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中秋夜
下午的时候,林亿再次来到孙氏医馆求助来了,——那个大承气汤证的病人,果然出现了叶知秋所说的坏证!
林亿表情沉重,因为一个太医治病,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家伙指出毛病,而且还就应了这小家伙的话。说到底这面子上还是不太好看的。这倒还是其次,最让他心情沉重的,是这个病本身,难道,叶知秋所说的理论当真有一些道理?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先前所学,岂不是都是错的了?那以前自己给人治病,不知道出了多少错误,误了多少人。
不过,他自然还是不会因为这一个病案就相信这一点。他是一个严谨的人,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所以,他亲自来到孙氏医馆,向叶知秋求教。
没等他说话,叶知秋已经抢先说道:“伯父,我说得温病不同于伤寒,是说的治疗思路的不同,而不是方子的不同,伤寒的方子也可以用于温病的,尤其是在温病后期,治疗的方子,很多都是来自于伤寒。这是两个问题,不能因为上次那个温病病人使用了伤寒的方子,就证明温病跟伤寒一样。——还是不一样的,温病就是温病,即使使用了伤寒的方子,也是不同于伤寒的温病,因为异病同治嘛。”
林亿有些傻眼,想不到叶知秋居然跑出这一套说辞来,不禁苦笑,心想这孩子中魔太深了,整天想着创立新理论,这不是一个还在学习如何看病的学徒应该想的事情,得找个时间好好点拨他,别让一块美玉毁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他急于向叶知秋讨教治疗后面这个病人的方子。
可是没等他说话,嘴快的范妙菡又抢着说道:“林太医,那个高热昏迷七八天的老妇,吃了我师哥的药之后,已经大好了,上午的时候还专门来拜谢呢,是走着进来的,厉害吧!嘻嘻嘻”
这个结果早在林亿的预料之中,点点头,对叶知秋道:“贤侄,能否把你的方子写给我,再给那个病人治治看?”
范妙菡又抢着说道:“你都欠了三个方了,还想要啊?先把交换的三个方拿来再说!”
林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说!这个好说,等这个病人的病治好了,四个方一并给!”
叶知秋不好意思道:“给老人家治病的那个方子,不是我特有的,是伤寒论上的方子,那个不能拿来换的。”
林亿听他当面承认用了伤寒论的方子治他所说的不同于伤寒的温病,心中又是一喜,想着这孩子到底还是知道,他的理论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便微笑道:“无妨,我依旧给你四个方子就是。提携后辈,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本份嘛。”
不料叶知秋又道:“其实伤寒论上的方子治疗温病,也是要按照温病的思路来辩证用方的,乱用还是不行,从这个角度说,这也是个新方子。”
林亿哭笑不得,刚刚心里夸赞他,他就又犯了老毛病。
叶知秋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了孙兆。
孙兆仔细看了一遍,道:“病人现在已经出现了坏证,用这个行吗?”
“这就是针对他湿温误下出现的坏证去的。先吃两剂,如果有效,我再去复诊,随证调整用方。”
林亿赞许道:“能预知病情传变,贤侄医术当真了得。”
“哪里,我的诊病知识,好多都还是伯父教授的呢。”
“我教你的也只是诊病的基本东西,这辩证用方,却不是我教的。”说到这,对孙兆拱手道:“令高徒年纪轻轻便有此造诣,孙兄也足以欣慰了!”
孙兆听出他话中意思,就是说自己上了断头台,也心中无憾了,本想说叶知秋这些东西也不是他教的,想着即将来临的末日,不禁心头一寒,也没心情说话,只是黯然拱了拱手。
林亿告辞离开之后,医馆里候诊的病人嗡嗡地议论开了,说堂堂太医来跟孙氏医馆的一个学徒讨教方子,这可是天大奇闻,看来,孙氏医馆的医术盖过林亿医馆了。有的却说那倒未必,可能是这小太医不知道从哪里得的偏方,人家林太医求方若渴,不耻下问。医术未必就低于孙氏医馆的。各说各的,当真热闹。
第二天便是孙永珍出嫁的日子。这几天孙家人还在为脱罪继续奔波努力,大把的砸钱,却还是没人敢收,自然也就看不到任何迹象能免罪。于是,将女儿嫁出去,势在必行了。
头天晚上,孙府就张灯结彩了。第二天,当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来到孙家门口,孙永珍身穿喜袍,但是已经哭得两眼跟核桃一般了,抱着她娘死活不肯撒手。孙兆他们又是劝慰又是呵斥,好不容易这才把她弄上了花轿,抬出了家门。
等新人一出门,孙家的喜庆一应物什全都撤了下来。甚至,连婚庆的酒宴都没有设一桌。毕竟,孙老太爷他们马上就要获罪入狱,哪里还有心情办这些。
叶知秋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婚庆,只是,草草就结束了,而且,还充满了悲伤,一家人男的哀声叹气,女的哭哭啼啼。让人心酸。
又过了一天,林亿来请叶知秋,说病人吃了他的药,果然大好。拿了自己写的四个方子给了叶知秋,果然都是没有见过的时方,配伍精辟,方解阐述详细,叶知秋忙郑重收好。
叶知秋跟着林亿再次前往林亿医馆复诊,又开了方子,病人吃了之后便痊愈了。叶知秋还想用这件事跟林亿说温病的问题,可是,林亿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叶知秋白费了一番口舌,好在林亿性格宽厚,虽然他话语激烈,却没有生气,只是说理解他的心情。
叶知秋无语了,看来,林亿他们现在只当自己是为了救爷爷而胡搅蛮缠,多说无益,而且,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大量的病案支持,单靠一张嘴,说破了天也没人听的。
转眼间,中秋佳节到了。
这一天,本来孙老爷子已经吩咐了一家男女都聚集在他的药香园赏月,却没想到,一大早,天就是阴沉沉的,到了下午,变成了绵绵秋雨,淅淅沥沥的,一直落到黄昏。
酒宴也只能摆在大堂里,分了几桌,孙家一家人坐一大桌,其他来大树底下乘凉的亲戚因为比较多,所以坐了好几座,范妙菡独身一人,便也安排坐在了孙家这一桌上,她也不怕人说闲话,一屁股坐在了叶知秋身边。
丫鬟仆从站满了四周,酒肉菜肴流水一般往上端,满满的摆在桌上,可是,却没有动筷子。一众女眷各个都偷偷抹着眼泪。
老太爷孙用和皱了皱眉,强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好端端的哭什么哭?这不是还没到哭的时候嘛,行了,今日团圆,都好好的。谁也不许哭!”
说着谁也不许哭,孙用和自己话语却哽咽了。一众女人更是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孙兆不耐烦地呵斥他两个妻妾道:“哭什么哭,我这不是还没死吗!等给我上坟的时候,再哭也不迟!”
听了这话,卢夫人和黄姨娘哭得更厉害了,孙兆呵斥也不听。一时间屋里哭声一片。
大太太赵氏阴着脸站了起来,道:“老太爷、两位老爷都在,今儿个又是中秋佳节,你们在这哭哭啼啼的,成什么话?”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威力十足,卢夫人等立即就把音量减小了很多,终于没了。
赵氏这才慢慢坐下。
老太爷孙用和一脸凄凉,端了个酒杯起来,扫了一眼场中众人,声音有些沙哑,道:“对不住,我这老糊涂,惹下了这么一场大祸,自己丢了性命也就罢了,竟然还连累了你们,让你们陪着我掉脑袋,当官奴,我……,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我找皇后娘娘哀求了,找官家也恳求了,能否让我一个人承担,不要连累家人,只是,唉,王法如此,没法子……”
几句话,又把卢夫人他们的哭声勾了起来,只是声音低了是很多。
老太爷听了半晌,才慢慢又接着说道:“命该如此,我也无法,你们要恨,就恨我吧。我这里,给你们敬一杯酒,算作赔罪了!”说罢,一仰脖,饮干了酒。手中酒杯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身子晃了晃。旁边站着的老管家李有才急忙上前搀扶他,慢慢坐回椅子。
孙奇起身道:“父亲,这怪不得你,所谓伴君如伴虎,荣华富贵有了,这灾难也就接踵而来,既然生在了孙家,孙家有难,也只能是认了,好在咱们爷孙几个一处,到了阴曹地府,也有个照应。”
这话说的有些苦中作乐,他的妻妾忍不住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只有原配赵氏却面如止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第77章 家财
孙兆也起身说道:“是啊父亲,你老人家不必太过悲伤,永珍出嫁的事情,官家都睁一眼闭一眼,说不定,这案子到时候会从轻发落也未可知,毕竟,您老人家曾经救过皇后娘娘的性命,不看僧面看佛面,官家或许看在你十数年功劳上,责罚一顿,也就罢了呢。”
孙用和黯然摇头:“不可能的,上次永珍出嫁的事,我进宫找娘娘讨主意,娘娘就说了,这是特例,但是整个案子,官家一直没有松口,一定是要个说法的,而有了说法,就要依律行事。所以,不要指望官家能放过这件事,须得未雨绸缪把该办的都办了才好。”
赵夫人淡淡道:“这些日子,想必该做的也都做了,永珍也远嫁了,永辕、永虎两个孩子也躲起来了,永泽皇后娘娘也答应会做安排了,该收的帐能收到的也都收了,就差田产地产商铺变卖换成银钱了,老太爷也该为这事说句话了。这可是咱们府上最值钱的东西,不换成钱,到时候抄没入官,可就打了水漂了!”
孙用和却也不理她,抬眼望向叶知秋,面露微笑,道:“听说,这些日子你学医很快,而且,还治好了林太医都治不好的病?”
叶知秋勉强笑了笑。旁边范妙菡起身道:“爷爷,四师哥可本事了呢!林太医的三个病人都没有治好的,都叫四师哥治好了,而且,其中一个本来林太医犟着要按照他的主意治,结果,师哥说了,他那样治要出现坏证,果然出现了,慌得林太医忙不迭的跑来央告师哥,点头哈腰的讨了个方子去了,这才把人治好。”
一番话,把众人都逗笑了,只是,这笑声短暂而勉强。
范妙菡又道:“师哥治疗林太医的这三个病案,都是疑难得不得了的病案呢,别的郎中看了,都说没治了,让准备后事,结果师哥一个方子就治好了,把个林太医羡慕的流口水,巴巴的要用八个方子来换师哥这四个方子呢!”
众人听了又笑了起来。
叶知秋脸红着低声道:“你别胡说,没那么多方子。”
范妙菡桌子底下踩了他一下,眼睛却不看他,笑容甜甜地接着对孙用和道:“有个病人的家属,对师哥的医术当真是推崇备至,说他比林太医还厉害,只是年纪小了点,所以叫他作‘小太医’,——对吧?师父师伯?”
孙兆和孙奇都微笑点头。
孙用和却叹了一口气,道:“泽儿,听爷爷一句话,将来不管怎样,都不要到皇宫里当太医了,便只做一个飘零江湖的游医,也强过这太医百倍!”
叶知秋郑重地点点头。
孙用和道:“唉!爷爷是明白的太晚了,原来当上太医的时候,还只觉得是那样的荣光,到处炫耀,可是到后来才发现,这太医太难了,准确地说,要做一个想有所作为的太医,太难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惹出祸来了。这不是吗?伯父、你师父、你大哥,他们都得陪我死,包括你两个伯母,还有你娘,都得入官为奴。爷爷这心呐,跟刀割似的难受……”
说到最后,两行浑浊的老泪,滚滚而落。一屋子人,老老小小都跟着哭了起来。
大太太赵夫人的侄儿,那张马脸赵亮,坐在旁边一桌上,见状便站了起来,陪着笑道:“事已至此,老太爷悲伤也没用了,家里钱财万贯,再把田产商铺地产变卖了,更是该银钱堆成山了,该怎么着,还请老太爷想想该怎么安排吧?”
范妙菡冷哼一声,道:“孙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赵亮脸上有些发烫,讪讪道:“话是这么说,我这也就好心提个醒。”
“你是好心吗?只怕另有别的想法吧?”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我又不是孙家人,金山银山的,也轮不到我来分啊,当然,如果老太爷信任,我们家房舍到很多,放东西啊什么的也有地方,愿意搁在我家的,我爹说了,绝无问题!别人怕祸事,我们亲戚家的,不怕这些个!”
范妙菡嗤的一声冷笑:“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只怕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吧?”
“我没借啊,我爹说了,等府上把田产商铺地产都处理了变成钱,我们可以帮着存放,无妨的!将来孙家有了出头之日,东西一文不少,悉数奉还!——师妹,你们家也可以放一些的嘛,只不过,你爹你爷爷都不在,放了也没人管,只怕丢了,那才真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了。”说到这,赵亮冷笑了一声,道:“而且,你爷爷搞什么变法,把个朝廷弄得乌烟瘴气,现在被贬了官,自身都难保,只怕也没这个精力帮着照管了啊?”
范妙菡脸都白了,指着赵亮正要反唇相讥,坐在赵亮旁边的大嫂周氏的弟弟周堂呼地站了起来,推了赵亮一把:“你说什么?你敢嘲笑范大人,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你!”
赵亮的姨妈是大太太赵夫人,所以在府上是比较霸道的,连孙永泽(叶知秋)这的孙家少爷都敢惹,只不过,他不敢惹周堂,因为周堂家是京城大户,财大气粗,赵亮家没法比,而且,赵亮身形单薄,而周堂五大三粗,也不是他的对手。赵亮赶紧缩了缩脑袋,他知道这周堂喜欢范妙菡,自然看不得别人欺负她,悻悻道:“我没嘲笑啊,我只是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
“你有什么意思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爹烂赌欠了一屁股债,到处借钱,指望着能从老太爷这拿到一些银钱,好去还债吧?什么好心帮着转移钱财,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们哪有那意思……”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孙奇沉声道:“行了,不要吵了!这吃团圆饭呢,你们吵什么?”
