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寻常巷陌多奇士
薛向没和几人寒暄,直接要孙前进领着,去华联木器厂找瘸老三。华联木器厂坐落在东城太平街的街角,离薛向家也只有十来里路,几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华联木器厂的大门外。木器厂的铁大门边上有一个耳房,料来就是看门人的住所。
几人一道进了大门,刚踏进门口,就听见有人喊登记。薛向顺着声音的来处,找到发声的人,只见一个花白的脑袋从耳房的气窗里透了出来,面目倒是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怎么长了这么多白发,料来此人就是瘸老三。
孙前进道:“登个屁的记,老子一天走八趟都不登记,今儿领我三哥过来,正是来找你的。”
瘸老三脸色大变,打着颤音:“各位同志,我,我坦白,我交代,我坚决同许好古这个反gm分子划清界线,我完全认识了他反gm的真实面目…….”许好古是瘸老三的父亲,浩劫初起,便被死于非命了。瘸老三原名许博古,后因与党内某位同志重名,为表示和他划清界线,改名许通今。瘸老三上面原有两个哥哥,都夭折了,他行三,后因被打瘸条腿,众人都称瘸老三,反而把他真名给忘了。这会儿,瘸老三,见来了这么一群穿军装的青年,以为小将们又来了,赶紧一通自白。
薛向挥手打断他的话,道:“我们不是小将,小将早结束了,你别害怕,今天找你是请你帮忙的,我们知道你是吃手艺饭的,请你帮忙也是借你的手艺给我们掌掌眼,当然了,也不会让你白忙活。”
瘸老三听说不是小将,心神大定,摆摆手道:“我的手艺早丢了,我早跟资产阶级划清了界线,我现在是光荣的无产阶级、工人同志,是……”
“**的烦不烦,我三哥请你帮忙是给你脸,你还端起来了,你丫再废话,我立马让你工人当不成了。”说话的正是孙前进,薛向在,他不好先开口,按他的个性,跟瘸老三还废什么话,叫过来就使唤了。这会儿见瘸老三还阴一套,阳一套的,早听烦了,就出了声呵斥。
瘸老三见孙前进发了火,低了头不敢再罗嗦,他知道孙前进跟自己厂长的关系,怕真惹怒了孙前进,自己这好不容易求来的看大门的工作就没了。
薛向见状,道:“你也别多心,我们就是请你帮忙,是付你工资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你在旁边看着,点头、摇头就行,甚至不用你出声。”
瘸老三见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答应怕是真不成了。瘸老三点点头道:“什么事儿,你说吧。”
薛向道:“什么事儿,我先不说,先试试你的水。”
瘸老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显然他对自己祖传的手艺很有信心,撇嘴道:“拿出来吧,我上上眼。”
孙前进还从没见过瘸老三敢这么说话,正要呵斥,被薛向拦住。薛向把布袋子打开,拿出一块儿一对巴掌大小的瓷片递给瘸老三。瘸老三接过瓷片儿,刚一上眼,仿佛被勾走了魂魄,眼睛直直地盯着瓷片,手掌细细地摩挲着,像是在抚摸美丽女人的肌肤,也不说话。
孙前进实在受不了,瘸老三敢跟自己这儿玩深沉,骂道:“你丫倒是说话啊,别不是根本看不出来吧,今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就卷铺盖卷儿回家吧。”…,
瘸老三这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个活阎王,赶紧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这可是宝贝啊,这是钧瓷,钧瓷你们知道吧,那可是帝王瓷,是我国宋代五大名窑瓷器之一,是…….”
“得得得,我们可没功夫听你上课,你就说值多少钱吧。”孙前进可没功夫听他聒噪,打断他的话问道。
瘸老三道:“这我得看看器型大小,单凭这块瓷片估不出价,你要是问这瓷片儿,能值个百十来块。”
“这么块破瓷片就值这么多钱?孙前进长大了嘴巴,似乎无法理解一块破瓷片子的价值能和十几条猪腿相提并论。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人人张大着嘴巴,仿佛看见无数猪腿、烧鸡,只有薛向面色如常,他早知道这是宝贝,心里还嫌价钱低了呢。
薛向把布袋递给了瘸老三,让他自己看,瘸老三看完,叹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这么大器型的‘诸葛丞相六出祁山’人物大罐儿就这么毁了,实在是可惜了。”瘸老三一连声的可惜,激动得面色潮红。
这次打断他的是薛向,孙前进似乎还在计算那块瓷片约等于多少猪腿,还没回过神儿呢。薛向问道:“你估计下它能卖多少钱?”
瘸老三道:“如果是没有损坏,像这种大器型,有故事的人物钧瓷大罐至少能卖到一万,我说的就是当下。如果是早十年还会更值钱,我听我父亲说过,我爷爷当年收过一件人物大罐,不过没你的这么大个儿,花了五千大洋,那还是民国的时候。不过,现在这些好东西贱了,被毁的差不多了,你打算卖瓷片?这些瓷片你拆开卖最多只能卖到六百多块,那还是卖给识货的人,卖到委托所,说不定几十块就把你打发了。”
孙前进听到这儿就惊醒了,叫道:“几十块?那怎么行,瘸老三,你刚不是说一块儿瓷片就值百十来块,怎么?现在六七块瓷片反而只值几十块,你不是糊弄我吧,你赶紧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就卖给你了。”这家伙耍了个赶鸭子上架。
瘸老三大急,道:“孙同志,我可买不起,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一时间,瘸老三脸上急出了汗。好一会儿,才抬头盯着薛向问道:“你这是整器摔碎的吗?碎片都在袋子里?”
薛向道:“是整件儿,袋子里的碎片也是齐的。”
瘸老三舒了口气,擦了擦汗,终于不用自己掏钱买了:“有办法了,这个大罐碎的不算厉害,可以修复,如果修复好了,就能卖出好价钱。”
此话一出,人人喜动颜色。孙前进最是着急:“那你赶紧修复啊,修复好了,我让我姨父把你工资给调一级。”这会儿见猪腿不仅有望,好像买头猪也成了可能,孙前进语气好了不少,连利诱这招儿都使上了。
瘸老三道:“我祖传的手艺是鉴定,修复我不会啊。”他看孙前进脸色急变,赶紧接口道:“我是不会,华阳钢铁厂的李四爷和我一样是祖传的手艺,修补这活儿他是一绝,最近他老婆住院,他请假在家照顾,急用钱,你们找他,他一准儿答应。”
瘸老三说的李四爷薛向认识,正是他父母生前单位的工人,家里有五个孩子,老婆身体一直不好,家庭负担很重。薛向向瘸老三道过谢,又和瘸老三说了掏老宅子请他掌眼的事,答应事成之后付他相当于现在一年的工资。一边是威逼,一边是利诱,瘸老三只得答应,只是一个劲儿的跟薛向说:“这可是杀头的买卖啊,你们千万要保密,千万保密。”薛向连连点头答应,几人心里好笑,心说还怕你泄密呢。…,
薛向领着几人来到李四爷家,李四爷家在厂家属区的胡同口,是个独门小院。薛向几人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李四爷正蹲在门槛上抽烟,薛向记忆里李四爷是花白的头发,可眼前的李四爷白发如雪,只有从脸上的容貌还能看出,坐在那儿的并不是一位耄耋老人。薛向和李四爷打了声招呼,并递了根烟。李四爷显然还记得这位前副厂长的公子,李四爷愁苦的脸上难得挤出几分笑容。薛向说明来意,李四爷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本来嘛,老婆住院要钱,家里孩子念书,吃饭样样要钱,靠他那点工资,家里已经快要断炊了。此时见钱先生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就是杀头的买卖也做了,何况只是修补个东西,就当替人家补车胎了。
李四爷把几人让进屋,给几人倒了水,就让薛向把东西拿出来,薛向把布袋递给他,李四爷打开一看,眼神和瘸老三一个模样。他们做这行出身的老手艺人,见到好玩意儿就如同色狼见到美女一般。李四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了句等三个小时,说完就进了房间,随后就把门锁上了。
两个多小时后,李四爷把门打开了,招呼薛向几人进去。薛向几人一进去,就愣住了。宽大的方桌上,摆着一个天青色的大罐。大罐高约五十公分,最大直径约四十公分,在六十瓦的白炽灯下,能清楚地看到泛着润泽光芒的大罐上人物的眉眼、神情,当真是栩栩如生。薛向眼睛靠到近处,就看见诸葛丞相满脸的忧色和刚毅的眼神,简直传神极了。薛向细细地找寻,想找出修补的痕迹,结果,眼睛瞪的发酸也没找到。如果不是薛向亲手把这些碎瓷片拿来让人修补,恐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瑰丽的大罐就是原来布袋里的碎片。薛向看罢让了开来,雷小天几人早等得急了。薛向对李四爷伸出大拇指道:“了不起,真是鬼斧神工,神乎其技。”
李四爷谦道:“不行了,年纪大了,多年不做,手艺生疏了,以前做这个,哪里要这么久,再说,补的终究是补的,用这个一看就出来了。”说着李四爷递给薛向一把放大镜。
薛向接过放大镜挤了进去,把放大镜靠近大罐,找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几条细细的纹路,薛向道:“能补成这样,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李伯伯,多少钱,您说个数。”
李四爷道:“现在手艺也不值钱了,你给两块钱吧,家里确实不方便,若是平时你请我帮这个忙,我哪里好意思要钱。”
薛向道:“这怎么行,伯母身体不好我也知道,这个大罐的实际价值我清楚,您这一帮手,至少升值几倍,这样吧,我这里先给您二十块,等我把这大罐处理了,另外给您补上。”说着薛向把钱包里最后两张大团结掏出来,递给李四爷。
李四爷连连摆手说:“用不着这么多,以前是吃这碗饭,现在已经不干了,就只能算是帮忙。就算我老家伙厚着脸皮收钱,哪里敢要这么多。”
两人再三推让,李四爷还是没拗过薛向,再加上家里实在急等钱用,半推半就地就收下了。李四爷再三表示这已经是多要了,罐子卖多少钱与他无关。薛向又对李四爷说了掏老宅子请他掌眼的事,老头儿二话没说,拍着胸脯就答应了。
第二十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薛向让李四爷找了个麻包袋,把大罐装了,原来的布袋已经放不下成器的大罐。几人出了李四爷家,来到北海公园。薛向几人找了个长椅坐了,开始商量如何卖瓷罐的事儿,倒也没人问瓷罐打哪儿来,这帮家伙更关心的是能卖多少钱,能买多少肉。
薛向开了个头,道:“哥儿几个,这大罐儿是好东西,你们也知道了,这么好的东西卖到委托所可就糟践了,我看只有卖给懂行的私人,你们想想,谁认识有搞瓷器收藏的。”
“三哥,现在正破四旧呢,这些个瓷瓶,浩劫的时候不知道砸了多少,现在哪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收这个,我看,这事儿难。”白面书生朱世军发言了。
朱世军说完,再没人说话,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苦思,还是压根就在那儿发呆。好一会儿,李红军突然拍了刘援朝大腿下,道:“我想起有个人喜欢这些个瓷器、书画的,而且丫还有钱,绝对出的起价。”
刘援朝对李红军拿自己大腿作他语出前惊人的道具,表示不满:“你丫还是省省吧,就你个大老粗,还认识舞文弄墨的朋友,你要是认识搞古董收藏的,我还认识研究甲骨文的呢。”
李红军得意洋洋地道:“你还别不信,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干革命的的同时还不忘提高自身的文化修养,是进步青年,哪像你整个儿一落后分子。你还别说,我认识的这位,他爷爷还真是搞甲骨文的。”
薛向大喜,看来李红军不是在瞎白话,赶紧问道:“红军,别卖关子,赶紧说说怎么回事,你要是再继续磨蹭,我答应,我身边的几个等着吃肉的哥们儿可不答应。”说完朝雷小天几人使了个眼色。雷小天几人会意,把李红军团团围住,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意思是丫再罗嗦,中午就把丫先炖了吃。
李红军连连抱拳求饶:“这小子还是我在北海溜冰场认识的,丫就一新瓜,见谁管谁叫大哥,迫切想加入我们顽主圈。上次求到我这儿,我看丫实在熊得不成样子,也没答应他,收这样的人不是污染我们的革命团体吗?那小子没辙了,说只要带他入圈,他带我去大学拍婆子。我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说你丫以为你是大学校长啊?你们猜他怎么说,丫说我不是大学校长,可我爷爷是啊,我家就住在大学里。哥儿几个猜猜他爷爷是谁?”
薛向拍了他一下道:“赶紧说,哪里学的毛病。”
李红军笑道:“他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开真,科大的校长啊。”
李红军一说完,薛向就知道是谁了,大家都知道是谁了。惯因此人名声实在太大,不说后世,就是当下,已是顶级御用文人,百姓日报的常客,更被尊为继周医生之后,文坛的盟主,扛鼎的人物。
薛向不便评价此人,重要的是把这个钧瓷大罐出手,显然陈校长是个不错的买主。首先,他有钱。其次,他喜欢搞收藏。最后,收古玩对他来说,毫无zz压力。薛向对李红军道:“红军,现在能找到你说的那个家伙吗?”
李红军道:“放心,一准儿能找到,陈佛生这小子跟我们一样,毕业了没处去。家里安排的当兵、进单位,他一样不愿意,就整天在北海这一片儿瞎晃荡,积极谋求加入组织呢,这会儿肯定就在这公园附近。”…,
“那还等什么,走,赶紧找人去。”
李红军领着薛向在北海公园逛荡,一路问了几个顽主,都说没看见,好不容易问了知道的,说陈佛生这小子正在北海溜冰场拍婆子呢。薛向几人赶紧转进北海溜冰场,好在溜冰场和公园隔得不远,就几分钟的路程,几人身高腿长,不一会儿,就远远地看见溜冰场了。
北海分为西海、后海和前海。北海冰场座落在前海南面西侧,冰场四周都用杉篙打上柱子,然后用苇席围起来,苇席上还挂有“繁荣体育行动,进步公民素质”的标语。薛向远远地就听见冰场上低音喇叭里大声播放着苏联歌曲,正是庇雅特尼斯基独唱团演唱的《有谁大白他呢》,歌声沉郁浑厚,直入肺腑。
这个年代到北海冰场里滑冰是件很奢华的事情。因为冰鞋是高档产品,一双要三十多块钱,不少人根本就承担不起,当然,许多买不起的顽主也会自制冰鞋,各式各样的冰刀鞋也是冰场上亮眼的风景。北海冰场每天早晨要卖出一千多张票,票价极其便宜,只要五分钱,其中三分之二都是被顽主们买走了。人最多的时候,冰场差不多就被站满了,压根就滑不开,不过顽主们可不在乎。来北海滑冰,娱乐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结识各路朋友,这里就是他们的鸡尾酒会。北海冰场就是此时京城的讯息、社交中心,成为顽主们的“江湖晴雨表”。
薛向几人并没有票,不过冰场的收票员早和薛向几个混得熟了,自也知道薛向的影响力,并没有为难,还把自己修理的几双冰鞋借给薛向几人。薛向足感盛情,把一包还没拆封的翡翠塞进了他的荷包。此时天气正冷,呼出的口气都升腾着白雾,冰场的冰也结得极厚。薛向几人刚进冰场,就看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两万多平米的冰场虽不显得拥挤,可也没办法尽情地奔驰。薛向刚进门,就有人认出来了,远远地叫着三哥,打了个军礼,薛向回了个美式军礼。谁知这声一喊出,就像平静的水缸投下块大石,哗啦啦,顿时,好几百人此起彼伏的招呼声,不断有人打着军礼,薛向抬起的手就没放下过。这一下倒把冰场上的学生和青年工人们给惊住了,什么人啊,这么威风!
薛向刚滑到冰场的边缘,就有一帮人迎了上来,说三哥好久都没来了,是不是望了兄弟们了。薛向含笑着应对,收了几根烟,这伙儿人知道该散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果然他们刚散去,又有两拨人朝这边滑来,后启动的那拨儿见有人抢了先,就没跟着过来。这拨儿的领头的埋怨说,听说三哥让北城的那帮人再找几张邮票,今天早上见康小八一伙牛哄哄地说在给三哥办事,那小子连烟都没给我敬就跑了,要不是看三哥面子,非好好修理他。又说三哥有事不招呼兄弟们,这事儿可不地道。薛向好一通安抚,这伙儿人才散去,薛向又收了一把烟。就这么个把小时过去了,该招呼的总算都招呼到了,结果收的烟,大衣的大兜都装不下。你不接着吧,说装不下了,敬烟的埋怨三哥不给面子,没办法,浑身上下的兜里塞满了烟,约莫两三百根。这也是薛向不大爱来冰场的原因,尽是应酬,外加想办法装烟,总不能每次来都带个袋子吧。…,
见人散尽,薛向赶紧把烟往康桐几人身上转移,几人看了好笑,说以后得经常拉三哥过来,来一次个把星期的烟就有了,还都是好货色。薛向赶紧打断他们的调侃,不然一侃又是大半个小时,薛向招呼康桐把麻包拎好,别不小心又摔破了。康桐点点头,没说话,一副你放心的表情。薛向打发了李红军在前面找人,几人跟在后面。在人群绕了好一会儿,也没寻到,难道这小子回家吃午饭了?几人又绕到冰场的外围,刚寻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叫着“军哥,救命。”李红军顺着声找,果然是陈佛生,招呼薛向几人跟上。
原来,陈佛生一早就来了冰场寻摸靓妞,结果一直等到快中午,才发现几个标志的妞儿,正要上前搭讪,没想到被几个穿藏青色工人服的青年给拦住了。他在打美女的主意,人家在打他的主意,几个顽主早就瞄上了他脚下的苏联银白冰刀鞋。陈佛生一被逼到墙角,没撑一会儿就怂了,老老实实的把冰鞋给了几人,这伙儿人见这小子这么听招呼,就打起了让他当佛爷的念头。这陈佛生哪敢轻易答应,一旦答应,被缠上就甩不掉了。领头的戴狗皮帽的高个子见他还在磨蹭,抬手给了陈佛生两耳光,陈佛生这下彻底老实了,正待要答应,突然看见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说过几句话的李红军朝这边滑来,于是就张口呼救。
薛向几人滑到近前,陈佛生赶紧招呼李红军,掏出烟正待要给李红军几个敬烟,却被狗皮帽青年一把夺了过去,笑嘻嘻地道:“我靠,万宝路,美国货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好的货色,还有什么好东西,赶紧交出去。”说着就把手伸进陈佛生的口袋里摸索,压根没把薛向几人放在心上。
第二十一章 近得真身见性情
薛向懒得理他们,开口道:“你就是陈佛生?出来下,找你有事。”薛向直接无视狗皮帽,叫了陈佛生。
陈佛生一脸的苦色,还没张口,薛向的话就被狗皮帽接了过去:“怎么?抢佛爷,抢到生哥我的头上了,瞎了你的狗眼。哥儿几个,有人来咱们碗里夺食,你们看怎么办?”
