薛向真得没吃亏么?
恐怕吃没吃亏,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薛老三若是寻常官员,势必欢喜允诺,可退一步讲,薛老三若真是寻常干部,又怎会等到现在呢,早早上赶着给李大省长拍马屁不更划算。
却说,曹书记说完,满场目光皆凝视在薛老三脸上,有羡慕,有嫉妒,有嘲笑,有可惜……
李星雨心中亦是哂笑:“小家伙跟我耍手段,也不称称你几斤几两,若不是你背后横着座大山,非连皮带骨把你收了不可!”
周道虔亦是心中欢喜,和活土匪缠斗无数次,唯独今次彻底将其压服,“薛向啊,有什么条件你就开吧,你受了委屈,可别不好意思出声嘛。”
他这话,纯粹是往薛老三伤口上撒盐,无非是要薛老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吃了苦头,还没法儿要好处。
听听周道虔的话,无形中置换了概念,将曹书记要薛向提要求,改为了提条件,哪有党员向组织提条件的,且后边又点明他薛某人是受了委屈,分明是堵薛老三的嘴巴。
周道虔得意忘形,殊不知他这鬼蜮伎俩落在曹书记眼里,瞬间将周某人的印象分拉到负值。
“薛向啊,没事儿,你慢慢想,不急于一时,稍后,单独跟我讲也行。”
曹书记摩挲下花白的短发,拿起桌上的黑色钢笔帽,就往笔尖上套。显然,这是要散会了。
曹书记到底善解人意,担心当着这么多的面儿,薛老三不好开口。
“曹书记,我想好了,我还是不同意贴牌!”
薛老三骤然开口,石破天惊!
砰!
一声巨响,李星雨重重将厚厚的笔记本摔在了桌上,满面铁青,“薛向。你放肆。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蜀香王是谁的私产,省委,地委联合定的调子。你能随口否决……”
一连串排比。李某某将气势雄张到了极点。他本就对薛老三有极大意见,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开口。如今,寻着机会,自然爆发出来。
当然了,此刻他嘴上说得疾厉,心中却是欢喜,他不怕薛老三硬顶,就怕薛老三服软。
这一硬顶,大势如轮,即可开启,转瞬便能将其碾成飞灰。
果然,曹书记的脸色也黑了,“薛向,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这回,连同志都不带了,显然曹书记心中的不满也上升到了极点。
本来嘛,他曹书记是此次会议的话事人,论级别,地位高过薛老三简直不能以道里计,会上,也确实是充分维护了你薛向。
现在倒好,你薛向不识抬举,竟然当众反对人曹书记定的调子,再好的脾气,恐怕也受不了。
可以说,曹书记此刻没拍案而起,只压下声来重重提醒薛老三考虑清楚,还是看在薛老三那硕硕大功的份儿上。
若非如此,曹书记造就摔袖走人了,等待薛老三的恐怕就是被调整的命运,云锦乃至蜀香王将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薛老三不为所动,迎着曹书记的目光道,“曹书记,我考虑的很清楚,蜀香王不能被贴牌,我是要将他打造成百年企业的……”
薛老三话方出口,场中众人脸色剧变,谁也没想到这家伙竟是宁折不弯的性格。
眼见着曹书记就要暴怒,但听薛老三接道,“不过,关于曹书记先前提到的难题,包括省内兄弟调味料企业的生产,以及对外客商销售的两件事,我愿意一体承担!”
“什么!”
谁也没想到事情到这一步,薛老三竟还敢出此狂言。
孙明冷哼一声,说道,“薛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不一定是君子,恐怕是误国害民的庸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欺世大言,徒自惹耻笑。”
“曹书记,不必惊诧,您可能对咱们这位薛向同志不太熟悉,习惯了就好!”
李星雨微笑着冲曹书记说道。
他这哪里是在安慰曹书记,分明是在给薛老三其人其行定性。
曹书记却不答话,紧紧盯着薛老三,心道,果然跟传说中的一个模样,只是这宁折不弯见了,不知道机变百出,是否是真的,今天,趁此机会,就开开眼界,看看这位党内英俊是否名副其实!
“好,既然你薛向说了,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个一体承担法儿!”
薛老三道,“眼下的问题很明确,无非是解决好吸血鬼们吸血的事儿,和解决好外商拿货的事儿,这两件事分开来说,是两件事,合在一处,便是一件事,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曹书记如果信得过我,此两件事,我愿承担!”
“说了半天,还是老样子,薛向同志,别玩绕口令了,你不如说是在使拖刀计,眼下你已无计可施罢了。”
“卖国贼”反正是做了,要赠人情不如送足,此刻,孙明孙书记已然奋不顾身了。
的确,他所言道理,几乎是场内所有人的共同心声,那就是这位薛向同志又在耍嘴皮子本事,暗里实已技穷。
薛向道,“孙书记是德江的书记吧!”