一听这话,赵亮找到了台阶,赶紧的坐下了。周堂这才也跟着坐下,对赵亮依旧怒目而视。赵亮忙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一点,免得吃暗亏。
孙兆又陪笑对孙用和道:“老太爷,嫂子说得对,这田产、房产还有商铺啥的,还是尽早变卖了,换成银子怎么都好办些。免得到时候抄没入官了。”
孙用和淡淡道:“既然说到这了,那我就做个交代:关于家产,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讨了主意,本来嘛,是想差不多的时候再说出来,既然今儿个提到这件事了,就当面说个清楚。——孙家家产,除了这宅院,是要抄家罚没入官的,动不得,其余的家产,大爷、二爷和三爷各房私有的东西,各房自行处置。再拿出一些钱来,散给府上婆子丫鬟小厮仆从们,作为遣散之资,剩下的,包括田产商铺房产地产,都不要动,也不变卖,这些东西,皇后娘娘已经允诺不会抄没的。将来皇后娘娘定了泽儿的归属之后,全部划归泽儿带走。李管家负责查点。这些都要造出账目来,我要亲自过目!”
管家李有才急忙躬身答应。
赵夫人淡淡道:“泽儿一个小孩子,能用的了多少?三爷屋里的家私,够他一辈子用的了,这么些钱,他一个孩子家,只怕管不过来,丢了岂不便宜了旁人?”
孙兆也陪笑道:“是啊父亲,莫不如分成三份,各自转移了,就算查到了,也不会丢得太多。”
孙用和淡淡道:“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讨了主意,娘娘说了,她自有安排,既然是娘娘安排的,又如何会有什么闪失。所以可以放心。”
赵夫人又道:“话是这么说,只是,偌大的家财,都让三爷一屋占了便宜,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孙用和终于扭头瞧向了她,冷声道:“这不是分家!要什么公平?!分给你们,你们死的死,为奴的为奴,钱财都转到娘家转到不相干的人家去,让我孙家辛苦几世攒下的钱财落入旁人之手,这就公平了?既然撕破了脸,我就把话说明了,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不就是想把我孙家的钱,拿去给你们娘家吗?告诉你们,这是做梦!我孙子还活着呢!他还要娶妻生子,世世代代把这份家业传下去呢!你们别指望想分我孙家的一文钱!”
几句话,赵夫人红着脸低下了头。孙兆等人也不敢开腔了。
岳氏听到老太爷把整个家都交给儿子,又喜又悲又是忐忑,低着头在哪里也不说话。
孙用和闷闷地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几杯,站起身,说了一句“散了吧!”便踉踉跄跄回后堂去了。一屋子人也跟着都各自散了。
第78章 夜上高楼
叶知秋跟着母亲岳氏出了药香堂,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还没有停,见吕妈撑了一把大红油纸伞,给岳氏遮雨,出了廊下,慢慢的前面走了。
叶知秋自觉头上一暗,周身红灿灿的,却不是廊下的灯笼,抬头一瞧,只见头顶已经多了一把油纸伞,扭头一看,却是碧巧,正微笑瞧着他。
叶知秋道:“我自己来吧,你另外打一把,免得湿了。”
“不碍的!走吧!太太都走远了!”说着,很自然地挽住了叶知秋的胳膊。
叶知秋感到她娇小的身躯散发的暖意,在这秋雨里格外的温馨,便把胳膊收紧,让她更近地贴着自己,然后迈步下了青石台阶,走进了雨中。
两人一路走着,邀月独自打了一把雨伞跟在后面,谁也不说话,只有雨点打在油纸伞上,滴滴答答的,好象深夜里深闺怨妇的轻泣。
回到自己的秋收园。岳氏让他早些歇息,回屋念佛去了。叶知秋带着两个丫鬟回到自己跨院,一进屋,放下雨伞,碧巧脸上立即笑逐颜开,道:“太好了,老太爷把整个家交给少爷你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邀月也道:“是啊,这份家产那可不得了呢,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会怎么安排少爷,对了少爷,你可答应了,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我们两的!”
叶知秋苦笑:“要是我做乞丐呢?”
邀月愣了一下,道:“这么有钱的乞丐,我们自然也要跟着呢!”
“要是家产都被抄没了,我就孤单一人呢?”
邀月傻眼了:“这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我爷爷好端端的太医,现在却要获罪砍头,这怎么就可能了?”
邀月尴尬地望向碧巧。
碧巧却望着叶知秋:“不管怎样,我是跟定了爷的,哪怕是做乞丐要饭!”
邀月也立即答道:“我也是!就算爷真的做了乞丐,我也帮你一起要饭!”
叶知秋哈哈大笑:“要饭都还有两个美女伺候,那我不成了乞丐王了嘛。”
二女也笑了。
邀月道:“你们说,皇后娘娘会把少爷怎么安排呢?”
碧巧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或许会赦免少爷的罪吧。”
邀月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既然可以赦免少爷的罪,为什么不把大爷、二爷、三爷都赦免了呢?都是孙家的子孙嘛。”
“不一样!他们三个已经成年了,依律必须株连处死的,如何能赦免?四少爷未满十六岁,赦免其为奴,则是可以的。这就好像大户人家把奴婢开发了做平民一样,官奴嘛,官家之奴,官家愿意怎么处置都可以,当然赦免为奴也是可以的。”
“你说的倒也有理,那为什么不把太太他们也赦免了呢?”
“可以的啊,只要官家愿意。”碧巧叹道:“要是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好什么好!有的人就不该赦免!”邀月压低了声音道,“你刚才没见大太太那样,老太爷这还没怎么着呢,她就急着分家产了。巴巴的想把孙家的钱往他赵家挪呢!”
“倒也是,说得还听动听的,什么咱们少爷年少,会把钱弄丢的,什么分开了放妥当,无非就是想着孙家的钱!”
邀月又道:“二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暗地里已经不知道拿了多少钱财转出去给娘家了!”
“大太太也是啊,她今儿个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名正言顺地这么做罢了。”碧巧叹了口气,道:“偏咱们太太,整天的只会念佛,瞧着金银财宝当真是跟粪土似的,到眼目前了,还没转出去一文钱。”
“多亏了老太爷明白,把钱都给了咱们少爷,只是,得防着大太太、二太太暗地里搞鬼!”
“这个你放心!”碧巧道:“李管家可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有了老太爷这句话,我相信两位太太今儿个起,别指望再转出去一文钱!”
听她们商议着这些,叶知秋觉得心里堵得慌,走到窗边,只听见黑夜里雨声哗哗的,还是没见到半点月儿,这个中秋,就这样过了吗?
一想到中秋,叶知秋心头一动,想起了可馨楼的可馨姑娘的约会,——“醉吟应上可馨楼,不多天气近中秋。”
自己怎么把这个约会给忘了?心情郁闷,正好借酒浇愁,现在时辰还早,何不去可馨楼听可馨弹弹琴,跳跳舞,喝喝酒,浇浇愁。
想到这,他从屋角拿起雨伞,低头出门。碧巧急忙追了上来:“你这是要去哪里?都起更了!”
“出去走走,你们不用管!”
“那可不成!这么晚出去,除非小厮跟着!不然我只能回太太去。”
叶知秋回头瞧着她,见她神情坚决,只好点点头:“那让文砚跟着吧。”
邀月也追出来,道:“我去让备马,这起更了,马车可不好雇!”
叶知秋想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
马车很快备好,几个人悄悄的出来,也没有惊动岳氏。到了门口,碧巧把文砚拉到一边,低声道:“精神点,跟紧了少爷,要是跟丢了,回来仔细你的皮!”
文砚笑嘻嘻道:“放心,我就跟膏药似的,黏着少爷就是。”
说着话,跟着叶知秋上了马车。
今晚是中秋佳节,大多的人都在家里团圆,而且又下雨了,且起更了,街上便已没有什么行人。马车在静静的雨夜里嘚嘚地往前奔驰,终于来到了可馨楼下。
叶知秋下了马车,文砚赶紧撑开雨伞给他遮雨,但见院门紧闭,漫步上了石阶,轻扣门环。
一个老妈子出来,见到叶知秋,有些意外,道:“是孙公子啊,哎哟你怎么现在才来!姑娘一下午都在等你,眼见起更了,这里作罢,刚刚已经通知别的爷上楼去了。你看这……”
叶知秋勉强笑了笑:“不妨事,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
便在这时,就听得楼上有人脆生生道:“是四少来了吗?”
听声音正是可馨姑娘。
老婆子忙仰头道:“是的姑娘,孙少爷听说你有客人,正要回去呢。”
可馨急声道:“赶紧让四少上来吧,不妨事的!”
老婆子答应了,忙对叶知秋道:“孙公子,姑娘让你上楼去呢!”
“她有客人,不妥吧?”叶知秋迟疑道。
“姑娘说不妨事就是不妨事的。您赶紧上去吧!”
叶知秋点点头,这才迈步进了院子,文砚也跟了进来,在门房里坐着,见里面还有几个仆从模样的也在等,一问之下,都是约见可馨姑娘的文人墨客大户人家公子的仆从,等着消息的,有了约见的消息,便赶回去接人来。
叶知秋上到楼顶,便看见可馨姑娘站在楼梯口,高耸乌黑的云髻上斜插的金步摇,微微摆动,叮当脆响,额描梅花钿,瓜子脸白皙如玉,柳眉如烟,眸如秋水,都能照见人影似的。红嘟嘟的香唇轻启微翘,挂了一个浅笑,脖颈裸露,冰肌莹彻犹如羊脂美玉一般。双侧美人琵琶骨,浅浅地凹下去,仿佛盛着一小杯琼浆美酒,让人心醉。身穿一件月白色锦缎百褶长裙,飘逸如仙女嫡尘一般,那腰间的一抹淡紫色腰带,把小蛮腰勒得不盈一握。
叶知秋不由眼睛一亮,仿佛一缕阳光透过了天空的阴霾,撕开了心头的灰暗,不禁笑道:“姑娘今天好美!”
可馨抬玉臂,轻挽他的胳膊,道:“快来!等了你一下午,这才来了,可是要罚的!”
“呵呵,有点事耽误了,抱歉,我认罚。”
可馨挽着他的胳膊款款进了阁楼,阁楼里灯火通明,靠里的正座上,端坐着两个老者,正好奇地瞧着他。
可馨松开了叶知秋的胳膊,笑道:“四少,来,奴家给你介绍两位京城赫赫有名大文人,你一准乐意结识的。喏,这位,是大词人晏殊晏大老爷,也是当朝宰相。”
晏殊捻着花白胡须笑道:“什么宰相,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如今老朽早已经不是宰相,只是一个老糊涂罢了,咳咳咳……”说着,低声轻咳起来。
叶知秋又惊又喜,他小时候母亲逼着背诵唐诗宋词,对这位宋朝著名的婉约派词人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在这相见,急忙上前躬身一礼:“晚生拜见晏大老爷!您的‘无可奈何花落去,时曾相识燕归来’等等名句,晚生早就拜读,十分仰慕,今日得见,当真万千之喜!”
晏殊笑吟吟道:“我的词不算什么,他才是真正的大词人,你既然喜欢词,为何不拜见他这老家伙?”说罢拍了拍旁边一个干瘦老者。
这老者比晏殊还要老些,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不仅满脸皱纹,而且衣着简朴,长袍下摆还磨破了边。听晏殊说他比晏殊还要知名,北宋能跟晏殊齐名而且年岁相仿的词人,而且穷困潦倒的,便只有柳永了,难道,这位干瘪的老者,竟然就是婉约花间派大词人柳永?
第79章 不忍释卷
上架更新公告:今天晚上十二点(也就是明天凌晨0点)开始上架。在上架头一个月时间里,本书将每天更新四次,每次三千字,共计一万二千字,连续一个月。第一天(也就是明天)将更新八次,两万四千字。请各位书友看在老沐刻苦码字的份上,把月票砸给老沐吧。这是一本中医小说,为了中医的雄起,也请支持老沐吧。谢谢!————————————————————
叶知秋脱口道:“老人家可是人称‘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奉旨填词柳三变的柳永柳老爷子?”
这老者正是柳永,叶知秋所说的这两句,却是后世夸赞柳永的话,当时他自然没有听过,听这么说,不禁有几分得意,捻着胡须笑道:“小哥谬赞了,小哥认识老朽?”
可馨嫣然一笑,道:“两位老爷,这位小哥也不是一般人,乃是一门三太医的孙太医家四公子,孙永泽,表字知秋。先前奴家弹唱的那首新词,便是他的大作。”
柳永笑了,瞧着晏殊道:“今夜中秋,人家可馨姑娘本来是约见这位少年词人孙四少的,只是耽误迟了才来,这才有了咱们两擅越得见可馨姑娘,现在正主来了,咱们也该邀杯酒,以谢唐突嘛。”
“正该如此,四少请坐!”
小丫鬟挪过一张软榻,斜斜的放了,叶知秋坐下,可馨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小丫鬟端过酒盏,可馨亲自给他斟了酒。
晏殊对叶知秋笑道:“你爷爷孙用和跟我也算至交,我这几年身子骨不好,老了,经常病,没少麻烦你爷爷给我瞧病呢,他的医术,在那一帮侍御医里,算得上拔尖的。你的两个伯父,孙奇、孙兆,也是太医里数得上号的,一门三太医,当真厉害啊。”
听他提到这事,叶知秋心头黯然,这一门三太医,再有不到半个月,便要烟消云散了。
柳永道:“刚刚可馨姑娘弹唱了一首新词,说是一个少年作的,我二人听了,都觉得你这词豪迈大气而又愁苦悲切,不过,我心中嘀咕,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又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能作出这等气势的词来,已属难得,只是,青春年少,能有什么愁事可言?偏偏还说‘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只怕是为了填词,而强作忧愁状吧?嘿嘿,不料今日见到,四少眉宇间满是愁事,却果真如此。却不知四少何事如此忧愁?”