他身后的**个青年齐声道:“干丫的。”
薛向心里有些好笑,穿越这两天打的架,比上一世活的小半辈子都多。薛向还没答话,就听见旁边有人喊:“大伙儿快过来啊,有人和三哥炸刺儿呢。”原来是附近的“热心群众”发现这边起了争执,再一看起争执的一方居然有三哥,就放声喊了,显然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儿。
热心群众这一嗓子下去,溜冰场登时像开了锅的水,彻底沸腾开来,呼啦啦,忽啦啦啦,几百人同时向这边滑来,吓得正滑着冰的学生和青年工人们赶紧让道,慌乱间不知摔倒多少。有的边滑还边吆喝着:“今儿这趟溜冰场来得值,不仅遇见了三哥,还碰到敢和三哥炸刺儿的主儿,真新鲜,好久没这么耍子了。”众人齐声大笑称是。
狗皮帽没想到,自己不过抢个溜冰鞋,顺带着逮个佛爷,咋闹出这么大动静。几百号号人越滑越近,最后围成个小圈子,几个顽主圈子的头头站在最前面,冷冷地盯着狗皮帽一伙。
“三哥,就是这伙儿人跟您犯照?您歇歇手,让哥儿几个耍会儿。”说话的是个身材敦实的红脸青年。
“谁知道这几个家伙是哪里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是南城的,跑咱们东城逮佛爷来了。”
“妈的,咱们自己的佛爷都还不够,用得着这帮家伙过来帮手吗?”
“削丫的,敢跟这儿抢食。”
…………
一时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骂了开来。薛向抬手压了压,众人立时悄无声息,薛向对红脸青年道:“强子,这伙儿人就交给你照顾,重点照顾这个戴狗皮帽的,尤其是他的眼睛,你帮着给上点儿色。收拾完,留身内衣,让他们滚蛋。”薛向睚眦必报,还记着刚才狗皮帽骂的狗眼呢,这会儿报复就到了。叫强子的青年答应一声,招呼后面的小弟,拖着几个早吓得面无人色的家伙去了。
陈佛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的高个子青年是何方神圣,只见得他谈笑间樯橹飞灰烟灭,不,他没谈,也没笑,压根就没对狗皮帽说一句话,狗皮帽就被人拖走了。一时间,陈佛生对薛向的敬仰之情,犹如周星星同学那句著名的马屁,当然,陈佛生心里是纯粹的敬仰。
李红军一巴掌排在陈佛生肩膀上,道:“你丫还是这么熊,你咋不敢跟他们干一架,过来见过三哥,我们找你有事儿。”
陈佛生赶紧规规矩矩地给薛向鞠了躬,道:“三哥好,三哥我久闻您的大名,在这溜冰场可是耳朵都听得磨出茧子了,可惜我福薄,一直无缘得见,今天遇上了,您又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没说的,中午饭,我请了,就京城饭店,怎么样?”陈佛生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希冀的望着薛向,希望他答应下来,以后自己出去就有得吹了。
薛向道:“吃饭的事儿不急,今天找你是有正事,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细说。”说着,薛向领头朝场外滑去,走时和强子他们打了个招呼,那伙儿人正忙着收拾狗皮帽他们,远远地就听见惨叫声。…,
薛向几人出了溜冰场,在附近找了个亭子坐下,就和陈佛生说明来意。陈佛生一听,立马拍胸脯说:“我保证让老头子买下来,这么着,就说是我把您花瓶儿打碎的,这样一来,老头子也没法儿不买啊。”他倒是上赶着卖祖求荣,别人是坑爹,他已经上升到坑爷的境界。
薛向听了哭笑不得,道:“佛生,也不至于这样,我们是正经的交易,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令祖是否愿意买,那也得看他自愿,说不定,以后有好东西,还得麻烦他呢。”
陈佛生一听就不乐意了,道:“三哥,您就给我一面儿,这东西我包了,我家现在就我和老头子两人,我叔叔伯伯,姑姑姑妈都在外地工作,他要是敢不买,回头我把他一屋子宝贝给烧了。”他一贯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在外面被人扇耳光,愣是陪着笑脸,一回家就成了王。
薛向也懒得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冲他这股热情,怎么解释都不合适:“那现在就去你家吧,赶紧办完好吃午饭,这会儿,老爷子在家吗?”
陈佛生道:“在,在,他现在半退休状态,每天下午才去学校转转,既然三哥这么急,中午就在我家吃饭,晚上去京城饭店,正好老头子的特供酒他也无福消受,我们受点儿累,帮衬着他点儿。”
言罢,薛向几人就跟着陈佛生朝中科大走去。
入得校门,只见其间古木参天,松柏林立,虽是初春时节,映入眼帘的也是满目苍翠。校园内大路宽阔笔直,小路幽深蜿蜒,一路上没有遇到后世那般嘻哈的学生,人人步履匆忙,服装俨然。薛向几人跟着陈佛生穿过一条林间小道,又跨过一座湖桥,来到一个独立的别墅前,别墅是个独立的二层小楼,带一个小院,门前有两个战士站岗。战士见是陈佛生领着众人,也没有阻拦就放行了。
入得小院,就听见屋里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只是不知道发声的是电唱机还是收音机。陈佛生打开大门,迎薛向等人入内。陈佛生家的客厅很是宽大,但陈设极其简单,左半部分摆着一个巨型饭桌,紧邻饭桌的是一间厨房,除此以外,一楼再没其它房间。而距离饭桌十多米的地方摆着一套紫色的沙发,沙发共有四张,每张都极为宽大,几张沙发环绕着一个红木茶几。
陈开真老先生年轻时风流潇洒,放荡不羁,光儿女就有十来人,孙子辈的更不可记数,家里的陈设如此宽大也就容易理解了,显然是以备家人齐聚之需。
薛向入得门来,一眼就看见一位老人靠在沙发上听戏。老人头发花白稀疏,却梳成整齐的分头,脸上星星点点的洒落着几颗老人斑,灰色的中山装穿的周正,即使在家里也没有解开脖子上的纽扣,满脸的严肃,一副阶级斗争的表情,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方严周正的感觉。如果薛向不是从后世知道这位老先生的秉性,非被他这副卖相唬住不可。薛向可没有见到历史人物的激动,一来他不怎么喜欢这位老先生;二来能令他激动的历史人物也就那么几位,这位显然还不够分量。眼前的陈老先生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未像历史上那样身患重病,看起来倒是精神矍铄。陈佛生引着薛向几人在另外三张沙发上落座,就去给几人倒水,路过厨房门口,对里面正在做菜的保姆吆喝一声:“中午多加几个菜,多加肉,饭也多做一锅,我留朋友吃饭。”他倒是知道自己这个年龄段的饭量。…,
陈开真很好奇,这小子一贯是好逸恶劳,好吃懒做,连给自己都没倒过水,怎么这会儿跑的这么勤快。他也从来没往家里领过朋友,今天怎么把人领家里来了?看来必是与老夫有关。眼前的几位青年穿着多是不俗,坐姿也很端正,一看就是家教很好,非是平民子弟。尤其是领头的那个,更是仪表堂堂,丰神俊朗,颇有老夫当年的几分风采。他的那件将校呢大衣和头上的水獭皮帽子,明显就是五五年授衔时发的,看来这位还是将军之后。陈开真果然人老成精,半眯着眼睛假装听戏,暗里就将几人的来历、意图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亏得他如此老奸巨滑,才能在如此波诡云谲的文坛、宦海安身立命,屹立不倒。
薛向没有发话,雷小天几人更不会说话,几人也学了老头儿把头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听戏。这下,倒把陈老先生给弄迷糊了,他在等薛向他们开口,这样他才好掌握谈话的主动。陈老先生深谙官场之道,即使面对几个毛头小子,他也不会放松分毫,丢弃自己的处世原则。倒是陈佛生端水过来打破了沉默,陈佛生上前把收音机给关了,也不理老头的白眼。陈开真对这个孙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虽然儿孙满堂,可老来陪在身边的也就这么一个孙子。虽然总说送他去当兵,可心里着实没有半点这般想法,老来最怕孤独,有个惫懒的孙子在自己身边闹腾,未尝不时排遣寂寞的办法,他对陈佛生最是宠爱有加。
陈佛生一屁股坐在陈开真身旁,大咧咧地道:“老头儿,我今天是带我朋友给你献宝来了,你看得上眼,我朋友就把东西卖给你;看不上眼,你就花钱把他买下来送给我。”陈佛生一向这么称呼,开始的时候,老头儿实在接受不了,日子久了,倒也觉得亲切。
陈开真翻了个白眼:“你小子这不是变着法儿的要我买吗?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陈佛生道:“你说对了,是你强买,而我勉强我朋友卖给你。”
陈开真一时气结,和他打嘴仗从来没赢过,索性不理他,对薛向几个道:“几位小朋友今日来意,老夫已经知悉,把东西拿出来,老夫上上眼,若是好东西,决不让几位吃亏,就算东西不成,小生领回家一场,我也不让几位小友空手回去。”他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川味,遣词造句还是老式风格,一点不像他在文坛上一直提倡的新文化、gm文化。
薛向闻言,示意康桐把大罐从麻包袋里拿出来。康桐会意,把麻包袋打开,小心翼翼地把大罐搬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康桐刚从麻包袋里把大罐拿出来,陈开真眯着的眼睛瞬间张大,一对眸子放出精光,哪里还有刚才睡意绵绵,老眼昏花的样子。陈开真立时从上衣兜里掏出双镜——眼镜、放大镜。康桐刚一放稳,老头儿就扑上前去,动作极其迅猛。陈开真握住大罐儿的罐口,放大镜贴近,慢慢地移动着,眼睛也随之移动。陈开真看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开口道:“可惜了,国宝啊,就这样可惜了,修补的再好也无法复原原作的神韵,天妒名器啊。”
第二十二章 百金散尽千金来
陈佛生见不得老头贬低薛向的东西,他还指着这个和薛向攀上关系呢,开口道:“老头儿,你什么意思啊,东西不好啊?”
陈开真道:“东西如果没有损坏,绝对是国宝中的国宝,故宫里也没有这么大器型的钧瓷,何况还是人物大罐儿。虽然打碎了,好在修补之人的手艺极高,补得的品相也是一流,小伙子,东西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见老头说要了,众人齐齐大喜,陈佛生更是给了老头儿一个拥抱。薛向忍住兴奋,道:“您是长辈,您出价吧,我们也不懂这个,哪里敢乱开价。”
陈开真老谋深算,岂会受他的**汤,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小伙子,你可不老实,你要是不懂这个,又岂会巴巴地跑到老头子这里来寻钱先生,何况还是个补得的物件,你小子肯定是怕在委托所卖不出价钱吧。”
薛向被陈开真说中心思,倒也没有不好意思,道:“我把宝贝送到您这儿,一来,是不愿遗珠沧海、宝器蒙尘;二来,您德高望重,料来也不会亏了我们小辈儿的,传出去多损害你伟岸、光辉、正气的形象啊。”薛向一时将不要钱的马屁,劈头盖脸地朝老头砸去。反正恭维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他没有一点心里压力,何况他潜意识里也有恶搞历史名人的促狭。
陈开真道:“既然小友对老夫如此推崇,我老头子吃点儿亏,五百块,我收了。”
陈开真此话一出口,薛向一伙儿人齐齐变色,人人脸黑如碳,心里大骂,老头子不是个东西,把哥们儿当肥羊了,瘸老三早说过如果不到委托所,六百多块还是可以卖到的,可那说的是瓷片,现在补得如此美观整齐,丫老头儿居然有脸说给五百,打发要饭的呢。
陈佛生,不知道眼前的大罐到底值多少钱,但看薛向几人脸色如此难看,就知道老头子又在磨刀呢,赶紧出口道:“老头儿,你什么意思啊,不给我面儿是吧,你书房的哪些破书还想不想要了…….”
薛向抬手打断了陈佛生的话,道:“老先生,您刀子下的也忒狠了吧,一口价,五千块,你拿走。”薛向是当作正规交易来做的,不愿意掺杂人情在里面,以后掏老宅,没准真还得来,所以第一炮必须打响,不然,以后还不被老头儿生吞活剥了。
陈开真道:“小伙子,胃口太大,容易撑坏肚子。如果大罐是完整无缺的,别说五千,你就说一万,老夫也绝不还价,这样吧,看在小生的面子上再加一百,怎么样?”他还真怕这位活祖宗犯浑,把自己的宝贝给一把火点了。陈开真这一加价一来全自己孙子的面子,二来让对方觉这差不多就是自己的心理价位。老家伙是做老了这行当的,精着呢!
