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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官道之1976txt下载     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逃

    没办法,饶是孙兵带的这四位都是好手,可对面的不是阶级敌人,而是市直机关的干部,且老头子和妇女,小丫头都有,谁敢胡乱动手。

    一边蛮横下手,一边放不开,战斗的结果,自然毫无悬念,片刻,孙兵几位,便被赶下楼梯道去。

    “苏,苏……你欺人太甚!”

    洪察一张威严的国字脸,这会儿快气炸开了,面容扭曲,胸膛起伏,恶狠狠地盯着苏晓岚,仿佛要活吃了他。

    奈何,更年期的女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兽,岂是洪察这种凡人对对抗的。

    苏大主任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老脸带笑:“洪局长,你该感谢我才是,同时,我劝你回去,也好好学习学习公安守则,和党政干部的拒捕条例!”

    苏晓岚话音方落,洪察起伏的胸膛忽然平静了,因为他知道苏晓岚说的没错,这会儿,人是带不走了。

    因为,薛向是市委督查室主任,这个级别的干部,不可能是他公安局说动就动的,就是涉及人命,他也得先将相关书面材料呈报市委纪委,待纪委领导审核后,公安局才能走刑侦程序。

    洪察作为老干警,自不可能忘记这条,其实,他来时,市局那边已经在准备相关材料了,没准儿这会儿已经呈送到了纪委。

    奈何,时间仓促,他手中并未有纪委或者市委的批文,要动薛向根本不可能。

    话至此处。您可能就要问了,既然洪察知道这个破绽,为何还来?

    这就是洪某人的老奸巨猾的所在了,不错,他是没纪委的批文,可他这堂堂市局局长都出面了,要带走薛向,寻常人谁敢问他要文件,谁又知道他手中没有文件。

    偏偏苏晓岚跳了出来,更年期的女人一出手。不但气场上完爆他洪局长。更重要的是一击打在他洪局长的七寸处。

    没办法,谁叫苏晓岚是市委办公厅领导,他洪局长即便是有纪委批文,要带走市委办公厅的干部。也得先跟他苏主任出示。

    所以。这个破绽对别人来说,很难窥破,对苏晓岚来说。简直就是摆在眼前。

    这下,洪察彻底坐蜡了,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拿这个老女人一点办法也无。

    思及再三,他咬牙道:“哼,苏主任,请你弄清立场,我可以明着告诉你,薛向是明定犯罪嫌疑人,已是确定无疑的事儿了,我劝你还是撇开关系为妙,你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我现在就去纪委找程书记!”

    苏主任方要讽刺几句,忽然,她背后的门打开了,着一身血衣的薛向立在门前。

    薄唇,挺鼻,剑眉,星目,头发有些杂乱,平静依然挂笑的脸上,丝毫让人瞧不出他方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更看不出,这位薛主任对未来必然袭来的惊心动魄,有丝毫挂怀。

    细说来,薛向此前闭门不出,就是想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看眼前的局势,看看各人的嘴脸。

    好在结果令他欣慰,他此前送出的人情没有白费,而更重要的是,他至少知道了表面上的对手——洪察。

    不错,薛向知道洪察不是幕后推手,因为他二人可以说毫无交集,但此时,洪察这迫不及待想抓走他的表现,至少让薛向确定了短期目标。

    而这一点,不隐在幕后,一时间,还真难以发现的!

    “苏主任,我想请半天假!”说话儿,薛老三笑着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那一滩血迹,意思是他这种状态上不了班儿。

    众人方才见薛向脸上挂笑,就已经在惊叹这位薛主任的神经强大了,这会儿见人家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大伙儿都不知道这位薛主任到底还有没有神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还敢说请假!

    “想都别想!”洪察脱口而出。

    “准了!好好休息半天!”

    苏晓岚横了洪察一眼,反调唱得洪察只想吐血。

    薛向越镇定,苏晓岚越心安,再说,她此番赴京,薛向人虽不在京城,却是知会过薛系在京的大员,好好接待了她苏主任。

    除此外,苏晓岚出手,自然还有其他原因。

    一则,庞大的薛系横亘天际,苏晓岚相信局势就算崩坏,又能崩坏到哪里去;二则,薛向送她的那个人情实在太大,能还些就尽量还些;三则,如果今遭薛向能挺过这一劫,她苏主任的还人情之说,就彻底成了无稽之谈,因为今次患难,双方算是共结恩义,可以说是自己人了。

    想透此三点,苏晓岚焉能不力挺薛向,更何况,她这力挺光明磊落,合乎规则,毕竟你洪某人拿不出纪委的批文,想带人没门儿,她苏主任想准市委督查室主任的假,谁也拦不住!

    由此,便看出,当初薛向主动和苏晓岚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和明治,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的最好诠释!

    洪察也又气又急,他生平第一次痛恨起官僚化,和体制的僵硬,若无这些条条框框,十个薛向也得被拿下了。

    眼见着,薛向抬步欲行,洪察气急生智,“薛向不能走,他身上的血迹是呈堂证供,若让他销毁罪证,这个责任谁负,你苏主任要准假可以,你给我写个条,就说证物一旦丢失,这责任你担!”

    苏晓岚方要变色,忽见薛向顺手一摘,染血军大衣便如剥壳一般,从身上脱落。

    篷的一声,血衣便被薛向掷在了洪察脚下,薛老三一言不发,着一件雪白衬衣,翩然而去。

    路过赵刚处,薛老三驻了驻脚,“老赵,我家小妹中午想吃八珍居的烧花鸭,麻烦你中午替我捎一只回去!”

    不待赵刚答话,薛老三便从他身边抹了过去。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

    薛向一句“老赵”,让赵刚心花怒放,显然,这一注是赌对了,除此外,薛向如此大模大样,浑不把洪察放在眼里,也让赵刚心中大定。

    薛向刚转出市委大院,便看见早上和红脸汉子等人的争斗处,已经拉了警戒线,四五辆警车,十七八个警员,围在那处取证。

    他朝那处望了望,压住心中的感伤,复折步朝西行去,没走几步,忽地,迈步小跑了起来。

    “队长,姓薛的好像发现了咱们!”

    薛向方跑起来,市委大院门前不远处的一辆警用吉普内的驾驶员,便冲副驾驶座上的陈兵喊了起来。

    不错,这几位正是先前在薛向办公室门前,准备砸门的陈兵几人。

    方才薛向离去,洪察无可奈何,却也片刻甩出了后手,便是命陈兵几人跟踪监视。

    一则防备薛向窜逃,二则,方便他洪局长在程书记处请下批文后,第一时间,将薛向缉拿,当然,更重要的一条原因,那就是提防薛向和谁串联。

    是以,薛向方步下楼,这几人就尾随了过来,薛向在大门前的雪地里怅望的时候,这几人便溜上了警车。

    可是,以薛向如今的本领,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跟踪得了他,漫说是跟踪了,就是谁远远望上他一眼,他亦能生出警兆。

    陈兵等人虽是警界精英,盯梢追踪,乃是拿手好戏,可这点好戏,在薛老三眼中,却连小把戏也算不上。

    且薛老三此去,还真就是为了串联,焉能让这帮人缀上。

    却说,薛向方开跑,吉普车便扯响了油门,谁都知道被人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还有什么顾忌,只须缠着薛向,不让他单独见人即可,毕竟这天下的道路是天下人的,万没有只有你薛向行的,我等行不得的道理。

    可直到真缀上了薛向,陈兵才知道,天下有些路,真的是只有些人行得,有些人行不得。

    原来,薛向开跑霎那,吉普车便加速了,原本以为四个轮子撵两条腿,那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

    可谁知道,直追了两三百米,刚转过弯儿,便没了薛向的踪影,还是驾驶员小黄指着前方的高墙,陈兵才看见薛向的影子,就是这样,也只来得及瞥了一眼薛向的衣角,薛向便跳下墙去。

    这下,陈兵等人彻底坐蜡了,因为薛向跳进的是一幢哥特式风格的别墅,里面虽未住人,可内里道路极其繁杂。

    若只是繁杂还罢了,他们只须守着四面墙,静等薛向出来,那还方便些。

    可偏偏洋鬼子建房子,全聚集在一处建,薛向跳入的是那个明珠鼎鼎大名的哥特式建筑群,以他方才翻墙的本事,这个建筑群跟平地没啥两样。

    而如此大的建筑群,就是把陈兵这五个人拆成零件,也顾不过来。

    就在陈兵以为薛向已经逃远的时候,薛向却待在了陈兵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原来,他跳进哥特式建筑群后,便在里头穿行了一阵,又从北面穿行了出来,绕过一片枫树林,直接又回到了市委大院前方不远处,瞅见那家星星咖啡屋,便钻了进去。

    进得屋来,他先拨了个电话,便寻了个僻静单间,坐了下来。

    捧着香浓的南山咖啡,嗅着那薄薄香雾,感受手中咖啡杯炽热的温度,薛老三便沉静了心神,安心的想事儿,静静地等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案情

    一杯咖啡方饮及半,小包厢的大门便猛地被推开了,冻得鼻子通红的铁进,顺手拍紧了包厢大门,便一个跨步,跨到薛向对面,拖开座椅就坐了下来。

    方坐下来,铁进就冲薛向比出了大拇指,叹气道:“你老弟啊,就是惹祸的祖宗?”

    “说错了,不是我想惹祸,是有人总想惹我?”

    薛向这句话绝对是肺腑之言,因为他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今天,即便是没有老王之死,这帮人泼粪,也定然有背后的故事。

    薛向不想费劲思考背后是什么故事,因为待会儿铁进会告诉他,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和自己为难。

    按理说,官场上要争斗,必然为的是利益攸关,可他薛老三又碍着了谁的利益,升迁?奖励?这些连边都擦不上!

    除此以外,也就是得罪过黄伟、李力持等有数人,可他不信这些人在自己手上经历过惨痛失败,且在见识了自己的能量后,还敢朝自己出手,况且双方之间,再无利益关联,这种无意义的争斗,没有人会为之。

    至于,他在明珠得罪的最**oss段钢,更是一早被排除在外了,因为段钢若是会使这种下三滥把戏,他也就不是段钢了。

    对共和国高官的底线和操守,薛向还是清楚的!

    正因这个问题,他思忖了许久,也不知道答案。也只能暂时把目标定在唯一可以确定的目标——洪察身上。

    却说薛向一句答罢,铁进也愕然,俄顷,点点头,皱眉道:“你老弟说的是,我弄清楚根由后,才知道这纯是一件扯淡的事儿,定是王八蛋们在泼脏水。”

    薛向递过一颗烟,道:“赶紧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我时间不多了。你别磨蹭!”

    “时间不多,什么意思?”

    “洪察方才上门来抓我了,亏得苏主任顶住了,这会儿洪察恐怕已经请下了纪委的批文。正满世界寻我呢!”

    “操!”

    铁进重重一拳头捶在案上。“他姓洪的这是找死!”

    薛向摆摆手。“行啦,说正经的,今早上来泼粪的三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闻听薛向问正题,铁进精神一振,“查清楚了,我一听到风声,没来得及给你老弟电话问平安,就忙着这事儿了,那五个家伙是天香棉纺厂的锅炉工人,带头的红脸汉子叫古大力,另外四人,有一个是他堂兄,另外三个都是他表兄弟,据古大力交代说,他们来市委大院门口堵你泼粪,确实是精心策划的,因为你强jian了古大力的老婆马秀芬!”

    眼见着薛向就蹭地要站起身来,铁进赶忙伸手按住了他肩膀,“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事儿透着邪乎啊,我当时听了,也以为这帮人是受人唆使,可分开挨个儿审下来,这帮人的口供全对上了,以我干公安多年的经验,此事恐怕不假!”

    砰的一声,薛向咖啡杯顿在了大理石桌边上,“说什么呢!”

    铁进赶忙道:“你别急啊,我说此事不假,是指这帮人没说谎,他们找你,还真就为了你强jian那个马秀芬的事儿,我看关键还在这位叫马秀芬的女人身上,要不是他这般说,古大力这帮人也不会听真,你细想想,那个马秀芬,你认不认识,若不认识,这事儿就好办了,这种随意攀诬市直机关领导的事儿,没证据,那娘们儿可是要反坐的。”

    “我他妈的去哪儿认识……不对,不对……”

    薛向方要否认,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影,“老铁,你方才说什么,古大力几个是天香棉纺厂的工人?”

    铁进道:“对啊!这帮孙子还真有做大案的潜质,他们为了今儿个堵你泼粪,可是前前后后计划了个把多月!”

    “天香棉纺厂,个把多月前。”

    薛向咀嚼着这两个词儿,心中忽然浮现起一道秀丽的影子!

    “老铁,马秀芬这个人我认识,临近年关前,我代表督查室去处理过天香棉纺厂女工罢工案,这个马秀芬就是当时负责和我谈判对话的女工代表之一!”

    薛向石破天惊。

    铁进长大了嘴巴,“还真有这么档子事儿啊!”

    “扯什么呢,什么叫还真有这么档子事儿?”

    “老弟,你别吃心,是我用词不当,不过,这下事情真得大条了,你们要是素不相识,可以算作是有人无故往你身上泼脏水,这强jian之事说出去,人家也不信;可你们偏偏还认识,还有过接触,这就难得撇清了,更关键的是,对方据说掌握了你强jian的切实证据!”

    “什么证据!”