可馨道:“有坏人妒忌他们老爷子医术,拿着他爷爷给二皇子治病的事情,鸡蛋里挑骨头,要弹劾他家一个死罪!”
柳永奇道:“咦,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看来你挺关心他的事情的嘛。”
可馨俏脸微红,道:“我知道也不多,就这么点。晏老爷子朝中为官,想必知道更加详细。”
晏殊叹了口气,道:“是的,他爷爷惹了天大的祸事了!给三位皇子治病,但是都病重不治,高保衡那些人,就弹劾人家说医术低微,难堪大任,而且还说二皇子的死,是他爷爷失职不如本方所致,非要弹劾人家一个十恶重罪。官家已经下旨让翰林医官院负责调查此事,不日就要听审。一旦定罪,便是满门成年男丁处死,余人没入官家为奴啊!你说人家小哥是不是该发愁?”
柳永频频点头,捻着胡须叹道:“原来如此。唉!四少却也不必太难过,所谓吉人天相,你爷爷他们世代为医,活人无数,积下若干阴德,苍天有眼,自然会逢凶化吉的。”
叶知秋忙欠身道:“谢你吉言,但愿如此。”
可馨笑道:“罢了,今日中秋,难得三位欢聚我可馨楼,虽无明月赏玩,却有美酒佳酿,吟诗填词,开怀畅饮,一醉解千愁!”
晏殊抚掌笑道:“说的也是!来,先饮一杯再说!”
四人举杯,饮干了,可馨分别斟上。
晏殊道:“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听可馨姑娘雅奏的。先前正要弹奏,偏巧四少就来了,如今都齐了,可馨何不弹一曲,不负佳节良宵啊。”
可馨嫣然一笑,点点头,丫鬟取来琵琶,可馨端坐,轻拢慢捻,琴声犹如涓涓细流,飘出指间,又如翩翩金色凤凰,盘旋梁间,朱唇轻启,唱了一曲柳永的《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
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
无那!
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
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
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唱到最后一句,眼波流转,斜斜地朝着叶知秋抛了过去,那眼神,如歌如诉,似悲似喜。把个叶知秋瞧得脸都红了。
晏殊笑着摇头,道:“柳七的词,最是让人泄气,就拿你这首词来说,一个女人,不想着鼓励情人好生苦读,博取功名,却只想着让人陪着你捻针穿线,卿卿我我。还说什么‘免使年少光阴虚过’,这就是光阴虚过嘛!”
说到这,晏殊又瞧着可馨道:“你也是,知道你对四少好,想着四少去了这么些日子都不来,‘音书无个’,想着他了,要把他留下来,可是你也该选一首激励他的词嘛,柳七这首词,若是我们这样老朽之人倒也罢了,四少正是大好前途,听了你这首词,岂不泄了志气?当罚一杯!”
可馨笑吟吟也不分辨,放下琵琶,拿起酒盏,朝着叶知秋浅浅一笑,一饮而尽。
叶知秋忙也举杯道:“姑娘好琴!好歌!当然也是好词。值得喝一杯!”说罢也干了。
柳永捻着胡须笑道:“晏老头,这你就不懂了,可馨姑娘这是安慰四少呢,告诉四少不要忧愁了,还有她呢,可以陪着他伴着他,‘针线闲拈伴伊坐’嘛!这是安慰之词,你却偏偏去说什么功名利禄。”
“功名利禄怎么了?男子汉生于天地,不博取功名,妄在世上一遭,你以为都象你柳三变那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柳永讪讪笑道:“我这词原本就是不长进的,跟我这人一样,偏巧可馨姑娘想劝慰四少开心些,单单选了这一首。罢了,可馨姑娘,你就唱一曲晏大老爷的词,给四少长长精神,瞧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
叶知秋尴尬地笑了笑。
可馨果然弹着琵琶,又唱了一曲晏殊的《喜迁莺》:
花不尽,柳无穷,应与我情同。
觥船一棹百分空,何处不相逢。
朱弦悄,知音少,天若有情应老。
劝君看取利名场,今古梦茫茫。
柳永听罢,抚掌大笑,瞧着晏殊道:“好一句‘劝君看取利名场,今古梦茫茫。’却原来晏老头是这么长人精神的?呵呵呵”
晏殊摇头苦笑:“我说可馨姑娘,你也是个极聪明之人,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又或是存心找老夫难看?——刚刚我才说柳七的词让人泄了之气,你应当唱个长精神的嘛,我那么多词,为何偏偏选这一首?没得让这柳七笑话我。罚你一杯!”
柳永道:“你也知道可馨姑娘是个极聪明之人,正是因为聪明,对你那番冠冕堂皇之词不满,又不好明说,便拿你的这首词来堵你的口,当真巧妙!哈哈哈,你还要罚她,你自己写了这样词句,人家唱出来了,你还嫌臊?早知道别写啊。”
“我那是劝我老友的词,他仕途不得意,我劝慰他而已,对四少这么一个十五六岁小哥,前程似锦,如何能这么消磨志气?”
一旁可馨笑了,饮了一杯酒,道:“两位都别争了,其实,两位都是藐视名利的世外高人,都厌倦了宦海风波,这才到我可馨楼来乐个逍遥,所谓长精神云云,只是劝慰四少耳。但以奴家所见,四少只怕也是个性情中人,对功名利禄也看得淡的,特别是这次大祸,只怕更是感概,视仕途为畏途了。
叶知秋涩涩一笑,道:“是啊,我爷爷说了,今后宁可让我零落江湖,也不要进宫当太医了,自然更不愿我踏入仕途。”
柳永道:“那是你爷爷的想法,你呢?”
“爷爷、伯父和我师父,一门三太医,都因给皇家治病而惹祸,前车之鉴,我还跟着去做什么?倒不如也学柳老爷子,‘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得好!”
柳永哈哈大笑。
晏殊却捻着胡须直摇头:“都怪柳七,写这些淫词艳曲,把好好一个后生志愿抱负生生给毁了,只学得花街柳巷,空度一生!”
柳永道:“还是换个话题吧,今日中秋佳节,偏生去说那些宦海无趣之事,让人气闷作甚?”
三人都连声说是。
柳永又对晏殊道:“适才可馨姑娘弹唱你的词句,里面有一句‘天若有情应老’,先前听可馨姑娘吟诵四少那天在这填的词,其中也有一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你们两同时都用了李贺诗,可谓有缘,何不就此饮上一杯?”
晏殊笑道:“此言有理,来,四少,干了此杯!”
叶知秋忙起身捧杯,喝干了。旁边可馨帮他夹菜放在碗里:“吃点菜,别光喝酒,容易醉!”
柳永笑道:“四少好艳福啊。我在可馨这那么多次,他从未给我夹菜,说这样贴心的话啊。”
叶知秋笑了笑,吃了菜,道:“可馨姑娘对柳老爷子的词十分的喜爱,还专门抄录有您的词集呢。我也很喜欢老爷子的词,比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再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都是经典名句,让人不忍释卷啊。”
第81章 冷月
可馨道:“别难过了,还是那句话,吉人自有天相,会逢凶化吉的。”瞧见他还是低头不语,可馨道:“要不,我给你吹箫吧?心情就会好些的!”
叶知秋吓了一跳,这种活计跟碧巧**玩过,想不到可馨主动提出,禁不住涨红了脸:“这……”这个……”
“你不喜欢?”可馨美丽的丹凤眼满是疑huò瞧着他。”
“喜……,喜欢啊,可是……”
“可是什么?”
“那……,这个……”叶知秋结结巴巴,扭头看看旁边的乐师和丫鬟,心想这么多人,可馨怎么说这种事情,又羞又窘,一张脸都成了大红纸了。”
可馨嫣然一笑,挥挥手,乐师们都退了下去,只剩一个贴身丫鬟。
叶知秋更是窘迫,连脖子根都红了,也不敢瞧她,只是埋着头,想着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又是jī动又是忐忑又是傍徨。
片刻,耳轮中传来幽幽的洞箫声,曲惆婉转,如歌如诉。叶知秋愣了一下,慢慢抬头,只见可馨坐在阁楼外栏杆下一张圆凳上,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清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银装。
叶知秋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好笑,人家是正儿八经要吹箫给自己听,自己都想成什么了,正是龌磋!想起当初三个孙永虎说过,这可馨楼的可馨姑娘,一管洞箫名遍京城,赶紧正襟危坐,用心聆听。
这洞箫声本来就有些哀怨,吹得又是悲曲,呜呜咽咽,袅袅悠悠,月夜下,更显得婉转凄凉。叶知秋想起今后家人死的死,亡的亡,只怕便如这曲惆悲声一般,失hún落魄地呆坐在哪里,洞箫声袅袅消散良久,兀自不觉。
可馨过来,轻唤了一声:“四少?”
叶知秋这从幽怨曲调声中醒来,抬头瞧着可馨,涩涩一笑:“姑娘好萧声,听得我把入mí了。”
可馨见他眼中湿润,却未曾落泪,这首洞箫曲,是她曲中最凄婉的,原见他郁郁寡欢,就怕这等闷在心里生出病来,便吹了这一曲,只想着要把他心中苦楚唤出来,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或许就能好些,却想不到只是眼中湿润,却不曾哭,这少年心志刚毅,当真罕见。
叶知秋拿起一杯酒,慢慢走到栏杆下,举头望月,云层已经散开出一小片,lù出银盘似的月亮,月光清凉如水,照得楼下汴河bō光粼粼,岸边树丛,不时惊飞起一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从河岸这边,悠悠扬扬飞过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岸树丛里。
回头过来,目光落在了阁楼一脚花架的一盆秋菊上,金爪菊jiāo艳无比,只是,适才的风雨,吹落了几个花瓣,孤单地落在花盆中,躺在清幽的月光里。
叶知秋想起《红楼梦》里一句诗来,禁不住吟道: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hún。
可馨站在他身旁,听了这两句诗,心头一震,禁不住抬眼瞧向他,心中暗自忖度,这少年比自己还小两三岁,做出的诗,却是那样的老道沉稳,难得他能想出这样妙句来,只是,未免有些清奇诡异了,不是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情志。若要这样下去,只怕当真要生出病来的。
可馨柔柔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道:“外面风大夜凉,还是进屋吧。”
叶知秋跟着他进屋,可馨要让他坐下,这时,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叶知秋道:“夜深了,我的酒也大了,姑娘早点歇息吧。我告辞。”
可馨忙道:“那你……,你还来吗?”
叶知秋瞧着她,涩涩道:“家中事忙,只怕没空了。”
“哦……”可馨默默陪着他下楼,一直到了院门口。”
文砚在门厅候着,见他下来,赶紧出来,见他有些醉了,摇摇晃晃的,赶紧上前搀扶住。叶知秋却抖手将他推开,道:“我又没醉,不用扶。”扭头过来瞧着可馨,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拱拱手,钻进车里,文砚跳坐在车辕把式旁边,马车驶进了夜里。”可馨站在院门口,一直望着马车消失无影无踪,兀自呆立不动。
老婆子低声道:“姑娘,回吧!”
可馨幽幽叹了一声,这才慢慢走了回来。一步一步上楼去。
她的贴身小丫环听琴笑道:“姑娘今儿个可是奇了,从来没有见你把那个爷送到门外的,便是柳老爷子来了,也只送到楼下,这四少,姑娘径直送到院外,只怕明日京城便要把这当作奇闻传遍了呢。”
可馨也不搭理,回到自己房中,在梳妆台前坐下,听琴帮她取下头上簪钗,散开云髻,洒下一头青丝,柔柔地披在脑后,拿过一把金灿灿的梳子,慢慢帮她梳理长发。
可馨道:“你觉得这四少如何?”
“那还用问呐,自然是少年才俊了,要不然,他抱着姑娘亲,姑娘如何不生气呢!”
可馨笑了,笑得有些甜,又有些苦,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望着那嘴角,想起那一wěn,不知怎的,却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要躲开,如果不躲,又会如何呢?想到羞处,香腮已是飞满红霞。
听琴又道:“不过姑娘,那四少家惹下天大的祸事,转眼只怕就要家破人亡,姑娘就算倾心于他,只怕也没什么好结果的。”
可馨叹了口气,道:“是,我一直琢磨这件事,明日,我要去找高保衡高老爷,给四少说情。只要他松口了,他那一帮子翰林医官院的医官放过孙家,想必这件事就能平息。”
听琴吃了一惊,道:“姑娘,那高老爷可是要姑娘做妾的,你去了,难不成是想牺牲自己,为四少家脱罪不成?”
可馨摇头道:“自然不是。”
听琴这才舒了一口气:“我说呢,姑娘要是答应做妾,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可馨嗔道:“瞎说什么!我去找他,是给他送钱去,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他抬手放过孙家,应该也能行。无非就是多花一些钱罢了。”
听琴道:“四少先前说了,他们家也没少花钱,只是翰林医官院的官儿们不敢收,这高保衡只怕也不敢收吧?”
“苦主送的钱,他们自然不敢,旁人送的钱,谁又知道?只要人不知道,谁有会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收呢?”