薛向道:“老先生,咱都别互相试探了。您要是还跟我这儿磨刀子,这买卖咱做不成。好东西我还多着呢,今儿就是来试试水。如果这单生意成了,以后好东西我径直给您抱来,要是不成,偌大个京城,我就不信找不到个识货的主儿。一口价,两千!您别还价,大头给您留着,您要是还价,我二话不说,从哪儿来我回哪儿去。”
见薛向把话说死了,陈开着知道这一刀子也只能宰成这样了,再往下宰就伤到骨头了,也就不再矫情,道:“小伙子,你行啊,成!老夫交你这个朋友,可说好了,以后好东西可第一个给我拿过来。”…,
雷小天几人见薛向把一堆破瓷片子,愣是卖了两千块,齐齐心里赞道三哥就是三哥!人人喜动颜色,仿佛能看见未来酒池肉林的生活。陈佛生也在一旁乐得见牙不见眼,他才不管老头子花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终于结识上了三哥。以后谁还敢枪爷们儿东西,陈佛生美滋滋的想着以后纵横东城的日子,回头看见保姆吴妈正在往桌上端菜,赶忙招呼薛向几人上座,他转身去了老头书房。陈开真大急,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赶紧扯开嗓子喊道:“手下留情,给我留点儿啊。”
薛向几人刚坐好,陈佛生就搬了件特供茅台放上了餐桌,陈开真捶胸顿足,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口中嚷嚷着亏大了,亏大了。薛向几人看得好笑,觉得老头儿挺有意思。餐桌实在太大,几人坐下,只占了三分之一的面积。陈佛生帮着吴妈上菜,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午餐很是丰富很是丰富。五菜一汤,红烧五花肉、梅菜粉蒸肉、红烧大鲤鱼、清炒地三鲜、醋溜白菜帮、葱花鸡蛋汤,两份肉菜都是用大汤盆装的,分量十足。虽无水陆珍馐,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顶好的家常菜。菜色偏红亮,显是放了不少辣椒,合了老头子蜀中人的口味。菜香扑鼻,没有人客气,各自直接用碗盛了饭,陈佛生正开了瓶酒要给几人倒上,朱世军摆手说,我们向来是吃饭不喝酒,吃完再喝酒,想当顽主,你且得学呢。陈佛生连连点头,自己也不喝了,也拿了碗去盛饭。
陈开真心里暗暗高兴,终于给我头子省下来了,待会儿菜吃光了看你们怎么喝,你们不喝正好,老头子我自斟自饮。想到此处,陈开真乐了,自己拿了酒杯倒上,咪了一口酒,赞声“好酒”,嘴中还啧啧的咂着声,显然很是得意。老头子刚喝了几口发现不对劲,桌上的菜在急速的减少,尤其是那个面色憨厚的黑脸小子已经是第三碗饭了,其余几人好像也添过饭。老头大惊,赶紧把酒杯放下,跑去盛了碗饭,回来一看菜又少了不少,大急之下也顾不得坐下了,就站着吃了起来,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菜,不行,抢不过这帮小子,老头也顾不得斯文,端起盘子就往自己碗里赶菜。几人一看,这还行?完全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嘛!几人也不管是不是自别人家做客了,有样学样,不一会儿,除了汤碗里隐约还能见得着几粒葱花,各个盘子一清而空。中间的盘子是空了,各人碗里堆得老高,一个个稀里呼噜埋头扒饭。
一餐饭下来,险些没把老头撑死,平时一小碗就饱了,今天中午愣是吃了满满两碗,菜更是吃了不少。陈开真这会儿撑的不行了,靠在沙发上直喘气,平时饭后一杯茶,也没力气倒了,招呼陈佛生给自己倒茶,那小子理都没理,只顾着跟薛向几个攀交情。老头儿没辙了,只好就着茶几上不知道谁喝剩的茶,润了喉咙,心里大骂不消儿孙,连出口呵斥都不敢,真不知道,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薛向几人吃罢饭,又在陈家坐了会儿,抽了会儿烟,就起身告辞。陈佛生再三邀请几人晚上到京城饭店赴宴,他要请客,被薛向拒绝了,说这几日忙,等忙完后一定请他一起聚聚。陈佛生只好答应下来,只是一再要求,聚会的事他来安排。薛向把地址留给了陈佛生,临走时把中午没喝了的那箱茅台也给带上了,气得老头直翻白眼。…,
出得正屋,老头递给薛向一个黑色皮包,邀请薛向几人有时间再到家里做客,还说和小伙子一起吃饭就是香。他也不怕薛向多来几次,把自己给撑出个好歹。
薛向几人出得陈家,脸上的笑怎么也遮不住,不知道谁最先笑出来,忽然,一伙人齐齐仰天大笑,连最闷骚的康桐也不例外。他们实在太激动,太兴奋了,这时的二千大元不亚于后世的几十万,对他们这伙儿长期兜里只有几毛钱的毛头小子,无疑是个天文数字。骤得巨款,有几人能掩饰住心中的快意。几个家伙一路狂笑,引得路人齐齐观望。
薛向把皮包打开,里面躺着整整两大扎、二百张大团结。先前还担心卖不掉就不好办了,他兜里的百多块两天时间花了个精光,此时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几人见薛向把包打开,也不笑了,把头挤过来看钱,薛向把包递了过去,让他们自己拿着看个够。几个家伙一人拿了一把在手里,数了起来。
薛向领着众人先去老天桥附近的黑市换了一百斤肉票,又换了不少高档香烟票。随后,一伙人到副食品店一番大采购,过了把暴发户的瘾,才一块儿把东西往薛向家搬。
薛向一到家,就看见小家伙坐在沙发上板着脸。这会儿见薛向进了堂屋,小家伙干脆把脸扭了个方向,意思是人家懒得见你。薛向把一大包东西放上饭桌,另外几个家伙也把东西搁下,三三两两地进了薛向和康桐房间午睡去了,薛向招呼几人别睡沉了,下午就开始掏老宅子。
薛向把身子靠上沙发,往小家伙身前凑了凑,小家伙也不理他,跟着把小身子往另一边移了移。薛向心里好笑,从口袋里掏出个七彩拼板,也装作不理她,一个人低头玩了起来。小家伙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薛向来缠自己。小心思正纳闷,他怎么不来哄人家了,敢丢下人家自己跑出去吃午饭,哼,一定不原谅臭大哥。小家伙左等右等也不见薛向理她,就偷偷偏下头,从肩膀的缝隙偷看薛向在干什么。这一看眼睛再也挪不开了,大哥居然在玩七彩板啊,幼儿园也有小朋友玩的,人家平时只能眼巴巴看着,臭大哥,有好玩的也不先给人家玩。
小家伙端不住了,一扭头就到了薛向跟前,一双大眼睛盯着薛向眨呀眨的,意思是你还不交出来给我玩,这哪里是大孩子玩的,羞不羞呀。薛向早知道小家伙在偷看自己,这会儿见小家伙如此萌的盯着自己,心里憋的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出来。小家伙小脸儿再也绷不住了,见大哥笑话自己,不依的把小脑袋埋进薛向怀里扭啊扭。小家伙顺利获得七彩板的掌控权,也不闹了,坐在薛向怀里乐滋滋地玩了起来。薛向问他二姐和三哥在干什么,小家伙说在房间里温书。薛向指着桌上的红色纸袋,对小家伙说,里面放的全是糖果、饼干还有苏联的巧克力。小家伙啊的叫了出来,抱着薛向脖子亲了一口,欢呼着朝饭桌奔去,乐颠颠地拿了袋子,跑去敲了三哥的门叫他一起来二姐房里,还神秘兮兮地说有惊喜。不一会儿,小晚房里就传来阵阵欢呼声,她们笑得很开心,,薛向听得很温暖。
第二十三章 物是人非换春秋
薛向穿着一身白色连襟大褂,躺在紫藤椅上纳凉,紫藤椅就摆在新搭的葡萄架下。他手里端着把紫砂壶,抿一口茶,抽一口烟,美美地养着精神。小家伙穿着一身绿色连衣裙趴在薛向身边的小书桌上写作业,书本旁边放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糖块和巧克力。写几个字,撕一块儿糖果,不一会儿,旁边已撒了不少糖纸。薛向怕她吃多了,坏了牙齿,吓唬她道:“小宝贝,少吃点糖,不然会掉牙齿的,到时候成个小漏风齿就麻烦了。要不到时大哥给你不两个金牙,小嘴以张开金光灿灿。”
小家伙听薛向说的可怖,忙把嘴里的糖吐出来,皱着小脸道:“我以后再也不吃了,这些糖都还给三哥吧,是我从他屉子里拿的呢,他都不知道。大哥,人家想吃冰激凌。”
薛向道:“冰激凌也是甜的,以后还是多吃水果吧。”
小家伙歪着头道:“可水果也是甜的呀。”
薛向一时无语,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一种不甜的水果,一时有些尴尬,拿出大哥的威严道:“那就选不甜的吃。”他也不管小家伙能不能想到什么水果不甜,把这纠结的问题给推了回去。
小家伙哦了一声,掉进薛向的陷阱,开始思考以后吃什么。
此时已入七月。薛向的倒卖古玩的收益很是惊人,只做了两个月,就收入了上万元,当然其中也少不得陈老先生的贡献。短短两个月,薛向一伙儿收得文玩字画等四五十件,其中更有不少精品,稍好一些的就卖给陈开真,比如一方乾隆四方玺就从老头那儿卖了上千元,还有些唐伯虎之流的画,五大窑的瓷器也倒给他两件,零零散散又从他那儿弄了小四千。不过,大头还是从委托所弄回来的,虽然价钱低,可架不住量大啊,京城城区和周边县市的委托所被他们跑了个遍,累计换回六千多。
李四爷和瘸老三见这生意来钱如此之快,乐得两只眼睛直放精光,恨不得把工作辞了就这么干下去。可是他们一来没人脉帮着散货,二来也知道这事儿风险极大,如果没有薛向在后戳着,他们想都不敢想。事后,薛向给了瘸老三百大元,比原先说的多了不少,几乎相当他一年半的工资。李四爷家里困难,薛向直接给了八百,把李四爷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句话也没说,接过钱就走了。他倒是知道什么叫大恩不言谢,因为用语言根本谢不了,这恩他还不了,也得让孩子们记下。
收上来的稍好的东西给了陈老先生,次之的给了托儿所,当然,最好的东西被薛向留了下来,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苏轼的手书《水调个头*明月几时有》,苏轼是有名的书法大家,可他流传下来的手迹可谓少之又少,几不得闻,最为出名的就是他的《寒食帖》现被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此贴同王羲之的《兰亭序》和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一同被称为书法史上的前三名,由此可见苏轼的书法是何等造诣。此等宝贝自然是被薛向收藏了,哪里还会出售。除了最好的东西,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薛向也留下不少,比如他此时端着的紫砂壶,就是制壶大师顾景周的作品,薛向可知道顾景周后世一把紫砂壶可是卖出了上千万,就是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这把能卖多少,当然他也没想过卖,钱多了也是累赘,这紫砂壶他挺喜欢,哪里舍得用来换钱。另外最让薛向满意的是居然收上来十几把日本军刀,几个家伙一人拿了一把尉官刀,薛向自己留了一把将官刀,其余的几把士官刀和两把佐官刀被他收起来了。这些军刀基本上都是从军属手里收上来的,几乎都是家里受了冲击,快过不下去的,一看就知道家里有人参加过抗战,所以收上来时给的钱也格外多,算是向老兵们致敬。日本侵华时留在共和国的将官刀就那么几把,薛向这把倒不是从将军家里收上来的,而是从一个团长家里收的,据说这把刀是苏军的一个连长在东北缴获的,跟当时正在东北当排长的团长换了酒喝。不只将官刀珍稀,佐官刀甚至都极少。雷小天几人之所以没要佐官刀,一来太惹眼,二来也不够分,总不能非分出个高下,因此两把佐官刀被留了下来。…,
五月中旬的时候,薛向去了北条街看小贝贝,手里还拎着在副食品店买的一大袋零食,等薛向找到15号的时候,只见大门紧锁,刚准备离去下次再来。突然,他被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婶叫住,问他是不是薛向,薛同志,薛向点头说是。大婶拍了拍胸口,说总算等到你了,小贝贝走的时候可再三交代我,千万要注意有个高个子的哥哥会来找他,我都等你十几天了,说着回家拿了封信递给了薛向。薛向接了,道过谢,转身回走。他打开信,信的文笔稚嫩,一看就知道是稚童所书。抬头写着大坏蛋薛向哥哥,紧接着下面画了个戴围巾的小人脸在流眼泪,后面紧跟又画了个青年的脸蛋,流泪的小脸吻上了青年的脸蛋。画技拙劣,但短短的发茬可以看出画的是自己。从小贝贝信里薛向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贝贝的在江南做官的爷爷问题搞清楚了,被复职了,月初的时候就派人接了贝贝一家去了南方。小贝贝等不到自己,又不知道自己住哪里,只好留信给邻居,让她转交。信上满是不舍和嗔怪,扬言以后回京城看薛向哥哥的时候,要好好教训他。小家伙还说自己会长大,样子肯定会长变,不,是长漂亮,以后薛向哥哥准认不出自己了,要薛向以送她的围巾为凭,以后遇到一个戴那条围巾的大美女就准是自己啦。末了,又画了个小人,小人脸上笑得得意,小人手里拿着三张钱币,意思是你偷偷给的钱,被我发现了。行文结尾祝愿薛向哥哥天天开心。薛向看得满是感动,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自己顺手帮了老大妈一把,小女娃倒是铭记于心了。想起小贝贝,心头又浮现出一个优美的身影,那个女郎实是自己前世今生见过最美丽的女孩,自己和她倒是说过几句话,不过她对我的映像一定很糟吧,唉,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不过她好像在医院工作,应该是护士,东城的卫生院就那么几家,应该容易找到,可我找她说什么呢,难不成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我们交朋友吧,这样一来,不是被人当流氓就是被人当盲流。套一句话,随缘吧。
六月初的时候,薛向领着康桐、朱世军、雷小天把李红军,刘援朝,孙前进送上了军列。孙前进能去当兵,自是薛向托了关系,本来是打算让雷小天去的,这小子死活不愿意,说跟着三哥混挺舒坦。结果,就把机会让给了孙前进,孙前进见可以去当兵,哪里还愿意去开车啊,立马就答应了。事成之后,孙前进作局长的父亲还专门上门来感谢,倒弄得薛向和孙前进尴尬,凭他们的关系,哪里用得上一个谢字啊。
朱世军听了薛向的建议,在复习功课准备参加薛向口中必定会开禁的高考,反正他也不担心,就算不开禁,不还有三哥陪自己么。三人临上车前,薛向塞过一大包钱,总共一千块,让几人拿着用。本来卖得的钱除了李四爷和瘸老三拿了一千一,其余的全放在薛向那里,薛向说让大伙儿分了,几人说放你这一样,我们自己拿着还占地方,反正也是买吃买喝,不如就到你这儿吃喝。其实雷小天几人纯粹就当帮薛向一忙,自己几人除了跑跑腿,连本钱都没拿一毛,再说以他们的关系,谁有钱也不会独花啊。
李红军几人见薛向给自己三人塞钱,哪里肯要,本来就觉得自己三个脱离队伍,奔了好前程,虽然不说,可心中着实有愧,哪还会要钱。几人连连说,部队里用不着钱,再说不是还有津贴吗?朱世军听了就打趣说,就你们那每月八块钱的津贴估计刚够你们抽烟,且连牡丹都抽不起,拿着吧,别矫情了。薛向也说,就是有津贴,哥儿几个放假时也可以打打牙祭,交好长官,以后没准儿就提干了。李红军三人见推脱不得,只好收着,嘴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火车开动的时候,几人在窗口紧紧的握了握手,人人脸上挂泪。…,
距离送李红军几人当兵,已过去整整一月,伤感也渐渐淡了。这一个月里三个家伙倒是给薛向几个写了不少信,都是发到薛向家里,信里说了三人被打散分在不同的新兵连,又说了新兵连的生活实在太清苦,而且累,说要不是薛向当初给的钱,几人恐怕都撑不下去了。连连抱怨实在不该来当劳什子最可爱的人,还是在四九城里做那最可恶的人活的自在,几人看罢,连连大笑。其中以孙前进怨念最深,说自己纯粹是没事儿找抽型的。雷小天得意地自夸自个儿果有先见之明,还是跟着三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来的痛快。
薛向当然也不能让雷小天和康桐在家闲着呀,他找了东城区公安局的军代表李天明,把雷小天和康桐塞进去做了片儿警。这个时候的公检法机关并不像大运动最开始的头三年被瘫痪掉,但还是处于军管状态,最高领导人是军代表,而非局长。东城区的军代表正事薛向伯父薛安远的老部下,统一战争时还做过薛安远的警卫连长,后来调到其他部队,再后来就当了东城的军代表,已经三年有余。薛向在东城这么大的名号,也跟他经常进局子捞人的本事是分不开的。薛向说要安排两个人做民警,李长明没废话,就让他把人领来照相,填表,建档案。就这么着,雷小天和康桐摇身一变成了暴力机关的“暴力分子”,成功打入革命队伍内部。雷小天、康桐对这个身份满意极了,穿着片警衣服成天的耀武扬威。
第二十四章 欲报琼瑶思宴请
时近正午,艳阳高照,七月天,天流火。天实在太热,不过葡萄架上有绿树掩映,葡萄架下自是阴凉无比。薛向靠在藤椅上居然睡着了,还是小家伙拿了片桑叶挠他的鼻子,把他给闹醒了,薛向睁开眼就看见小家伙笑颜如花的望着自己。
“吃饭啦,大哥,二姐已经做好饭了,你吃完再睡嘛。”
“小宝贝,中午做的什么好吃的呀?”
“一大碗回锅肉,蒸了一只大肥鸡,还有一盘拌黄瓜,一份小青菜,一大碗西红柿蛋汤,都是人家喜欢吃的呢。”
“小宝贝,我不想动,你帮我盛好了端过来,好不好?”
“好,我也搬到这儿和大哥一起吃,这儿可比屋子凉快多啦。”说完摇着肉肉的小身子去了。小家伙可比原来丰满多了,这段时间大鱼大肉、糖块、饼干、巧克力、牛奶都没断过,薛向还真有点怕小家伙长成个小肥妞呢。
薛向没等多久,就见小晚三个端着菜一起过来了,薛向赶紧把小家伙的书桌清理出来,又上前把小意手里的汤碗和小家伙手里的烧鸡接了过来,几人搬了小椅子开始在葡萄架下享用午餐。刚吃了没几口,就见康小八、徐小飞还有陈佛生几人联袂而至,几人是来给薛向送邮票来了。
自上次薛向交代北城的一伙儿人帮着自己收集那四张邮票,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出去了,四九城的顽主们都知道三哥在找这几张邮票,于是,呼啦啦,大家伙都开始帮着找,本来嘛,一张邮票几分钱,还顶不了一支好烟,结识三哥又岂是一支烟能做到的。这么一来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送邮票,也不管自己收集的是不是薛向要的,反正来了就算人情送到,下次见面就可以攀交情了,直弄得薛向家宅不安。薛向赶紧传话几个老大,让他们代为保管各位兄弟的邮票并把名字记下,改日摆酒相谢。就在昨天薛向把邮票取回来后,就让各位老大传话,说邮票已经找到,明晚摆宴相谢。今天康小八几人就是最后一次来送邮票,并按薛向的吩咐,过来张罗怎么摆席的事儿。陈佛生过来也是同样的事,雷小天没走前,一起邀他聚过几次,后来听说薛向在找什么邮票,他干脆在中科大,贴了个通知,说他要哪几张邮票,送过来可得邮票面值的百倍报酬,结果倒让他收到不少。这次薛向摆宴,他自然要赶来忙活,这可是结交四九城各路顽主的大好机会,而且其中更有不少大哥级的顽主,只要自己到时候站在三哥边上露个脸,以后四九城谁还敢逮自己当佛爷。
薛向放下碗,给三人丢了包烟,问他们吃饭没,几人吱吱唔唔的说不出口,薛向就知道肯定没吃。想来也是,北城离自己家可不算近,康小八和徐小飞哪里来得及吃饭。而陈佛生是个浪荡性子,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的主儿,这会儿肯定还没想起来要吃饭。薛向道:“别跟我这儿假客套,没吃就坐下来吃,忒不爽利,佛生,你可不是第一次在我家吃饭了,怎么也扭捏起来。自己去厨房拿碗筷、带椅子。中午就不喝酒了,肚子留着晚上喝。”
薛向又转头对小晚道:“小晚,饭肯定不够,把早晨的肉包子和油条拿过来,天热,也别热了,凉着吃挺好。”早晨的早点买的太多,其中很大部分是给康桐准备的,谁知道这小子起晚了,忙着上班,拿了根油条就出去了。…,
三人见薛向发话了,也不假客气了,陈佛生在薛向家吃过饭,知道厨房在哪儿,领着两人就进了厨房。薛向见陈佛生如此熟捻,让他把柜子里的包子和油条一起带过来,免了小晚一遭辛苦。
众人落座,小书桌已堆得满了,只有小家伙霸住一个角落,把碗放在上面,正啃着鸡腿呢。几人刚端起碗,又听见门响,接着就听见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原来是康桐、雷小天、朱世军来了。康桐、雷小天穿着警服,戴着警帽,两人皆是身材高大之辈,把一身短袖警服穿得雄赳赳,气昂昂,满是英武。几人手里都拎了东西,是在老天桥的国营熟食店买的卤味,准备中午到薛向家聚餐,哪里知道排队排得久了,这边都吃上了。
又加入三人,小书桌显然是不够了,雷小天进了堂屋把平时吃早餐用的方桌给搬了过来,那还是上次孙前进给弄回来的。又加了碗筷,重上四大盘子卤菜,猪耳朵、小香肠、香猪脚、花生米。刚上桌见几人面前都摆着饭,朱世军不乐意了,嚷道:“几个大老爷们儿光吃饭算怎么回事儿,三哥,上酒啊。”
陈佛生接过话道:“朱哥,三哥晚上摆宴,还是晚上尽兴吧。”康小八和徐小飞心里倒是挺赞成朱世军的意见,他们有些日子没吃的这么丰盛了,见了这么肥的猪耳朵,心里的酒虫早就蠢蠢欲动了。只不过,他俩有自知之明,和薛向一伙儿还没到那份儿上,忍着没说话。
朱世军道:“摆宴的事儿我知道,晚上是要尽兴的,可中午也不能扫兴不是,这不白瞎了这么好的猪耳朵、花生米吗?这些好东西就是买来专门下酒的,我们可是排了好久的队才买上,难道就着饭吃啊。还有,别朱哥朱哥的叫着,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叫二师兄呢,叫军哥。”说完,朱世军找康桐要了钥匙,进屋拿酒去了。发财以后,薛向很是买了不少好烟好酒,都放在康桐房间,他们六个谁缺货了,就自己进去补充。
少顷,朱世军拎着两瓶茅台出来了,边走边说:“咱们七个人,中午少喝点,这两瓶酒,大家润润嘴算了,毕竟下午还得听三哥安排摆宴的事儿。”
陈佛生见朱世军把酒拿出来了,哧溜一下冲进厨房找酒杯去了,这小子早想喝酒了,刚才的故意提醒,就是他的激将法,这会儿计谋得售,跑道比谁都快。
一餐饭倒也没吃多久,两瓶酒几人碰了几下杯基本就干了。吃罢饭,几人帮着小晚把东西收拾了,就在葡萄架下抽烟、纳凉,商量晚上摆宴的事儿。小家伙吃得饱了,有些犯困,天热也不愿腻着薛向了,回了薛向房间睡午觉。小意和姐姐也回了房间,去做自己的暑假作业了。
“三哥,晚上要来多少人,您估计要摆几桌啊?”说话的是徐小飞,自那次被薛向收拾了一顿后,倒是老实多了,后来又来薛向家送过几次邮票,慢慢的也不那么畏惧薛向了。接触久了,觉得薛向挺好说话,挺讲道理,性子也温润,徐小飞心里不明白顽主圈的大哥大怎么像个书生。为此,他也开始模仿薛向,努力的做一个有层次的顽主,平日跟候小春几人说话也不咋呼了,连板栗都赏的少了。候小春几人还以为大飞哥受了上次的打击还没恢复,拉着他要去医院检查,徐小飞温和地说自己没事,自己正努力学好当一个有品位的老大呢。他这么一说,候小春、姬长发几人更是不放心,一伙儿人抬了徐小飞就要往卫生院赶,徐小飞苦说无果,顿时,暴怒挣开几人的束缚,一人赏了几个大板栗,徐小飞做一个有品位、有层次的顽主的愿望就此被扼杀。每每午夜梦回之际,徐小飞双泪长流:不是我太坏,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
雷小天接过话道:“几桌?几后面加个十看够不够,四城八区的各个圈子的老大肯定得到吧,送过邮票的兄弟们肯定得请吧,还有些三哥关照过的朋友得来吧,来多少人现在真不好说,到时候人来了总不能往外赶吧。”
薛向一时也有些挠头,交际太广也不好啊,请客的时候漏了谁都不好,一时有些纠结。
康小八见薛向有些为难,忙献策道:“三哥,我看您也不必烦燥,反正您摆宴请客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该来的自然会来,用不着下帖子。哪些送过邮票的也必定会到,您那些朋友也一准听说了,待会儿把请客的地点定下来,放出风去就成了。”康小八倒是熟捻于迎来送往,交际应酬,对这一套顽主请客的流程,都是门清。
薛向听康小八说的通透,展颜笑道:“行啊,小八,好,就这么办,地点定了,华联木器厂的老厂区,就在出了我家胡同口的虎坊桥南路。华联木器厂的老厂区早已废弃,里面有一个原来的作业厅很是宽大,约有五六百平,里面清扫的很干净,摆三四十桌,一点问题没有。我已经跟孙前进他姨父打过招呼了,安排好后,我们就去那边布置。”
陈佛生听得一愣,怎么吃饭不去餐厅,摆木器厂去了,好奇道:“三哥,怎么不摆饭店啊,去那儿干嘛?您是不是手头紧,要是的话,我找老头子那儿偷点儿,他钱锁得紧,可锁哪儿难得住我?”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突然发现众人脸色不对,尤其是康小八和徐小飞一脸的鄙视,还把离自己还有段距离的椅子朝一边挪了挪,一副羞于与己为伍的表情。陈佛生心里大是纳闷,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自己可是一片丹心啊。
第二十五章 宴至大处费奔忙
朱世军给了他脑袋一下,骂道:“你丫就一新瓜,以后不知道就别乱插话,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幸亏你说的是三哥,要不然,别人非以为丫叫板不可。顽主圈的老大们摆大席什么时候去过饭店,那叫丢份儿懂不懂,大伙儿聚在一块儿,图的就是个大碗酒、大块肉,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去饭店?去饭店正襟危坐,学哪些官老爷衣冠楚楚,低声细气?那还是顽主吗?”