    这下反倒是薛向给惊住了。

    铁进道:“不清楚,那古大力死活不肯说,说这是你的罪证,是他翻盘的希望,非等市委领导都来了,他才肯交!”

    薛向摩挲着胡茬不说话了,他在想对方到底能弄到什么证据,可想来想去,也没个答案。

    见薛向沉吟,铁进摆摆手道:“行了,老弟,这事儿,你还是先按下来,交给我吧,咱们还是先顾眼前,毕竟当下,这王进军老人之死,可是你罪状的大头,那古大力一伙儿可是全把罪名往你身上推了,说是你用雪球砸老王,让老王眯了眼,一家伙滑倒,磕破了脑袋,这才要了性命!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即使你老弟是为了救人,这过失杀人罪也不轻啊!”

    薛向长叹一声,“可惜了老王啊,多好的一位老人,本该安享晚年的,是我对不起他啊……”

    薛向一句还未说完,铁进便伸手来捂他嘴巴,唬了薛向一跳,“干嘛?”

    铁进瞪眼道:“还干嘛,你脑子发烧了吧,这种事儿就算是自己真做的,也不能认,就算你心里再有愧疚,也绝不能承认老王是你弄死的!”

    “我承认什么了,莫名其妙!”

    不待铁进反驳,薛向挥手道:“行了,这件事好解决,他们真以为没目击证人?当堂堂市委大院是杂八地儿?”

    薛向话音方落,铁进便拍了桌子,“着啊,事发地点就在市委大院门口,而看大门的除了老王,还有卫兵呢,隔那么近卫兵肯定看见了!”

    得了提醒,老王立时就喝破了关键!

    不错,薛向说的正是值班站岗的卫兵,当时,那边起冲突时,卫兵没动,乃是因为警备条例在,即使外面天崩地陷,也不得脱离岗哨。

    而古大力和薛向演的那出,严格算,乃是私仇,又不是冲击市委大院,卫兵自然不会插手!

    古大力这伙儿人忽略了卫兵,薛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何能瞧不见,当时,情况最激烈时,卫兵脸上愤怒的表情,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毕竟老王勉强也算是他们的同志,见老王受辱,焉能不起同仇之心。

    是以,薛向早盘算好了如何脱去失杀人之罪,其实,就算退一万步说,即便卫兵没看见,以薛家在军方的力量,想要从卫兵嘴里要什么样的证词要不到?

    “行了,老铁,我该走了,估计今天夜里,我就得在公安局过夜,外面的情况,你多留心,局子里,他们肯定会把的严实,别的帮助我不需要,但外面的情况,你得随时通知我,不然这关可不好过;另外,我现在虽不知道谁在对付我,但纵观背后那家伙前几次出手,招招狠辣南防,由此可知,今次也绝不会是找个女人随便攀诬就了事的,你得打叠起十万分精神;还有,市委的消息,你找赵刚,这家伙算是想明白了,大可一用;有紧急情况,可以找陈道林书记,其次,也可以找汪书记,当然,实在不行,你就往京里去电话吧……”

    薛向如交待后事一般,絮叨了数分钟,其中甚至还包括让他如何帮着敷衍小家伙,听得铁进毛骨悚然。

    “事情不至如此吧?”

    说话儿,铁进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薛向淡然一笑,“当然不致如此,不过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大约已经摸出点儿门道了,没准儿咱们的对手,还是蛇山那帮人,如果真是蛇山那帮人,这事情可就大条了,他们的手段,我领教过,绵绵密密,非致人死地不可!”

    两人对话,分析案情,果真有助于激发灵感,这会儿,薛向陡然又想起蛇山来,想起那一坨被他卷进书柜的卷宗来,更想起了那晚突袭青帮、高楼救人的险恶,以及李力持自以为得手后,自言自语吐出的“公子”、“胡老”这两个快要从他脑海里消失的人物。

    “蛇山?你说是青帮?青帮不早就在你老弟的打击下,灰飞烟灭了么?”听着听着,铁进是越来越糊涂了。

    薛向挥挥手,:“你就甭多想了,记住我方才嘱咐的是正经,我得走了!”说话儿,薛向指了指窗外,一辆辆的警车,和遍身绿皮的人民警察.

    “操,姓洪的这是发疯了啊!”

    “他不疯,我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说话儿,薛向一口喝干了剩余的咖啡,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铁进不信薛向会坐以待毙。

    薛向微微一笑,“去找救命的东西!”说罢,便步出门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扒掉底裤

    铁进正要说要不要他帮忙打掩护,门外又传来薛向的声音,“记得把账结一下!”

    铁进苦笑着摇摇头,心中的紧张,忽然消散了不少。

    却说薛向辞出门来,正好撞见几名绿皮警察,推开玻璃门,他赶忙转过身,朝左侧的厕所行去。

    进得厕所,瞅见西南墙顶边上的通风口,跳起身来,伸手拧断了螺丝,取下了遮灰板,顺手一搭,身子便如灵猫一般,穿洞而去。

    出洞后,薛向顺手将遮灰板原样放好,并用方才顺手拾走的牙签,别住了板身。

    待他去后,正对着便池小便的中年西装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陡然回过头来,朝薛向方才所在的位置瞧去,但见空无一人,再抬头看通风口,遮灰板完好无缺地搁在通风口处。

    西装男悚然大惊,盯着通风口看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方才明明记得有人在身侧,怎么眨眼就没了呢,思及幽冥之事,忽地,他惊叫一声,甚至来不及把小弟弟放回去,便奔出门去。

    “铁局长,薛向哪儿去了!”

    却说薛向方去,那几个寻进门来的老虎皮便发现了铁进,尔后,便有人通知了孙兵,孙兵是洪察的腹心,他虽不知道这位铁副局长在这次公安局的高层权力调整中,是怎么上位的,却是知道这位铁局长和督查室的那位薛主任走得极近。

    而这位铁局长又是个有名的土豹子,他出现在咖啡厅。尤其是出现在薛向消失地点附近的咖啡厅,自然十足十地惹人怀疑。是以,孙兵在进包厢前,已经在咖啡厅找了一圈,却没发现薛向的影子,因此只有气冲冲地朝铁进要人。

    “跟谁说话呢,小孙?”铁进笑眯眯地问。

    孙兵正色道:“铁局长,恐怕您有所不知,薛向如今已经是犯罪嫌疑人,纪委已经批准了对他进行刑事侦查。我劝您还是和他保持点儿距离。我知道您刚才在和他会面,请您立刻告诉我们他的去向,否则,我会向局党委作如实反映!”

    “噢。有这么档子事儿啊。早说嘛。你过来,靠近点儿,我悄悄告诉你!”

    铁进依旧笑眯眯道。

    孙兵不知是诈。以为铁进被他拿住了把柄,不得不服,当下,便得意地将耳朵凑了过去,谁成想,他凑过来的时候,铁进就动作开了。

    但见铁进胳膊陡然抡圆,硕大的巴掌飞速朝孙兵靠过来的脸蛋靠近、变大,但听啪的一声,巴掌和脸蛋紧闭地结合了。

    霎那间,孙兵被铁进抽得原地转了个圈,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你!”

    孙兵怒极,霎那间,就要拔枪,待看见铁进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再不是曾经可以任由他拿捏的冷板凳副局长了,人家已经成了市局赫赫威风的二把手了。

    ”我怎样?”这时,铁进才露出峥嵘,“小王八蛋,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子和薛向在一起了!“

    骂完,铁进又指着跟进门来的几位老虎皮吼道:“今儿的事儿,你们都听见了,麻痹的,都给老子作证,敢造假,看老子不扒了你们这身皮!”

    瞧见孙兵终究没拔枪拔出来,铁进就有些失望,铁进先前听薛向说了这王八蛋方才在市委办公厅拍他办公室的门!

    是以,铁进早憋着劲儿想找机会收拾姓孙的了,没想到姓孙的这么快,就不知死活撞上门了,逮住机会,铁进哪里还有好果子给姓孙的。

    却说孙兵挨了这一巴掌,却是白挨了,他回头看看身后自己带来的这帮老虎皮低着头,就知道这帮家伙怂了,肚子里没准儿正想着如何按铁进的吩咐,如实书写,呈报方才之事呢。

    若真那样,他孙某人可就悬了,对着顶头上司飞扬跋扈,已经是不小的罪过了,还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污蔑顶头上司,弄不好这身皮真就保不住了。

    孙兵正惊骇莫名,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喊,“孙大队,厕所有情况,通风口有拆卸的痕迹!”

    孙兵陡然来了精神,不过,他终究没敢再说什么“薛向果真在此”的话,这会儿,他算是明白,在没抓住薛向前,任何诸如此类的话都只能是自取屈辱。

    当下,他捂着痛极的脸蛋,二话不说,便奔出门去。

    ……………………

    中午十二点,本是吃饭的当口,可市委办公厅主会议室,却人头攒动。

    十多人,围着个长长的会议桌,正襟危坐,其中会议桌最靠近主席位的两人,一左一右,正怒目而视,恶狠狠地瞪着。

    不错,这二位正是早晨恶狠狠闹了一出的新任市局局长洪察,和市委办公厅大佬苏晓岚。

    今次会议,正是应洪局长的强烈要求下,召开的市委政法委、纪委联席会议。

    这种会议,原本不该在市委办公厅召开的,可洪局长咽不下早上那口恶气,便特意选在此处,无非是想恶心恶心苏主任。

    既然是洪察都能决定选择地点的会议,级别自然不会太高,与会人员中的正厅级领导,除了洪察这位政法委副书记、市局局长外,也就苏晓岚这位市委办公厅常务副主任,以及纪委第一副书记石勇这两位。

    此外,剩下的十来人,便是政法委和纪委内部各科室的权力人物。

    今次会议的主题,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讨论如何抓捕潜逃犯罪嫌疑人薛向的问题。

    可是,真等会议开始了,众人才发现,这会议的主题压根儿就定错了,该定为吵架会才是。

    因为自打十一点,会议开始,纪委石书记方做完主持发言,这二位就吵上了,一吵就吵到了现在,直吵得洪察没了力气,双方才休战罢兵,恶狠狠地瞪眼睛。

    按说,洪察堂堂一魁梧男子,论体力,自不会比苏晓岚差。

    奈何,人苏主任正处在更年期,吵架纯是治病,业余时间,都拿老伴儿练嘴了,奈何老伴儿苦不堪言,不愿陪,今儿洪察愿意奉陪,那就再好也没有,大伙儿开练就是。

    而导致洪察先撑不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位苏主任说话太气人,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洪察偏偏又辨不过。

    这不,他洪局长说人家苏主任私自放跑嫌疑犯;苏主任就说她没收到纪委的手令,不知道薛向是什么嫌疑犯,薛向要请假,她作为领导自然有权利批准。

    洪局长再说苏主任这是胡搅蛮缠,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还要明目张胆的枉法;

    苏主任就答洪局长是蛮缠胡搅,连最基本的是缉拿犯错误的党政干部的流程都不懂,纯系大老粗一个,还来怪她苏某人知法,守法,末了,苏主任甚至还说稍后会给市委提建议,要求市委认真考虑洪察这样的法盲能不能胜任市局局长一职,能不能给八百万明珠市民把好家门……

    如此这般,只气得洪局长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扯开脖子的纽扣,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气。

    眼见着二人闹腾地差不多了,石书记挥手道:“洪局长,苏主任,要不大伙儿先吃饭,吃完饭,咱们接着开!”

    石勇其实不想来参会的,他知道其中水深,先前关于这位薛主任闹出的几场风波都不小,他这个级别的干部,虽未侧身其间,却是洞若观火,知道这是个大泥坑,光看如此大案,纪委一号和政法委一号都不出头,便可得知这浑水不好淌,毕竟像往日这等能抢功的大案要案,可从来没跑出他们手过。

    洪察扯着脖子,灌了一大口水,一抹嘴,道:“石书记,我不同意散会,嫌犯距逃离到现在,还不到三小时,正是通常意义上的抓捕黄金时机,错过这个时机,往后再抓捕就困难了!”

    石勇心中哂道,既然是抓捕黄金时机,你他娘的还在这儿卖什么嘴,闲的!

    “呵呵,洪局长说笑话呢,你哪知眼睛见薛向畏罪潜逃了?我不是说了嘛,我给他放了假,下午两点钟上班之前,他准来,你左一个嫌犯,右一个嫌犯,莫不是担心薛向不逃吧!”

    苏晓岚这句话,可谓字字诛心,戳中了洪察的命门。

    洪察忽然有些后悔招惹这位苏主任了,他万万没想到更年期的妇女竟是如此难缠,不错,他召开这个会议,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商讨如何抓捕嫌犯薛向,而是为了把薛向这个嫌犯的罪名,给定成潜逃犯,看着都是犯,可内里的文章大了去了。

    前者只是疑犯,而后者就是犯罪分子,毕竟嫌犯不是自认为有罪,逃什么呀!

    可偏偏,洪察还念着早上那阵儿在苏晓岚面前吃的亏,非不信邪,要到市委办公厅来开这个会,就是想扇苏晓岚的脸,哪知道脸没扇到,却让人家把底裤给扒了!

    洪察恼羞成怒,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苏主任,你拿什么担保薛向两点钟前准回来,若是薛向两点钟还不回来,你怎么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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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纪委在行动

    “你想我怎么说?”