“我听晏老爷子那话,这高老爷是一心要整死孙家的,怕只怕他收了银钱,却不办事,白白打了水漂!”
可馨冷笑:“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他要是好端端的罢手还得罢了,要是想使坏,哼,我的坏主意使出来,便让他吃个够!”
听琴奇道:“姑娘莫非有了好主意?”
“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听我吩咐就是。”
“哦!”听琴叹道:“不过,你把自己的贴己都送了,将来从良,可就没了呀,再说了,孙家也不知道是你暗中帮忙,不领情怎么办?要是四少已经定了亲,你又怎么办?这些都没有打探好,你就慌慌张张的去帮忙,到头来,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哩!”
可馨扭头瞧着她,嗔道:“你这丫头,我什么时候说了要从良嫁给四少了?我只不过是见他可怜,帮帮他罢了。”
“行了姑娘,你的心思奴婢还不知道吗,自打上回四少来,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约四少中秋来,便天天盼着中秋,可是中秋真的来了,人家四少却不来,柳老爷子他们又巴巴催得紧,低下候着,只好见他们,待到听到四少来了,瞧你欢喜那样,仿佛看见了天上降下真龙似的。眼睛也亮了,嘴角也笑了,歌舞也格外有精神了,被四少搂着亲也不恼,嘻嘻,现在呢,又要拿出这么些年的体己,去帮他家脱罪,要说只是可怜他,谁信呐?嘻嘻嘻!”
可馨站起身跺脚道:“你这丫头,赶紧去打水来!洗漱了好歇息,说那么多话,你不累吗?”
听琴咯咯笑着,让楼下婆子提了热水上来,服shì可馨洗漱完毕,替她宽衣,服shì她上了chuáng,这才到外间睡了。
可馨躺在chuáng上,觉得气闷,爬起来掀起帐幔,只见月光如洗,透过纱窗,斜斜地洒在楼板上,可是,一整块的月光,被那窗根切割散了,成了碎玉似的,撒得满地都是。
自己十四岁便做歌姬,见过的风流才俊也是不少了,偏偏没有一个能拨动自己的心弦的,唯独这个傻傻的呆瓜孙家四少,只是几首词,几句医方,便夺走了自己的心?
她不得而解。思来想去,或许,是他那抹不去的哀愁,那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唤起了她女xìng特有的母爱,对他这才格外的关注和怜惜。
又或者,那些风流才俊,没有一个能如他这么般的傻,而傻的男人,更与众不同,也更容易让女人注意。
对他好,为他做事,他一定会感jī,可是,他也会像自己一样,静夜里想着自己,心弦拨动吗?怕只怕,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可馨歪在chuáng头,望着那一地破碎的月光,心中闷闷的,只觉得,或许到头来,自己一颗心,只落得也如这散碎月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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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上门
第二天早上,可馨让门房告诉等候的求见的仆从们,说今日身子不爽,不见客。
一上午,她都呆坐在屋里,直到快到中午了,这才让听琴进来帮自己梳洗,用心打扮了一番,吩咐备轿,又让两个仆从上来,将一口大箱子抬了下去,听着仆从哼哧哼哧的声音,就知道这口箱子有多重,丫鬟听琴在一旁不停嘱咐小心点。
随即,可馨下楼上了小轿,丫鬟听琴和两个婆子跟着。小轿后面是几个仆从抬着护着那口大箱子,悠悠地来到了高保衡的府邸。
拜帖递了进去,不多时,就听到院子里传出朗朗的笑声,随即,正门打开,从里面迈步出来一个竹竿一般的中年男人,一张马脸满是如狂的笑意,眼眶上的两条发霉的腊肠一般的浓眉不停抖动,两手伸了出来,好象就要把轿边的可馨搂进怀里一般。
可馨按耐住心头的厌恶,换上了一个媚人的微笑,道:“高爷,不请自来,冒昧造访,没有打扰你吧?”
“哪里哪里!可馨姑娘能光临寒舍,那是本官的荣耀啊。你瞧,我这正门,阶了迎接圣旨,还有皇亲国戚,可就只为可馨姑娘你敞开过啊。来来,快快请进!”
可馨在听琴的搀扶下,款款上了一级级的石阶,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站定了,喘了一口气,抬眼望去,只见一条甬道,平整宽阔,径直通向仪门。
高保衡弯着腰陪着笑,道:“姑娘这边请!”说罢,上前半步领路,引着可馨他们穿过甬道,又进来仪门,绕过去,又是一个四合大院,径直来到正中大堂廊下。”
可馨道:“我来是跟高爷谈点事情,就不要在这正堂里了吧。”
高保衡赶紧把她引到了旁边书房,书房也是古代会客常用的地方,一般都是小范围亲密sī客,这才往书房里让。
进了书房,落座之后,望着一屋子的书,可馨笑道:“高爷博学多才,名满京城,原来读了这么多书。”
高保衡得意地笑了笑:“姑娘谬赞了,本官几次约见姑娘,都不得召见,想不到今日姑娘竟然来到寒舍,当真让本官万千之喜啊。”
可馨瞧着他,看了看旁边站着伺候的仆从,道:六小女子有些话想跟高爷sī下谈谈,不知方便否?”
高保衡大喜,当真是心痒难耐,赶紧挥手将仆从撵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她们两,还有小丫鬟听琴。还有仆从抬进来放在屋角的那口大箱子。
高保衡涎着脸道:“姑娘是不是想通了,答应了本官的要求?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姑娘放心,进了我高家门,高某一定会把姑娘当成心肝一般疼爱,虽说高某已经有五位妻妾,但是,万千宠爱于一人,高某正眼都不会瞧她们了,只宠着亲亲你一人!”
可馨冷笑,道:“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便是请了天上仙女下凡来,也是三天就腻了,又巴巴的去找别的花朵。”
高保衡把干瘦的鸡xiōng拍得山响:“我姓高的可不一样,若姑娘不信,高某可以当面发下毒誓,如果将来我高保衡说话不算数,便让我掉进池塘里,变一只大乌龟!”
可馨扑哧一声笑了:“你变乌龟,岂不是咒你妻妾偷人?”
高保衡瞧见可馨那嫣然一笑,当然灿若春花,说不尽的千jiāo百媚,道不完的万种风情,只怕他看得呆在了哪里,嘴角口水滴答,都兀自不觉。
可馨随即正sè道:“我一风尘苦命女,可不敢攀缘你这高枝。今儿个我来,是另有要事,想给高爷求个情。”
一听可馨有求于己,高保衡咧着嘴笑了,这可是逼迫对方就范的好机会,忙又把鸡xiōng一拍,道:“姑娘有何吩咐,尽管直言,高某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可馨瞧了一眼听琴,听琴会意,走到屋角,掏出钥匙,打开那口大箱子的铜锁,将盖子打开。顿时间,屋里金光闪闪,耀眼生辉。
高保衡拿眼往箱子里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满满一箱子都是金银珠宝,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串珍珠项链,那珍珠个个如拇指大小,而且一般大一般的圆润。光是这一串珍珠项链,便是价值千金!高保衡艰难地咽了一声口水,望着可馨,道:“姑娘……,姑娘这是……?”
可馨道:“小女子想用这一箱金银珠宝,换取高爷高抬贵手,放过孙家。”
高保衡一愣,慢慢将珠宝放下,做回椅子,道:“可馨姑娘跟孙家有渊源么?”
“没有。”
“那为何姑娘不惜重金,要替他家说情?”
“这个你不用管,只说答应不答应吧。高爷是个爽快人,我来找你,也没人知道是为了这件事,所以高爷尽管放心。”
高保衡瞧着她,慢慢道:“孙家犯的,可是大不恭的十恶重罪,是要满门抄斩的。姑娘不觉得这一箱珠宝,换不来这么些个人头吗?”
“那你要怎么样?”
高保衡贪婪地瞧着可馨那凸凹有致的jiāo躯,那花瓣一般jiāo媚的脸蛋,禁不住又很龌磋地咕咚咽了一声口水,道:“其实,姑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高某要什么呢?”
可馨柳眉微蹙,没有说话。
“嘿嘿,姑娘sè艺双全,京城闻名遐迩,高某多次表达钦慕之意,无奈姑娘拒人千里,现下,高某也不是乘人之兔,无奈高某对姑娘心仪已久,由不得也只能说了,如果姑娘能带着这一箱珠宝入我高家门,做我第四房妾室,姑娘的事,就是我高某的事,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可馨道:“高爷有了这一箱金银珠宝,什么样的女子买不回来?何必苦恋我这风尘女子?”
“宁吃仙桃一口,不啃烂梨一筐,姑娘之美,又岂是那些胭脂俗粉所能比拟的?”
可馨道:“那可馨只能让高爷失望了,可馨不能答应高爷的这个要求。”
高保衡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好整以暇道:“那高某也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姑娘的话,高某也不能从命。”
这个结果已经在可馨预料之中,淡淡一笑,道:“高爷,愿意收这一箱金银珠宝的人,不止高爷您一个。”
“但是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高爷我一个!”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可馨慢慢站起身,“孙家的案子,圣命要让翰林医官院所有百十位医官都点头,才能定案,高爷只不过一张嘴而已。”
“我这一张嘴,可比得上人家百张嘴!”
“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出重金要让高爷封嘴,不过,高爷既然不答应,算我没来。就此别过!”
说罢,可馨迈步便往门外走。高保衡见她当真说走就走,急忙上前阻拦,讪讪笑道:“姑娘,别这么着急嘛,有话好商量。”
“没有可以商量的,要答应,就这一箱东西,别的条件再也休提,要不答应,也由得高爷您。”
高保衡瞧着她那冰清玉洁的脸蛋,婀娜多姿的腰身,恨不能一把搂在怀里轻薄个够,听她这话,仍不死心,低声陪笑道:“可馨姑娘,孙家案子当真很难,官家钦命,须得下死力才能办妥的。单单是银钱,当真是不行的。你好好想想,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也不小了,这歌姬生涯又能多久?还不如趁早寻个主从良了,好生过上逍遥日子,再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多好的事,高某朝中虽然算不得重臣,却也méng圣恩高看一眼,孙家这案子要是定了案,高某升迁,指日可待。”
陪姑娘,却也不会委屈了的。对吧?”
可馨扭头瞧了他一眼,冷冷道:“扛着猪头,就不怕找不到庙门!你不收,还有那么多医官,我相信总有会收的。我之所以第一个来找你,只是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让高爷抬抬贵手,放孙家一马,既然高爷不答应,由不得可馨只能求上门其他医官去。”
高保衡冷笑:“原来姑娘打的是这个主意,嘿嘿,只怕姑娘要失望了,不妨告诉姑娘,高某早已经派人把翰林医官院所有的医官都盯着了,谁敢收人钱财,我就弹劾谁!嘿嘿,收受贿赂,包庇钦犯,这可是不小的罪哟!没见到孙家成箱的银子抬了去,没一个人敢收么?可馨姑娘如果不信,大可一试。”
可馨呆了一呆,轻轻咬了咬红chún:“看来,高爷是一定要置孙家于死地了?”
“谈不上,他若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刚说到这,又觉不妥,这不是自己骂自己是鬼嘛,忙咳嗽了一声,道:“可馨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孙家说话,你不说,我也不问了,还是那句话,你真要想帮他们脱罪,便只有我这一条路可以走,而要想走通这一条路,便只有做我妾室,别的没有商量!”说到后面,颇为得意,料定了可馨会答应,磨转身回到座位,liáo衣袍翘了个二郎tuǐ,优哉游哉也不看可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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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心眼
可馨慢慢专了回来,在犄子上坐下,想了半晌,才道:“你真能摆平这件案子?”
高保衡放下二郎tuǐ,道:“这个可不敢说,因为这件事已经捅到了官家那,官家是铁了心要查明这案子啊,你想想,那孙用和治死了三个皇子,官家总共就这三个儿子,全让他给治死了,官家心里有多难过啊?这孙用和没有搞清楚病情,就胡乱用方,是导致二皇子死亡的直接原因,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我答应了你,你又如何救得了他们?”
“我上奏官家,请求宽免啊。”
可馨摇头:“那不行,一旦定罪,官家认定了二皇子是孙家失误治死的,一定会将孙家治罪,不会轻易宽容,须得从根上把这件事了了,才能使一了百了!”
高保衡沉声道:“你是说,让我上奏说这件案子没有错,不用查了?”
“是!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救得了孙,家!”
高保衡眼珠转了几转,心中盘算道,现在官家是铁了心要查清这件案子,就算自己上奏说这案子没错,不用查了,害家也不会听,他肯定会让翰林医官院拿主意到底定不定罪的,所以,自己尽管答应她就是,反正上不上书,结果都一样,孙家便是掉进了蜘蛛网的蚊子,怎么都逃不掉的!
想到这,高保衡笑道:“行!我答应你!不过,是不是我写了奏折,你就答应带着这一箱珠宝嫁给我为妾?”说到后面,瞧着秀sè可餐的可馨,好象饿汉瞧见一盘烧好的鸦鸽,口水又快流出来了。”
可馨道:“单单是你上奏,只怕官家未必肯信如果坚持要听审,孙家还是不能脱罪,我岂不白嫁给你了?”
高保衡听自己的主意让可馨猜到了,有些尴尬:“那姑娘要怎么样?”
可馨想了想,道:“你不仅要上奏,还要说服那些个翰林医官院的医官让他们也都答应到时候听审,坚持不定罪才行!而且要超过半数的医官都说到!”