陈佛生挨了骂,倒也没恼,总算弄明白自己错哪儿了。顽主圈的水可真深啊,看来以后得少说多看,不然让人家看出我不是顽主那该多丢份儿,好在今天人不多,三哥几个肯定不会说出去,就是不知道那两个獐头鼠目的家伙会不会出去瞎咧咧。陈佛生正暗暗后悔自己没有藏拙,结果多嘴丢了份儿,正想辙怎么堵住康小八和徐小飞的嘴。其实他哪有聪明啊,还藏拙?徐小飞生着团圆脸,康小八是国字脸,哪里有给人獐头鼠目的感觉。反正陈佛生看得不爽的人,一律在心里将贼眉鼠眼,獐头鼠目之类的外形贬义词赠予。这是他将周医生UU小说的某精神发扬光大的成果。陈佛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嘴,低了头不说话。
薛向道:“佛生是不知者不为罪,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佛生呢。”薛向确实有事要找陈佛生帮忙,不过不一定要现在说,此时说出来也是为了宽陈佛生的心。
陈佛生见薛向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顿时大喜,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薛向道:“佛生,晚宴别的都好说,就是厨师不够,看你方不方便请你爷爷安排几个学校食堂的师傅过来帮把手。”
陈佛生赶忙说道:“方便、方便,有啥不方便的,学校食堂养了那么多厨子,平时闲得很呢。这会儿也该他们出出力了。我不用找老头子,管食堂的张胖子是很尊敬我的,这事儿,直接办了,就叫二十个厨子,够了吧,三哥,不够就全部叫过来,到时学生没晚饭吃,就让张胖子对外说食堂的大锅破了,饿一顿,又没什么打紧。”这家伙,对融入顽主圈子一贯积极,见终于有自己露脸的机会,哪里还不拼死命,下死力。
薛向笑道:“用不了那么多,来十个吧,另外服务员多叫一些,晚上菜很简单,到时候见了你就知道了。”
陈佛生点点头,心道看来还是要加强学习啊,好在终于混进三哥的圈子了,成为一个合格的顽主是指日可待了。
薛向安排好厨师后对几人吩咐道:“小八,你带水蛇一伙儿去莲花瓷制品厂,去那里领一百五十个瓷盆,就是家里洗脸用的那种,另外碗筷、酒杯也在那里,你一块儿拉了直接去老厂区,我让康桐在老木器厂接应你们。小飞,你带候小春和姬长发一伙儿去城郊的玉华酒厂,我在那里定了一缸酒,是那种特大号的酒缸,差不多能装七八百斤,你们往回运的时候千万小心点,待会儿我把订购单交给你们俩。麻雷子、老猪,你们待会儿和我去菜场买菜。佛生,你现在就去安排厨师,三点钟一定要到位,安排好后,来菜场帮我们提菜。小康,你现在就去老厂区,一会儿前进他姨父就安排人来送桌椅板凳了。”
薛向安排完毕,陈佛生、康小八、徐小飞立刻分头行动,起身去了。薛向去李红军家把他家的偏三轮摩托车开了出来,康桐、雷小天、朱世军三人跳了上来。薛向先送康桐去了虎坊桥南路的老厂区,到了门口,已经有几辆大车在往里卸桌椅了,竟然是孙前进的姨父马良在亲自指挥。马良四十来岁的年纪,矮矮胖胖的,圆圆的脸,梳了个大背头,很是有官相。薛向下了车,走过去和马良握了握手,掏出包没开封的万宝路塞给他,说道:“谢谢马叔了,这次可真是多亏您了。”…,
马良摆摆手,笑道:“小薛,你还和我见外啊,你跟我们家前进什么关系我还不清楚?他能当兵也全靠你勒,说谢谢就是没认你这个马叔。”马良知道薛向可不是一个父母双亡,伯父遭囚的苦孩子。薛向的影响力和薛安远的根子他清楚的很,不然又岂会亲自出马操办此事。孙前进虽然是自己的至亲,可还不到劳动自己出动贵体的地步,这点儿小事,劳心还劳力,派个人就办了。此时,终于等到了薛向,好既然已经卖到,和薛向打声招呼说还有个会要开,又吆喝领头的工人好好干,才摇着庞大的身子,踱着官步去了。
薛向留下康桐接收桌椅,又发动机车托着朱世军、雷小天直奔菜场。路过人民大道的时候,下车和石强打了声招呼,说晚宴定在六点、老华联木器厂,让他通知下其他人早点去,六点准时开席,过时不候。石强就是上回在溜冰场的红脸青年强子,他早知道薛向今晚摆宴,但却不知道时间地点,一时间,以为三哥把自己给忘了呢,心里正不快。这会儿见薛向第一个通知自己,立马觉得自己在三哥心目中还是挺有位置的,马上保证把四城八区的都通知到。
到得菜场,丁卫东早在门前张望,这时见薛向到来,赶紧迎了上去。薛向一个星期前就和丁卫东打好了招呼,让他留一些好肉和排骨。丁卫东听说薛向要摆席自然殷切十分,他也希望薛向能邀请自己,他知道薛向的宴会,四九城的各位老大必会参加。所以当薛向交代他准备菜品的时候,他就知道入场券弄到手了,三哥总不能让我帮完忙,就赶我走吧,那是三哥干的事儿吗?丁卫东赶紧吆喝娟子和帆儿把他给三哥存的货往外搬,肉和骨头都在冷冻室藏着呢,大热天的也不会坏。
薛向丢过一个红色的纸袋给了娟子和帆儿,里面装的全是巧克力。两个丫头打开一看,登时乐的眉开眼笑,脸蛋唰的就红了,也不敢看薛向,低下头给薛向装东西。薛向这次要买的菜实在太多,肥、瘦肉三百斤,排骨两百斤,肥鸡一百六十只,大冬瓜十个,粉条一百斤,葱姜蒜之类的佐料无可记数。两个小姑娘花了半个小时,累出一身汗,叫来三个壮汉才把所有东西配齐。娟子划拉了半天算珠,一算结果吓了一大跳,总计八百四十六块三毛五分。开始娟子觉得薛向这次买的东西很多,可他不知道有这么多肉和鸡,这么多钱相当于普通双职工家庭一年半的工资呢。这还不算肉票,这些票肯定也是从黑市上用钱换来的,普通家庭每人每月才半斤肉票,一个四口之家十几年肉票被他一次花了。薛向点出八百五十快,和一踏肉票,递了过去。娟子抖抖索索的接过,一遍一遍地点了大半个小时,正待找零,薛向挥手说请她帮忙买烟谢三位搬运的师傅。
丁卫东安排了菜场的小货车,一次就把所有的采买的菜品装了上去。薛向让丁卫东和朱世军跟车前去,在那边和康桐一起布置饭场,顺便准备迎接客人。丁卫东兴奋地点头应下,三哥果然洞悉人心,实在地道。
薛向刚要发动车,陈佛生到了,陈佛生后面跟着个大胖子。大胖子三十来岁的样子,梳着分头,头上油光水滑的,脸上的肉仿佛已经快堆不下了,穿着宽大的“的确良”衬衣,走得满头大汗。陈佛生拉着薛向的手道:“三哥,事儿安排妥了,大厨十个,服务员二十个,炊具自带,已经去了。我后面跟的是后勤处管食堂的张处长张胖子,他非得跟过来见见您,说要认识认识京城顽主圈的大哥大,我说我们顽主圈的事儿,你跟着掺合什么?他说早对您神交久矣,非拉着我不放,要见见您,我想这次那小子也算是帮了忙,出了力,咱也不能寒他的心不是,就冒昧带过来了,您看?”陈佛生已经把自己归为顽主圈的合格成员了,这会儿逢人便以顽主自居,唯恐别人不知道。张胖子也是听他吹嘘了薛向的能量和影响力,所以死活想见见。张胖子可不愿帮一趟忙,白让陈佛生得了人情,何况这个人情的价值似乎很高。…,
张胖子老远就伸出了他那双肉掌,笑呵呵地道:“薛三哥的大名我是仰慕多时,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真是英俊挺拔,仪表堂堂,见之令人忘俗啊。”薛向刚伸手握住他的肥掌,便被张胖子两只手一起攥住,张胖子用力的摇着,笑容满面。
薛向笑道:“这次多亏张处长大力支持,不然今天就不好收场了,要不,张处长,今晚也一块儿去喝几杯,我相信其中有不少人,你是很乐意见到的。”
张胖子大喜,他早知道他们顽主圈里不少高官子弟,要是能结识一两个,说不定对以后的仕途大有帮助呢。张胖子笑得更欢了,抓住薛向的手摇的也更快了:“三哥,您这就见外了,叫什么张处长,叫我张胖子就行了,佛生都这么叫我,以后有用得着我张胖子的,三哥您吱一声就行。晚上我一定到,对了,厨师够不够,不够我再调几个过去,我没别的本事,就只能帮这点儿小忙了。”张胖子顺杆就爬,这会儿连薛字都省了,直接叫了三哥,也不管自己比薛向大了十多岁,这种人在官场上最是如鱼得水。
薛向道:“张处长,你是有级别的人民公仆,我哪里好直呼诨号,私下里我们亲近,人前自是要尊敬我们的公仆嘛。厨师已经够了,这已经是十分感谢了,欢迎张处长今天晚上驾临,到时我让佛生去接你。”薛向哪里会吃这套,有些人表面上让你称他不雅的诨号以示亲近,其实心里很是忌讳,说不定哪天爬到你头上,转身就找你算账。薛向前世在大学任教前,也在机关混迹过一段时间,宦海生涯虽无甚成就,可是对这一套也是门儿清。
张胖子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开始听孙佛生说他是京城顽主圈的大哥大,也不过以为是个家世好的二世祖。这时见薛向张弛有度,应对自如,显然是个极有眼色和手腕的厉害角色,绝非陈佛生之流可比,这样的人物再配上不一般的家世,将来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思及此处,张胖子更加殷勤,笑道:“哪里敢要佛生来接,更不敢说什么驾临,到时就自己过去了,六点钟,豹坊桥边的老华联木器厂对吧,那里我熟,到时我就做个恶客来打扰三哥了。”
两人又寒暄了好一会儿,张胖子方才离去。薛向招呼陈佛生上了跨斗,一踩油门,朝熟食店驶去。
第二十六章 中门大开迎客至
熟食店座落在老高桥的正北方百十米左右的位置。建国前,老天桥是京城有名的杂八地儿。提起京城,就不得不提起天桥,有道是“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建国前,许多江湖艺人在此地耍把势卖艺,慢慢的这里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许多小商小贩瞧中了此地的市场,也开时汇聚此处,各路的小吃熟食就此应运而生。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清末“油小肚儿”家的秘制卤肉,那是京城一绝。“油小肚儿”靠着祖宗传下的手艺把“小肚儿斋”渐渐做大做强,传至三代,也难逃被合营的命运。薛向此时要去的就是“油小肚儿”传下来,被合营改名为“向红熟食店”的“小肚儿斋”。薛向三天前在此处下了订单,一百斤猪耳朵和二百斤花生米,此时就是来提货的。
小跨斗已经装满了卤菜,雷小天和陈佛生一个坐在跨斗的备胎上,一个坐在薛向的后座上。薛向倒是速度不减,向豹坊桥疾驰而去。坐在备胎上的雷小天一个劲儿的喊慢点、慢点,要掉了。素来胆大如斗的麻雷子也不得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
时近五点,五百来平的饭厅,横四纵十地摆着一溜外敷黄漆的宽大八仙桌,每桌配四条长凳,每条凳子既宽且长,可轻松坐下三个壮汉。此时饭厅各路顽主已到了不少,三三两两地坐在桌边,抽着烟,磕着瓜子。薛向想的甚是周到,为免众人坐等,每张桌上放了三包翡翠,和一大盘瓜子以待来客。
薛向此时正在饭厅外迎客,陈佛生手里拿着烟,随时准备给来人敬烟。
“三哥,有些日子不见了,今儿您摆席,我老张就厚着脸来了,哈哈…..”
“老张,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摆席不能亲下帖子,是我的不是,你也不能揪着不放啊,甭废话,快进吧,堵着门了你。”
“三哥,我,是我,您还记得吧,我是西城的魏大勇啊,上回去您家给您送邮票来着,我可不像他们瞎乱送,我送的可是张‘大一片红’,那是从我爸信封上剪下来的…..”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天不是还有位兄弟和你一块儿来的吗?怎么他今儿没和你一块儿来?佛生,上烟。”
“我是让他一块儿过来,那小子说自己没送邮票,不好意思来。我说你这是小肚鸡肠,三哥岂是那种人,可他就是不听。”
“那快去叫他过来,时间还来得及,我等着你们,哪能让兄弟们白跑一趟,能给我送就是份心意。得,我让人用摩托车载你过去。”
“行,我就说嘛,三哥,您真是仗义!”
“三哥,我强子来的不算晚吧,您让我通知人,四九城的老大们我可都通知到了,带了十个兄弟,累一身臭汗,跑破我一双鞋呢,您得赔我。”
“少跟我这儿臭贫,西城的乌老大已经到了,你进去代我陪他”
“得令,您擎好吧!”
“咦,这不是郝运来吗?你站在厂门外干什么?怎么不进来啊?”
“三哥,嘿嘿,三哥,我听说您摆席,就想过来看看,看看有什么我能帮把手的。一看,您这儿都安排妥了,我哪好意思进来啊?上回说请您吃饭,可手头一直不宽泛,没寻到钱先生,也不好意思见您。此前听说您找什么邮票来着,我寻得猴累猴累地,可一张您要的也没找着,惭愧啊!”…,
“你小子,还跟我外道,进去吧,以后再这么见外,就当咱俩不认识。”
“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燕子,白蓝,豪盛,怎么就你们三个,你们手下的好兄弟呢,怎么没过来?”
“三哥,燕子和白蓝说叫多了恐怕您安排不过来,就我们三个作代表算了。”
“老子最烦的就是被代表,你们干嘛不被人家代表,少废话,叫去!”