    苏晓岚忽然平静了,因为她知道洪察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激她,让她拍着桌子,一怒之下,说出诸如“如果薛向两点钟还不回来,我这官儿就不当了”的话来,可惜,跟姑奶奶玩儿这手,你还嫩点儿。

    洪察真是服死这位苏主任了,整个儿一油盐不进,不过,眼下,他非要占点便宜,哪怕不要脸了,也得让这姓苏的更年期妇女难堪,“这样吧,既然是你苏主任做的保,总得有个保人的样子,薛向如果两点钟还不回来,你苏主任自己去市委做检讨,咱们就通过抓捕潜逃犯薛向的决议!”

    洪察这话说完,他自己脸都红了。

    他如此跟地赖一般,非拖着苏晓岚下水,无非是要苏晓岚下不了台,他不信苏晓岚愿意去市委做什么检讨,那样是自绝前程,既然不敢做检讨,那就得乖乖闭嘴!

    这一手尽管下作,却是有效,苏晓岚果然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吭声,而洪局长虽然得计,脸上却也没半点得色,只因这事儿干得太没身份了!

    而洪察万万没想到的是,紧接着,让他跟没面子的事儿发生了。

    但听呼的一下,大门被推开了,一袭白衬衣的薛向,翩翩而来,宛若一把利剑,将洪察已经没剩多少的面皮剥了个干净!

    …………………………

    早春的天气,干冷干冷的。中午在小卧室的行军床里睡了半个小时,朱颜生生被冻醒了,都说明珠地处东南,是四季常温之地,可朱颜自打十年前到此地参加工作,就从来没碰上一个暖冬,反觉得似乎比自己老家东北,还冷上三分。

    扛了厚厚的军大衣,带上水獭皮的帽子,穿上大头牛皮鞋。在地上蹦了蹦。身子舒坦了不少,擦一把脸,朱颜打开了大门,便在走廊里站了。吹着呼啦啦的冷风。精神陡然一震。送目远眺,但见苍茫大地,皓皓染白。琼楼玉宇,宛若仙境。

    朱颜正看得入神,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朱秘书,赏雪呐,要说还得是你们纪委大楼景儿好,从这儿看去,半面苍山,一条江水,山环水绕,端的是深得建筑之妙,只是,不知道朱秘书觉得此地雪景,比之天藻阁的琼阁雪雁,十二玉梅如何!”

    刷的一下,朱颜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青色,强行咬着后牙槽,才定住颜色,冲来人道:“是刘市长啊,赶紧里边请,里面请,外面可冷着呢。”

    话至此处,来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那位刘国平刘副市长!

    刘国平摆摆手,笑道:“不必不必,我还忙着呢,你是不知道黄市长最近胃病又犯了,住院都一个多月了,段市长看我年轻,所以就把担子拼命往我身上压,这不,现在我一人兼着两份差事,肩上的担子可重得很呐!”

    朱颜知道刘国平这话的潜台词,无非是那位常委黄副市长要退了,他刘副市长要一步登天了!

    其实,朱颜看不上刘国平这种得志小人的德性,身为这个层级的干部,竟还如此轻浮,实在少见!

    可转念一想,朱颜又明白了,这位刘市长敢以如此轻浮面目对自己,无非是压根儿就不担心自己怎么看他啊!

    “琼阁雪雁,十二玉梅!”

    朱颜念叨这两句从刘国平嘴里吐出的词儿,心头是又惊又怒,他实在不知道那么隐秘的事儿,刘国平是怎么得知的!

    瞅见朱颜面色有异,刘国平笑道:“朱老弟毋忧,天藻阁怎会做这自拆招牌之事,是主任有事,想请朱老弟帮个小忙!”

    听刘国平道出“天藻阁”和“主任”,朱颜才明白刘国平为何方才如此轻浮,用时下流行的老话,他俩这叫一起嫖过娼,之间早没什么挂碍了。

    “主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刘市长但说无妨!”

    既然是那位所求,朱颜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甚至也没想过拒绝,因为天藻阁的那位对他真是不薄,除了那动人心魄的妖娆风姿,每年的红利都超越他工资十倍,钱财,美人,大丈夫所求,也不过如此!

    刘国平呵呵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包,“都在里面,你先瞧瞧!”说罢,便大步离开,未行几步,忽又回头,笑道:“对了,主任说了,香梅居归你了,雪雁也送了进去,老弟你好福气啊!”

    ……………………

    午休起来,程雪松照例拿起铁嘴喷壶,对着堂间的一盆常青树,洒起了水。

    像他这种上了年纪干部,通常都会在办公室里寻到自己的娱乐,没办法,坐办公室这看似轻松的工作,可真长年累月的坐下去,这孤独的时候比谁都多,任谁也会寂寞。

    是以,老干部们多会培养兴趣,以对付这种寂寞,是以,或看书,或分茶,或练字,或伺弄伺弄花草,以此,来打发寂寞时光。

    而程雪松和这些老干部不一样,别人培养办公室的小乐趣,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他给常青树浇水,除了打发时间,更多的是在心神难宁之际,用之沉凝心神。

    因为身为明珠市委纪委书记的他,见得阴暗面、碰上的险恶难题,比任何人都多,长期的耗费心神下来,早让他患上了轻度神经衰弱。

    以至于让他在遇到极大困难时,往往很难静坐案头前凝神静气,是以,才有了这株常青树移进门来。

    而此刻,这位程书记已经是第三遍给常青树浇水了,因为他又遇到了一件极为困难的案子,困难到以至于搅得他头疼,服下两片安眠药才能进入午休。

    而进入梦里后,竟然遇见的还是那件案子,醒来后,脑子更是一团浆糊,让他定不住心神。

    这会儿,持住了冰凉的壶把,面对着这满目苍翠,程雪松的心神终于稍稍宁静了下来,又开始思索这个案子的起源,发展,结局,乃至结局后,会对自己产生何种影响。

    不错,程书记思考的正是薛向涉嫌杀人、强jian的案子!

    其实,当初听到这个案子的全称时,程雪松以多年见案的经验,就断定这是个笑话,不,是个阴谋!

    薛向什么人,程雪松很清楚,这个年轻人,虽然自己和没有什么交集,但关于他传闻,以及他的几篇文章,程雪松都读过,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披在身上的都是万道霞光,如何会跟杀人、强jian扯上关系,即便是人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干这种事情,会蠢到嚷嚷得满世界皆知么?

    程雪松是不信的,即便洪察将公安局审讯,整理的相关卷宗,呈报到他案头,经他览阅后,程雪松依旧不信,因为整件事虽然符合寻常案情推理逻辑,却不符合官场逻辑!

    不过,在洪察出示了卷宗和审讯结果后,程雪松也只能下准予刑事侦查的批文,除此外,纪委也派遣了干部进驻公安局。

    因为程雪松已然猜到这百分之八十是场阴谋,弄不好就是政争,他虽没打算掺和进去,可掌握第一手资料,却是必要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想掺和进去,却偏偏给扯了进来。

    午休前,纪委进驻公安局的负责人,来电汇报说,掌握了薛向犯有强jian罪的切实证据!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位负责人竟还自鸣得意,说什么这个证据是他亲子找出来,从受害妇女同志手中获得的!

    听了这话,程雪松恨不得把这家伙掐死,当场就在电话里给这名负责人放了长假。

    你道程雪松为何不愿听这家伙表功?因为薛向真被定了罪,纪委若要记功,那岂不是等于他程某人在此事上,出了大力。

    若薛向只是普通干部,这真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可偏偏薛向不仅不是普通干部,还是那特殊干部中最特殊的几位之一。

    薛向若真是被整倒了,且是在他程书记英明领导下的市委纪委,给查清丑恶,清除出革命队伍的,那薛家能忍下这口气才怪了。

    当然,官儿当到程雪松这个份儿上,已经不识薛家可以随意拿捏的,毕竟上到这个位子,就不可能是孤家寡人。

    尽管如此,程雪松依旧不愿被日渐庞大的薛系视为眼中钉。

    毕竟就算要结政治对手,也得利益攸关才是,他弄掉薛向,除了能给自己招惹个强大的对手外,还有什么好处?

    是以,程雪松这一中午都在纠结此事,都在纠结如何善后,如何给薛向个体面的下场。

    可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主意,因为那边确实拿出了铁证,且他也估算出了敢出手收拾薛向的,也绝对不是了了之辈,他程某人就算想颠倒黑白,助薛向一臂之力,恐怕也是不能。

    青得发绿的常青树,被水珠从上淋下,如一株绿翡翠挂上了白玉珠。

    程雪松持了小喷壶,一枝一叶地浇着水,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急,显然久思无果,心绪又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朱颜轻轻敲下门,步了进来,“书记,您起床啦,是要红茶,还是绿茶?”、

    朱颜正是程雪松的大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要开常委会了

    “红……绿茶吧?”

    程雪松原本说红茶,可陡然想起那位给他带来这无尽麻烦的公安局长的名字,立时就改口了。

    朱颜泡好荼的时候,程雪松也结束了浇水,心下本就难宁,多一个人,自然就多一份难宁。

    程雪松方端起茶杯押了一口,便瞅见了朱颜手里厚厚的一份文件袋,“市委又有新的学习要求了?”

    朱颜躬身低头,作欲言又止状。

    程雪松眉头微蹙,“怎么,袋子里装的是什么?还是有什么不好说的?”

    朱颜道:“书记,我知道您在为督查室薛主任涉案的事儿烦恼,我就特意去了咱们纪委信访室,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位薛主任近期不法的投诉,结果,一搜检,就搜到了这厚厚一扎!”

    程雪松脸色大变,“信上都说什么的!”

    朱颜方待相答,程雪松桌上的电话响了。

    “老程啊,在忙什么呢?”

    电话里的声音威严沉郁,来人不自报家门,程雪松也知道是谁,正是当今明珠市市长段钢。

    一听是他,程雪松心下猛地一掉,他知道这位电话一来,自己就真的缠进去了,“是市长啊,有什么指示?”

    “好你个程咬金,都学会拿我打哈哈了,过来吧,我这儿弄了几两极品普洱,听说你好这口,咱哥俩儿以荼代酒,好好喝点儿!”

    “好的,我马上过来!”

    程雪松连稍稍迟疑也无。张口便应了下来,没办法,眼下,留给他的选择真的不多了,段钢正是这选择之一。

    ………………

    送走程雪松,段钢疲惫地伸个懒腰,揉了揉发干的眼睛,对着镜子照了照,但见眼珠子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没办法,今天的段市长的作息简直乱极了。昨晚本就没怎么睡。早上七点多被电话惊醒,中午固定的午休也被废了,更夸张的是,从早上到现在。他就喝了几杯茶水。是滴米未尽。

    细说来。也不是段钢不想吃,不想睡,可他精神太亢奋了。简直都坐立难安了!

    正照着镜子,思索着如何处理仪容,待会儿好面对老同志们,段钢忽然发现了站在桌边的黄伟,“你怎么还在这儿,说了不吃了嘛!”

    “市长,您多少得吃点儿吧,这是我特意吩咐食堂老侯给您做的您最爱吃的打卤面,还热着呢,您可是一天没吃东西啦,要是您的身体有个什么不适,您让咱明珠八百万群众……”

    黄伟捧着个绿色的保温桶,站在一边,说话儿,已见了哭音。

    “行了,行了,我吃还不行么!”段钢笑着摇摇头,“你这个小黄啊,越来越会小提大做了,两顿不吃能咋的,想当年开垦北大荒时,我带的那个小队……”

    黄伟一边作津津有味状倾听,听段钢这说了不下十遍的其生平最光辉历史,一边笑眯眯地打开保温桶,捧到了段钢身前,接着又从怀里抽出一双用绸子包裹地象牙筷子。

    保温桶方打开,段钢便口舌生津,没办法,饿了七八个小时了,这鲜嫩小黄牛酱丝儿做得卤子,黄瓜苗和西红柿心做得配料,再用油泼辣子混在一起,香气扑鼻。

    段钢抄起筷子,便在保温桶里搅了起来,抄起一筷子,送进口来,便大口大口的吞咽,那吃相比母猪进食好不了多少。

    直到大半桶下肚,他这动作才斯文起来,边嚼着面,边道:“老侯的手艺越见劲道啊,小黄,回头给老侯调一级工资,伺候咱们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有了老侯这碗面打底,待会儿的常委会上,没准儿还真能涨几分精神。”

    段钢边吃边说的当口,黄伟正端着水杯在一边说着心疼的话儿,这会儿陡然听见段钢说什么“待会儿常委会上”,心中悚然大惊,脱口道:“市长,薛向这回不好过关了吧?”