突如其来,薛老三一句答非所问,羞得孙明白脸立时充血,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处。
的确,卖国贼都有共同的死穴,那就是尽管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卖国,也知晓天下人知道自己在卖国,却唯独怕人当面戳破。
眼下,孙书记便是如此,旁人不点明倒还罢了,他自己遮自己脸,还觉得能承受。
可一旦薛老三点破,强行将他这遮挡去除,羞耻之心烧得他差点没疯狂了。
这不,薛老三一言出口,效果惊人,方要张口跟上的周道虔,立时偃旗息鼓了。
他可承受不住薛向问上一句“周书记是德江的书记吧”。
“薛向,回答问题吧,不仅曹书记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我也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两员大将不成了,李星雨自然只有亲自操刀上阵。
薛向道,“曹书记,李省长,恕我卖个关子,有些事儿,有些计策,还真就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就怕是空城计!”李星雨笑道。
薛老三道,“李省长既然有所担心,那我就摊开说了,如果我薛向大言空放,这蜀香王的商标和专利,我无偿转让给省里,届时,省里想给谁贴牌,就给谁贴牌。另外,我不过是要一天半天时间去解决问题,我想就是少了这一天半天,也不至于耽误到生产交货吧。”
薛老三许出重诺,再度震惊众人。
在场众人,出自德江的是大多数,眼见薛向下次重注,不是没有想开口阻拦者,逼近即便云锦和地位签了合同,财政已然独立,可云锦到底份属德江,蜀香王在云锦,和在德江又有什么区别么,在座诸位德江上层建筑多多少少能从蜀香王上分润些功绩。
若是一旦蜀香王所有权上缴省里,那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可此刻,李省长虎视眈眈,孙书记已然汉奸卖国贼,周某某心在曹营身在汉,三者聚齐,又有谁敢撩其锋缨?
然而李星雨心中却生出疑惑来,按照眼前的情势看,薛向这个赌注,几乎是必输之局,实在看不着半分胜算。
可如此必输之局,缘何这薛向还敢下次重注,事出反常,必然见妖啊!
李省长揣度不透,一时不敢接茬儿,忽听周道虔一声咳嗽,他抬眼扫去,周道虔眼角轻轻一眨,李星雨攸地转醒,心头暗叫,好哇,你小子跟我虚张声势,“曹书记,既然薛向同志下了军令状了,咱们还是给他个机会吧,毕竟蜀香王是他一手操持出来的,也算是有功之臣,让他努努力,又有何妨?”
心结一开,李省长哪里还怕薛向下注,他此刻成全薛老三,便是想彻底将蜀香王攥进手来。
毕竟,他也知晓此次贴牌蜀香王,必然有损己身风评,若是通过赌注的方式,将这所有权赢到手来,想必能赌注悠悠众口。
且此次薛向下注的还有蜀香王专利,早先,他李某人并不看重什么专利不专利的,可如今凡是跟专利挂上钩的几乎是高档货,他焉能放过。
此次一并赢来,倒省了今后的手脚和口角。
曹书记本就有心要看薛老三的本事,是否如传说中的神乎其神,此刻李星雨竟也无异议,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道,“行,我就给你薛向一次机会,明日这个钟点儿,你若还拿不出办法,解决不了问题,你可得记得你今天放出来的话!现在,你薛向可以代表省委全权和省内调料企业,以及外省客商作全面接洽!”
…………………………
时近初春,蜀中这场近年来罕见的严冬,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冰封的云锦湖,在太阳的笑脸下,终于也冷峻不再,晨风荡过,又闻流水淙淙,只有湖面上那大块的浮冰,还在诉说着曾经的寒冬。
巍巍群山,也不再是皑皑一片,如海的积雪,早就现行化去,冰水滋润着干涸的土壤,这青山好似发育期的孩子,几天不注意,似乎又拔高了,到处巍巍峨峨,葱茏一片。(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谈
初冬的云锦湖是优美的,是生动的,是充满生机的。
薛老三是个感性的人,往日见着这等美景,少不得凭湖而观,登高而望,流连忘返。
可今日,这番美景当前,薛老三却熟视无睹,骑着辆自行车,一晃而过,眼神儿也不曾眨一下。
他要去的是云锦湖东,靠近拐子李村边的一块开阔地,今天,那处有他策划好了的大戏。
又骑了四五分钟,那开阔地就远远在望了。
远处的开阔地大约十多亩,呈正方形,彼处,正在搭着棚子,塑料彩棚,四四方方,颇为宽大,装个小二百人必不拥挤,好似古代蒙古行军打仗的帅帐!
不待薛老三骑到近处,早有人报之此处总调度戴裕彬,匆匆迎了上来。
“首长,折腾了一宿,已经可堪大用了!”
戴裕彬接过自行车,远远就汇报开了。
薛老三绕着场地走了一圈,说道,“果然不错,将就着能用了。”
说话儿,撩开彩棚,走了进去,但见里间竟还置了桌椅板凳,奇道,“不是早交代了么,只须场地平整,有个遮日头,避风的地方就行了,搞这么大动作作甚。”
戴裕彬道,“首长,您是不知道,一听说您为了把蜀香王留在云锦,跟省里杠住了,今天要在这块儿地儿办大事,乡亲们干劲儿高得狠,非说不能在外客面前,丢了薛书记的脸。大家伙七拼八凑便弄了这些桌椅,我数了数,应付待会儿的场面,绰绰有余!”