“得了,早说了三哥岂会思虑不周,哪要我们操心。这龌龊事儿是你俩出的主意,你俩就跑腿去吧。”
………….
厅外薛向忙着迎客,厅内康桐,雷小天,康小八几人忙着待客。此时,大厅内人声鼎沸,打招呼的,说笑的,叫骂的,乱成了一锅粥。有矛盾的遇上了,叫骂几句,倒也不敢不给薛向面子,就地开战。幸好大厅广大,窗户众多,又地处林荫所在,暑气大减,否则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非热昏过去不可,哪里有精神吵架。
“蔡国庆,你丫怎么来了,你不是没找着三哥要的邮票么?”一个穿白色“的确良”短袖的青年道。
“石川,你丫就不能小点声,非嚷嚷着让人家都知道,让老子丢份儿?我是没找着,亏得我把我家老爷子的邮集都拆了,愣是没有,你说点儿背不背?没办法,在老头子邮集里寻了个面值最大的给三哥送去了,三哥说感谢我费心,邀我今天来赴宴。三哥发话了,我敢不来吗?”蔡国庆梳着个汉奸头,起先说话声儿压得极低,怕人听见,后来声儿越来越大,生怕人家听不见。
石川道:“丫纯属脸皮厚,没找着三哥要的邮票还往家送,三哥能不说感谢你,进而邀请你吗?”
听了石川的挖苦,蔡国庆又羞又恼,脸刷的红了,梗着脖子狡辩道:“我是有心无力,不像你丫走狗屎运,在学校收发室里寻到一张‘黑题词’。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是这种情况,你看那边的张为民,袁飞,蒋国栋不都是这样吗?干嘛老盯着我不放啊!我可告诉你啊,别嚷嚷出去,让我在四九城的顽主面前栽了面儿,我跟你没完。”
石川道:“我那是狗屎运吗?那叫聪慧、英明。明显就数学校收发室那地儿信件多、邮票多,我不上那儿找邮票上哪儿去找?就跟你一样,回家撕自己老爷子的邮集?要我说归根结底还是智力问题,得,你放心,就咱俩这发小的关系,我能把你卖喽?不过嘛,封口费还是要的,一包翡翠,可不许还价,你的事儿我就当不知道。”
蔡国庆道:“石川啊石川,丫真是个白眼狼,上次还请你吃冰激凌,丫给我吐出来。”
石川道:“吐是吐不出来了,你去我家茅厕找吧,被我拉出来了,不,尿出来了。”
蔡国庆道:“算你狠,你给我记着,别犯我手里。对了,桌上不是有翡翠嘛,你自己揣一包不就得了。”
石川脸色大变,道:“蔡国庆,丫真是阴险啊,想阴我。你抬头看看,哪个桌子不是三包翡翠,有哪个敢揣进兜里,还要不要脸啦?这事儿要是谁做出来,估计非羞死不可。你丫的,不就是惦记你包烟嘛,你居然下这种死手,今儿跟丫绝交,不,是割袍断义,把你衣服拿过来让我割。”
蔡国庆道:“割破断义是割自己的衣服呀,哪有割别人的,再说你这人有义吗?还断个屁的义,好了,不跟你闹了,你说说,三哥摆了四十席,得花多少钱啊?我记得四九城老大们摆过最大的席面也才十八桌啊。”…,
石川也不反击了,想了想蔡国庆的问题,道:“菜没上来,不好说,光四十张桌子上的烟就近一百二十块了,还不算外面进门时每人收的一只敬烟,照这四十桌算,起码也有四五百人,也就是敬出去至少二三十包,光烟一项就得一百五十块左右。还有,你看靠中间窗子的那个大酒缸没有,一米五高,八人合抱,这是玉华酒厂特制剑南春,上面打着二十年陈的标签,这一缸酒是定制装八百八十八斤,这种酒缸是专门用来深埋地下存酒作陈用的,这缸酒少说得六百块。”
蔡国庆听了,有些咂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三哥的手笔也太大了吧,每人就不过送了几分钱的邮票,就这么厚待大伙儿,真是那个投什么报什么,反正三哥‘东城及时雨,北海呼保义’的名号真不是吹出来的。上个月,南城的钟小意钟老大摆席,才摆了五桌,请的也都是些头面人物,你猜猜,上的什么?你保准猜不着,一荤三素,荤菜是东北乱炖,大肥肉片子每人夹了一筷子就没了,酒也是两毛三的散白,烟更是自备。”
石川疑道:“你又没去,你怎么知道?”
蔡国庆道:“我是没去,可我们那片儿的老大马二哥去了呀,还说油下的挺重,吃得舒坦。咦,你看我们左边的那桌好像不是顽主圈子的啊,我怎么没见过?”
石川道:“那是老兵遗脉,现在满四九城就他们那伙儿还自称老兵呢,也就是三哥待见他们,不然早被咱们铲了,你看他们一个个大热天还穿的整整齐齐,也不嫌热得慌。”
蔡国庆得了解释,也不再理这茬儿,道:“我估计待会儿肯定是两荤两素,你可得让着我点儿,别把肉抢光了,我快两个月没沾荤腥了,我妈说家里的肉票留着过年用,不让动。”
石川白了他一眼:“想什么美事儿呢,我不也是老长时间没吃肉了,上次什么时候吃的肉我都忘了,凭什么让你啊。再说,就算我让你,在座的哥儿们也不会客气啊,还是各凭本事。”
“你…..”
…………..
大厅已渐渐坐满,薛向抬表看了看,快六点五十了,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薛向正转身要进去,张胖子摇着硕大的身子和稍逊风骚的马良马厂长联袂而至,两人手里还提了东西。
薛向快步迎上前去,笑道:“还以为张处长嫌地偏远,不来了呢,没想到和马叔搭了伴儿。马叔能来算是意外之喜啊,还不知道怎么谢您呢,得,待会儿我敬您几杯酒,权表谢意。”
张胖子和马良都是副处级干部,论级别一样高,两人更无统属关系,论实权两人也在伯仲之间,而张胖子远到是客,所以他先开了口。张胖子笑道:“三哥,您这是怪我来晚了。这您可真怪不着我,是路上遇到马厂长了,他忘了带礼物,所以拉着我和他一道去了趟商店。”张胖子和马良是在虎坊桥口遇上的,两人本不认识,张胖子只知道木器厂在这一带,可不知道门朝哪儿开,于是就找人问了,这一问就问到了马良。
第二十七章 宴未开张遇嚣张
张胖子和马良一攀谈,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来意。马良也打着同样的主意,想来结识几个衙内,这会儿见张胖子还提着礼物,一想自己总不能空手吧。虽说自己算得薛向半个长辈,可人家连一声马叔叔都不肯叫,只叫声马叔,一字之差,可差出了亲疏远近,人家多半还是看前进的面子上这么称呼的,自己还是套不上这个近乎。想到此处,马良就拉着张胖子一起去了商店买了一盒苏联雪茄,作了礼物。
薛向脸上笑容不减,道:“二位实在是客气了,你们能来,我这儿已是蓬荜生辉了,得,我也不废话了,二位请进,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
张胖子和马良大喜,薛向如此知情识趣,他们自然是满意之极。二人将礼品递给薛向,薛向谢过,接了,交给一旁的康桐。薛向领着二人进了大厅,一路专挑几个著名大院子弟打招呼、介绍。这些家伙的父辈不是某某师长、旅长,就是某某厅长、局长。张胖子和马良两人一路笑脸相迎,握手寒暄,笑得久了,脸上都快抽筋了。薛向最后把两人领到石川说的老兵遗脉这桌儿,对一个穿藏青色军装短袖的寸头青年道:“报国,这二位是我今天的贵客,就安排在你这桌儿,你跟天明帮我好好招待。”寸头青年点点头,答应了,他知道眼前这俩胖子打什么主意,心里其实挺烦这种小官僚,可三哥说了,自己也只能应下。
随后,薛向又对张胖子和马良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总c情报三局胡局长的长子,胡报国,这位是京城市w组z部干部二处李处长的次子李天明,这位…….”
薛向一一介绍了,都是大院子弟,张胖子和马良连连问好,尤其是对李天明,那可是巴结到极点,两人一左一右将李天明包夹了起来。李天明的父亲虽非他们的正管领导,可是手握他们的升职的组织考察大权,这两人哪里还不上心。李天明脸色有些发苦,他实在不明白一向最烦官员的三哥,怎么今天结交起这样两个小官。
薛向对李天明和胡报国,打个眼色,示意他们别冷落了马良二人。李天明没办法,只好打叠起精神应付面前两个嘴巴源源不断喷着马屁的大胖子。
薛向再次抬了抬表,离六点只差两分,客厅的四十张桌子基本已经坐满。薛向走到大厅最前方的高台上,拍了拍手,道:“大伙儿静一静。”本来他声音不大,注意到他上台说话的自己就停了下来,没看到的也被身边的人招呼一声,也停了下来。一时间,人声鼎沸的大厅变得静寂无声。
薛向见众人都停下来,望着自己,他抱了抱拳,开口道:“今日设宴,诸位能来捧场,兄弟很是感谢。首先呢,当然是感谢那些几个月以来,为我的几张邮票而辛苦奔走的兄弟们。在这里,我要对大伙儿说声辛苦了,谢谢!”
一阵掌声将薛向的话打断,送过邮票的各个激动万分,被三哥在大庭广众下感谢,很是自豪。一时间,底下响起一片“不辛苦”、“小事一桩”之类的喊声。
薛向双手下压,接着道:“其次呢,咱们东城的顽主们有日子没这么一起聚聚了,当然,今天来的还有其它城区的朋友。今天我做东,大伙儿都给我面子,我很高兴,大伙儿也要高兴。最后,最后就是大伙儿要吃好,喝好,总之就是要高兴。我不废话了,前面几个哥儿们肚子在叫了,好了,现在开席!”…,
薛向话音刚落,关着的大门被人用脚踹开了,哐当一声,铁制大门向两边冲开,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带得墙上掀起一片灰尘。踹门的是个瘦高个儿,十七八岁的年纪,眼角处一块疤痕,眼神阴鸷,留着小分头,身穿绿军装,脚下黑皮鞋。瘦高个儿后面跟着四五个青年,其中还有一位女郎,女郎也穿着军装,不过是迷彩装,身材火辣,扎着马尾辫,虽然个儿不高,可一身迷彩装愣是被她穿出了精气神,整个人看上去英气勃勃。女郎似乎对瘦高个儿踹门的举动不满,正对瘦高个儿疾言厉色地说着什么,瘦高个儿诺诺点头。瘦高个儿边上正拽着他胳膊,厉色质问的黄衣青年,薛向认识,正是和胡报国、李天明一伙儿的谢边疆。
薛向正准备喊上菜,就被人踹开了大门,此时心情很是恶劣。薛向从高台上跳下,径直朝大门口走去。大厅内的众人也对瘦高个儿的无礼举动,怒火万丈。这不是打咱东城顽主的脸么?什么人吃了豹子胆,这么张狂?各个圈子的老大立时就要跟上。薛向挥手阻住众人,让他们安坐。笑话,薛向被打脸了,何时要他们帮着出头!只有雷小天、朱世军、康桐三人没有说话,跟在后面。陈佛生本来也想跟上前去,却被薛向挥手止住。陈佛生大是郁闷,看来自己还得努力,想进核心圈子可真不容易。
薛向走近众人,冷笑道:“边疆,刚才没看见你,以为你肯不给我面子,不打算来了呢。没想到你是给你三哥准备大礼去了,带人来砸我场子来了!”薛向的话很冷,但脸色更冷。
谢边疆脸色大变,他何时见过薛向如此阴冷的表情,他了解薛向的脾气,若是说不清楚,待会儿就得横着出去。谢边疆急道:“三哥,这事儿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本来是要和报国他们一道来的,可我爸突然有事找我,我就回去了一会儿。原来我爸的老战友阴伯伯从闽南省军区调到总后了,和阴伯伯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儿子,就是刚才踹门的这位,他大号阴京华。他听说我要去参加您的宴请,非得来见识见识京城的顽主们。我只好带他过来,哪里知道他这么没礼貌。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带他来了。后面的几位都是我们大院的,也一起跟我过来的,三哥,实在是抱歉。”谢边疆边说边流汗,心里恨透了没脑子的阴京华,京城岂是他那乡下地方可比,他哪里知道顽主圈的水有多深。
薛向还没来得及说话,阴京华就把话头接了过去,玩味的看着薛向道:“听边疆说你就是京城顽主圈的大哥大?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就是个子高点儿,不过和我也差不多,你凭什么做老大?以前是我没来京城,由得你张狂,现在我来京城了,以后顽主圈里的老大就是我!你有什么意见?”阴京华说的声音很大,大厅里人人听得分明。谢边疆本来还打算让他道个歉,他再求求情,三哥能放过这件事儿最好。这会儿见阴京华还在满口喷粪,他是彻底熄了开口的心思,紧走几步,走到薛向一边以示和阴京华划清界线。就算回家拼着老头子一顿打骂,也不能这样往死里得罪三哥啊。
见谢边疆走了过来,薛向已知道他的心思。薛向笑了,他是被阴京华气乐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二百五,一到京城就学人家当暴发户。薛向笑道:“阴同志,我是gm青年,可不是你说的什么老大。我们这儿没有老大,大伙儿都是好兄弟。既然你一来就想当我们大哥,那你总得问问在座的诸位兄弟答不答应啊,要是他们答应了,我想四九城的顽主们都该叫你大哥呢。”薛向想逗逗这个二愣子。…,
薛向话音刚落,大厅里一片沸腾。
“哪里来得土包子,一点儿规矩也不懂,想当老子大哥,丫找削啊”
“谁裤裆没夹紧,把你给露出来了,赶紧缩回去,惹恼了爷们儿,剁了你丫的”
“就是三哥跟你还客气几句,照我说,大伙儿一块儿上,把丫碎了得了”
“丫喷什么粪呢?就他?还要大伙儿一块儿上,只要三哥一声令下,我一个人就把丫给废了”
“妈的,耽误爷们儿吃饭,你小子死定了”
………..
大厅顿时响起一片骂声,听得阴京华脸色发白。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死。阴京华知道自己这是犯了众怒啊,他在闽南省的时候,可是正宗的大纨绔,所到之处,别人无不笑脸相迎。偶尔,觉得闷了,发下衙内的威风,咋呼几声,众人无不噤若寒蝉。哪像这里,自己还没说脏话骂娘呢,这一伙儿人又是喊削,又是剁,又是碎的,整个儿一伙儿嗜血分子。京城人民相当不友好啊!
薛向本以为阴京华是个角色,正打算自己出手将他收拾了。这会儿见他面色发白,就知道这小子又是个绣花枕头,懒得动手了。薛向回头对康桐几人道:“小康,麻雷子,你们俩谁上?”
“三哥,你这也太寒我心了,简直把我当了透明人,什么意思嘛?”朱世军见薛向把自己漏了,不满道。
雷小天笑道:“老猪,省省吧你就,派你上,搞不好,弄得大家丢人,你还是好好念书吧,还是让我来松快松快筋骨。”雷小天说完阴笑着向阴京华走去。
朱世军不仅作白面书生打扮,战斗力也着实不行。每次干仗,都是大伙儿累赘,跟二战时意大利差不多,每次作战,他帮不上忙不说,还得浪费力量保护他。可这小子最是好战,不,浪战,没事儿还总想惹出点儿事,一贯爱挑动群众斗群众。好在薛向混出威名之后,再也没干过仗了,朱世军深感江湖已然寂寞如雪。
第二十八章 未料嚣张是轻狂
阴京华见雷小天阴笑着向自己走来,脸色愈发的白了,好似一位即将要被强暴的少女,抱着膀子,颤声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大伙听了一时哑然,看他长大阴恻恻的,没想到这么胆儿小。雷小天刚要走到阴京华身边,突然被一道身影堵住去路,定睛一看,拦路的正是那位穿迷彩作战服的火辣女郎。
雷小天笑道:“这位女同志,你挡着我的路了,麻烦让让,我可没和女人动手的毛病噢。”
迷彩服没理他,对薛向道:“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这件事是京华做的不对,让他给你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如何?”
薛向笑道:“世界上,道歉能解决所有矛盾,还要军人做什么?”
“你想怎样?”
“留下根指头”
薛向平静地说道,阴京华后面的几人齐齐变色,不至于吧,大哥,就踹了你门一脚,就要人一根指头,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那就是没办法善了喽?我只是好奇,你有什么资格乱施刑罚?”
“你说错了,不是刑罚,而是惩罚,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惩罚?惩罚就是断人手指吗?法律好像没有哪条规定踹别人门,要被断指的。”
“你的话有点多,害的我也跟你罗嗦了半天。你最好记住我们是顽主,不是公安。当然,我们的顽主身份,那个家伙可是承认的,不然他也不会想当我们老大,不是吗?顽主就得按顽主的规矩办,。他尽可以哭着找家长或者公安。”
薛向不再废话,示意雷小天动手。雷小天伸出手掌想拨开拦在前面的迷彩服,不料,伸出的手被迷彩服锁住,雷小天用力挣了挣却没挣开。薛向大是好奇,雷小天虽说不似自己这般天生神力,可也非庸手。眼前的迷彩服,显然并非是穿穿军装而已,搞不好就是现役军人。薛向对着谢边疆道:“穿迷彩服的女人是谁?”谢边僵附他耳边道:“她叫许翠凤,是39军特战大队的,是我们一个大院的,这次放假回家探亲。阴京华不仅认识她,好像还特别怕她。”
薛向伸手朝许翠凤的肩头攻去,势若雷霆,快如闪电。许翠凤不得不撒手,后退一步避开锋芒,随后一拳向薛向面门奔来,薛向避也不避,握拳对着她的拳头撞去。砰的一声,许翠凤退后三步方才止住脚,薛向原地未动,也没有强攻,笑吟吟地望着她。许翠凤脸色大变,她可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她的教官可是有名的国术高手,在特种大队论拳脚她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会被一个小混混一拳震退,对方好像还未使出全力。
就在许翠凤不解之际,薛向笑着开了口:“怎么样?师侄女儿,你师叔的巴子拳使得不错吧?”