    其实,早上在市委大院门口演了那么一出传来,就数黄伟最激动,一上午,就上窜下跳,满世界给段钢打听消息。

    说实话,今儿薛向遭的这番变故,还真跟这位黄大秘无多大关联,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薛向被泼粪,黄大秘心头的爽快。

    这会儿,听说薛向的事儿要上常委会了,黄伟更是激动,因为常委会就是见生死的地方,薛向纵是皇太子,只要他的罪孽在一级市委常委会上定了下来,那就永远别想翻身。

    “做好本职工作,不该你操心的事儿,少打听!”段钢横了黄伟一眼。

    奈何,后者精神高度集中,就想从段钢口中听出些话缝儿,哪知道迎面而来的却是训斥,唬得他手上一抖,杯中的茶水溢出一丝儿,正巧滴在了段钢办公桌上的一方文件上,水渍浸入纸张,晕圈迅速扩大。

    砰的一声,段钢丢了保温桶,火速抢起文件,抓在手里,不停地用手擦拭,吹气,这宝贝模样,就跟弄湿的是他升任市委书记的委任状一般。

    尽管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弄湿的是什么,可见了段钢如此紧张,黄伟彻底慌了神,够着身子,帮段钢吹气,奈何隔得太远,他没薛向聚气成线的本事,这力度不好掌握,直吹得段钢睫毛一晃一晃,险些睁不开眼。

    “出去!把你带来的东西,都给我拿出去!”段钢终于火了。

    黄伟知道段钢的脾气,这会儿自己犯了天颜,肯定是做什么错什么,说什么错什么,当下,火速收了保温桶和水杯,鼠窜而去。

    黄伟去后,段钢又对着纸张吹了吹,这才放在桌上,伸手错开一页,目光盯在第二页眉头的《论浦江东岸开发建设可行性分析报告》几个字,怔怔出神。

    不错,这份文件正是昨天晚上,段钢才收到手上的,他这会儿满眼的血丝,除了中午没睡,一天没进食,更重要的是,他昨晚上也没睡。

    他持续至今的亢奋,全在这篇浦江开发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上边,而这边报告上的文字,别的他都不关心,他所瞩目的,全在那一连串零的投资额的数字上,更重要的是,那数字后边的单位是美金。

    有了这篇可行性分析报告,以及那边递来的徐氏和花旗银行草拟的投资合同,段钢相信真等浦江开发顺利上马,他就不是段书记了,至于是段什么,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所以,他亢奋,以他多年养气的功力,也抵消不了这种亢奋。

    以至于今晨,在那位薛主任身上,发生那么大的乱子,他段某人也不觉有什么,因为他知道是那边出手的,毕竟昨晚那位递过合同时,那边可是着重点出了此可行性报告要成行的唯一难点,就在这位薛主任身上。

    当时,在段钢心里,这位薛主任已经成了必须清除的对象,即便清除不了,那也得驱逐,绝不能让此人毁了明珠八百万人口的光明未来。

    利有多大,恨就有多大,同样,这胆儿就有多大。

    什么薛氏不薛氏的,段钢已经顾不上了。

    更何况,他段某人又不用去做什么下作事儿,只须顺水推舟罢了,只须将这个舟推好,届时,即便是不能将其推进万丈深渊,至少也得推出浦江,赶入大海。

    ……………………

    “快点儿,快点儿,四组,把桌子再擦一遍,六组,灯,灯,瞎啦,没看见都有白毛灰了,我说你擦什么,直接换一盏,不就完了么,还有地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不用清理了,直接换新的,还有皮椅,都给我擦亮了,二组的,二组的,诚心给我添嗝应是不,这两盆秋海棠都枯死了,放这儿给谁看,让包秘书长给我脸子看?赶紧的,换了换了,换万年青……”

    眼下已经下午两点四十了,距离原定的三点钟的常委会议,不过二十分钟了,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的孙处长简直要急疯了。

    因为今儿个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往日召开常委会议通常都是提前数天就定下来了,即便是紧急会议,也会空出几个小时。

    可今天却是破了大天荒,他孙处长得到要召开常委会的通知时,距离开会不过四十分钟。

    光他火速召集后勤人马,就用了十分钟,这会儿给会议室进行大扫除,又去了十分钟,虽说距离开会还有二十分钟,可除了汪书记、段市长,哪位不是提前到来,所以,留给孙处长的时间,几乎可以用秒表卡了,也就难怪他扯着嗓子喊了。

    谢天谢地,终于在后勤人员将崭新的羊毛地毯扑好的时候,第一位到来的常委包秘书长才步进门来。

    谢处长原以为自己今番的突击战,应对妥当,怎么也该得个彩头,至少能得包秘书长表扬两句,哪知道抬眼就见了包秘书长一张黑脸,他还来不及小意问候,便见包秘书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办法,他只好怏怏而退。

    谢处长去后,包桐将笔和本在桌上放了,顺手抽开了右侧第六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便打开荷包里的白牡丹,点燃,抽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各有机心

    细说来,包秘书长原本是不好烟的,可现在,他就想抽抽烟,不为吞云吐雾,涤却凡俗,只为能稍稍排遣排遣愁绪。

    是的,包秘书长有些愁,还就为了今儿早上那事儿愁,更为了这个迫不及待的常委会议愁。

    他愁什么,愁的还不是不知道待会儿的会上如何表态。

    说实话,今儿个事儿,包桐和程雪松一样,直接用脚投票,即认定是阴谋,可耻的阴谋。

    可纵是阴谋,你抓不到把柄,它就是案子,是市委办公厅主要领导干部犯下的可耻案子。

    其实,包桐纠结的不是案子本身,更不是为薛向如何叫屈,他和薛向的交情没到那份儿上,顶多算个勉强相得的上下属。

    他为难的是,常委会上,他该摆出个什么立场。

    按理说,他是汪明慎的人,一如既往地跟着汪明慎表态就是,可偏偏他刚刚得到消息,汪书记今天早上受了风寒,胃病犯了,在医院住院,委托段钢主持常委会议。

    如此一来,他包秘书长焉能不坐蜡!

    其实,他如今在明珠的情势已渐尴尬,恩主汪明慎到站在即,汪氏若退,必是段氏接班,而段钢接任市委书记,焉能用他这汪明慎的老人继续把持市委大管家一职。

    是以,他包某人的前程实在难料!

    因此,这场已经几乎注定会讨论哪些议题的会议,包桐是不敢。也不愿和段钢唱反调的。

    而既然不能唱反调,也就只有媾和、污薛一途,可偏偏他这位下属又不是软柿子,真对他下了黑手,保不齐后患无穷。

    所以,包桐发愁,这不,短短数分钟,便让他干掉两根烟去。

    包桐正拿起第三根烟的时候,又有两人行了进来。是明珠警备区司令员黄洪。市委宣传部长曹国荃。

    包桐还来不及和二人招呼,陆陆续续又有人到了,又过了数分钟,堪堪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除了住院的市委书记汪明慎、常委副市长黄绪论。以及市长段钢外。其余十位常委都到了。

    他们依次是:分管党群、组工的副书记陈道林,分管纪检、政法的副书记刘长胜,分管工业的副书记席梦灵。常务副市长杨齐,组织部长王中军,纪委书记程雪松,政法委书记郑行高,宣传部长曹国荃,明珠警备区司令员黄洪,市委秘书长包桐。

    按说,会场已经坐了整整十人,又不是正式开会时间,气氛多少应该活泛些,往日的市委常委会也正是如此。

    可今日的常委会,从一开始就显得诡异,至少在包桐看来如此。

    不仅召开时间如此仓促,且市委汪书记罕见缺席,除此外,这满室除了有数几张脸上略略显着兴奋之色,其余众人要么静坐抽烟,要么喝茶,气氛肃杀得几乎能让人听见心跳声。

    咚咚咚……

    包桐的第三只烟抽完,终于听见了段钢牛皮鞋踩着大理石地板的踢踏声,未几,便见段钢跨进门来。

    不待众人起身,段钢先虚压了压手,“坐,坐,都是老同志了,就不兴这虚礼了!”说话儿,便像上首行去。

    今天的段钢的形象,让包桐瞧得有些愣神儿,只觉与往日大不一样,满面红光,头上还打了发蜡朝后梳拢,盛出盈盈脸盘,按说这该是大喜之兆,可偏偏他两眼眶乌黑,眼球中布满了血丝,乃是肝火旺盛、心虚气亏的症状。

    包桐正心中惊疑,便见段钢在陈道林对面坐了,他并未抢占主席位,而是坐了自家原来的位子。

    这是段钢头一次主持市委常委会议,他并未显出丝毫局促,开门见山道:“同志们,今天汪书记身体不适,委托我代我主持会议,开会之前,我先啰嗦几句,这几天天凉,昼夜温差极大,同志们还是要注意保暖防寒啊,这不,汪书记和黄市长就是因为天气严寒,老毛病犯了嘛,我提议会议结束后,咱们一道去医院探望汪书记和黄市长……”

    谁也没想到段钢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出,不过他这番话挺暖人心,大伙儿应和了一声,会议室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段钢撤完闲篇,又道:“那咱们闲在就开会吧,今天的会议,是我提议,汪书记首肯后召开的,其实主要议题是什么,我不说大伙儿也都清楚,不错,就是今天市委大院门口发生的那出丑闻,对,就是丑闻,竟然有人敢到我堂堂明珠市委大院门前泼粪,这不是丑闻是什么,这是十足的丑闻,这不只是某个人的丑闻,更是我明珠市委的丑闻,同志们呐,咱们明珠市委可以说是和咱们的党同龄而生,六十年的历史上,还从未有像今天这般屈辱过,作为明珠市市长,我得反省,得检讨……”

    段钢调子方起,陈道林心中就咯噔一声,他哪里听不出段钢这是在隔山打牛!

    说实话,陈道林听说了今早的事儿,心头的感受和包桐差不多,也是纠结,不过这纠结与纠结不同,他倒没如包桐那般纠结是倒薛,还是扶薛,他纠结的是,挺薛的力度得多大合适。

    不错,陈道林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挺薛到底,毕竟都是政治人物,他和又薛向非亲非故,他先前亲近薛向,只不过是在看中薛向背后政治势力的同时,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断无誓死回护薛向的根由。

    此刻,他听段钢起高调,无限拔高此次市委大院门口泼粪的政治影响,看模样竟是要往死里整薛向!

    陈道林扫了段钢一眼,心头疑虑万千重,他和段钢共事数载,太了解这个人了。

    在他看来,段钢绝对是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关键当口,他段某人眼见着就要高升了,该是比谁都知道稳定的重要性。

    可他段某人现在,竟是要往死里打击薛衙内,这分明既不符合常理,又不符合逻辑!

    事出反常,必然见妖,陈道林一时间猜不透段钢为何下如此狠手,但领袖教导的话,他可是记得极牢,那就是:凡是敌人赞成的,我们就要坚决反对!

    当然,段钢和他是亲切同志,算不得敌人,不过在明珠政局内,却是实实在在的政治对手,将来段某人扶正,他陈某热极有可能也更进一步,届时,和段钢必然还是两强相争!

    他陈某人可从来就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他可不愿意届时沉浮段钢羽翼下,忍气吞声。

    与此同时,薛向受此大难,他陈某人若是在能力和原则范围内,力挺一把,这落下的人情可就大了去了,戏文里怎么说来着:功高莫过保驾!

    眼下,他陈某人若是扶一把,那就是在替他薛家太子保驾!

    如此一反一正,陈道林心中的算盘,已经扒拉得极为清楚了。

    就在陈道林盘算的当口,段钢已经强调完此次泼粪事件造成的恶劣政治影响的严重性,接着开始了自我检讨,“………同志们,在这里我要向大家做个检讨,虽然今次主要是薛向同志肆意妄为,品行不端,给咱们市委抹了黑,但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毕竟薛向同志是我力主从中央要下来的干部,也是我疏于管教,才晾成了今天的恶果,在这里我向大家检讨!”

    说话儿,段钢竟站起身来,微微低了低头,接道,“稍后,我会向汪书记呈交书面检讨!”

    “好狠的心!”

    段钢这番作势方罢,陈道林便暗暗叫出了这四个字。

    他这哪是在检讨,这简直是在往薛向棺材上定钉子!

    段钢真不愧是搞政治的,这手简直妙绝,不仅坐实了薛向犯了大错,更撇开了别人指他私心的可能,毕竟按常理度之,薛向是他段某人从中央要下来的干部,按官场那套,薛向就是他段钢这条线上的,如今他段某人宁可做检讨,也不维护薛向,这是多么的大公无私啊!

    眼见着段钢还要继续表演,陈道林终于忍不住出口了,“段市长,现在情况并未完全明了,对于今天早上市委大院门口的那一幕,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所以此时就归罪于薛向同志,还为时过早,您也大可不必这会儿就开始自责!”

    段钢摆摆手,“谢谢陈书记宽慰,只是眼下的案情不是不明了,而是已经弄清得差不多了,这样吧,鉴于还有同志和道林书记一样,并不清楚案情进展,郑书记,你就就本案案情,跟常委会做个详细的汇报吧!”

    郑行高点点头,“同志们,下面我就就今天早上的泼粪案和王中军致死案,向大家做个简要的报告……”

    郑新高陈述得很详细,语速也很慢,本来此事就诡异,新奇,众人注意力高度集中,也听得分明。

    其中,郑行高讲述的细节,大部分与铁进在咖啡馆通报给的薛向无异,主要内容,还是薛向强jian马秀芬,古大力为妻报仇,来市委大院门口围堵薛向泼粪,而薛向以雪团还击过程中,遭致老王眯眼,滑倒,磕脑,身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证据确凿

    “荒谬,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郑书记,你们公安机关问案,是不是太简单,太草率了,如此草草就给薛向同志这样一位党内英俊定了性,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据我所知,市委门卫王进军同志之死,与你所述,大相径庭!”