高保衡眼珠又是一转,涎着脸低声道:“人家未必听我的啊。”
可馨叹了口气,道:“听不听在他们,说不说在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做到这一步,也就行了。”
高保衡心中暗喜,既然只求过程,不求结果,那就好办了去转上一圈,便说已经说过了,她又如何知道自己说了没有说。
嘿嘿,毕竟是小姑娘,不知道人心险恶,道:“那好,我一定尽力说服他们,让他们也不定罪就是。”
可馨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你虽嘴上答应可要是不说或者不尽力,却又如何?须得发个毒誓!”
“这个……,没问题!”高保衡暗自好笑,这小姑娘还信这个,发誓那还不是张张嘴的事情,指着天大声道:“我高保衡若食言而肥不用心说服其他医馆不定孙家之罪,天打雷劈,让我嘴上长个大疗,烂到肚子而死!”
可馨点点头又道:“空口无凭,须得把誓言写下来!”
“写下来?为什么?”
“你答应了的啊,我过门了,万千宠爱于一人,一心只想着我一个,你那些妻妾,统统不看一眼。怎么?这还没过门呢,就像赖皮?”
高保衡一听,这话显然是答应嫁给自己为妾了,顿时心花怒放,忙不迭道:“行行!我写,我立马写!我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你等着,我马上就写!”
说罢,走到书桌前,顾不得研墨,见烟台里还有干涸的墨渍,便倒了点清水,用烟墨胡乱搅了几搅,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笔走龙蛇,写了起来。
可馨在一旁看着,道:“须得把你答应的事情也写了,我才信你!”
“什么事?”
“你刚答应的就忘了?给官家上书,劝说其他医官不定孙家的罪啊!”
“这个……”
“不愿意就算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哟!”说着,可馨柳腰一摆,含嗔带怨瞧着他。”高保衡见她那可爱模样,hún都出窍了,忙不迭道:“好好,我写!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写给你就是!”
高保衡文采不错,很快便写好了,递给可馨。
可馨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道:“你这会子就写奏折报上去,然后就去找医官们说,限定的期限可就要到了,得赶紧的才行。”
高保衡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当着可馨的面,又写了一份奏折,当场吩咐shì从立即拿着送进皇宫去。
事情都办妥了,高保衡涎着脸凑到可馨身边:“姑娘,我都按照你的意思办了,今儿个是不是就不走了,就此留下来,咱们马上摆宴席行纳妾之礼啊?““瞧你那猴急的样!”可馨嫣然一笑,随即正sè道:“你都还没有跟那些个太医们说呢,你答应我的,都要说到了,这才算尽了心。那时候,再商量过门的事情吧。我走了!”
说罢,可馨款款走出了高保衡的书房,高保衡在后面跟着,瞧着她曼妙的身姿,当真是馋涎yù滴,可眼睁睁瞧着干着急没法子。
一路来到大门口,可馨回眸一笑,jiāo滴滴道:“高爷,可别忘了答应的事情。”
“不会!一准不会!姑娘尽管放心!——姑娘答应的事情,可也要记在心上!”
“那是自然!”
说着,可馨上了轿子,带着仆从丫鬟一路回到了可馨楼。
进到屋里,丫鬟听琴这才急道:“姑娘真要嫁给那高爷为妾?”
可馨笑道:“怎么?着急了?”
听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要嫁给他为妾,那四少那边怎么办?”
嬉嘻,你这丫头,原来是想着四少呢,是不是打定主意等我嫁给了四少,你好陪嫁跟着去,也有了个好归属啊?嘻嘻嘻”
“姑娘!”听琴又喜又羞,绯红着脸,眼中噙泪,跺脚道:“人家替你操心,你倒来打趣人家!哼!”
“你那是白操心!我是不会嫁给那高爷做妾的!”
听琴大喜,立即有道:“那你你刚才还答应他?那高爷一看就不是好人,想着法占姑娘便宜,想欺负姑娘少不省事,满口答应了,到时候给那些医官说不说的,还不全在他?”
可馨从怀里取出那张帖子,冷冷一笑,道:“只怕由不得他!”
听琴奇道:“怎么不由他了?姑娘莫非另有打算?”
“山人自有妙计!”可馨笑吟吟道,“去把约见人的拜帖拿来我瞧。”
听琴赶紧来到门口,从门厅婆子那里取了近日请求约见可馨的拜帖,竟然有十数张之多。
可馨一张张飞快地翻看着,突然眼睛一亮十停住了,慢慢举起一张,展开了,看了一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就是他!约他今晚来见!”
听琴接过拜帖一瞧,上面赫然写着“唐子方拜上”,不禁问道:“这人是谁啊?”
“御史台监察御史,敢于直言的谏官。”
宋朝文人墨客流连花街柳巷并不是羞耻之事,反而是风雅之举,类似于我们现在听交响乐看芭蕾舞剧等高雅艺术,古代没有这些玩意,听歌姬弹琴唱歌跳舞,吟诗作对,便是高雅艺术了。不仅王公大臣们乐此不疲,就连官家也偷偷溜出皇宫来眠花宿柳,最著名的,莫过于宋徽宗和名妓李师师了。所以这监察御史约见一个名满京城的歌姬,却是太平常不过的事。
听琴奇道:“这人排在后面,为何姑娘偏偏选他先来?”
“后面你就知道了。快去请吧。”
听琴答应了,正要往外走,又被可馨叫住了:“等等!”
听琴转身瞧着她。
可馨想了想,道:“你托人去户部打探一下,最近全国各地有没有什么地方发了瘟疫的报上来的。”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让你打探你就打探就行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哦,”听琴答应着走了。”
高保衡这几天忙活怀了,天天往翰林医官院的医官家里跑,而且还到处张扬,告诉人说自己去医官家了,生怕人不知道。自然,这些都是要让传到可馨耳朵里,让她知道自己正在忙那件事情。
过的几天,可馨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他着急了,便让仆从送了帖子去,求见可馨。这一次,可馨倒也爽快,立马就答应了。
高保衡乐得合不拢嘴,赶紧的收拾打扮一番,坐着豪华大马车,带着仆从,招摇过市,来到了可馨楼下。
门楼老婆子得了吩咐,赶紧的把他引导了楼上。
一上楼,便看见可馨倚在栏杆上,眺望远景,高保衡贪婪地上下瞧着她那婀娜身姿,桃腮杏面,柳眉如烟,淡淡忧伤的双眸,犹如挂着lù珠的让人疼惜的葡萄,那腻如玉脂的鼻子,特别是那小巧温润的红chún,那粉光若腻的脖颈,那精美隆起的rǔ丘,那纤纤不盈一握的细腰,当真是让他馋涎yù滴。想着这等佳人便要成为自己胯下之臣,便让他有一种肆掠的快意。
可馨慢慢扭头过来,瞧见他,嫣然一笑,灿若春花:“高爷来了,请坐!”
“可馨,我的宝贝,你吩咐的事情我……”刚说到这,高保衡斜眼瞧见旁边站着的小丫鬟听琴,便打住了,轻咳了一声。”
可馨朝听琴挥了挥手,听琴福礼退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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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隔墙有耳
高保衡按耐住一颗sāo动的心,不停咽着口水,涎着脸凑上去,真希望能跟哈巴狗一样摇摇小尾巴,道:“宝贝,这几天我白天黑夜的都在忙你的事情呢,就怕你等得着急,所以来告诉你一声,等急了吧?”
可馨声音有些哽咽,道:“高爷,给你的那一箱子银钱,那可是我半生的积蓄,可是我从良的资用,全都给你了,你要不能给孙家脱罪,我可什么都没有了!”
瞧见可馨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心疼得高保衡想伸手去搂她,又怕她恼,两手一伸一缩的,嘴里胡乱叫着:“心肝别哭,我这不是在忙着找人嘛。奏折我已经交上去了,已经给官家说了,孙家那案子是错案,没他什么事,是我多想了,官家到现在还没个回应。我都说了,孙用和这案子,没这么简单,不过我已经料想到官家会这样了,他就想要个结果,所以,到头来还得看翰林医官院的,这几天,我没日没夜的都在跑这件事,挨个找那帮子医官,磨破嘴皮子让他们到时候不要给孙用和定罪,只说孙用和没错就是了。你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一准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可馨一边点头,一边道:“高爷,这几天我心里反复打鼓,要不,你还是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到你家做妾的。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高保衡一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道:“可馨,做人可得讲个信字你都答应得好好的事情,怎么又翻悔了呢?”
“我没答应,是你逼我的!”
“逼你!没错,是我逼你,我也说了虽然这是乘人之危,但是,你既有求于我,自然是要付出的嘛,……”
“可是我巳经给你一箱金银珠宝了呀,那可是我全部的家sī,顾不得从良之用全都给了你,还不够吗?为何还要我的人呐!”说到伤心处,可馨轻轻饮泣起来。”
高保衡得意地笑了笑在软榻上坐下,掸了掸衣袍,道:“只给我那一箱金银珠宝,如何能替孙家脱罪?那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求求你,放过我吧!”可馨哭得如杜鹃滴血一般。”
“放过你?嘿嘿,事情办了一半了你让我放过你?我可告诉你可馨,孙用和的案子,除了我,没人能让他脱罪的!你如果想着我已经给官家上了奏折,又给多半翰林医官院的医官打了招呼,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就像翻悔,那你可打错了主意!我能让孙家脱罪,也能再让他死!到时候你就到他们坟头哭丧去吧!”
“高保衡!”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历喝,“你原来当真贪赃枉法,逼人为妾,好好,咱们这就找官家去!”
高保衡吓了一大跳,好象一只中箭的豺狼一般蹦了起来惊恐地瞧着屏风旁边站着的两个人,一个面目硬朗,另一个,却黑的跟块焦炭似的。高保衡顿时hún飞魄散,结结巴巴道:“包……,包大人?唐……唐大人,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不在这,如何能发现你这厮做的好事!”
这两人,正是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台的谏官唐介,那黑脸大个,却是汴梁知府包拯!
包拯之名,家喻户晓,他断案如神,公平正直,一身正气,敢于据理力争,最是痛恨这种贪赃枉法的贪官。
而这位谏官唐介,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清官,不畏权贵,敢于直言进谏。见到这样两位铁面无sī的谏官,偏偏自己一番言辞有全都听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哪里还有好果子吃?顿时面如土sè。心中后悔不迭,刚才没有上来之后检查一下有没有旁人,都是这可馨太过可人,被她mí了心窍。
可馨上前跪倒,哭道:“两位老爷,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唐介急忙伸手虚空相扶,道:“姑娘请起,姑娘尽可放心,这厮仗势欺人,不仅向你强索贿赂,还逼你为妾,实属可恶至极!我们这就拉他面圣去,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多谢两位老爷!奴家感jī涕零!”
“等一会,御史台会有人来找你录口供,你照实说了就是。”
“是!奴家一定据实禀明的。”
高保衡简直傻眼了,慢慢有些回过味来,指着可馨道:“原来你这贱冇人,设这毒计害我!”
包拯怒道:“你不自省为何贪赃枉法,逼人为妾,却反咬一口,污人陷害,当真可笑之极!走走!这就面圣去!”说罢,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着就往外走。”
这包拯身强体壮,生得十分魁梧,这一把抓住了干瘦的高保衡,他哪里还能挣脱,被扯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嘴里不停说着:“两位大人息怒,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唐介在后面推着他:“说什么说,有话到官家那里说去!”推着他下了楼。”
可馨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lù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时,小丫鬟听琴喜滋滋上了楼来,对可馨道:“这厮被抓走了?该该该!姑娘好计谋,料想这厮会按耐不住来找姑娘,便让这位铁面谏官和知府大老爷守在这等着,果然抓了个实打实!这下子,替孙家除去了一个最大的贼人!孙家案子有望了!”
可馨道:“还有掌禹锡他们,要对付的还多着呢,时间却不多了,真可惜没有早动手。”
听琴嘻嘻笑道:“这怪不得姑娘,是四少那呆子不早来,若早些来,早给姑娘吟词作赋,卖弄医术,把姑娘芳心早些虏了去,姑娘也早给他办这事了!”
“死丫头,贫嘴!混说什么呐!”可馨俏脸绯红,跺脚道,“御药院龙太医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呢,应该差不多了吧,不是说了,就这两天给姑娘送来吗?”
“不能等了,还有好些个医官要对付呢。”
你赶紧再去催一下。拿到方子,立即给四少送去!”
“好的,我这就去催!”
孙氏医馆里满满的都是病患,静静地等着瞧病。
快一个月了,孙家的两位太医也不知从哪里得了空闲,天天在医馆里坐堂问诊,所以病患如潮一般都来这里看病。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在教一个小学徒,病人多半先让这小学徒看,看完了,两个太医再点评一番。而这个小学徒学得很快,到现在,已经基本上能自己看病了,两个太医也非常的满意。
这个小学徒,自然就是叶知秋。
这些日子,叶知秋晚上埋头苦读孙用和和孙奇给的医书,白天就在医馆里学医,将近一个月了,在两个太医的悉心指点之下,他的医术突飞猛进,已经完全掌握了四诊临chuáng知识,能够独立看病了,辩证也非常的准确,用方精到。
遇到温病等他有看法的病案,他总要跟两位伯父争执,两人自然不听他的,好在这些天遇到的温病病案,都不是危重的,用伤寒方也没有出现坏证。
眼看着听审的时间就要到了,叶知秋还是没能说服太医林亿,自然也没能说服孙奇和孙、兆,毕竟,他还太小了,又正在学医,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的理论呢?偏巧的又是,这段时间遇到的病案,又没有可以用作证明自己理论的典型温病病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后的日子一天天的来临。
这天,叶知秋正在医馆里学着看病,突然,一个仆从急冲冲从后门进来,对孙奇道:“大老爷,老太爷请你和二老爷还有大少爷、四少爷去一趟,有急事。”
孙奇等人都吃了一惊,难道,祸事已经来临了吗?