“叫谁师侄女儿呢?你的拳脚也只是一般,不过仗着身长力壮,没什么了不起。”许翠凤撅着嘴讽刺道。
“你的教官是顾长刀对吧,他是我师兄,你的巴子拳可没得他真传哦?”
“你瞎扯什么,我问过老教官,他师傅39年就死了,你那时还没出生呢,再说老教官可没有师叔,小贼可别想骗我,想当我长辈,没门!”
“这你就不知道了,顾师兄是代师收徒。想当年他见我骨骼清奇,非收我当徒弟,我不肯,他跪在我门前三天三夜,我看他实在可怜,就委屈自己当了他师弟。”薛向倒也并非妄语,顾长刀是薛安远打淮海的时候救的一个**敢死队的军官,当时顾长刀身受重伤,准备自我了断,被薛安远所救。顾长刀伤愈后就做了薛安远的警卫,建国后,一直在a军任职。顾长刀祖籍沧州,生于国术之乡,从小精练巴子拳,也就是后世的八极拳,一身真功夫开碑裂石不在话下。有一次,顾长刀当着薛向的面,一掌把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断为两截。从那时起,八岁的薛向就开始跟故长风练拳了。顾长刀执意不肯让薛向拜师,只说代父收徒,只因他敬重薛安远,不想和薛安远平了辈分。薛向的性子执拗、坚韧,倒和顾长刀极为投缘,二人亦师亦友,感情极佳。薛安远在大运动爆发的头几年就感觉情况恐怕有变,早早的把顾长刀安排进了王牌军39军做了特种大队的技击教官。…,
“你…….”许翠凤一时无语,不知道薛向说的是真是假。
薛向看大美妞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可爱,也不逗她了,道:“既然不是外人,看师侄女的面子上,就此揭过,你最好让阴同志管住他那张大嘴吧,不然,非把自己折腾废了不可。好了,我兄弟们都饿了,你们一起入席吧。”说完薛向又朝陈佛生喊了一声:“佛生,招呼厨房上菜,开饭啦。”
霎时一盆盆菜肴从侧门后的厨房被端上了桌子,二十个服务员外加康小八和徐小飞两伙人,端了三四趟才上完。薛向领着许翠凤入了李天明和胡报国那席,胡报国那席已经坐满,就移了几个和雷小天几人并作一席。
菜上齐后,没有人动筷子,都傻傻地盯着桌上的四个大瓷盆子发呆。
蔡国庆掐了掐石川的胳膊道:“石头,我不是眼花了吧,怎么四个盆子全是肉啊,不会是我想肉想得生了幻觉吧。”
石川打掉蔡国庆的手道:“是不是幻觉,你掐自己啊,掐我干什么?你还别说,刚开始我也迷糊了,还是你掐我,把我给弄清醒了。三哥就是三哥,永远是大手笔。别人摆席有荤就不错了,两荤两素就是顶好了.哪像三哥,上了四个荤,压根没素,看来三哥知道兄弟们是憋的狠了。”
………
桌上摆了四盆菜,和顽主们摆席并无二致,用四个大洗脸盆子盛菜。只是菜品在这个年代,是丰盛到了极点。四个菜,堆尖一盘青椒红烧肉,一盆满满当当的冬瓜炖排骨,一盆干实的猪肉炖粉条,堆满了流油的红辣椒,最后一个盆里装了四只大肥的烧鸡。
薛向见没人动筷子,就站起来道:“兄弟们是不是在等酒啊,先吃饭,吃饱了,咱在喝酒,酒管够,开动吧。”薛向故意拿酒说事儿,圆了大伙儿的尴尬。薛向这一发话,再没人客气,各自端了饭碗就朝肉块儿下手。
大厅里很吵也很静,说吵是因为众人吃得稀里呼噜,几百人吃饭弄出的声响极大。说静是因为没人说话,连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听得如此清晰。薛向和四城八区的头面人物坐了一桌,这一桌老大们自顾身份,吃得都极斯文,但速度可一点儿都不慢,筷子出得极为迅速。
“蔡国庆,你坐下,丢不丢人。”石川扯着站起来准备撕鸡的蔡国庆道。
蔡国庆无奈,坐了下来道:“是太急了点儿,我也是看那鸡腿太肥,怕我待会儿添完饭,再回来的时候就没了。石头你吃第几碗饭了?我这才第二碗。”
石川咽下嘴里的肉块道:“我吃第三碗了,隔壁桌的刘三胖已经是第五碗了。太香了,这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好的一顿,就是过年也没有这样,肉可以敞着吃。”
蔡国庆一听,自己吃得最少,这怎么行,赶紧扒碗里的饭,又对石川道:“是啊,就是我爸我妈结婚时,我也没吃的这么好。”
“啥玩意儿,你爸你妈结婚你居然赶上趟了,还上了桌儿?”石川赶紧咽下还没来得及咀嚼的大肉片子,问道。
蔡国庆一时失语,这时候才知闹了笑话,赶紧道:“想像而已,想像的。你想啊,就他们结婚,我不去也知道吃得有多差,你丫别净挑刺儿成不,不说了,快吃吧你就。”蔡国庆赶紧遮没过去,又道:“石头,我去添饭,你一定要帮我盯着那只鸡腿啊,你就是添饭也等我回来再去。”…,
………….
十来个一米高大的木桶盛满了白米饭摆了一长排,不时有人下桌过来添饭,个别的木桶前甚至排起了短短的小队。众人吃得热火朝天,大厅里温度也渐渐升高,成片成片的赤膊汉开始出现。薛向放下饭碗跟在坐的老大们告个罪,起身去了康桐那桌。
康桐那桌儿坐的都是熟人,除了康桐三个,还有陈佛生、郝运来、丁卫东、康小八、徐小飞外加另外几个从隔壁胡报国桌上移过来的几个青年。康桐他们这桌菜剩得最多,康桐三个跟着薛向吃了几个月的大鱼大肉,倒不怎么馋肉。陈佛生在家也是顿顿荤菜不断,移过来的几个大院子弟想来也不会太馋肉,所以,这桌吃得也热闹,可战斗力着实不行。
薛向拍了拍康桐的肩膀问道:“小晚他们三个的饭送到了吗?小家伙又没有发脾气?”小适知道薛向今晚大宴宾客,闹着要来看热闹。薛向哪里肯让她过来,四五百人,真是又热又闹,小家伙过来自己还要分心照顾她,哪里忙得过来,再说今晚自己十成十会喝醉,到时更是麻烦。小家伙闹了好一会儿,薛向也没答应,小家伙生气了,扭头跑回小晚房间了,连她每天睡的薛向房间也不回了,意思很明显,就是跟坏大哥划清界线。
康桐道:“送去了,小晚接的,小适好像睡着了。”
薛向知道,小家伙肯定还在发脾气,想想有些头疼。薛向和陈佛生、郝运来几人打了声招呼,又招呼几个“移民”吃好,说待会儿自己过来给他们敬酒,才转身去了胡报国那桌。
“马叔,张处长,招待不周,怠慢啦。”
张胖子抬头一看,见是薛向,赶忙把碗放下,笑眯眯地道:“三哥,哪里话,这一桌子很是丰盛,平时我都吃不到的,来来来,这边坐。”张胖子的三哥叫得越发顺流了,他早试探出在座的没有一个家里是简单的,最少是个厅级干部。这些干部子弟对薛向如此尊敬,哪里还不值得自己死命巴结。见薛向说招待不周,他立马说伙食太好了,自己平时都吃不到。张胖子坐在后勤处长的位子上,专管厨子、供应,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就冲他这身肉,就知道这家伙的伙食是个什么标准。
薛向笑道:“我就不坐了,待会儿我过来给你敬酒。”
马良也满是震惊,为自己今天能来参加晚宴感到庆幸不已,连那个坐一边没人理的阴鸷青年来头也不一般。刚才自己见没人理他,和他说了几句,就套出这小子的老子居然是总后新上任的副政委。这会儿见薛向过来特意和马良及自己致歉,心里更是激动,张胖子一坐下,他就站起来道:“小薛,你跟你马叔再这样客气,我可真生气了,咱们自家人有什么招待不招待的,待会儿上酒的时候,我替你招待这桌的各位朋友,你就放心吧。”马良此时更亲热了,恨不得化身为薛向的亲叔叔。
张胖子心里大骂,无耻,忒无耻,丫怎么敢比我还无耻,就你还跟人家三哥是一家人?来时见我提了东西,自己不赶忙也去买东西,一家人至于这样么?看来还是我太清高,厚黑学只得了个皮毛,我怎么就把这活儿给揽过来呢,失策啊失策,不行,待会儿,我一定要把酒瓶抢到手,倒酒的活儿我承包了,张胖子为自己的迟钝满是懊悔。
在座的青年们也是腹诽,我们来是和三哥喝酒的,你让三哥不管我们,让我们陪你喝,丫是哪根葱?妈的,看三哥叫一声马叔的份上,不好和你翻脸,待会儿灌不死你。
“阴同志,觉得饭菜的味道如何,吃第几碗呢?”薛向玩味地看着正埋头扒饭的阴京华,貌似关怀地问道。
阴京华顿时脸色发白。
第二十九章 酒逢冤家千杯少
阴京华自坐到这桌后,愣是没一个人搭理自己,不说曾经在闽南常见的巴结享受不到了,甚至自个儿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粘了大粪。阴京华大感委屈,没人愿意和自己挨着,自己身边空出老大一片。就连带自己过来的谢边疆见了自己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唯一跟自己说话的就是小凤姐,还有个矮胖子刚才和自己搭讪,这会儿也不理自己了,去巴结那个好像姓李的小子了。
阴京华自薛向到了邻桌后,就开始埋头扒饭,一碗饭扒了半天也没见少。这时见薛向走到自己这桌,就差学吴孟达在《赌圣》里那样,心里大喊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哪知道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薛向还是找上了自己,这会儿见薛向发问。阴京华赶紧站起来道:“三哥,我吃第二…三碗了,味道很好,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阴京华适应地很快,也学了谢边疆的称呼。想想也是踹了脚门,差点把自己踹掉根手指,能不适应得快嘛。先前没人理阴京华,这家伙也只有埋头吃饭,掩饰尴尬,以示自己嘴里都是饭菜,没功夫和你们说话,所以这家伙吃得倒也不少。
薛向笑道:“好吃就好,阴同志从闽南远到京城,如果第一餐饭都吃不好,那传出去人家岂不是会说我们京城人不厚道,待会儿再添三碗,不吃可就是不给我面子哦。”薛向促狭地想整整他,刚才给自己师侄女许翠凤的面子,可心头的火气还没散尽。
听得此言,阴京华倒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薛向会怎么收拾自己呢,原来就是罚吃饭。阴京华暗想今天拼着撑死,也让他出口气,不然以后在京城可真是难混了,京城的这些顽主们可真他妈的顽。
“师侄女,怎么样,伙食比你们特战大队也不差吧?老远看着你添了几次饭了,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成,够直率,比你哥许翠凰可强多了。”薛向又走到许翠凤身后道。
许翠凤扬了扬好看的眉毛,身子坐得笔直,端着的碗也没放下,头也不回地道:“你知道我是谁?”
薛向笑道:“和边疆一个大院的,又叫这么个名儿,除了中组部许部长的掌上明珠、许翠凰的双胞胎妹妹,还能是谁?”
翠凰、翠凤名字听起来都很怪,他们的名字听说是许妈妈生产前夜梦到两只大鸟落到翠竹上,第二日果然生出一对龙凤胎。许父得知妻子的梦境之后,大笔一挥,纸上就落了这么两个名字,也不管翠竹上落得大鸟是不是凤凰。许翠凰长大后对这个极具女性化的名字极不满意,他本性内敛、含蓄,怕部队里的士兵们笑话,为此连当兵都没去。许父没办法,就把他弄进大学里念书去了。薛向见过许翠凰,比自己大两岁,长的极是英俊,就是一说话就脸红,羞涩得像个大姑娘。先前一听谢边疆道出她的名字,就知道眼前的迷彩美女是谁了。当然,他揭过阴京华的踹门之过,也并非是全看在许部长的面子上,更是因为今天本是自己摆宴的大喜日子,见血终归不好。再说要是为难了许翠凤,下次再见顾长刀可就不好说话了。
“许部长?哪个许部长?难道是中组部副部长许子干部长?”马良大惊,差点把端着的碗给打翻了,中组部的副部长离自己那是十万八千里啊,能结识上他家的司机,自己就可以烧高香了,现在他的千金竟然跟自己同桌吃饭,怎么有点像在做梦啊。马良脸色大变,张胖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差点儿没歪倒在地。他们这种基层小官僚最是喜欢关心、研究上层zz,即使只是雾里看花,看个皮毛,他们也会仔细研究并加以分析。可以说这种京城的底层干部zz敏感性是极高的,谁失势,谁得意,从报纸和电视上的出镜率他们都能分析出来。那些高官的履历更是被他们汇集成册,是他们研究的重要科目。他们可以从中观摩出他人成功的经验,做出什么政绩而获得提拔,自己是否应该模仿。甚至他们能从一本厚厚的履历集里研究出谁是谁的人,自己以后遇到了就知道谁是他的后台,自己该如何和他相处,如何规避,如何站队等等。…,
薛向点点头,算是回答了马良的疑问。马良和张胖子虽然爱巴结现在或将来可能对自己仕途带来帮助的人,可他们也并非没脑子,得了人家身份就冲上去逢迎,那样非惹得人家厌烦不可,岂不是将自己势利的一面展露无遗。再说,眼前的是个大姑娘,他们上去巴结也不知道说什么啊。其实张胖子、马良都是心思通透之辈,老官油子了,早想明白了,与其巴结自己望不到边的许部长,不如巴结眼前的李局长的公子,这才是自己仕途的助推器呀。待会儿,上酒的时候自己多敬许部长千金几杯,尽到心意就成了,以后对人说自己和许部长千金吃过饭,也挺长脸不是?