    郑新高一番介绍才方及半,陈道林便喝出声来。

    而众人没想到的是,陈道林喝出声霎那,一位几乎从不在市委常委会上发言的人也吵出声来,此人正是明珠警备区司令员黄洪。

    黄洪的发言,不仅比陈道林更激烈,气势也更见雄张,甚至还点出了那个众所周知某大佬评薛向的“党内英俊”的评语,来威慑众人。

    却说,陈道林和黄洪同时发言,但众人的注意力,最重全落在了黄洪身上。

    众常委实在不明白这位怎么突然炸了,俄顷,众人皆想到了那位薛衙内的伯父是干哪行的,便全明了了。

    闻听黄洪发言,陈道林也微微愣了愣神儿,后边的话未及出口,便听黄洪接道:“据我所知,王进军老英雄之死,分明是古大力所为,当时,古大力等人冲薛向同志泼粪,被薛向同志避开,结果,王进军老英雄被淋了一头,其后,古大力等人又丧心病狂地冲薛向同志的吉普车泼粪,正义感强烈的王进军老英雄瞧不过眼,抽出皮带,和古大力等人搏斗,稍后,被古大力等人以多欺少围殴。薛向同志在远处瞧见,赶忙抓了雪球砸古大力等人,熟料,慌乱间,古大力伸手推了王进军老英雄一下,王老英雄本就一腿有疾,无法避开,最重,就才有了这不幸悲剧的发生。”

    “以上,我所详述的。我敢保证并非我杜撰。乃是今早值守市委大门的警备区禁卫团二营三连的一排三班的杨波和廖剑青两位战士亲眼所见,且二人已经将今早所见,写成了书面材料,呈交给了市公安局。这样。我就不明白了。郑书记为何还口口声声说,是薛向失手杀了王老英雄!难道你还没收到公安局的呈报么,既然如此。怎么又说基本弄清了案情。”

    谁也没想到黄洪会爆出这么个料,便连陈道林也松了一大口气,既然杀人的事儿都是栽赃的,这强jian之事,只怕连脚趾头都扯得明白!

    就在陈道林准备开口之际,郑行高先发言了,“陈书记,黄司令,你们二位这性子也太急了吧,我案情还没介绍完,你们二位便打断了,就是让我分辨,也得听我把案子说我不是?毕竟你们不愿听真听全,就要强为犯罪嫌疑人出头,但别的同志还得了解全部情况,才好做出判断呀!”

    被郑行高不阴不阳地刺了句,陈道林挥挥手,“行高同志,你接着说,我倒要看看薛向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

    郑行高却是不急,慢条斯理地燃一支烟,方道:“黄司令员介绍的这个情况确实属实,两位战士的供词我也收到了,只是方才,我还来不及分说,便让你们打断了,下面我接着说,经过市局将两位值班战士,和古大力等人的口供对比,基本可以判定,在王进军老同志死亡的事件上,薛向同志是被污蔑的,这点,我们公安机关敢作保!”

    话至此处,陡然峰回路转,“但在强jian罪行方面,目前的证词,证据,已经组成了相当完整的证据链,从这个证据链看,薛向同志确实有重大作案嫌疑!”

    “荒谬!”啪的一声响,陈道林宽厚的巴掌印在了桌子上面,“郑书记,段市长,诸位同志们,非是我袒护薛向,才为他辩解,可薛向同志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京大才子、党内高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咱们就抛开党性原则,就以普通人论薛向,他也做不出这种事,这点,我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同志,和我的看法一致。”

    陈道林这话有些牵强,没办法,因为很多话他不好明说,比如什么薛向这等优秀男人怎会看上工人老婆之类的,毕竟他得顾忌身份。

    但陈道林这层意思,却是透出来了,与会常委们绝大多数也都认为此事纯属扯淡。

    薛向何等人材,家世,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致干出这种浑事,说句诛心之言,这等衙内要女人,是难事儿么?

    理是这么理,可谁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案情讲究的是证据,这种连台面都上不得的幽暗心理,自然构不成逻辑关系。

    总不能硬说,一个身家百万的人,不会去偷一双十块钱的袜子吧,毕竟天下有怪癖人多了去了。

    果然,郑行高道:“陈书记,您要是这么强辩,那就没道理了,世上的事儿,可不能只看表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和事儿都多了,更何况薛向同志年少慕艾,更兼新婚燕尔,夫妻分居,时间长了,生出些遐思绮念,那也是人之常情,若他再不畏惧法律,松了心中的缰绳,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当然,我这也只是如陈书记那般以常情常理为推断,并不能构成证据,下面我要说的,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说话儿,郑行高忽然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对着众人晃了一圈后,顺手拍在了办公桌中央,“这位就是古大力的爱人,也就是薛向侵害的那位妇女马秀芬同志的照片,同志们看看,看完了,想必就会有所得!”

    郑行高话音方落,众人皆朝那照片瞧去,但见相片的女人,杏眼桃腮,墨发堆鸦,绿色呢子大衣,米色衬裤,衬得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手持折扇,嘴角浅笑,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这真是马秀芬?”

    黄洪简直有些难以置信,这等美人,怎么会嫁给锅炉工,放到哪个文工团,也是台柱子的胚子。

    黄洪的惊疑,众人皆听在耳里,其实此刻如黄洪作一般念想之人,在所多有。

    郑行高道:“照片上这位女同志就是马秀芬,现在诸位知道我为何说薛向有些遐思绮念也正常了吧?”

    陈道林笑道:“郑书记此话没谱了吧,难不成见着漂亮女同志,男同志就都得生出歹心来,你这个人性本恶论,我看很不合时宜!”

    郑行高被噎了一呛,的确,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好跟陈道林短兵相接,毕竟龌龊之心,人皆有之,人藏心里,谁去贸然指出,谁是傻子。

    当下,他尴尬一笑,道:“陈书记别误会,我给出这张照片,就是想证明,按逻辑推理,薛向有作案的动机,但动机归动机,还不足于形成证据,我要说的证据之一就是,经该名女同志自述,她和薛向,是在薛向前往天香面方差督办女工罢工案时,认识的,该女同志还是负责和当时进入棉纺厂办案组对话谈判的女工代表之一,她和薛向有过单独的接触,据该女同志报称,她是在十二月二十二号晚,在和薛向单独谈话时,被薛向侮辱的,如此,便形成了完整的刑侦上的动机——行动链条。”

    郑行高话音方落,陈道林就接上了,“什么动机——行动链条,总不能说女同志漂亮,就是男同志的作案动机,若此道大行,那以后谁还敢找女同志谈话,关键是证据,总不能马秀芬同志说什么,就是什么,若真如此,以后岂不是人人自危,成了政敌攻讦的主流手段!”

    陈道林话音方落,满场点头者居多,确实,若真这样就弄掉一名干部,那岂非儿戏,官员到底不比百姓,且眼下此案,又是典型的民告官,如此简单的指认,就让官员败落,这让作为官员这个群体代表的众常委情何以堪。

    郑新高摆摆手,道:“陈书记莫急,我上述言道的只是证据之一,只不过完成了动机——行动推理,只是证明了薛向有作案心理,作案机会,当然不可能以此定罪,我要出示的关键证据,在此!”

    说话儿,他从上衣口袋掏出张白色纸笺来,“同志们,这张表是咱们市局法医科,和市第一人民医院,联合出具的鉴定报告,鉴定的是什么呢,正是薛向的头发。因为马秀芬出示的证据,正是薛向的几根发丝,据她称这是薛向在对她施暴过程中,她激烈反抗中,无意扯下来的。”

    “今天中午,我们公安干警加班加点,终于完成了马秀芬呈交毛发,与薛向头上毛发的比对工作,从色泽,色素沉淀,粗细程度,纹理等重多指标的比对结果来看,马秀芬呈交的毛发,和薛向头上毛发的切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从法医学的角度讲,几乎可以证明马秀芬呈交的毛发,就是从薛向头上薅下来的,当然,为了严谨办案,我们已经派精锐干警,将两拨毛发,送往京城基因技术研究所,现在有一种dna鉴定技术,可以完全鉴定两拨毛发的是否出自同源。”(未完待续。。)

《三天不下楼,求您一张月票》

    (已四章连发)

    双倍月票终于来了,很兴奋!

    为啥兴奋,因为月票之战终于打响了,拼命的时候到了。

    我不想说什么困难,尽管这个月真得很困难!

    我只想说荣誉和决心!

    先说荣誉,我认为这个月是官道的荣誉之月。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月是都市月,起点设了三项奖励,分别是,月票奖(前十五名获得,拿不到全勤顺延);好评奖,也就是那个赞榜(前五获得);最后就是全勤奖了。

    而对官道来说,将面对这么一个机会,那就是将这三项奖励全拿到,完成大满贯!

    我细细数了数,这个月,同时满足这三项的,除了我们没人有这个机会了!

    惊喜一个!

    全勤,这个就不说了,虽然这个月琐事不断,但江南始终保持住了两更的基础上,加更过数次。

    赞榜,目前问题不大,但还是希望大家能违心表扬江南,赞一赞,稳住名次;

    月票,最重要的就是月票了,细说来,咱们现在是十七名,前面有两本没有全勤,按照都市之月规则,月票奖励已基本坠入我们囊中。但江南不希望窝窝囊囊拣人家的剩饭,要拿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拿,冲到前面去。

    同志们,领导们,亲人们,官道写了一年多,从来没获得过什么荣誉,这是唯一的一次,求求大家,帮助江南实现这个愿望!

    我能做的就是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拼命些,说真的攒出这四章稿子,我这手残党已经熬了三个通宵了,眼睛疼了,头昏了,都是在水盆里浸一浸,接着拼!

    今天只是第一天,未来还有三天,江南会拼下去,三天不下楼了,你们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辩无可辩

    “说到这儿,相信同志们都明白了,从目前来看,薛向强jian马秀芬同志,几乎是确定无疑的!”

    郑行高说完了,满场无声,谁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结果,不少人心中甚至都浮起了难道是自己错了的念头!

    不错,几乎在座大多数常委,在听说薛向因为强jian谁谁,被泼粪,下意识地,便判定此为无稽之谈,纯属栽赃。

    当然,这个下意识,却是众常委凭借多年宦海沉浮的人生经验和政治经验做出的,向来精准异常。

    就像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判断一加一等于二一般,无需思索,只须条件反射。

    可偏偏郑行高此时,爆出了如此强有力的证据,颠覆了大家的条件反射的结果,自然让众人怀疑自己的直觉。

    便是打算死挺薛向的陈道林,也生出了疑惑。

    哪知道就在众人震惊之际,纪委书记程雪松又放出了重磅炸弹,但见他抽出压在他面前笔记本下的一个油皮纸文件袋,道:“郑书记说完,我这儿也说几句,因为知道今天的议题,我特意在纪委信访室,问了问有没有关于薛向同志的举报,结果,细细一检索,发现了七八封举报信,当时,我就打开瞧了瞧,竟然全是举报薛向同志猥亵,流氓的,思及今天的议题,我特意就把这信件收拢,带了过来,哎,没想到啊!”

    程雪松这一击,虽没有郑行高那一招来得猛烈。却是致命的,这叫好像殴斗,郑行高那一刀捅穿了薛老三的胸膛,看似鲜血哗哗,伤口恐怖,一时间,却不致命,而程雪松又握着刀柄轻轻搅动了一下,这就要了薛向的小命了。

    因为即便是郑行高弄出了切实证据,大伙儿虽然惊疑。心中疑虑却是未消。而程雪松出示的东西,几乎完全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毕竟这世上的事儿,往往就逃不过一个从众心理,一个人说你坏。你未必坏。可一群人说你坏。那你就很多证明自己是好东西。

    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郑行高这边方举证了薛向强jian马秀芬,那厢郑行高又丢出了这么些举报信件。极有力地证明了薛向确实品格有问题,几乎从侧面为强jian罪名成立,钉上了棺材板。

    满场沉默良久,陈道林几乎整整抽完一支烟,按灭烟头,他终于再度出言打破了沉默,“程书记,方便不方便,透露这些信件的来源!”

    程雪松微微愕然,便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些信件都是从如下地方寄来的,有天香棉纺厂马秀芬的同事,还有武德区某党政干部家属,有红牡丹纺织厂,还有交大妇联单位的干事,等等,总共七八件吧,至于姓名,我就不透露了,陈书记若还有怀疑,可以向汪书记申请,我这边无条件放开。”

    陈道林问举报信来源,无非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在举报薛向,想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毕竟与他和薛向的短暂相交,知道此人绝非淫邪之辈,这点相人之术的自信,陈道林自问还是有的。

    他期待程雪松的举报信件,全是来源市委办公厅,若真来自薛向的工作单位,想验证就容易了,毕竟都是眼皮底下的人,要知根底就容易,可哪知道程雪松报出的竟是些莫名奇妙的地方,而督查室的面向对象又如此广大,若人硬说薛向借助工作之便,行苟且之事,他就不好辩驳了。

    陈道林窥不破其中究竟,这很自然,毕竟设此局之人,机心之密,用心之深,当世罕见。

    当然,若是薛老三在此,当得惶然大悟。

    原来,程雪松报出的这些地方,全是薛向年前受黄伟指派,所处理的督查室公务。

    当时,黄伟来下达任务时,薛向便生了疑心,毕竟有蛇山之行的前科在,薛向怎会对黄伟完全放心。

    可真当这一件接一件涌来的案件被处理完后,薛向偏生又没发现什么奇异之处,当时,他便以为黄伟不过是想变着法儿的折腾自己。

    而此刻,他若侧身此间,当能明白,人家哪里是来折腾的,而是埋下的千里伏线,就等今朝引爆。

    却说,这郑行高、程雪松,一前一后,两度出手,便将这案子定的死了,便是陈道林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鼓动唇舌,反驳辩论。

    满场再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其实这种状态本身就很正常,至少对今天的议题如此。

    因为今天的这种案子,摆明了是个漩涡,除了有利益牵扯的几人外,既然事不关已,自然无人愿意搅合进去。

    段钢扫了众人一眼,道:“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也不是让大家屈尊做刑警,去推敲案情,只是我觉得事关重大,有必要向大家做个通报,毕竟薛向同志,不是一般干部,当然,我这里说他不是一般干部,不是因为他的伯父安远同志,而是因为薛向同志自参加工作以来,在各个岗位上都干的极其出色,屡创佳绩,尤其是在党的思想领域里,广有声名,这样的一位青年俊杰,后起之秀,在党内外,都享有很高的关注度,所以,对于他的问题,我认为应该拔高到一个相当的层次上来考虑!”