几个人急忙出了后堂,急冲冲的来到了药香堂。
瞧见孙用和脸上笑吟吟的,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孙奇忙道:“父亲,出什么事了?”
孙用和招手示意他们坐下,道:“刚刚皇后娘娘把我叫去了,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说谏官唐介和知府包拯,弹劾太医高保衡贪污索贿,逼人为妾,而且两人是亲耳听见的,高保衡无可抵赖,已经承认此事。官家此前正好收到那高保衡的奏折,说这案子我没有过错,还真纳闷,接着就发生了这件事,这才明白那高保衡为什么会上那样一道奏折,龙颜大怒,命御史台抄了高保衡的家,果然搜出索贿的一箱金银珠宝,官家巳经下旨,将高保衡革职交御史台查办。”
孙奇等人面面相觑,惊喜交加之际,竟然都没有说话,末了,还是孙永轩先叫了一声好!这才欢呼起来。这高保衡是孙家案件的始作俑者,他一倒台,那孙家的案子只怕就有了转机!
孙奇喜不自禁,急忙问孙用和道:“这高保衡向何人索贿?又强逼谁为妾?”
“听说是一个歌姬,名叫可馨。”孙用和捻着胡须道。”
叶知秋一听,心头猛地一震,急声问道:“可馨?可馨楼的可馨?”
孙用和嗯了一声,瞧着他:“你认识此女?”
“嗯,去过两次,这女子sè艺双绝,不禁精通音律歌舞,而且还能填词作赋,我是庞安时引领认识的。”
孙用和瞧向孙奇等人:“你们呢?认识她吗?”
孙奇等人都摇摇头:“听说过,却没见过面。听说要见他得事先下帖约请,而且资费高昂,轻易不得一见的。”
孙用和笑道:“那就是了,此女肯定是因为泽儿,这才帮了我们孙家这个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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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小公主的病
孙奇等人一听,更是惊奇,忙问道:“她帮我们?”
孙用和道:“是啊,皇后娘娘说,这可馨姑娘是找高保衡向我们孙家求情,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可是,这高保衡竟然向她索贿,可馨姑娘为了帮我们求情,只得答应了,把自己准备从良的资费整整一箱子的金银珠宝,都送给了高保衡。可是高保衡得寸进尺,竟然提出要讨她做四房姨娘!可馨姑娘本不愿意,但是高保衡以我们孙家案子为要挟,可馨不得已只好答应了。后来唐介拜访可馨姑娘,见她啼哭,不知何故,追问之下,这才说了这件事,唐介大怒,本想前往高家质问,但是想着那姓高的会抵赖,估计高保衡还会来逼可馨姑娘,就决定守株待兔。同时,他为了再找个证人,便把这事告诉了谏官包拯。两人守候在可馨楼,果然那高保衡再次来强逼可馨姑娘,两人当场听了个真切,将他揪着去进了官家。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呵呵!”
孙奇等人当真是又惊又喜,一起望着叶知秋,孙奇道:“可馨姑娘为什么为我们家的事这么尽心?莫非你们……?”
叶知秋涨红着脸道:“我只见过她两回,也只是听琴喝酒吟诗,没有别的什么。后面一次去,见到晏殊晏老爷和柳永柳老爷子也在那里,晏老爷子说起了我们这桩案子的事。不过在这之前,可馨姑娘就已经知道了,却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知的。”
孙兆乐不可支,道:“管她呢,现在高保衡倒了,咱们家的案子可就有了希望了!哈哈哈,当真是天降大喜啊,父亲果然吉人天相,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孙用和瞧着他,冷冷道:“吃水不忘挖井人,人家可馨姑娘一个陌路之人,或许只因为同情泽儿,就如此费心帮我们,又得包拯、唐介两位大人公正处理,才有了眼前这局面,如何能说‘管他呢’?莫非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之人?”
几句话说的孙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急忙跪倒磕头道:“儿子知道错了,请父亲息怒!”
“起来吧!”孙用和望向叶知秋,“泽儿,你须得亲自去拜访可馨姑娘,好生谢过人家这番恩德。如不是她,我们便只能坐在这等死了!”
叶知秋答应了,想了想,忧心忡忡问道:“可馨到底为咱们家案子行贿了,官家会不会治她的罪啊?”
“没有,官家念她是被高保衡索贿,这才被迫行贿的,又念她是为了旁人的事情,这份侠义倒也值得称道,所以非但没有治她的罪,反而吩咐把她行贿的一箱金银珠宝洗漱还给了她。”
“这可真是太好了!”叶知秋喜道,“那官家是不是放过咱们这件案子了?”
说到这,孙用和脸上笑意淡了许多,道:“皇后娘娘把我叫去,主要说的就是这个,她说,虽然这件案子高保衡现在已经获罪下狱,而且他又上书说我在治疗二皇子时没有过错,但是,事情原委已经弄清,高保衡受审时也说了,是他想依次换取将那可馨姑娘纳妾,这才上了这样一道奏折,其实我还是有错的。狱中还要求继续严查我们这案子。所以官家没有撤案,听审将照常进行。如果定罪,还是要教御史台依律惩处的。”
孙兆张大了嘴半晌说不是话来,末了,才苦笑道:“搞了半天,还不是没什么变化吗?”
“怎么没变化?”孙用和笑道,“这案子主要是高保衡在里面搞鬼,他一倒台,一些迫于他而认为应当定罪的医官,已经开口说不该定罪了,这不是好事?”
孙兆又是狂喜:“太好了!有多少人不同意定罪?”
“还不好说。皇后娘娘一直差人暗中了解,估计有三成了吧。”
孙兆又是一脸失望:“才三成啊?要过半才行!这可怎么办?”
“有三成也好啊,总强过异口同声定罪吧?”旁边孙奇捻着胡须道,“高保衡倒台了,那掌禹锡还在,他也是力主定罪的人,听他的话的医官也不少呢!”
叶知秋道:“要是这掌禹锡也倒霉下狱就好了!”
孙兆沮丧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孙用和道:“正是如此,所以娘娘菜把我叫去叮嘱,该准备的还得继续准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为这些日子她跟官家说了好几次这案子,但是官家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泽儿这段时间学医如何了?”
孙兆失hún落魄的没听见,孙兆在一旁帮着说道:“已经能独立行医了,泽儿很聪明,而且基本功非常扎实,很多医书倒背如流,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所以进步很快。现在我们已经放开手,让他独自坐堂问诊了。一些疑难病案,他还能说出独到的见解,很是不错的。”
孙用和很是欣慰,连连点头,道:“皇后娘娘把我叫去,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很是棘手,找你们来一起商量,看看怎么办才好。”
几个人一听,忙竖着耳朵等着他往下说。
孙用和却犹豫了好半天,这才道:“永康小公主病了,皇后娘娘想让我医治,但是,我说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只怕不方便给公主医治,娘娘也不勉强,让我回来商量一下再定。”
孙兆喜道:“这是好机会啊,病得重不重?最好很重,重得快死的那种,那父亲治好了,也算是还了官家一个孩子。抵得过二皇子了嘛!”
孙用和怒目道:“为了一己sī利,就期盼人家病重,你到底安得什么心?还是太医呢!要是你的儿子女儿,你难道也是这期盼的吗?”
孙兆也是急了,才脱口而出的,听了孙用和这话,老脸又涨得通红,道:“我,我这不是为了咱们能脱罪嘛!她病得如何,也不是我期盼不期盼就能左右的。”
孙用和道:“便是如此,也不能心存这样的念头!”
“是!儿子错了。”孙兆低头认错。
孙奇在一旁道:“二弟也是心急了才这样,他心中却也不是这种想法的,父亲请息怒。”
孙用和哼了一声,这才道:“罢了,这永康公主病得不重,皇后娘娘之所以让我诊治,也是想让我立个小功,以便能取悦龙颜。对我们案子或许有些帮助。官家生了差不多十个公主,一个个都夭折了,便只剩下这一个,加上三个皇子也都死了,这永康公主也就成了官家唯一的孩子,当真是爱若珍宝,如果治好她的病,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功,却也能让官家高兴高兴。”
“那就应该赶紧治啊!”孙兆急声道,“那还等什么?还商量什么?”
孙用和mō着下巴,沉吟片刻,才道:“永康公主这病,为父去看了,是个风寒表证,但是,却又稍微有些蹊跷。”
孙兆忙道:“有何蹊跷之处?”
“脉象不一样,小公主的脉濡数!”
濡脉是一种浮而细软的脉象,数脉是比正常脉搏跳得快的脉,而伤寒表征的脉象,则是脉缓或者脉紧,而不会出现数脉。孙奇孙兆都是太医,自然知道两者的区别。
孙用和又道:“还有一件不一样的地方,便是舌象!”
“舌象怎么了?”孙兆问道。
“小公主的舌苔腻!”
孙奇和孙兆又是一呆,风寒表证舌苔薄白,不会出现腻苔!
以往摔倒舌苔、脉象与辩证不符时,他们一般都采纳问诊所得症状辩证加以医治,但是,现在是给公主治病,若是平时,也不必理会这些许的不同,径直治了就是,可现在已经是戴罪之身,这时候可出不得半点差错,别立功不成,反倒多了一项罪过。
所以,两人听见公主的病脉象、舌象都跟问诊所得的辩证风寒表证不符,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说话了。
孙用和谈了口气,道:“那一次给二皇子治病,同样的,也是一个风寒表证,而且,也是脉象和舌象不同,我用了药,立即就出现了坏证,最终不治。唉!我想起这事,便心有余悸,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所以当时只借口自己是戴罪之身不好给公主治病,娘娘才让我回来商量。”
孙奇沉声道:“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治为好。”
孙兆却道:“娘娘给的这个机会,让老太爷立功呢,若放弃了,岂不是可惜?”
“如果治不好呢?”
“怎么治不好,一个风寒表证还能治不好?”
“二皇子也是风寒表证!”孙奇冷声道。
孙兆顿时傻眼了。这是目前全家很可能陷入死地的原因,如果这当口再把小公主的病也治坏了,只怕是雪上加霜,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时间屋里人都不说话,孙兆呆了半晌,他到底很希望父亲能立此功劳,皇后娘娘推荐的,必定有她的想法,也肯定对案件本身有很大的作用。所以,孙兆对孙用和道:“父亲,要不,还是先试试看吧?”
孙用和摇头道:“给公主治病,要么治,要么推,没有治着看的。”!。
第80章 不如归去
柳七微笑道:“拙句不堪,有辱雅闻。少还能记得,老朽荣幸之至。”
晏殊笑道:“说起晓风残月,咱们还把今日主题给忘了,中秋佳节,当举杯邀月啊!你们瞧,这雨也听了,天似乎也亮一些了,或许不多时,便要lù出月来,若能见到月亮,便是半遮半掩,朦朦胧胧,却也不枉佳节良宵了!”
可馨道:“既然中秋佳节,两位老爷子又是当今名士,四少也是少年才俊,你们三人何不各填词一首,以贺佳节?”
柳永点头道:“行啊!不过,适才你吟诵了老夫与晏老头的词各一首,夸赞四少年少才情,我们也只是听你说了,却没有当面见到,今日先请四少吟诵一首,便以中秋为题,让我们两个老家伙也赏析赏析。如何啊?”
可馨瞧向叶知秋,道:“见他失hún落魄这样,只怕是一时没有才思。”
“这你就错了!”晏殊笑道,“人家没有愁苦,为了赋诗填词,还强自说愁呢,他这愁苦之间,正是填词良机,老朽的词句,最为得意者,常常便是这种愁绪无处诉说之时,写出最妙,你说对吧柳七?”
柳永也点头笑道:“是极!四少,瞧那天空,巳经晃晃的似乎明亮许多了,说话间月亮便要出来,这赏月第一首,便以你开头如何?”
叶知秋笑了笑,北宋以后的中秋诗词太多了,随便都能背出来,只是,他实在不愿意拿后世的诗词冒充自己的诗词,人前招摇,加上此刻心情,哪里还有闲情雅致说这些。不过,瞧着柳永和晏殊两人期待的目光,也感觉到这两个老人,其实是想尽量把自己的愁绪引开,开心一些。再看可馨,感受到她关切的目光,不禁心头一热。
他拿着一杯酒,站起身,踱步走到栏杆边,仰头一望,只见yīn沉的夜空,只是微微变白了一些,而月亮,依旧躲在云层后面不见踪影,便长叹一声,慢慢吟哦出苏轼那首名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yù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虽然就生在此北宋这一时期,但是此刻,他才十四岁,还在家乡埋头苦读,这首词是宋神宗时期的作品,也就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了。因此,柳永、晏殊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见叶知秋白衣飘飘,站在栏杆前,手持酒杯,仰天吟诵,片字不改,中间没有停顿思考,没有斟字酌句,便吟出这首词,才思之敏捷,让人叹为观止!
仅仅是才思,还不足以让两人倾倒,须知这二人当年也是被喻为神童的,如同叶知秋这年岁,也已经能出口成章,吟诗作赋了。可是,两人自问却做不出这样一首情真意切的词来。一时之间都呆住了。
可馨也呆了,只是本能地记诵着词句,又在心头一遍遍反复吟诵着这首词,不禁怔怔的落下泪来。
一时之间,阁楼上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
良久,柳永才叹道:“今后词坛,领风sāo者,四少也!”
晏殊也道:“是啊,听了四少这首词,你我的词,还不赶紧的拿回来烧了,还等什么啊?”