薛向又和桌上的其他人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一路到各个桌前小站一会儿,说上几句。
问问饭菜是否合意,还调笑几句说留着点儿肚子待会儿喝酒。这一趟寒暄下来,大概又花了个把小时,薛向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就对身边的服务员吩咐上酒,上菜。
酒是用小铁皮桶装的,四十个铁皮桶从酒缸打满酒后,再给各个桌子送去,厨房里又端出一盆盆香卤猪耳朵和花生米的混合菜。众人哪里知道还有二道菜,先前吃得都没放开,怕自己桌上吃得精光,待会儿兄弟们来敬酒,看了笑话,所以都留了菜以备下酒。这会儿见真正的下酒菜上来,才知道三哥真是思虑周全,把这点儿微末之事都想到了。
这会儿,才到了宴席真正的**。第一杯酒,薛向号召大家一起干了,以庆贺此次聚会,众人皆一饮而尽。薛向准备的是二两的大杯,一杯下去很多量浅的都呛出声来。第一杯饮罢,众人就各自寻人对饮,此时席面也开始散乱了。当然,自不会有人来找薛向敬酒,因为都知道,肯定是三哥主动找过来,不然一拥而上,十个三哥也不够应付。
薛向先陪自己桌上的众位老大一人干了一杯,这是该尽的礼数,喝完后,道一声兄弟们尽兴,又朝别的桌子走去。薛向自不可能逢人就一杯饮尽,大多数是沾个嘴唇,不然走不过三桌非倒下不可。薛向绕到马良这桌,先是同马良和张胖子一人干了一杯。又找到许翠凤,要和他喝上一杯,许翠凤倒也不含糊,没有和薛向碰杯,起杯就干了。此时,薛向已喝了差不多三斤了,他的酒量基本也就在这个位置。这已经是极吓人的酒量了,常人酒量好的一般也就一斤多的量。
许翠凤干完一杯后,笑吟吟地看着薛向道:“薛师叔,既然你说你是我师叔,我暂且认下。今天既然遇见师叔了,做晚辈的怎么也得敬师叔几杯酒啊。”她早瞧见薛向已经喝了不少,现在已是樯橹之末,此时逼宫,正好出口先前被薛向占便宜的恶气。她可没有什么君子不趁人之危的觉悟,她就是一小女子,有仇就报,当天就报,逮着机会现在就报。
薛向此时虽然脑子已有些昏沉,但还不到迷糊的地步,岂能不知道许翠凤打的什么主意,怎么看她的笑都有阴险的味道。薛向虽然不似原来小青年宁折不弯的莽撞性子,但又岂能在女人面前低头、服软?薛向眼神猛然一凝,笑道:“师侄女要陪师叔喝酒,做长辈的又岂能不给你这个孝敬的机会,说好了,一人五杯,怎么样,要尽孝心就要尽到底嘛。”…,
许翠凤此时见薛向眼神突然清澈了很多,不似原来的昏沉,心里起了疑惑。难道他没醉,刚才是装的?不对,他事先又不知道我要找他敬酒,没必要装啊。我知道了,他强行逼着酒意,吓唬我呢,虚张声势罢了,可惜被姑奶奶识破了,没用喽。许翠凤心里正得意,突然又想到,按薛向的要求,还得喝一斤,可自己的酒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喝下去一斤,小贼忒奸猾,早就算准了,看来他果是外强中干了,跟他拼了,看谁先倒下。
薛向知道许翠凤在权衡利弊,他可不愿给她时间思考,不然再拖下去,没准儿自己马上就撑不住了,于是紧逼道:“师侄女,酒还要不要敬啊?不敬我可去邻桌敬酒啦。”
许翠凤心里冷笑,就你还去邻桌敬酒,怕是要去厕所解酒吧。许翠凤拿定主意道:“敬,当然要敬啦,怎么能不敬师叔呢,不然后天回部队,我可不好和老教官交代。”
薛向吩咐胡报国倒酒,没想到阴京华把酒桶从张胖子手里夺了过来,献媚地给薛向倒上,嘴里还念叨着,要薛向待会儿给他个机会,给三哥敬酒赔罪。
十杯酒一溜排开,薛向的眼睛越来越沉,强忍着酒意道:“师侄女,是你敬师叔酒,你就先干为敬吧。”
许翠凤没想到薛向如此滑溜,拿了别人敬酒的客套话当了令箭,可此时不喝自己先就理亏。许翠凤一咬贝齿,拿了酒杯就往嘴里倒,一杯,两杯….五杯酒被许大猛士一分钟之内灌下了肚,围了一圈的人看得直眼晕,太强悍了,这哪是娘们儿啊,纯粹是爷们儿。幸好众人不知道后世春哥的雅号,不然非叫一声“许哥纯爷们,铁血真汉子”不可。
第三十章 入得郊野访至亲
许翠凤一分钟之内喝掉一斤白酒,完全拼的是一股血勇之气,喝完眼神就朦胧了,只是残存的一丝不甘,强令她没倒下。许翠凤扶着桌子打晃,话已说不出口,朦胧的眼睛死死盯着薛向,意思是该你了,你要不喝,我醉不瞑目。
这么多人看着呢,薛向岂能丢份儿,他知道许翠凤撑不了多久了,二话不说,五杯酒比她还快的速度被倒进了肚里。这五杯酒一下肚,薛向肚里翻江倒海似地翻腾,他再也忍不住酒意,意识渐渐模糊,软软倒了下去。幸亏康桐早知道薛向恐怕是不成了,早在一边防护着,这时见薛向软倒,赶紧一把把薛向扶住。许翠凤早在薛向喝第三杯酒的时候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嘴角还挂着笑,显然是对薛向信守承诺很是满意。
………..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在薛向的眼睛上,他醒了过来,摇摇头,头还是有些沉,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薛向想起身小解,刚一抬臂膀,才觉得臂膀有些沉重,这才发现小家伙还枕着自己胳膊呢。小适被薛向抬动的手臂弄醒了,打了个小哈欠,小手揉揉眼睛,发现昨天夜里像死猪一般被抬回来的大哥正盯着自己看呢。小家伙撅起嘴,抱着薛向的胳膊,翻了个身,看样子是气还没消呢。抱着薛向的胳膊意思也很明显,哼,就不让你起来。
薛向哑然,轻轻推了推小家伙的肩膀道:“小宝贝,大哥要上厕所呢,快松开,不然要尿床了。”
小家伙抱得更加紧了,奶着声音道:“谁让你昨天喝那么多酒的,就不松,人家还要睡觉呢,别吵嘛。”
薛向无奈,只有继续求她道:“小宝贝,你睡觉可以把我胳膊松开啊,松开睡多舒服啊,快点,大哥憋不住了。”
小家伙心里好笑,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得罪我。小家伙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道:“人家喜欢抱着你胳膊睡,你抽走了,人家睡不着了。大哥憋不住了,就床上尿吧,还没见大哥尿过床呢,嘻嘻,人家都尿过呢,你别害羞嘛。只是待会儿尿床的时候,别尿到人家这边,好了,不和你说了,人家接着睡觉呢。”
薛向哪里还不明白小家伙在捣鬼,小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鬼灵精怪?薛向用手呵了呵小家伙的胳肢窝,小家伙忍不住痒,咯咯笑了,怀里抱得手臂也松了,被薛向成功逃脱。薛向撒起拖鞋就往外奔,小家伙在后面哈哈大笑。
……………
薛向驾驶着偏三轮,平稳地奔驰在宽阔的南京路上,今天又是个大晴天,还未到九点,烈日渐渐开始显露威力。薛向戴着墨镜,在阳光下很是如意,路面上没有后世的拥堵,机动车辆很少,最多的就是自行车。好在已经过了早班的高峰期,此时的路面足以薛向飞驰。天气炎热,唯有加快速度,带来扑面的劲风,方才感受到凉爽。
小家伙坐在薛向的胸前一个劲儿嚷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这大概是小家伙记事以来第一次坐机动车,她显得很是“机动”,一点也没有小孩子面对急速的恐慌。薛向开得一点不慢,小家伙犹嫌不够。薛向没看出来她这个最小的妹妹居然还有飚车党的潜质,小意和小晚坐在跨斗里,两人的手紧紧抓住前面的支架,两张小脸涨得通红,眉眼间满是紧张和兴奋,显然这两个大一点的不似小家伙的无知者无畏,对高速又是畏惧,又觉刺激。本来薛向是要小家伙和小意坐跨斗里,小晚坐在自己后面,谁知小家伙非要坐薛向身边,她的小手自然抓不牢薛向的粗腰,薛向只得将她放到前面,让她抓住自己裤子上的荷包。…,
薛向宿醉醒来之后,决定带几个小的去北郊农场看望自己的伯父,自己穿越三个多月了,还没去看望过这个伯父。原来的小青年也很少去看这个伯父,自从他的大哥,也就是他伯父的长子在浩劫的武斗中丧生,大姐下放南疆当知青,原来的小青年就害怕见他的大伯。他怕看见大伯哀伤的眼神,就像他的父母离世后他怕见几个弟妹一样。原来的小青年貌似豪迈慷慨,实则情感脆弱。
薛向重生后,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只不过前几个月都忙着弄钱,而允许亲属探视的时间每月就那么几天,所以薛向一直没机会去看望他的大伯。昨天,终于把所有的事情了了,一早就用摩托拉了三个小的去了副食品商店和熟食店,给伯父买些东西。
薛向给薛安远准备的东西很多,两块清洗的胰子皂,一箱茅台酒,,五条翡翠香烟,三套的确良衬衣、长裤,香卤猪耳朵、酱猪蹄等熟食十余斤,林林总总装了两大纸箱子。小晚和小意在跨斗里抱了一箱茅台酒和衣服,其余的东西被薛向用个大箱子装了捆在车后座上。
北郊农场是当时下放正师级以上军事干部和副部级以上党政机关干部的著名“干校”。北郊农场坐落在离京城市区五十公里外的一片丘陵地带,原则上“干校”都应该建在农村,方便按伟大领袖的指示让干部接受贫下中农教育,然而这个北郊农场所在地并没有农民,甚至罕有人烟。罕有人烟并不是荒凉,而是一个绿树掩映,芳草盛开的好地方,和早先的其它干校相比,这里的环境简直可以媲美疗养院。其实北郊农场是71年某次事件后组建的,72年已经有大批干部解放,北郊农场渐渐空了。后来又从各地移来“顽固不化”的干部填充此处,所以北郊农场并未像其它的干校那样关闭,反而大有越办越红火之势。经过那次事件后,干校的办校方针基本发生了偏转,不再压迫老干部们参加体力劳动,反正就是关着,管吃管住,就是不放人,每隔几天进行一次思想教育。因此,薛安远并没有受什么身体上的伤害,只是丧子之痛又岂是身体上的伤害可以比拟的?
……..
“老薛,让我悔一步,就悔一步,我刚才被烟烫了一下,没留神,让你小子捡了个便宜。”一个穿白色短袖的老头子,激动得脸通红,说得唾沫横飞。
“李大棒槌,下棋如打仗,哪有后悔一说。喔,你跟敌人交战,被人家包围了,你走过去说,哎呀,刚才没注意,你们退回去,我们重新来过。有这样的吗?难怪当年在东北打廖耀湘时,你带的那个师就不得力,要不是我老薛及时杀到,你小子现在早在七宝山睡觉了,哦,那会儿,估计你还享受不了七宝山,随便找个土坷垃埋了拉到。”叫老薛的老头讽刺道。
李老头这下不干了,扔了手里的棋子,嚷道:“老薛啊老薛,不就是下盘棋嘛,看你老小子给我上纲上线的,以前咋没发现你还有这口才,咋没当政委呢?你那么能打,当年怎么没混个中将干干,怎么就让我混成了中将,按说当时你带得可是王牌军啊。”
李老头好像戳中了薛老头的痛处,薛老老头砰的把棋盘掀了,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还有脸说,当时打老美时不是你这老小子跑到老首长那儿打小报告,说我媳妇儿快生了,这时怎么能让我抛妻别子呢,还是你这个老战友替我走一遭。结果,老首长耳根子软,让你小子混到了前线。你这个中将是不是抢我的,你只说是还是不是?”薛老头一把拽住李老头的胳膊,似乎非要辨出个结果。…,
李老头也暗暗后悔,怎么就挑了这儿事说了呢。他见薛老头好像真急了眼赶紧道:“是,是,是抢你的,这总行了吧。我当时也是一片好意,这你总得承认吧,谁叫我老李命大,结果还混了个中将,这就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李老头本是准备劝慰薛老头,劝着劝着又自吹自擂了起来。
薛老头知道他什么尿性,猛地站起来对窗子外喊道:“报告,这里有党员同志在大谈命理,我要向组织反应他的……”
薛老头话没说完,嘴巴就被李老头捂住了。李老头大急道:“别,别,别呀,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好吧,算我老李欠你一个中将总行了吧。”
薛老头得意地道:“这还差不多,我就拿你欠我的中将换你中午的那块肉了。”
李老头一听,大急道:“不成,中将重要还是肉重要,换别的都成,换肉不成,说破大天也不成。”
“你….”
“薛安远同志,出来一下,有家属来探视”两人正在激烈争论李老头中午配菜里的那块肉的归属问题,突然被干校探视组的干部喊声给打断了。
“老薛,我在这儿也快两年了,除了一个娃娃来过一次后,可再没人来看你了,难道是你家老三来了?”薛老头有些纳闷。
“不可能是老三,我的问题解决不了,他也没办法离开单位,我也纳闷儿,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薛向领着小晚三人,进了探视组的大门。薛向怀里抱了两个大箱子,小晚手里提着给薛安远带的衣服。入得门来,就见宽敞的办公大厅,整齐地靠墙摆了七八张办公桌,每张桌子都堆了厚厚的文件,七八个工作人员正埋头写着材料,只听见嚓嚓的钢笔摩擦纸面的声响和头顶上呜呜转着的吊扇。正前方雪白的墙壁上刷着“劝慰亲人交代问题,帮助他们改正错误”十六个大字,显然是给来探视的家属看的。
“来,你们四个过来!”说话的是一个坐在西北角的枯瘦中年,面容干净,戴着灰色的解放军帽,一脸阶级斗争的严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多么正直无私,其实他是什么玩意儿薛向早打听清楚了。
薛向领着小晚到了他的桌前,道:“同志,我们是来看望我们伯父薛安远的。”
“我知道你们是来这里看薛安远同志的,刚才领你们进来的工作人员已经和我讲过。叫你们过来,一是,要检查你们带来的物品,看看又没有什么违禁的;二是,希望你们劝劝薛安远同志及时交代问题,不要和组织搞对抗,这样是没有好下场的。”枯瘦中年疾言厉色地说道。
小适哪里见过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话,一时吓得小脸变色,小身子连忙向大哥靠近,抱着大哥的腿,就不撒手了。薛向听得烦了,把两个纸箱子顿在枯瘦中年的桌面上,一把把小适抱进怀里。薛向看他这副死人脸心里先有了八分不喜,这会儿见他吓着小适,立时就恼了:“这位老同志,要检查东西你就检查,别给我们上大课,我们可听不懂您那些大道理,组织好像没有要你审问家属吧?”
“你这个小同志是什么态度,怎么这个样子跟我讲话,组织上一直把你们这些学员家属子弟,看作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是要挽救你们。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态度,哪里有一点接受教育的样子嘛……”枯瘦中年痛心疾首地说道,其实他心里最是怪薛向在同志前加一个老字。
“得得得,早听说了探视组组长罗自立、罗大组长最爱给人上课,开始我还不信,这会儿我信了,您就是有知识。”薛向假意恭维道,他来之前早打听过探视组的罗扒皮最好以“学员在这里是接受思想改造的,不是来搞资产阶级腐化的”的理由吞没家属带来的好东西。如果不想个法子把他治住,这些好烟好酒都得便宜了这个老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姓罗,谁告诉你的?小同志还是有点儿眼力的,我可是念过大学的。”
“谁告诉我的您甭管,您有知识的大名早传遍四九城了。”
“是吗?我的名气居然这么大,我怎么不知道?也对,我一直忙于革命工作,挽救这些失足的同志,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我这一颗心早已献给了党,早没有我自己了。”
薛向听得心里反胃,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人人拿手捂住肚子。薛向道:“大伙儿都说您是大知识分子,最是反动。”
“你,你什么意思,你…..”罗自立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刚不是还夸自己吗?怎么这会儿都传我反动,这还了得。
“您别急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谁最先说的,你快告诉我,算你揭发有功。”
“您还准备找他算账啊,这人您可惹不起。”…,
“这个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他是谁就行了,我就不信这个邪,还有人敢污蔑革命战士。”
“好,我告诉您,您低头往衣服上看,就在您胸前挂着呢,您有能耐去找他老人家算账啊。”
“你,你居然干拿伟大领袖开玩笑,你算是反动到家了,我这回……”
“你先别这回了,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知识越多,越反动’,这话没错吧,先是你以自己有知识而沾沾自喜,这是臭知识分子高人一等的思想在作怪,你这是在脱离群众。其次,你居然扬言要找伟大领袖算账,不只我听见了,在座的同志们都听见了,你总不会想杀人灭口吧。”薛向这才引他入彀,一举成擒。这年月,敢拿伟大领袖开涮的不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墙上挂的领袖像没保存好,破了就可以入罪。
罗自立是掉进套里了,一时心乱如麻。自己总不能说伟大领袖说的不对吧,该死的小子,拿话引我,这下算是陷进去了,该怎么办,得赶紧想办法。办公室里的八个人,有四个是我的心腹,应该不会外传,另外四个使些手段,应该也能捂住。可眼前的这个笑嘻嘻的坏小子就难对付了,总不能真杀人灭口吧,我还没这么疯狂。看他这油滑的劲儿,威逼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有利诱了。
罗自立拿定主意,换了副笑脸,许是冰山封得太久了,这一解冻,笑得比哭还难看,小适看得打了个寒颤,把小脸埋进了薛向怀里。罗自立笑眯眯地道:“小同志是来看安远同志的吧,那就快进去,东西就不用检查了,有什么好查的呢,其实我一直以为这条制度是十分不合适的,谁还没有父母子女,送个东西就查来查去,这首先就是对学员同志的不尊重嘛。小同志,安远同志在这里进步很大,精神面貌也比从前好多了,我看对这种要求进步的老同志,组织上在生活上还是要多多给予关照的,这样吧,我在这里表个态,以后安远同志的伙食标准和我们工作人员等齐,不,就和我等齐吧。小同志,你看如何?”
薛向也并非要赶尽杀绝,有个人帮忙照看伯父,还是挺不错。他笑道:“那就多谢罗叔叔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罗自立见薛向改了称呼,不再提刚才的话茬,松了口气,这会儿见薛向要走,赶紧道:“小王,送小同志去四号房,对,有沙发的那个,把门口的守卫也撤了,人家亲人见面,老在一旁听个什么呀。”罗自立送走了小魔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暗道一声,真险啊!他哪里知道危险才刚刚开始,就是他最信任的四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向上级举报了他今天的言论。罗自立被带走了,以后再也没出来,而他的宝座也被四人中的一个取而代之。
………..
“咿呀”一声,薛向推开了四号室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一位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从沙发上站起来。眼前老人的形象正是记忆中伯父的样子,浓眉大眼,头发浓密,方鼻阔口,记忆中的模样和眼前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就是原来乌黑的头发白了不少,脊背还是挺得笔直。
薛向的父亲薛定远有兄、弟各一人,大哥薛安远,三弟薛平远。薛安远生于1919年,16岁参加红军,抗战爆发后,编入229师,1939年20岁的薛安远担任229师师部警卫连连长,1955年授少将衔,三十六岁的薛安远成了共和国最年轻的那批将军中的一员。薛平远36年生,21岁从华南高等炮兵军事指挥学院毕业,现任炮兵77基地c团团长。浩劫时期,薛平远由于从事的是秘密单位,受到的冲击较小,得了个留岗查看。…,
薛向和小晚喊了声大伯,小适和小意没张口,薛向催促二人叫人,小意喊了声大伯,小家伙抱着薛向的腿就是不吭声。小家伙的小心思想着,眼前的这位爷爷人家不认识嘛,怎么喊大伯。薛安远下放的时候小意才两岁,映像里是有这么个大伯抱过自己,所以稍一犹豫就喊了出来。而小适出生的时候,薛安远虽然已经从江淮农场转回北郊农场,可伯侄二人连面都还没见过。因为,薛向的父母在薛安远下放没多久,也被调离了工作岗位,根本没机会带着孩子来探视薛安远,也就托薛向带了东西,来看过薛安远几次。
门刚一推开,薛安远怎么也没想到来看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几个侄子侄女。薛安远进来五六年,除了薛向来过两次给自己送衣服,再没有亲属来过。倒是自己曾经最要好的老部下、老战友来的较多。这时,薛安远看见眼前大大小小的几个孩子,还未及应声,先就热泪盈眶、老泪纵横了。薛安远在干校最担心的就是薛向几兄妹,他心里一直很自责。二弟夫妇受了自己连累下了工厂,结果惨死,几个孩子没了父母,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老三也受了牵连,根本没办法照顾几个孩子,几个孩子真是遭了自己的罪了。
“爷爷,你怎么哭啦,羞羞,这么大了还学人家小孩子掉眼泪,我才五岁,我都好久不哭了呢。”小家伙见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老爷爷突然流眼泪了,看得心里难过,就开口劝道。
“乖女,不是爷爷,是大伯,大伯哪有哭嘛,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报纸,突然一看,哎呀,哪里来的小仙女啊,这么漂亮,这一着急,报纸的一角划了我眼眶一下,眼睛被刺了,当然要流泪啦。”薛安远擦了擦眼角,哄小适道。
小适一时也不明白人家有没有哭,反正这时不哭了,就是自己安慰成功了,小家伙笑道:“你这么大,我这么小,我怎么还叫你大伯呢?老师说比自己大二十岁的要叫叔叔、阿姨,比自己大四十岁的要叫爷爷、奶奶,你难道比人家大不了四十岁吗?”小家伙弄不明白,老师教的是对的呀,我平时都按老师教的喊的,人家都夸我有礼貌呢。
薛安远被小家伙问的一时无语,摩挲了下短发,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跟小家伙解释,你爷爷是我父亲,你爸爸是我弟弟,我和他是一个父亲,所以你要叫我大伯,这样非把小家伙听晕不可。
薛向见状,赶紧把怀里的箱子放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抱着小家伙道:“小宝贝,老师教你叫的都是旁人,不是亲人对吧?大伯是我们的亲人,你就得跟着大哥叫,大哥叫大伯,你也叫大伯,你看你三哥不也叫大伯吗?他才比你大三岁呢,小宝贝想比三哥低一辈吗?”