    段钢这番话,却是肺腑之言,他的确很在意这位薛主任的身份,不光他如此,在座诸位,对今日案情,大多闭口不言,也正因如此!

    一个衙内,折也就折了,可一个有建树有声名的衙内,却不是那么好碰的,即便此刻在常委会上几乎定死了其罪行,但要盖棺定论,还得要勇气,要决死一纵的勇气!

    就在这时,段钢想起汪明慎来,心中暗道,这老汪还真是处处棋高一着,只怕人家已经料到了会上的结果,所以才早早地进了医院,这个缸人家还是不愿替他段某人顶啊!

    “段市长的意思,薛向所涉的这桩强jian案,就此要盖棺定论了?”陈道林想听听段钢卖了这么久的关子,敢不敢狠下心来,把薛向整死。

    若真如此,他陈某人即便救不得薛向,也值了!

    因为这位段市长,以后只怕再也别想消停!

    他陈某人可是研究过薛系的构架,这薛系崛起时间极端,内部构架压根儿不似其他豪门那般稳固,薛家核心也就薛安远和薛向两位,段钢这一铲子下去,简直就挖了老薛家的根,老薛家不找他拼命才怪!

    段钢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个会议,就是通报情况,不存在什么盖棺不盖棺的说法,毕竟案子该怎么走,终归还得实事求是,要重证据,走司法程序,当然,我提议召开这个会议,除了通报情况,也是有些私心的,毕竟薛向是我要下来的干部,他在曾经的各个岗位上,都做得极其优秀,就转到咱们明珠来,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想薛向同志的本质还是不坏的,再者,年轻同志难免有些把持不住的时候,更何况,人一辈子哪有不犯点儿错误的,我想,对薛向同志,咱们就不要一棒子打死嘛,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提议,雪松同志,行高同志,具体怎么处理,怎么操作,你们二位还要多多费心!”

    “老奸巨猾,真当打一巴掌揉三揉,是这么好玩儿的!”

    透过薄薄的镜片,陈道林的目光凝在段钢那满是血丝的眼珠上,心中冷笑。

    在他看来,段钢终究是怂了,不敢一巴掌将薛向拍死,不过,这倒也符合其性格,谨慎有余,魄力不足。

    毕竟段某人功名之心甚重,既不愿,也不敢往死里得罪老薛家,想放薛向一条活路,结一份人情。

    只不过,在陈道林看来,段钢这是在做梦,他真当这一盆污水泼上薛向身,靠这关键时刻抬抬手,就能抵消的么,且看后来吧!

    …………………………

    初春的天气,依旧严寒,呵气成雾,冰雪未消,小竹轩外,便是镜湖。

    细说来,这镜湖说是湖,其实很勉强,不过二亩见方,其中水源,正是从天藻阁内湖分流而来。

    而在天藻阁的初期工程上,本来是没有镜湖的存在的,这还是胡东海搬到小竹轩后,徐龙象特地为他凿辟的,因为他知道胡东海乐山爱水,性好风雅。

    午后的温度,算是一天中最高的了,镜湖顾名思义,取平滑光亮如镜之意,而一天中也只有这时,镜湖却做不成平镜。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越冬的钓鱼鸟,露丝,都会光顾这片小湖,时不时穿云而入,一头扎进水里,钓走一条不甘的小鱼。

    每到此刻,胡东海就会放下书本,静坐窗前,凝视着这片小湖,因为从腊月起,他便经不得严寒,不得出屋了,虽然每日里徐龙象都会抽空来陪他,且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想要热闹,即便是要个戏班子来小竹轩唱戏,徐龙象也会全力张罗,可他明白这种热闹是别人的,只有到这个时候,面对镜湖,望着那刚刚钓走一条白翘的银鹭,他的心才是热闹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当湖十局

    窗外,红蕉绿柏,苍竹雪梅,徐龙象供奉胡东海,真个是如师如父,即使眼下,经冬方春,百草尽凋,百花未放,这小竹轩窗外的景致,也让他布置得极是热闹。

    这厢,胡东海正对着窗外,看得入神,忽然竹门响了。

    “请进!”

    胡东海话音方落,披一件貂裘大衣的徐公子便步了进来,他手里提溜着个墨色的保温桶,远远笑道,“胡老,这是我让厨房新煲的天麻虫草乌鸡汤,益中补气,正好适合你!”

    “公子,破费了,破费了,我这身子,我知道,怎么补都没用的,没得浪费钱财!”胡东海挥挥手道。

    胡东海所言“破费”二字,确是非虚,别看这小小一锅汤,徐龙象绝对不会用普通的天麻、虫草、乌鸡去熬,而必然是精中选精,其实,细细算来,入冬以来,胡东海吃掉的百年辽东野山参,都有十多斤了。

    可以说徐龙象对胡东海这位心腹谋主,可谓呵护备至,眼前这方镜湖,竹轩内壁炉,以及壁炉内燃烧正旺的沉香炭,亦是明证。

    “胡老,您千万别再这么说,你对我和徐氏之恩,我就是倾尽所有,只怕也难报万一,些许钱财能换来的物什,又值得个甚?”

    说话儿,徐龙象近前几步,将保温桶拧开,取出嵌在上端的绿色小食盒,复将桶里的熬得已黏稠的汤汁,倒进了食盒里。双手捧到胡东海跟前,“胡老,趁着喝吧!”

    胡东海方喝了不少茶水,本就没什么胃口,原想拒绝,但瞥见徐龙象目光温暖,真情流露,他心下一软,伸手端过,一饮而尽。

    见他喝得干脆。徐龙象脸上浮出笑来。“我问过老中医了,您这毛病还只能调养,要是长期照这个滋补方子,补下去。用不了多久。您这畏寒的毛病。就能尽除了!”

    胡东海知他是宽慰之言,笑笑,偏转话题道:“我观公子。面有喜色,估摸着钟点儿,那边的会议,也该结束了,只怕是有好消息了,孟子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公子何妨说出来,我寡居无聊,正好寻些乐子!”

    胡东海是个冷人儿,难得听他开玩笑,徐龙象咧嘴笑了,忽地,弯腰鞠了一躬,“胡老,正如您所料,大事定矣,徐氏能迈过这道坎儿,全靠胡老您运筹帷幄,如此大恩,我徐氏百世难忘!”

    徐龙象真的是激动了,当时,明珠大佬们召开常委会时,他就守在电话边上,那边的会议结果一出来,他这边就收到了。

    胡东海伸手扶起他,“会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走司法程序,毕竟诸位常委再有维护之心,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这胡话却也不是那么好说的,他们的党组织到底有原则和纪律在。”

    徐龙象脸上布满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色,的确,他该高兴,多日压在心头的重担,一朝卸去,这真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不还是没定死?”

    胡东海脸上无喜无忧,紧了紧脖子处的狐裘,叹道,“这个老段啊,到底还是魄力不足!”

    徐龙象道:“人之常情,他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又得了咱们的新计划书,正是踌躇满志,意在顶峰的时候,自然惜身得紧,好在他做到这一步就算不错了,主动权不还抓在咱们手中们,走司法程序,嘿嘿,咱们就走给薛大衙内看看!”

    “意在顶峰?呵呵,公子你高看他了,不过是一介袁本初,做大事惜身,成就终究有限!”说话儿,胡东海端起茶杯浅嗫一口,叹道:“还是性格决定命运啊!”

    对那位的前程,徐龙象不怎么担心,反正那位也没和徐氏恩结生死的意思,大家也不过是各取所取,当下,偏转话题道,“胡老,如今大事底定,咱们蛇山那边是否可以全力开张,保尔那边又催了!”

    胡东海摆摆手,“公子,做事要专,眼下的事,更是要专,你要知道咱们是在屠龙,切莫大意,更何况,金矿跑不了,可咱们暂时缚住的这条潜龙,还是咱们攻其不备,才一击得手,你可别忘了这条潜龙翻云覆雨的本事,他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脱困而出,当务之急,还在缚龙,别的先放一边!”

    徐公子凛然应诺后,胡东海又道:“马秀芬那帮女子如何了,别看她们现下无关大局,弄不好那边翻盘就在这几人身上,若是真在她们身上翻了盘子,最坏的还不时潜龙脱困而出,恐怕咱们得彻底露头,届时,叫人家给咱们来个犁庭扫穴!”

    徐龙象肃道:“胡老放心,马秀芬她们都是从天藻阁出来的,她们如今能有此自由身,该当心怀感恩,更何况,咱们天藻阁的家规,别人不清楚,她们还不清楚么,此事定保无虞!”

    话至此处,这所谓薛老三强jian案,已然明了。

    细说来,这桩薛老三强jian案,来得有些偶然,甚至可以说是意外之局!

    不过,胡东海此人布局如下棋,乃是真正的大国手,一招一式从来由心而发,绝不拘泥定式。

    想当初,胡东海策划的是“薛氏艳zhao门”,按他惯有布局手法,从来都不会一根线,而是起承转合,多线并进,薛氏艳zhao门,亦是如此。

    胡东海不仅要让薛氏yan照门,轰传天下,让那几位仙佛伸手都压不下来,还要让整件事件,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

    所以,才有了马秀芬这帮人的出场!

    说起来,马秀芬这帮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早期天藻阁培育的秀女,不过,她们是落选产品,但好在在天藻阁待过。

    而恰好,胡东海设此局,就需要这帮知根知底,且能掌握由心的妇人。

    因此,徐龙象才费劲功夫,将马秀芬这帮早年落选的天藻阁秀女的下落,给搜罗了出来,经过一番筛选,便定了马秀芬这帮妇人。

    其后,才有了年关前,黄伟陡然来寻薛向,安排这一出又一出的任务,这任务哪里是为了折腾薛向,不过是为今日之局,做铺垫,给薛老三接触那些选定女子的机会。

    要不然,平白不识之人,如何能指认薛老三强jian,流氓,即使指认了,只怕也没人信。

    而为什么说这出强jian案,来的偶然了,因为当初胡东海设计的只是举报信,并不存在什么强jian之说,而这些举报信的出现,也不过是为了印证薛向人品有问题,至少,证明薛老三在男女之事上,极度放荡。

    这种手法,跟今日常委会上,郑行高方摆出薛向强jian的切实证据,程雪松便亮出了这些检举信,两方合璧,彻底将薛向的形象打落那般,可谓异曲同工。

    胡东海计划让马秀芬等人弄这些有据可查的实名检举信,就是为了给薛氏艳zhao门,补上最后一块短板——提供舆论支撑。

    而在布局的过程中,胡东海灵机一动,忽然发现他所布局的检举信这条支线,若引申下去,将有意想不到的妙处,这才有了这出强jian案。

    比之艳zhao门,这个强jian案,恐怕杀伤力,相对薄弱。

    毕竟以薛家人的权势,这件案子即便办到底,对薛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此脱离宦海,再不能为官。

    而胡东海知道以段钢的谨慎,薛向的结果但不至如此不可收拾,最多背个处分,换个地方,重新来过。

    这个结局,或许和胡东海先前所定的屠龙的志向,大相径庭,但对徐氏徐龙象,却是最好的,毕竟从头到尾,徐氏和薛向做对,也是迫不得已,最大的愿望也无非是逐走这位薛衙内,让蛇山金矿能恢复产量。

    既然这个强jian案,能达到这个效果,胡东海又怎会为了一己之私,弃之不用。

    道罢此案的来龙去脉,咱们书归正传。

    却说徐龙象方自信满满保证了,马秀芬那帮妇人不会出漏子,又道:“胡老,刀疤那边是不是得收了,哎,早知道如此结果,当初也就用不着费那么大力气,跑美国去弄那玩意儿了,这下好了,那东西方安好,就拍了两三幅薛向夜睡图,别的作用,丁点没起。我看还是趁着薛向在里头的机会,让刀疤把那玩意儿拆回来,免得让他发现,反授之以柄!”