可馨笑了:“两位老爷说笑了,他这词,虽然绝美,却也盖不过两位去的。”
柳永捻着胡须笑道:“晏老头,你听听,她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美成什么样了。哈哈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四少,你这词应该不是现在当场想出来的吧?只怕是这几天在家里,想着今日中秋要和可馨相见,免不了便要吟诗作赋,所以先填了这首词,现在吟诵出来,对吧?要不然,你个十五六岁半大孩子,能一气呵成吟诵出这等绝妙佳句,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信的。”
叶知秋笑了笑,也没有回答,走回软榻坐下。
可馨心中暗喜,如果真是这样,那四少写出这首词,是不是在跟自己暗示什么?莫非也跟自己一样,暗中思念,辗转不眠吗?想到这,不禁芳心窃喜。她却不知道,这首词是苏轼写给他弟弟苏辙的,只不过,用来表达男女之情,却更为适合,也难管可馨要为之心动了。
可馨对晏殊道:“四少作了一首,该你们两位老爷子了。”
英殊笑了笑站起身道:“不了,本来呢,这个佳节就不是我们俩的,只不过,四处有事晚来了,我们才擅越了。今日正主来了,又要与你共婵娟,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呆在这惹人厌作甚?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晏老头说的没错。”柳永也微笑起身,对叶知秋道:“四少诗才,老朽十分佩服,如若不嫌弃,抽空到寒舍一叙。”说罢说了住处,离孙家却也不太远。叶知秋忙躬身答应了。”
可馨也不挽留,起身相送,两个老人蹈跚着下楼去了。
丫鬟赶紧的将两人的碗盏都收了,重新打扫了桌椅。
可馨拉着叶知秋坐下,瞧着他,道:“现在好了,便只有咱们两人,你也该开开心吧?我给你跳一段舞,以助酒兴,何如?”
叶知秋勉强一笑,点点头。
丫鬟叫了乐师上来,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可馨轻歌曼舞,叶知秋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借酒浇愁愁更愁,满怀愁绪之下,更容易醉,过得片刻,便觉酒劲上来,便觉这阁楼幻作天宫瑶池,琼楼玉宇,自己正在云雾间起舞弄影,禁不住站起身端着酒杯,东倒西歪的跟着可馨舞姿乱转起来。
可馨咯咯笑道:“我歌舞徘徊,我舞影零乱。四少当真要乘风归去吗?”瞧见他摇摇晃晃站不稳,忙扶住了他。”
叶知秋借势搂住她的小蛮腰,将她揽进怀里。
几个丫鬟乐师惊得目瞪口呆,须知可馨卖艺不卖身,来这里的,都差不多都是文人雅客,何曾这等把可馨姑娘搂搂抱抱过?待要呵斥,却见可馨只是柔柔地依顺在他怀里,瞧着他,好象瞧着一个任xìng的孩子。
叶知秋只感觉软玉温香抱满怀,便如瑶池遇到仙女,那仙女却又貌似碧巧,似笑非笑瞧着自己,红chúnjiāo艳yù滴,心中一dàng,附身便要去亲,可馨慌乱地一扭脸,便亲到了她的嘴角。
可馨全身一颤,骨头都要被抽走了似的,软软的瘫在他怀里。
这一wěn,却让叶知秋感觉到了跟碧巧的不同。可馨十八岁,比碧巧年长,而且个子也要高一些,往常亲碧巧,需要俯身去就,而亲可馨,却只是微一低头便亲到了,便知不是碧巧,急忙一摇头,思绪顿时回到了心头,才知身在可馨楼,赶紧放开,退后一步,慌忙道“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我喝醉了!”
可馨被他那一wěn,虽然只是嘴角,却是少女未曾经历之事,意乱情mí之下,身子没了力气,正依他支撑,而这时偏偏叶知秋却撤开了,一时没了依靠,便往地上软倒。好在叶知秋眼疾手快,抢步上去,又一把扶住了她。半抱半搂,将她搀扶在软榻坐下。
可馨无力斜靠在他肩头,面染红霞,jiāo喘吁吁。
叶知秋嘴里说着:“可馨姑娘,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低头瞧他,目光却落在了那xiōng前高耸的抹xiōng间,那道幽mí的**,顿时心头一dàng,赶紧调开目光,使劲咽了一声口水。”
可馨渐渐感到力气回到了身上,jiāo弱无力用手撑着他直起腰,做好了,扭过头瞧着他,似嗔似怨道:“你这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对,对不起,我喝醉了,要不,我还是回去吧。”说罢起身要走。”
“站住!”可馨起身拉他坐下,嗔道:“今日中秋赏月,月亮还没见着就走,不怕辜负了良辰美景?”
叶知秋随她坐下,见她并不生气,这才心中稍安。
可馨道:“你家的事情,我帮你想想法子,咱们一起想办法,总能平安度过的,你别太过担心了。”
叶知秋摇头苦笑道:“不成的,我爷爷跟皇后娘娘关系不错,曾经救过皇后娘娘的xìng命,皇后娘娘都帮不上忙,谁有还能帮上忙呢?”
“这样啊,方才我还是跟晏殊晏老爷说,让他帮你们的,只是没有问过你,怕唐突了,现在听你这么说,却是说了也没有用的。”
“官家是一定要一个说法的,我知道爷爷没错,但是我没有能力帮他证明这一点,我连林亿林太医一个人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说服整个翰林医官院百十号医官相信爷爷无罪呢?”
可馨吃了一惊:“要说服整个翰林医官院所有医官?”
“是啊。”
“那无非多花些银子呗!不行的话,我这有银子,我帮你去送!”
“多谢你!”叶知秋感jī地笑了笑,“这不是银子的事情,官家要一个说法,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们也不敢乱来,我们家也没少那银子去送,可是,都不敢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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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其人之道
孙兆一咬牙,道:“那就治!反正现在也只有一小半的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不赞同定罪,到了听审,咱们还是死路一条!与其等死,不如一搏!若能治好公主的病,还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孙用和缓缓点头,道:“娘娘也是这么说的。”
孙奇道:“父亲作何打算?”
“还是拼死一搏吧!为父这大半辈子,治了无数风寒表证,还没有出现过治死人的,当然,二皇子的另当别论。我觉得还是有把握能把小公主的病治好。”
叶知秋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终于说了,问孙用和道:“爷爷,你打算怎么给小公主治这个病?用桂枝汤?”
孙用和点点头:“是啊,风寒表证汗出不畅,自然用桂枝汤。”
叶知秋沉声道:“爷爷难道想重蹈覆辙?”
“你怎么这样跟爷爷说话!”孙兆呵斥道。
孙用和摆摆手,和颜悦sè问叶知秋道:“为什么这么说?”
“爷爷难道不记得二皇子的病了吗?他也是风寒表证,爷爷用麻黄汤治,结果出现坏证,逆传心包了,很快死亡。那是因为二皇子的病不是伤寒,而是风温!是温病,温病不能发汗的,否则会亡yīn出现坏证!现在小公主也是这样,如果再用麻桂之类的,一样有可能出现坏证!”
孙兆怒道:“爷爷治了无数风寒表证,也就二皇子出现这种怪事,如何能一概而论?”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皇子出现了这种情况,而给小公主治病,或许是咱们翻身的最后机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再出现二皇子那种情况怎么办?又或许出现新的坏证又该怎么办?”
孙兆哑了,这也是他最担心的,瞪了叶知秋一眼,望向孙用和:“父亲,你看着……?”
孙用和问叶知秋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听爷爷所说的症状,特别是脉象和舌象,很像是伏暑病,这也是一种温病,只能按照温病的治疗方法……”
“行了!”孙兆不耐烦地打断了叶知秋的话,“我们这商量正事呢,没空听你又瞎扯那些个没用的东西。”
“我这不是没用的!”叶知秋提高了声音,直视孙兆,“如果小公主的病真是伏暑病,伏暑病外发必有新感引动,应当表里双解,或者先表后里,伏暑病不是单纯的风寒外感,不可能一汗而结!而且,伏暑病最忌的就是胡乱发汗!如果单单用桂枝汤解表,虽然当时会汗出热退,但是,随即必然会再次发热,桂枝汤会劫津夺液,内伏暑湿之邪肯定会化火,到时候,里热伤yīn,会手脚冰凉,全身高热抽搐,神昏谵语!再进一步,便有xìng命之忧!”
孙用和等人面面相觑,孙兆道:“你这孩子,在这危言耸听做什么?”
“我不是危言耸听,我说得是实话!不信走着瞧!”
“你!冇”孙兆呼地站了起来,“你就盼着爷爷治病出岔子吗?”
“我只是把这种病误治的结果说出来而已,但愿我说错了,我自然希望爷爷能治好小公主的病,只是,如果我判断没错,这样治,肯定会越治越危险!到时候不仅帮不了我们,只怕还会雪上加霜!”
孙兆不说话了,慢慢坐了下来。
孙用和雪白的浓眉跳动着,眯着眼想着,过了好半天,才道:“如果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又该怎么办?”
叶知秋听了孙用和这话,知道他其实并未相信自己的理论,只是未雨绸缪,留着一手,以防万一而已,毕竟,这个病案太重要了。当下道:“如果出现了伏邪化火,可以用清凉涤暑法,我写个方子给爷爷您,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他起身就要去书桌写方。孙兆呵斥道:“无礼!你到教起爷爷如何用方来了?”
叶知秋有些尴尬,道:“我碰巧知道一个方子,可以治这种病,写给爷爷留着,万一用得着!”一旁的孙奇插话道:“还是让泽儿写吧,这次给小公主治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什么可能都要想到,既然泽儿提出了这种可能,也得放着,就像他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写了留着也没有什么坏处。”
孙用和道:“此言有理,泽儿,你就写给爷爷吧。”
孙兆悻悻地不说话了,叶知秋走到书桌后面,提笔写了个方子,拿回来递给了孙用和。
孙用和瞧了一眼,也不说话,把方子放在了桌上。道:“我这就进宫给小公主治病,你们回去忙吧。泽儿,闭馆之后,你去一趟可馨姑娘那,好生谢谢人家。”
叶知秋忙答应了。一行人回到医馆接着瞧病。
日bó西山,准备关门的时候,叶知秋正准备带着爷爷孙用和吩咐管家备下的礼物去可馨楼找可馨道谢,可馨的小丫鬟听琴却先一步来到了孙氏医馆。
见到听琴迈步进来,叶知秋认出了她是可馨的小丫鬟,又惊又喜,忙迎上去:“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姑娘道谢呢!”
听琴抿嘴一笑:“不请我喝杯茶?我有姑娘的话要带给公子呢!”
叶知秋有些不意思,赶紧把听琴让到了后院会客厅,伙计上了茶退了出去,带上门。
听琴却不吃茶,从袖笼里取出一叠纸递给叶知秋:“喏,这是我们姑娘吩咐我给公子的。”
叶知秋接过,不知道是什么,疑huò地瞧着听琴。
听琴凑到叶知秋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我们姑娘花了重金,托御药院太医好不容易弄到东西,是翰林医官院那坏医官掌禹锡当年给商国公主治病的方子和病历记录抄本,商国公主也被治死了,姑娘弄出这些个方子,是想让你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叶知秋一听大喜,高保衡和掌禹锡两人是整自己爷爷最厉害的两个,如今高保衡已经因为舞弊索贿之事被革职下狱,只剩这掌禹锡,如果把他也拌倒,那就连锁反应,能把他一伙的也打散,或许就能有转机了。而要整倒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是最好不过的了,难得这可馨是怎么想出来的,而且,偏偏人家不仅想出来了,还做到了,想方设法得到了这方子,巴巴的给自己送来,也只是两面之缘,人家就这么帮自己这份情谊,当真是让人感动。
听琴道:“公子就不用亲自去感谢了,姑娘也不差你这谢意,等案子彻底了了,再说谢字不迟,眼看着就要到听审的时间了,你赶紧把方子好好研究一下,找出办法来,还有需要我们姑娘帮忙的,尽管说。我们姑娘多的帮不上,出出点子想想办法还是可以的。”
叶知秋急忙起身,长揖一礼,道:“回去多谢你家姑娘,就说我一家人对姑娘的恩情铭刻在心,如果能平安度过此劫,一定重谢!”
听琴嫣然一笑,瞧着他道:“我们姑娘可不贪图你的什么谢礼。只要公子明白姑娘一片心意,也就行了。”
叶知秋忙又拱手道:“是是,姑娘乐于助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份情义,我自然知道,也是永生不忘的。”
听琴嗔道:“就这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叶知秋愕然:“我……我说错了吗?”
“没错!不过,冇我们姑娘这么帮你,难道就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么简单?”