“我才不要呢,我也要叫大伯,大伯,大伯,大伯……”小家伙一听要比老和自己抢东西吃的三哥矮一辈,那里愿意,尽管不知道辈分是什么,比臭三哥低就是不好,立时一叠声的喊了出来。
薛安远乐得急忙应声,一把把小家伙从薛向怀里接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未出奇计出奇语
“来来来,孩子们,过来坐到大伯身边,小意也过来,让大伯抱抱。”薛安远招呼薛向四兄妹围着他在沙发坐了,他的左右腿上分别坐了小适、小意。薛安远抱着两个小家伙问道:“小意,乖女,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不好,大伯,大哥坏死了,都不理人家。”小家伙逮着机会就告状,告状之余,还冲着薛向做鬼脸。
薛向瞪了小家伙一眼,心里叹道:给你买那么多好吃的,白吃了么?每天拿我当枕头,白睡了么?
薛安远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安抚道:“乖女莫急,待会儿大伯替你收拾他,你说要怎么收拾,咱就怎么收拾,为我的乖女出气。”
“大伯,不收拾大哥,只要他不拦着人家吃肉,就原谅他呢。”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薛向说道,边说边拿眼睛直瞟薛向,意思是还不快谢谢我,人家都为你求情了。小家伙丝毫不会想,刚才正是她举报的。
薛安远好奇地问小家伙道:“他为什么不让我的乖女吃肉啊,是不是他想一个人吃啊。”
小家伙眨巴眼睛道:“不是呢,他说吃肉吃多了,会长成胖妞儿的,可人家就是喜欢吃嘛。”
薛安远更好奇了:“难道你们经常吃肉?”
小家伙道:“不是经常,是天天都吃呢,大哥只准人家吃几块,他和三哥吃最多呢,不公平。”
薛安远知道问小家伙是问不出什么答案的,只有待会儿问薛向了。薛安远又转头对小晚道:“二女,你现在上初中了吧,功课跟得上吗?学习很累吧?”
“大伯,不累,我功课很好,在班里排第一呢,现在有大哥照顾我们,我们过得很好。大伯,您看,这是我们给您带的礼物。”小晚放下手中的水杯,指着桌上的纸箱说道。
“哈哈,好好,我来看看,我的几个孩子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薛安远放下小意和小适,把两个箱子拖到近前打开,只见里面躺的都是上好的东西,再也忍不住好奇,问道:“老三,这些东西都哪里来的,你们的那点生活费恐怕买不了这个吧。”薛安远还是按家族的排序称呼薛向,而对小晚称呼二女,是因为他们家族只有三个女孩,除了他自己的女儿薛林,就是小晚和小适了。薛向三叔薛平远育有两子,年纪相差很近,老大薛阳只小薛向几个月,老二薛原比小晚大几个月。
薛向道:“放心吧,大伯,不是歪门邪道弄来的,事情是这样的…..”薛向把他发家致富之路同薛安远说了一遍。
“大哥真聪明,早不跟人家说,害得人家还跟二姐说,每天吃的好东西都是大哥偷来的呢,还要三哥不要带去学校吃呢,臭大哥。”小家伙一会儿夸,一会儿贬的,从薛安远腿上滑了下来,不依地跑到薛向身边摇他的身子。
小家伙的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薛向抱起小家伙,道:“在你心里,大哥就那么坏啊,偷来的东西你还抢着吃。”
“嘻嘻,偷来的东西吃得才香嘛,因为吃完了,别人就发现不了了,还有,就是吃了之后,就不知道下次大哥还偷不偷得着,所以才香呢。这下完了,知道大哥有好多好多钱了,以后就吃不香了,也没劲和三哥抢了。”小家伙伸个懒腰,在薛向怀里说道。
“我可没和你抢,都是你抢我的,上次我屉子里的糖不是你拿的吗?”小意难得的说了话,看来是被冤枉得狠了,不得不出声为自己抗辩。…,
“我才吃了几块,就给你放回去了,三哥真小气。”小家伙振振有词地说道,似乎对自己已经口下留情了,三哥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出声抗议的这种卑劣行为极为不满。
两个小家伙争了起来,室内的气氛陡然活跃起来。薛向好不容易才止住两个小家伙的官司,吩咐薛晚带他们到西北角的桌子那儿玩会儿,自己有话和大伯说。小家伙倒是没有抗议,边往前走边用大眼睛盯着他,意思是说,你看我多听你话,回家了,你可不能为我刚才告你的状,欺负我喔。
………
薛安远道:“你把三个小的支开,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薛向拿出包烟,递给薛安远一只,帮他点燃,然后给自己也点上一只,深吸一口,道:“大伯,我估计你的事情快有转机了。”
“哦?你小子什么时候开时关心zz了,你又听了什么小道消息?”薛安远正准备把烟放进嘴里,被薛向的话吃了一惊,又把烟缩了回去,看着薛向问道。
薛向道:“不是小道消息,您这里应该也可以看电视,老人家有多久没露面了?”
薛安远大惊,继而疾言厉色道:“你小子可不许乱说话,你平日怎么胡闹都成,这些事也是你敢想的么?”
薛向道:“您想哪儿去了,我可没说老人家怎么了,我是说老人家近况恐怕不太好?”
薛安远朝外望了望,薛向说“外面没人,你们的那个探视组组长罗自立特意观照过”。薛安远也没问罗自立为什么会卖薛向面子,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一向“不安分”,鬼主意忒多。
薛安远压低声音道:“我跟老首长根子太紧,此事切莫再提。”
薛向道:“大伯,我知道这些天反复的折腾,已经让您麻木了,可是这次的情况绝对不一样,您瞧好吧。”
薛安远打仗是把好手,可要是说到zz上的弯弯绕,他可真不成了。薛安远难得猜薛向口中的哑谜,他现在的心情倒有点像老僧对弈“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能出去固然很好,出不去,里面待着老也清净。
薛向见薛安远不说话,接着开解道:“大伯,有些事儿我不能说透,黑暗总会过去,历史前进的洪流不可阻挡,您就等着瞧好吧。”
薛安远把一支烟吸尽,审慎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子,他从来没有发现眼前这个整天打架胡闹的侄子会说这么番话来,尽管在他听来有些幼稚和空洞,可到底不似从前那般是个只知道打闹的小子了。薛向笑道:“大伯,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还有两下子,我这几年可是认真地学了不少东西,x选您随便问,我不说倒背如流,您问哪儿我答哪儿。”薛向前世作为一个党史办的资深板凳,对这些理论性的东西研究的可是足够透彻。薛安远笑道:“你小子肚子里藏不住点儿货,我知道有些话不能言之于口,你的意思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你是个有主张的家伙,但此事太过重大,露出点儿风声恐怕就有不测之祸。”
薛向道:“大伯,您说的我明白,当务之急是要把您给弄出来,这些事儿我就是看得再透彻,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薛安远向沙发后靠了靠道:“谈何容易,我跟老首长的根子连得太紧,他现在也不好过,我就更甭提了。”薛向考虑了会儿,道:“您说如果安老将军出来说一句话呢?”…,
薛安远眉毛一紧,身子陡然坐直,盯着薛向道:“你小子可别乱来,你插不上手的,别弄巧成拙。”
薛向道:“这您放心,我只是有了眉目,您只说安老将军发话了行不行?”
薛安远在这地方待了五六年,早就渴望能出去,此时见薛向话中似乎真有了转机,哪里还按耐得住心中的激动。他一把抓住薛向的手:“老三,我虽然想出去,可你千万别把自己折进去。安老将军55年就衔封上将,眼下正是j方要员,份量十足。如果他老人家发话了,我出来的机会绝应该很大。”
薛向点点头:“我会小心的,就是这事儿不成,您最多还受几个月的苦,我会量力而行的。大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了,您千万保重身体。”探视的时间快到了,薛向起身抱了抱薛安远,向他辞行。
薛安远对坐正在桌上的三个小家伙招招手道:“快过来,让大伯再抱抱。”小晚三人跑过来抱住蹲下身子的伯父,小家伙用小手摸摸薛安远的胡茬儿道:“大伯,我听大哥说每个月只能来看你一次,对吗?要是人家想你了怎么办啊?”小家伙可不会用什么敬称,就直接你来你去的。
薛安远自不会在意,他极喜欢这个才第一次见的小侄女。小丫头天真无邪,漂亮可爱,让薛安远老怀大慰,薛安远握着小家伙的手道:“快了,大伯快出去了,等大伯出去了,天天带着你玩。”
“探视时间已经超过很多了,你们该走了。”探视组的干部过来催促道。这还是罗自立特意打了招呼,不然探视早结束了。
薛向带着几个小的依依和薛安远惜别,在大门处挥手告别,直到薛安远抱了东西远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三十三章 手握香饵寻金鳞
“三哥,安卫宏今天中午约了人在老莫吃饭。”
“消息准确吗?”
“三哥,这消息是我从胡报国那儿弄来的,他跟安卫宏走得很近,而且安卫宏约的人正是他姐姐胡红妆,错不了。”
“他约红妆姐做什么?不会是想追求她吧?”
“扯啥呢?就安卫宏那小体格儿非被红妆姐给压死不可。听报国说安卫宏爷爷快到七十整寿
了,老头子别无所爱,唯一喜欢书法。安卫宏想弄一件上好的名家精品,献给他爷爷,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胡报国爷爷留下来的一副宋什么宗的作品,至于什么名字我记不住了。安卫宏先是找胡报国商讨,胡报国不好拒绝,就对安卫宏说那副字他爷爷临死前传给他姐姐了,说是给他姐姐当嫁妆的,你要是想要就做我姐夫吧。听到这儿差点没把我笑死。”
“原来是这样,正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待会儿就我、你还有康桐三个过去,就不叫老猪了。”
“三哥,你找安卫宏干什么,他可不是好惹的,他身边随时带着两个持枪的警卫,我们和他对上怕讨不了好吧?也不知道安卫宏什么来头,以前都没听说过这个人,我问报国,报国也含含糊糊的,他该不会是朝中某位大佬的子弟吧?”
“怎么?麻雷子也有怕的时候?”
“怕?我怕他个屁!咱哥儿们一起纵横四九城怕过谁来?三哥,你也甭激我,你招呼,我没二话。”
“麻雷子,逗你呢,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花卫宏只是幌子,重要的是我需要一个机会见他爷爷。”
“他爷爷?他爷爷是谁?”
“安老将军”
“嘶,嘶,三哥,这回趟大了吧!”
雷小天倒抽了口凉气,彻底被惊呆了。别看这群顽主平时是一个不服,二个不忿的,可对那些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卫国将士还是极为尊敬的,更别说解放军的缔造者们了,这些老头子在雷小天这群顽主心中无异于神人。雷小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抓住薛向的胳膊道:“三哥,我们怕是和他老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吧,就算安卫宏愿意引见,恐怕安老将军也不会见的。三哥,这事儿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我不知道你要见安老将军做什么,但肯定不是简单的事儿,咱哥儿们虽说在四九城有些面子,到在安老将军面前,那可就上不得台面了。”
一块银色的打火机在薛向的食指和中指的指尖翻滚,打火机就像跳跃的精灵在他指尖灵巧地跳舞。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又穿过层叠的葡萄叶映在薛向躺在靠椅的伸长了的脚上,他把脚挪动了一个位置,避开了阳光。雷小天坐在他旁边的小竹椅上抽着烟,浓密的眉头像中间挤拢,似乎正在心里想着如何劝解薛向。康桐闭着眼睛躺在薛向的紫藤椅上假寐,他没有插进他们二人的交谈,因为有薛向在,他懒得多想,只等薛向吩咐就是了。
薛向没有出声,因为他心里也没底,可他不能再拖了,他没有时间了。再过十余天那场惨烈的大地震将会爆发,此后几个月中央所有的工作将会转移到抗震救灾上来,薛安远在这几个月内将没有机会复起。一但薛安远不能复起,那场大博弈,薛向将彻底地沦为旁观者,丰厚的zz报酬将与他无缘,这是薛向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所以从探视伯父回来后,薛向就让雷小天密切注意安卫宏的动向,他需要有人引见,而这个人最好就是安老将军的至亲,否则他很难获得安老将军的信任。安老将军几乎和陈开真的情况一模一样,此时也仅有安卫宏这个二房的长孙陪伴身侧。薛向也只有把目标锁定在安卫宏身上,尽管他耳闻此人非常傲慢,难以相处。…,
………..
老莫西餐厅,全名是莫s科餐厅,后来老京城们叫顺了就成了老莫,听起来亲切。老莫是54年北方邻国援建的,最开始请的都是北方邻国的大师级厨师,71年两国交恶,外籍厨师悉数撤走,此后吃饭就不需凭票,因为当时客人很少,每天不过百来人。老莫当时的餐费人均四五元,而此时待遇稍好的技术工人的月工资也不过三四十元。来此吃饭的都是有背景的上层人物、归国华侨、大院子弟。
薛向三人十点多的时候就到了老莫,此时几人正坐在旋转门不远的地方喝着苏联名酒喀秋莎,红白相间的花布餐桌上摆着罐焖牛肉、奶油烤鱼、奶油蘑菇汤、奶油烤杂拌、蜜制鹅肝等五六盘老莫的特色食品。康桐和雷小天正用刀叉和面前的美食搏斗,薛向握着高脚杯,抿一口酒,对眼前色香味俱佳的斯拉夫美食毫无兴趣,他的眼神时不时地掠过高大的玻璃旋转门,偶尔打量下奢华的大厅。高达七米的屋顶,华丽镀金的大吊灯,四个青铜大柱子如主心骨一样立于中央,穿黑色“布拉吉”连衣裙、外罩纯白小围裙的服务员站在桌边,桌上铺着浅黄色的桌布,摆放着高脚玻璃杯、暗红色的方形餐巾。整个餐厅,既华丽贵气,又古朴庄重。
“麻雷子,别吃了,你看旋转门那边,红妆姐身边跟着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安卫宏?”薛向赶紧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扯过正埋头苦吃的雷小天,指着从旋转门进来的一男一女问道。他虽然知道有安卫宏这么个人,可从未见过,他们三人只有出去打探消息的雷小天见过。雷小天嘴里塞满食物,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
“卫宏,你请我来不单是吃饭吧?我可听报国说了,你主意打到他那儿不成,又来寻你红妆姐的麻烦?先前不是和你说了嘛,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嫁妆,是送给我未来夫婿的,莫非卫宏看上你红妆姐了,想做我们胡家的姑爷?哈哈….”说话的是一位传黑色连衣裙的女郎,说到最后带着调笑的腔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女郎二十四五年纪,个头儿中等,体型健硕,脸若圆盘,声音宏亮。
“红妆姐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就我这小身板也配不上您不是,您说吧,要什么才肯把宋徽宗的《柳絮贴》换给我。钻石还是珍珠,什么金银珠宝、珍稀首饰,只要您说话我都给您弄来。您看怎么样?先不说话了,尝尝我带得这瓶菲特利酒庄特产的波尔图红酒。”安卫宏一副小白脸模样,二十来岁年纪,个头儿中等偏低,戴着副金丝眼镜,穿着黑西裤配白衬衣,收拾的干净利索,若非那双狭长的眼睛,倒是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安卫宏把两个警卫安排在门外,现在是和人家女孩讨东西,放两个警卫在身后,怎么着就给人一种威逼明抢的感觉。安卫宏不是没想过主动找胡报国的父亲胡启明讨要,相信他会非常乐意把东西献上,多少人想巴结自己的爷爷还找不到地方呢。可是一但向胡启明开了口,传出去就是可大可小的zz事件。领袖早说过不许党内同志做寿,除了特殊时期由于zz需要,总司令做过一次大寿,后来再没有领导同志做过寿。自己借机找胡启明要东西,传出去未必不能成为别人攻击爷爷的由头。因此,此事只能找自己同辈的胡报国、胡红妆来办,算是小孩子之间交换东西,传出去谁也不能挑自己的理。…,
“卫宏,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漂亮衣服、珍贵首饰,就是我喜欢那些东西,我也不能拿爷爷的遗物去换啊。不是你红妆姐不通情理,是真的不成,要不你在想想别的办法?我可知道,大运动那会儿,这类的名书名画可是被抄出不少呢?”胡红妆喝了口红酒说道。
安卫宏这会儿是真没辙了,一把银质的插子在他手里转来转去,面前的小牛排被插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在泄愤,还是喜欢吃碎的。安卫宏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一口气把半杯波尔图喝尽,用白餐巾擦下嘴角道:“红妆姐,那些字画早被烧的烧,撕的撕,那里还有好的。几个当年著名的赤卫兵头子家里我都去了,也问了,他们都说那些东西是最先被确定要销毁的,哪里还会留着。我要不是实在没辙了,哪里会来打你嫁妆的主意,这种事儿我花卫宏可做不出来,这不是被逼得实在没招儿了吗?要不这样吧,一万块,我买了怎么样,这价钱别说赵佶的《柳絮贴》了,就是王羲之的《临诸葛亮远涉贴》也尽够了,红妆姐,你不会真不给我面子吧?”安卫宏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见疾厉,您字也换成了你。
见安卫宏这么说了,胡红妆一时真不好开口拒绝了。她知道安卫宏家里在京城的势力是何等恐怖,要捏死自己的家族,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只要放出点风声,保准有拍马者抢着帮他做了。安卫宏这是牛不喝水强按头了,自己要是再不答应,恐怕就不是一口一个红妆姐的叫了。胡红妆长的虽然威猛,可心思着实通透,他实在不想把自己爷爷留给自己的遗物这么交了出去,可不交转瞬间家族就可能倾覆。胡红妆一时有些呆了,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酒杯出神,仿佛要从高脚杯里鲜红如血的酒里寻到答案。
安卫宏也不催他,他相信胡红妆会作出明智的选择。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红妆姐,你在这儿啊,好久不见了,你可越来越漂亮了,听报国说你要快转业了,分到哪里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