    胡东海眼角皱皮微聚,“怎么,公子真的认为大事就此底定了?”说罢,呼噜噜,低头浅嗫了一口茶水。

    却说胡东海此话方出,听在徐龙象耳里,就好比给正在三伏天里,兜头来了盆冰水,让他浑身激灵灵,不住打冷颤。

    要说这徐龙象也是才思敏捷,定力、城府皆超人数等之辈,这点,包括胡东海在内的几乎所有和徐龙象有过颇深交往的人,都不怀疑。

    可偏偏在胡东海和薛向之间的数次交锋中,徐龙象总觉得脑子不够用,总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局面成何等模样,始终都存在变数。

    他就好像一个围棋初学者,在看大国手范西屏和施襄厦,下当湖十局,总觉得仙气纵heng,百变丛生。(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群情激奋(为萌主苹果啲忧伤贺)

    这不,胡东海一句方出,他便若惊弓之鸟,直以为如此死局,又让薛向给挣开了,当下,急道,“难不成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翻盘,我不信!

    “公子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痛,李局长现在还在京城当学生呢!”胡东海搁下茶杯,望向窗外的镜湖。

    听胡东海提到李力持,徐公子陡然想起了上次设计薛向,是啊,那次何尝不是面面俱到,绵绵密密,最后依旧让其脱身了不说,还将李力持这一绝大臂助给折了进去,今次就真敢说万无一失么?

    想着想着,徐龙象的脸皮又青了,胡东海看得不忍,“公子也别尽往坏处想,我方才那么说,只不过是老脾气使然,在我看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多算一步,总比不算好,不管到什么时候,人都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步棋留着,到时即便薛向今次再度脱笼而出,咱们依旧有所倚仗。”

    话至此处,他又长叹一声,“公子啊,屠龙从来不易,没百折不挠的勇气,咱们还不如趁早收拾包袱,避居海外得了,所以,暂时的得失不要放在心上,永远准备好最后一步,就不会退无可退!”

    徐龙象默默点头,双手指尖却掐得发白,心中不住祈祷,今次所谋,千万别再出纰漏,他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想跟薛向刺刀见红,不死不休。

    若今次再败,徐氏和他自己就真的只剩下那最后一步了。

    ………………

    明珠内部。各路人马,有意或无意,交织一起,导演出了这场薛向强jian案时候,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这小小的一个市委督查室主任正处级官员涉案,会搅动天下风云。

    因为直到此刻,也没人意识到,薛向会有如斯影响力。便是薛向自己也不知道。他今次入局,会给后世明珠政坛带来如斯巨大的影响!

    却说,就在徐龙象和胡东海继续编织的他们那张已经绵密到,几乎不透丝毫空隙的大网的时候。明珠市委大院可谓全线震动。而市委办公厅更是成了风暴中心。

    “强jian?哈哈。居然说薛主任强jian,天啊,同志们。同志们,这么荒唐的案子,你们信么,你们信么…………”

    督查室走廊内,人头攒动,走廊中央置着张宽大的会议桌,此刻,明珠市委办公厅督查室督查一科的刘副科长,就站在这高高的桌上,冲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嘶声呐喊。

    原来,市委常委会的会议方结束,会议结果便火线传遍全市委!

    没办法,杀人案,强jian案,市委门前泼粪案;年轻英俊、前途无量的犯罪嫌疑人,无辜死亡的英雄朝战老兵,为妻报仇的锅炉工,这种种挑动人神经的词汇,汇聚一起,立时便组成了这史无前例的狗血大剧。

    新年开工第一天,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将精神调整到工作状态,便诞生了这么一幕,能安心工作的那才是见鬼了呢。

    这不,常委会散的时候,离下班还有个把小时,市委大院的各路有名的广播,八卦党立时便翘了班,调头就奔市委办公厅来了。

    别以为国家干部就不狗血沸腾,国家干部也是人,也有精神需要。

    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市委办公厅督查室所在的楼层,就挤满了人。

    而这场超级狗血剧的男主角本就是督查室之主,这督查室自然就是风暴眼所在,常委会议的结果传来,此处最先炸窝!

    这会儿,见市委各路八卦党聚齐,督查室众人为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便置了这么个高台,向众人控诉起不公来!

    荒唐案情激起群情激愤,一时间,督查室众人也顾不得置喙市委决议,有多么多的不合时宜。

    此刻,刘晓寒同志,那激昂的语气,愤怒的眼神,满是张力的手势,若身上再穿一套五四青年学生装,脖子里再围一条白色围裙,手中再多一把小广播,分明就是正在古都的街头,抗议北洋政府签订二十一条卖国条约,申讨南京国民政府消极抗日的进步青年学生。

    “同志们,同志们,市委哥机关的同志们,薛向主任,平时的为人怎么样,你们可能不清楚,可我们督查室众人在他的领导下,和他一道工作、学习、生活了足足半年,可以说,薛向主任就是我们见过最有风度和魅力的领导,他怎么会去干那种龌龊事!我还记得几个月前,薛主任带领我、老马、小孔赴青浦,查办赵家庄械斗案,当时……”

    刘晓寒此刻说着的正是那晚他和薛向一道在蛇山经历的她生平最恐怖的一幕,细说来,那件案子,已经大白天下,连大威小威两头猛虎都被送进了动物园,本没什么值得言道的,可当时对外公布的只是概略,其中明细,哪里有刘晓寒这位当事人,亲口说来,动人心魄。

    这不,刘科长演说其当晚的神秘,诡异,恐怖,惊险来,简直完完全全吊起了大家的精神,刘科长口中的薛主任,简直就是白衣飘飘,铲除奸邪,护卫弱小的话本传奇里的大侠。

    说着说着,刘科长竟语带哽咽起来,大伙儿正听得如痴如醉,刘科长这一掉泪,众人全给代入进去了,只觉得眼下这薛主任入狱这一幕,比之明末时期,东厂宦官专权,大肆捕杀朝中栋梁没啥两样。

    却说,众人正听得胸怀激荡,心有戚戚之际,忽然走廊传来一声嘶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我老远就听到你们这边鼓噪,当市委办公厅是牛羊马圈么,刘晓寒,你站那么高做什么,要造反么,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市委常委会的决议,岂是容你们置喙的,你们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督查室的人,全都给我准备写检查,思想上不过关,就别想下班……”

    这人嗓门不小,呼喝间,眨眼就盖住了众人聚集的嘈杂,众人循声望去,瞧见的是个红脸膛矮个子,挺胸背手,正是市委办公厅排名第三、对口市委副书记、市长段钢的市委副秘书长孔尚任。

    孔尚任平素威严不小,更兼他是对口段钢的副秘书长,主贵臣荣,算是市委办公厅十足十的大人物,对外说话,甚至比包桐这位市委办公厅一号还好使用。

    孔尚任原以为自己这番呵斥,定然雷霆镇群妖,哪知道此刻群妖已入魔,不知谁发一声喊,“市公安局办案不公,咱们找包秘书长请愿去。”

    话音方落,督查室众人先行,后续看热闹的大部队,裹在人群里,也涌了过来。

    俗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群情激奋,众怒成痴!

    这会儿,大伙儿的情绪正是高涨时刻,这情绪汇集一起,便是士气,士气岂是强权可压?

    即便有心智坚毅之辈,没被士气冲昏大脑,忘了对面站着的孔主任是何身份,但难得市委这滩死气沉沉的浑水,能有今日天大的热闹,哪有不瞧的道理,当下便也裹在人潮中朝孔尚任碾去。

    孔大主任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结果!

    此刻,众人拥挤过来,竟没一人拿眼瞧他,霎时间,人海涌到,他便成了这人海中的一叶孤舟,顿时就有些站不住脚,扯着嗓子喊,也无人听、

    他甚至看见自己那个在督查室厮混的侄子孔吉,也跟着呼呼喝喝地裹在人群里,目怒眉飞,竟是理也不理他这叔叔。

    “薛向得人之心,竟一至于斯!”

    当下,孔大主任抱了脑袋,抵住墙壁,心里便只剩了这一个念头。

    孔尚任想得没错,的确,薛向这位督查室主任,平时不怎么管事儿,还时不时的翘班,可对督查室众人,却真是够意思至极!

    他这位督查室主任,是即不摆架子,又不耍官威,有好处是大家的,有难处他来扛,且为人慷慨大方,自他到来后,督查室众人聚餐,就再没凑过份子,全是他掏了腰包。

    最重要的是,这位薛主任能力强,能量大,市委交办的多少平常都难以完成的任务,下面人啃不动,都让他薛主任啃了,以至于弄得市委督查室最近威权大涨,现在大伙儿出去说自己是市委督查室的干部,谁不高看一眼,这点在逢年过节,督查室干部各人家里来拜访的人数和礼物的增加,便是明证。

    如此一位领导,谁不欢喜?

    更何况,眼下这案子早由过失杀人案,转成了强jian案,前者倒还罢了,毕竟是死了人,大伙儿有些把不准脉到底是否和薛主任有关。

    以至于今天一早陈兵带队来砸薛主任门的当口,众人只敢聚集,不敢鼓噪,可待这会儿常委会会议结果传来,过失杀人早成了无稽之谈,结果又弄出个什么强jian案。

    这下,众人彻底沸腾了,毕竟薛主任这等人材用得着强qian?

    谁不知道市委办公厅,多少美人儿,芳心可可的对象是谁!(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辈子的对手(为宗师szeastnd贺)

    薛主任的魅力,光从他到任后,市直机关的三朵金花频频造访老色鬼尤宾军主政时从不曾到来的督查室,便是明证。

    既然明摆着是冤案,大伙儿再不替老领导出头,那可真是狼心狗肺了!

    更何况,眼下是群情鼓动,即便闹出乱子,惹得市委不快,也还有个“法不责众”的说法顶着不是!

    当下,在督查室众人的带领下,一群看热闹的,和一群成心要找事的,化作滚滚人流,齐齐朝市委办公厅六楼撵去,一路上,直惊得市委大院,鸡飞狗跳,彻底震动了。

    ……………………

    春风和蔼,垂柳依依,江汉省地处华中平原,今年的春天,却较地处东南的明珠早了许多。

    此刻,冰雪并未融尽,而不远处,那方水塘边的老柳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窗外的紫竹林也渐渐褪去了经冬的苍色,微阳返照,个这初见新意的竹林,染上一抹金黄。

    春风徐来,摇竹震叶,簌簌的枯叶,磨出飒飒响声,时不时从竹林深处,跳出一两只越冬的斑蟊,蟋蟀,也嘎嘎地噪着声音,好似在欢庆春回大地,自己又熬过了一个寒冬。

    “书记,王县长提交的县政府工作报告,您还没审阅完,人代会开幕在即,县长急着用呢!”

    李明秋微躬着身子,温声提醒了在窗前矗立良久的江朝天一句。

    此刻的江朝天,给李明秋的感觉。很陌生!

    细算来,他在江朝天初到赤水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开始,便给江书记当秘书了,

    他可是亲眼看着江书记一步步从副书记,至县长,再到这赤水县的天。

    即便是江书记初来,面对赤水县本土帮的围攻,三沙河决堤,刘家集遭遇设局险些丧身火海,他也不曾见到江书记脸上。露出这等表情。

    是的。自打一个小时前,正在案前审阅着《赤水县县政府工作报告》的江书记,接了个不超过一分钟的电话,便放下了手头的文件。行到窗前站了。这一站就是个把小时。

    作为贴身大秘的李明秋。在领导不愿吐露心事时,唯一能窥出领导喜怒哀愁的办法,也只有察言观色。

    可他这一观。便也是个把小事,却不曾从江书记脸上,瞅见半点情绪不动,只见江书记那张白皙的俊脸,始终对着窗外,眼睛直直盯着那片紫竹林,可瞳孔却丝毫不见焦点。

    这种无惊无喜无怒无愁的面孔,实在是太让李明秋陌生了。

    “不急,你跟国民县长说一声,我晚上看完后,会亲自给他送过去。”江朝天头也不回地道。

    “好的!”

    对江朝天这种永远风清云淡的气度,李明秋真得是深深折服,比之那种动辄拍桌子,砸椅子雄张气势的领导,江书记这才叫雍容大气,“对了,书记,柳副书记中午来过,他说县里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想在人代会结束后,给您举办个欢送晚宴,问您瞩意那个地方?”

    一声问出,李明秋又忍不住有些激动了,能给江朝天这种贵人当秘书,他一只认为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

    即便当初随着这位江书记出生入死,应对那一出出险恶,让他流过血,断过腿,李明秋也从不曾后悔。而如今,他多年的苦熬,终于要得到回报了!

    不错,江书记要走了!

    六年赤水县履职,江书记不仅彻底掌控了赤水县政局,更将这个全江汉省有名的穷县,一举打造成全襄城地区,财政收入名列第一的富裕大县。

    如今,江书记多年付出,多年耕耘,得到了丰厚回报,据可靠消息,省委的调令已经拟好了,江书记将由赤水县县委书记,调任江汉省省委组织部,担任副部长。

    由正处一举迈入副厅,这是由蛇化龙的一步跳跃!

    更难得的是,江书记这副厅,既不是普通的地区行署副主任,也不是省直机关的什么副局长、副厅长,而是省委组织部这一省委重量级核心部门的副部长。

    江书记如今才多大,不过二十七岁,二十七岁的副厅级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简直就是骇然听闻!

    更可以想象的是,江书记两三年组织部副部长任满,下一步的位置,至少是一任大地区的行署主任,弄不好就直接升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抑或地委书记,届时,江书记也才三十岁,未来的前程真的是不可限量啊!

    而江书记飞黄腾达,他李明秋这身边人自然可附以尾翼,腾跃千里!

    这不,江书记眼见就要走了,自己这大秘也多年媳妇熬成婆,直接担任了赤水县最富裕大镇的镇委书记,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啊!