不待薛老三接口,正在场间做最后清洁工作的干瘦老头儿,忽地抬起头来,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薛书记,千万要把蜀香王留在咱云锦啊。这是您一手操办起来的企业。是咱云锦所有青壮的奔头,凭啥就让那些没本事的窝囊废诈唬几句,就抢了过去,他们会闹腾。难道咱云锦的百姓不会闹腾。论闹腾。咱云锦百姓是他祖宗,只要薛书记您发话,咱明儿就去堵省委大门!”
老头儿薛向不知姓名。却是有印象,记得他孙子好像是蜀香王的工人,挺俊秀的一个小伙子。
“去去去,老冯头,你瞎叨咕什么,好肥的胆子,敢去堵省委大门,能得你,赶紧干活,哪儿来的废话!”
戴裕彬呵斥道。
因着薛向平易近人,平素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戴裕彬自然而然就扮起了黑脸,弄得云锦百姓背后没少骂他奴才比主子架子大。
没办法,这也是戴裕彬的为臣之道,首长没了架子,下属再不把场面撑起来,对上老百姓,有人唱白脸,无人唱黑脸,那怎么能行。
官威官威,一定程度上,可不只是贬义词,官没了架子,有时候说话,还真就不好使了。
薛老三不要架子,戴裕彬自然得帮他把架子撑起来。
“我,我又没说真就去,薛书记不发话,哪个敢动!”
嘟囔一句,赶忙拿了扫帚,簸箕跑得远了。
时近八点,彩棚外的车渐渐多了,一辆接着一辆,远远地接起了长龙。
此刻德江有如此规模车队的,不须说,正是前日到来云锦采购蜀香王的外地客商。
原来,昨日傍晚,曹书记召开的联席会议上,薛老三许下重注,一肩挑揽了省委面临的两大烂摊子。
散会后,薛老三立刻以省里的名义,对蜀中调料厂和外地客商,发出了定向通知,分别指定了云锦湖东西两面的空地,作为商讨大会所在地。
规定了时间,让两拨人准时赶到,商讨解决方案,定时不到者,视作自动弃权,以后不得再行纠葛!
折回云锦后,薛老三就派下了任务,这不,戴裕彬一宿不免,便搭建好了东边的场地。
同样,江方平则在西边操持,此刻,想必也早已竣工。
车辆源源不绝,薛老三却没心情看那处的粉尘漫天,独自坐在湖边的一方青石上,望着如镜的湖水,吹着晨风,吃着从不远处的临时集市处买来的现磨豆浆和驴肉火烧。
他方把最后一个火烧塞进嘴巴,戴裕彬便在远处招呼开了,时间到了,他薛书记得上场了。
果然,待他折回帐篷时,所有的椅子几乎都有了主人,略略还有十好几位站着的。
薛老三行事干脆,接过电喇叭,就讲开了。
他先做了自我介绍,并言明,省里委托他全权处理蜀香王事件。
此外,还简短地介绍了蜀香王的诞生,诚实地讲了蜀香王的产能不足,完全没办法达到一周之内,完成五万吨的供货量。
原本,薛老三讲到蜀香王诞生的时候,尤其是在春晚现世时,由于其传奇色彩,场面的气氛相当好,许多人都情不自禁拍起了巴掌。
可待薛老三最后一句无法准时交货一出口,全场立时沸腾。
“蜀中的棒棒就是冒的诚信,闹眼子!”
“不听不听,上面下面一块儿蒙,朝令夕改,这是拿老子们当礼拜天过啊!”
“下去下去,jb大点儿官儿,主持的什么事儿,老子们要跟蒋天生对话,要跟蔡行天对话,要看看这蜀中到底还有没有个实在人,实在官儿!”
“………………”
说来,这帮人也的确有愤怒的理由,前前后后被耍了几次,如今蜀中这边又变了腔调,换谁谁都得着急。
薛老三理解这帮人心情,下面闹腾得快掀翻屋顶,他在上面坐得稳稳当当,间或喝喝茶,静静看这帮人闹。
果然,没他回嘴,这帮人开始还闹腾得挺有劲儿,可越闹越不对味儿,台上的什么薛书记,安坐高台,根本就像在看猴戏。
谁也不愿当猴儿,被人盯着看,渐渐地,声音就这么小了下来。
薛老三抓住空当道,“你们接着吵,只要能吵痛快了,我多等会儿没的关系,实事求是地说,这次是我们蜀中方面做得不好,上下没沟通好,反复出问题,这点要向大家道歉,不过,如今我来了,肯定要给大家解决问题,我是蜀香王的创办者,可以说,我对这个企业有最直观的认识,现在省里让我负责这个事儿,那就不存在上下沟通不畅,再出反复的可能,你们要发泄,就先吵,要解决问题,咱们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