    李明秋盯着江朝天,想着自己的心事,怔怔出身,便连江朝天的回话,也没听进心去。

    直到江朝天再度开言说不必办什么欢送会,李明秋这才醒过神儿来,“啊,啊。”两声啊罢,霎那间,便红了脸。

    江朝天笑笑,道:“想什么心思呢,去,跟柳书记说欢送会就不用办了,我又不去多远,不还是在这江汉省内,又不曾和大家分开,送什么呢!”

    李明秋应一声,便辞出门去。

    李明秋去后,江朝天便从窗前移步桌前,坐了下来,静静地想了会儿,忽然持起桌上的毛笔,占满墨汁,在手边的报纸上,写下了两个浓墨正楷大字,放眼瞧去,正是“薛向”二字。

    你道江朝天,怎么突然会写这二字?

    原来,他方才接的电话,正是从京里来的,说的正是这位薛主任时下在明珠的情况!

    按那位高人的说法,薛向今次几乎已然陷入了死地,只怕再翻不过身来。

    至于薛向如何陷进的死地,又是怎样陷进去的,江朝天也听那位详述了。

    和那位电话结束,江朝天便放下了手头的文件,移步到了窗前,细细回溯起了这位薛衙内的生平,以及和自己曾经的交集。

    细说来,江朝天很不喜欢薛向,这种不喜欢,并非是因为薛向是他生平第一次没踩倒的衙内,也非是因为他和薛向的初次交锋,便让薛向讹诈走了他最宝贵的几条香烟。

    这种不喜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而吃了薛向的大亏后,江朝天也没想到,自己不仅会再逢薛向,且随着薛系的慢慢成长,以及薛向这一件件功业做出来,那个曾经丝毫不在他眼里的混账小子,俨然成了他生平最了不得的对手。

    以至于,又数载过去,两人各自成年,这位薛衙内的功业、声名,竟还漫过了他江某人去。

    再观两人年岁、家世,江朝天知道自己和这位薛衙内几乎是注定了的一辈子的对手。

    而他江朝天自视甚高,能被他视作对手的人物,薛向自然是极入得他眼的,用句江湖话说,对手的高度,便是自己的高度。

    并且,有时候,偏偏只有这位薛衙内,值得他江某人吐露心迹,这点在他这数年来,历次在京同薛向会面,所谈皆肺腑,都是明证。

    对江朝天来说,一个老奸巨猾的对手,可比一只蠢笨如猪的盟友,来得有意义得多。

    因此,江朝天给薛向的整体评价,可以这么总结,是自己极不喜欢的敌人,更是一辈子的对手,同样,在某些方面,还是自己的知己,以及学习、研究、防备的对象。

    这不,薛向在萧山折腾出了偌大功业,他江某人转身就将革命老区赤水县,打造成了千里鱼园,成了地地道道的富庶之乡。

    而薛向短短几年,将萧山经营成了铁桶,他江某人同样单枪匹马下江汉,将赤水县纳入掌中。

    并且,而论及其中艰辛,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某人,远比国术无敌的薛老三,来得强烈得多。

    详述这些,只不过在描述这薛、江二人,纠纠缠缠,追追逐逐,攀攀赶赶,俨然成了天涯相望的知己一般的对头。

    如今,陡然传来消息,说薛向要完蛋了,江朝天不感慨万千,那才怪呢。

    不过,感慨归感慨,江朝天不信薛向会完蛋,尽管那个所谓的强jian案,已经在市委常委会议上过了,江朝天也依旧不信,薛向会栽倒在这种小把戏上。

    退一万步说,那蠢事,真是薛向干的,罪名被钉得死了不能再死,江朝天也认定薛向依旧能够安然脱身,因为他太知道如今的薛向,在某些大佬心中,有怎样的位置了。

    若是两三年前的薛老三,还在京大玩儿笔杆子,折腾出这种动静儿,折也就折了,毕竟国法无情,纵使要网开一面,他薛老三也得有这份量。

    可如今,两三年过去了,薛老三气象已成。

    在萧山折腾出的功业,可谓是样样皆有开创性,更不提其调入明珠后,薛老三在思想领域有新有建筑,乃至和某位大员略略谈几句话,就能有所生发,让国w院开辟了专利和商标注册办公室。

    这桩桩件件的功劳,若化作金钱,那是难以计数的,如此一个出类拔萃的党国精英,怎么可能允许倒在这种几乎一眼就能看穿的小把戏上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各种“关心”(为投月票的你,你们贺)

    即便明珠那边术法玩儿得再好,做得再周密,只要九霄中的那位掌握至高大道的道祖稍稍伸手,一切都得烟消云散!

    方才一个小时,江朝天已经将薛向之事,想得很清楚,当下的情势,与薛向而言,无非有三种演化、结果。

    其一,明珠的那位识大体,能稍退一步,薛向染污名就罢,被逐出明珠,换个地方重新来过;这种结局,是他江某人最愿意看到的,于薛向而言,也是最不利的,因为别看薛老三是从那么严重的一桩案子中,抽身而退了,可这污名终究上了身,一辈子都洗不掉!

    换个地方可以,可原来光明磊落,身家清白的薛老三还在么?而没了这清白身家,薛老三还能蹦达到哪里去?

    其二,那位不识大体,苦大仇深,愣要往死里整薛老三,最终,惹动那位道祖出手,抹平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大家重新来过;这个结局,于他江某人而言,不是太完美,但也可以接受;而于薛向而言,只怕也一定不满意,毕竟看起来薛某人得道祖之助,全身而退,可道祖的手是那么好伸出来的么?

    为他薛向伸手一次,他薛向在仙佛心中的印象就得大大崩坏,所失所得如何,谁都会算计!

    其三,薛老三一如既往的神奇,突出奇兵,死中得活;不过,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在江朝天看来,几乎不可能存在;一来。人家做局精细绵密,人证物证俱全,证据链完备,且已经在常委会上过了,已成定死之局,如何破;二来,他薛某人如今也被束缚起来,再非自由身,孙猴子本事再大,被压在了五行山下。那也是只有低头呼救的命!

    三种情势。三种结局,与薛老三而言,几乎都不怎么好,而据方才电话。京里那位通报的消息。明珠的那位似乎是个谨慎英明之辈。

    显然。局势在朝着第一种情况发展,也正是他江某人最满意的一种假设在发展。

    若中途不出变故,薛向的清白身子。自此,就得黑乎乎了。

    顶着个黑乎乎的身子的薛老三,未来能有多大前程,还能否做他江某人的对手和知己,江朝天已经懒得想了!

    一念至此,江朝天忽地又持起烟台上的狼毫,蘸满浓墨,在先前的那张落了“薛向”二字的报纸上,书写了起来。

    但见他写到: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

    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

    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写罢,又在他先前落纸的“薛向”二字前,加了个“赠”字,意思已然明了。

    他写得这首七律,正是诗人崔珏那首有名的《哭李商隐》,其诗首联便提挈了全诗的主题。

    而今番,他江某人写这种哀悼之作,来赠与薛向,算是提前在心中判了薛向死刑。

    本来嘛,照目前的局势走下去,薛老三可不是注定要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不得开么?

    吹干墨迹,江朝天对着报纸,又读了几遍,嘴角终于浮起笑来。

    毕竟在他心里,薛老三作为对手的成分,可要远超过知己,再说,他还真想看看从来就志得意满的薛老三,失意后,是何等灰头土脸的模样!

    却说江书记正扮文人骚客、薛老三挚友,扮得入神,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

    江朝天以为又是哪位同僚又来商量那场已经被自己婉拒了无数次的欢送会之事,谁成想,电话方接通,传来的却是一道让他万万难想到的声音,“江书记,近来可好,听说你又要高升了,你可真是好风凭借力,送君入青云,升得也太快了吧,得,哥哥我先在这儿恭喜了,二十七岁的省委组织部长,哎,可真是羡煞旁人,将我们这一干老兄弟可都比下去喽!”

    听出来人身份,江朝天微微愕然,心思陡然转开,嘴上却笑道,“是时主任啊,你老兄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忒会说风凉话,我们几位老兄弟再怎么追赶,还不是被你老兄甩得远远地。”

    话至此处,来电之人身份已然明了,正是时剑飞。

    说起这时剑飞,江朝天那句“我们几位老兄弟被甩在后边”,确非虚言!

    原来,这位时衙内自打完成知青岁月,回京后,先在赤期杂志社任职,上来就挂了个正科级,尔后,几番升迁,也皆在老时家的传统领域——宣传部门内。

    如今六七年过去了,时剑飞已然官居副厅级中xuan部政研室副主任,论行政级别,可真将薛老三和江朝天给甩在后边了,而他的年纪不过比江朝天长一岁,今年也才二十八岁。

    说起来,时剑飞,江朝天,薛向这三位衙内,论公子圈里的名声,在四九城虽隐隐并称,但真要分出高下,却是时、江、薛,由低到高排列。

    但论起官运来,这排位又恰好倒了过来,反倒是薛老三这立功最多,磨难最多的家伙,被甩在了老末,如今,更是凄凉,都混进了公安局,被拘束起来。

    却说江朝天话音方落,但听时剑飞笑道:“江老弟就别拿我打哈哈了,哥哥我可不敢跟你和薛家老三比,你们两位是实打实地自己打出来的天下,哥哥我不过是得些庇荫,算是绣花枕头,哪敢跟你们二位相较长短。”

    江朝天没想到时剑飞如此光棍,竟自揭其短,的确,江朝天确实认为时剑飞这貌似平坦的青云之路,终于比不得自己和薛老三这么血火冲杀得来的险途,毕竟仕途上的沟沟坎坎,剑影刀光,不亲身经历,永远无法体味。

    尽管自负自己经历强过时剑飞,但江朝天绝不会就此,认定时剑飞是什么绣花枕头。

    光看如今,这位时主任将红星茶馆经营得好生兴旺,俨然成了四九城最著名的上流社交场所,就该知道这位时衙内走得什么路线,身后该聚敛了多大一帮助力;更何况,时衙内这苦没吃,官儿却蹭蹭涨,涨到如今这地步,只须再在下面择一善地,刷刷经验值,将来照样不比他和薛老三的前途差。

    想想,江朝天还真挺嫉妒这小子,看人家吃也吃了,玩儿也玩儿,到了,比自己一样不差,而自己呢,累死累活,甚至险些死在了赤水,如此天差地迥的人生际遇,实在叫他生气。

    可江朝天这气方生即灭,因为他陡然又想到了薛老三,一想到这倒霉哥们儿,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人生、宦途,比这降世灾星,还是顺坦多了!

    念及薛老三,江朝天陡然又想起了时剑飞此刻来电之意,开口遮应了时剑飞的客套话,便道:“你时主任久不与我联系,今日此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指示,你时主任尽管下达吧。”

    电话那边的时剑飞打个哈哈,笑道:“你老弟啊,在下面磨练得却是不一样了,嘴甜得能腻死人,我哪儿敢对你江书记,不,江部长下什么指示,是这么个事儿,我听说薛家老三最近在明珠遇到点儿难处,不知道你老弟听到什么风声儿没?都是老兄弟,咱能帮衬的,还得帮衬啊。”

    江朝天就知道这家伙憋着要说的就是这事儿,嘴上却道,“没啊,怎么了,薛主任才干卓绝,更是党内英俊,他能有什么难处要咱们帮衬,时主任莫不是拿我打哈哈吧。”

    “噢,难道是我听错了信儿,得得,你老弟忙,忙,不打扰你善后赤水县的工作了,到时高升了,回京可别忘了请客啊,得得,我先撂了,这边还一摊子事儿呢!”

    话至此处,时剑飞那边便断了线。

    时剑飞挂了电话,江朝天却盯着话筒冷笑,这位时主任还真是十年前做联阵指挥官的老样子啊,永远都想站在背后,拿别人做枪使。

    江朝天何等样人,时剑飞这种小把戏,他哪里不清楚,看似一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实则是扔个引子给他,不管他江某人是真不知道薛向在明珠的事儿,还是假不知道,时剑飞定然自信凭他江某人对薛老三的仇恨,这个引子一下,他江某人都得行动开来。

    不过,江朝天算计早定,岂会中他时剑飞这点鬼蜮伎俩,他现在倒是担心时剑飞会躲在京城瞎搅合,让明珠那边的棋局,偏离预设轨道。

    “再偏离又能偏离到哪儿去了,总不过是他时某人发力,要痛打薛老三这只落水狗,要打就让他们打去,我自静观薛老三如何收场!”

    算计已定,啪的一下,江朝天按了电话。

    ……………………

    市委开年办公第一天,大伙儿心气儿本就没从年味儿里拔出来,再加上,又出了今早这么摊子前所未见的大热闹,谁有心思上班?

    这不,不到五点钟,市委大院的同志们,便走得差不了,连考勤处的都撤光了。

    程雪松第五次抬手看表,又伸头朝窗外忘了忘,复又在办公室内晃起了圈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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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652/ 第一时间欣赏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 作者:想见江南所写的《官道之1976》为转载作品,官道之1976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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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之1976介绍:
风雷激荡的时代大潮,改革开放的春天号角,薛向这条小鱼儿偶然破开时空,一头扎进了历史这条大阴沟。且看他如何借助先知先觉,纵横捭阖,架构经营,一步步迈向神坛。另,不冲榜了,每天至少两章!官道之197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道之197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道之197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