“这个……?”叶知秋挠挠头,疑huò地瞧着她。
听琴气得一跺脚,道:“怪道人家说你是个木头疙瘩不开窍,是个呆子,果然不错!算了,我走了!”说罢开门走了出来。
叶知秋急忙追了出来,道:“姑娘,请把我们备的一点谢礼带回去吧。我要研究这东西,就不去了。带我表示谢意。”
听琴站住了,回眸瞧着他:“你的谢意我会带到,你的重礼,还是留着打点疏通吧,我们姑娘不缺这个!”说罢来到前堂医馆。
孙奇和孙兆已经知道这位小姑娘就是可馨的丫鬟,急忙上前躬身施礼,连声称谢。听琴急忙还礼,也不多说,告辞出门,乘着小轿走了。
孙兆急声问叶知秋道:“可馨姑娘派人找你做什么?”说话间,满是期待。
叶知秋道:“我正要跟师父和师伯说了,——咱们到后院会客厅里说罢。”
孙奇、孙兆一听,忙点头,跟着他来到后院。关上门,叶知秋掏出那叠纸,说了听琴的来意,两人又惊又喜,都连说这个是好主意!急忙接过来仔细观瞧。
叶知秋也拿着一部分看了起来,三人交换着看,不一会,都看了一遍。
病情比较简单,酷暑暴雨,寝宫前积水成洼,小公主在池中玩水,衣服尽湿,被母亲训斥,处罚了陪护的宫女,到了晚上,孩子精神昏聩,倦怠嗜卧,以为玩累了也不理会,第二天,全身发热,tuǐ脚沉重。请掌禹锡诊治,以风寒表证,以麻桂等剂和解发散,同时紧闭门户防风,并加盖hòu棉被取汗。结果高热发狂,寻衣撮空,掌禹锡又用了承气汤下之,结果,几剂过后,不能说话了,四肢也不能动弹了,并不时抽搐痉挛。又吃了几日的药,咳血不止,全身黄疸,随即气绝而亡。
这已经是数年前的病案,此后复查认定掌禹锡并无过错,但是小公主的死因却谁也说不清楚。!。
第87章 总有一天
孙奇放下了方子,沉吟不语,孙兆却翻来覆去乱看,脸sèyīn沉,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希望的破绽。最后,也徒劳地放下了。
叶知秋却一页一页仔细看着,特别是小公主的病历记录,更是一字一句细看。好半天,脸上笑容越来越浓了,抬头一瞧,见孙奇他们都十分沮丧的样子,不由奇道:“师父、伯父,你们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两人摇摇头,道:“这病案换成谁治也是这样,命该如此,掌禹锡的辩证用方都是没有问题的。
叶知秋却兴冇奋地说道:“这里面问题大了!商国公主玩水生病,又是暑天,有xiōng痞、身重、苔腻、脉濡等湿邪郁阻的症状,这说明是温病中的暑湿之证!是外感湿邪所致,本来应当用芳香化湿的,但是,掌禹锡却用伤寒方治温病,结果使津液正气大伤,湿邪更加猖獗,全身发热陡然上升为高热,méng蔽清窍而发狂,这时候本来应该用清热化湿开窍的药,他却用了承气汤泻下,使得全身正气津液进一步大损,气血俱衰,筋脉失养而抽搐,邪化燥火,内传营血,灼伤肺络而咳血,气随津脱,气随血脱,最终不治。所以,这是一个典型的误治!”
孙奇和孙兆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一脸茫然,听不懂叶知秋在说什么。
叶知秋看见他们两的眼神,也发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严重xìng,温病在宋朝认识很肤浅,这时候的医者还没有认识到温病的特殊xìng,也不知道如何针对xìng地治疗,往往用的就是伤寒论的方子。所以,掌禹锡这个病案,说到底跟爷爷孙用和的一样!
如果自己能证明这暑湿病不同于伤寒,用伤寒方子治导致了坏证,最终治死了掌禹锡,那就能将掌禹锡整倒。但是,要证明这一点很难,如果能证明这一点,不用通过整倒掌禹锡来给爷爷脱罪了,而直接就能证明爷爷没有过错。问题是现在就是不能证明这一点。
不过反过来,掌禹锡跟孙用和治疗的都是温病,也都是由于认识不到温病不同于伤寒,而误用伤寒的方子治疗导致了坏证,最终治死了,所以两人应该受到同样的处罚,如果能把这个结果揭示给掌禹锡看,不一样可以达到说服他不定孙用和的罪的目的吗?因为两人相同的毛病,给孙用和治罪,就相当于给他自己治罪!
想到这,叶知秋兴冇奋得直搓手,正要给孙奇他们解释,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翰林医官院并在没有追究孙用和前面误将温病当伤寒治的问题,因为他们这时候对温病的了解,还远远不够,认识不到这其实是一个误治,他们追究孙用和罪责的关键,是后面误治出现坏证之后,对于坏证都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孙用和在辩证不清的情况下,擅自使用了自己的经验方治疗,结果二皇子死了冇,主要是后面这个问题。而掌禹锡给商国公主治病,后面出现坏证之后,辩证是承气汤证,使用的是伤寒论上的承气汤方剂,这都是经方,虽然后面治死了,的确是误治而死,但是,由于使用了经方,就不好认定是“不如本方”了,这一点跟孙用和使用自己的经验方不同。
所以,就算把这个案子捅到官家那去,追查下来,也难以给掌禹锡归罪,因为他用的方子是经方,辩证也是清楚的,按照这时候的医学水平来说,也就是这个辩证结果。
孙奇和孙兆见他呆在那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紧张的,不知道怎么了,瞧着他。
叶知秋也瞧着他们俩,问道:“掌禹锡误将温病当伤寒治,这个误治,师父和伯父看不出来吗?”
他这其实是明知故问了,两人茫然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他还是要问,因为他要用他们俩的明确回答来证明看看别的太医院医官是否也可能这样想。如果是,那就没指望用这种方法追究掌禹锡!
果然,两人摇摇头,孙兆皱眉道:“你就不要再拿那什么温病不同于伤寒说事了,没有用的!”
孙奇也叹道:“这个病案没有什么问题,当时也是经过了翰林医官院十位医官审查的,一致意见没有误治。泽儿,你这法子原先听着还是很有用,但是,这掌禹锡医术高明,不在我们之下,辩证用方都是精确的。”叶知秋听到这,眼前忽然一亮,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啊,掌禹锡也是北宋名医,与孙用和他们齐名的,自己虽然说服不了孙奇他们,但未必不能说服掌禹锡。
一切皆有可能!叶知秋决定马上去找掌禹锡,只要有一分可能,就尽一万分的努力!
叶知秋转身就要出门,孙兆道:“你去哪里?”
“我找……,找可馨姑娘去,给她当面道谢!”
“那礼物的带上啊!”
“先不了,下回再拿!”
叶知秋径直出了医馆,到门外拦了一辆出租马车,说了掌禹锡家,这掌禹锡是太医,也算得上是京冇城名人了,跟孙家一样,一般跑出租马车的也都知道,一路来到了掌禹锡的府邸。
叶知秋付过车费,抬头一看,这掌禹锡的府邸比孙家小得多,不过还也不错。一个门房做了门里的一张椅子上正在喝茶。
叶知秋迈步上去,门房急忙起身过来:“这位小哥有事吗?”
叶知秋道:“我是太医孙用和的孙子,我叫孙永泽,字知秋,我要求见你们老爷。”
“哦,原来是孙公子,请问孙公子有拜帖吗?”
“来的匆忙不曾带着,我有急事,你就这样通报,说我有一件涉及到他生家xìng命的大事要告诉他,看他愿不愿意见我。”
门房顿时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忙不迭答应了,让他在门厅稍候,自己快步如飞跑去禀报去了。
过不了多久,门房怒气冲冲来了,瞪眼瞧着叶知秋,道:“我们老爷很生气,不过让你进去,想听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走吧!”
叶知秋面不改sè,跟着门房进了孙家宅院,很快就到了正堂,门房让他坐下,也不倒茶,径直进去通报,片刻,掌禹锡迈步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冷冷道:“你有什么关系到我身家xìng命的事情?”
叶知秋也不客气,起身背着手道:“你还记得给商国公主治病的事情吗?”
“记得有怎样?”
“那是一个误治的错案!”
“你说什么?”
“你给商国公主辩证为风寒表证,是错的!公主得的是暑湿,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伤寒的温病!你用辩证错误,又错了方子,这才导致公主出现坏证最终死亡!这不是误治又是什么?”
掌禹锡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什么温病不同于伤寒,你听谁说的?”
“温病自然不同于伤寒!”叶知秋接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两者的不同,又分析了掌禹锡治疗的这个病案中跟伤寒不同的脉象和舌象,力图证明他辩证错误。
掌禹锡xìng格倒也沉稳,听他说,一句话都没有打断他的,一直等他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说完了,想了好半天,脸sè的神sè稍稍有了些变化,放缓了语气,道:“你说的不同到也有些道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冇,已经有如此修为,佩服,只不过,你所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凭白的没有什么证据,实在不足为信。”
叶知秋傻眼了,想不到自己费了半天口舌,人家虽然赞叹,却还是不信,想想也可以理解,这从来没有过的崭新的医学理论,又没有大量的验案加以证实,要想说服一个堂堂太医相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知秋还不死心,道:“你能不能先不要急于下决定,先不要定我爷爷的罪,让我找证据来给你瞧!”
掌禹锡叹了口气,道:“你爷爷辩证不清就胡乱用方,这是错的,他做错了事当然要承担责任!这是王法定的,不是我故意整他!如果你能说服我相信你的观点,那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我不相信你能找到这样的证据,而且,现在这案子是官家钦点的,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案子了。”
“你不会不定案嘛!说再拖一段时间嘛”
掌禹锡瞧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忍住气,道:“你要我给你多少时间来证明你的理论?”
这个问题倒把叶知秋给问住了,温病学用了一两百年才最终确立其独立的地位,而且那是当时好些著名温病学家用理论和大量的临chuáng验案证明才实现的,自己孤身一人,又才十五六岁,要面对整个医林,需要多久才能证明?只怕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掌禹锡冷笑:“罢了,你爷爷的种的苦果他就理应吃下去!不过,我对株连到你们家人深表同情,如果可能,我会跟官家请求赦免你们,但是,估计没有什么作用,因为这是王法定的。”
叶知秋也冷笑,道:“多谢你的好心,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错了!那时候,我看你怎么吞下你的苦果!”
说着,叶知秋袍袖一拂,扬长而去。掌禹锡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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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秋叶
赵亮捂着脸一连退了好几步,咬牙切齿道:“好!打得好!姑父,等你上法场的时候,我看谁来给你收尸!”
“畜生!”孙奇怒不可遏,抓起旁边老太爷服药的汤碗,劈头盖脸砸了过去,赵亮赶紧一躲,咣当一声,砸在地上,碎片撒了一地。
赵亮吓得抱头鼠窜,逃也似的跑出了大堂,冲到院子里,忽又想起什么,眼珠一转,磨转身冲到老管家李有才面前,把手一伸,道:“把房产田产地契房契给我!”
李有才强忍怒气,道:“凭什么?”
“凭什么?”赵亮一把揪住他的脖领,道:“凭老子姑父是你们大老爷!他说的,赶紧给我!”
“老太爷说了,房产地产田产,都要留给四少爷的……”
“放屁!老太爷都要断气了,听他的作甚!老太爷说了交给我,让我带出去保管着,赶紧给我!不然老子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我不信大老爷会这么说!”李有才猛地一把甩开赵亮的手“便是大老爷这么说了,也不行!我只听老太爷的,其他人的话我不听!”
“你个老杀才!”赵亮举起拳头冲过去就要打,旁边两个仆从挡在了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怒目而视。
赵亮手都要被这人拧断了,咧着嘴道:“你,你这狗奴才,想做什么?”
“我们奉老太爷之命,保护李管家处理家产,劝你老老实实听老太爷先前的吩咐,想打什么坏主意,休想!”说罢,一抖手,将他摔了一个跟斗。
赵亮从地上爬起来,想不到老太爷早已经坐下了周密安排,调了这样两个好身手的护院保护管家李有才执行他的决定。站起身,骂了两句,转身跑出了院子。
他回到屋里,屋子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姑妈赵氏抱着一大包东西坐在那里,披头散发的,嘴chún哆嗦着。瞧见他冲进来,忙起身道:“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赵亮悻悻地mō了mō红肿的脸颊:“没有,姑父也不知道怎么就犯糊涂了,把房契地契都给了李有才那老家伙了,还打了我一巴掌,我找李有才要,老太爷那老不死的偏又安排了两个打手护着,还摔了我一个跟斗。”
赵氏颓然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这……这可怎么办啊……”
赵亮道:“我也管不到这么多了,我走了。姑妈你保重!”说着,东瞧西望瞧了瞧,见屋里早已经空dàngdàng的被搬光了,能转移的东西他早些天就已经转到家里去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转的,低头瞧见赵氏怀里的一包东西,趁着赵氏失hún落魄之际,冷不丁一把抢了过来,转身就走。
赵氏啊的叫了一声,踉踉跄跄追着叫道:“亮儿,那是我的衣服首饰,我要带着去的。留给姑妈啊!”
赵亮头也不回:“你去当官奴,穿这些绫罗绸缎做什么?我拿去还可以卖些钱财,那些钱我都会给你留着的,改明儿你遇到大赦出来,那时候还有的用的!”
赵氏知道这赵亮吃喝嫖赌无所不为,钱到了他的手里,哪里还有得留下来的。呼天抢地追出去,赵亮早已经跑远了。
跑到僻静处,他把包裹放在地上,打开了一看,除了几件精美奢华的衣裙之外,还有一个小包裹,打开了,里面是些金银首饰,闪闪生辉,料想价值不菲,眼珠一转,拿起几件看着最值钱的,塞进了靴筒里,然后依旧把包裹扎好,然后抱着跑向角门。
拉开门一瞧,门外守着一队御林军,一个军校呵斥道:“干什么?”
“我,我要离开孙家,我不是孙家人嘿嘿。”
“要离开的只能走正门!快回去!”
“是是!”赵亮答应了,赶紧退了回来,关上门,一溜小跑,到了前面正门,便看见外面一队队的御林军,刀枪闪亮,铠甲生辉,让人不寒而栗,他打着哈哈下了台阶,来为首的一个军校面前,点头哈腰道:“我不是他们孙家人,我可以离开吧?”
“你是谁?”军校问。
“我是大老爷孙兆原配赵氏的侄儿,我叫赵亮。各位军爷辛苦了,这老太爷治死了二皇子,理当治罪,理当治罪,我不是他们家人,嘿嘿,说是我们这些局外人可以走的,对吧?”
那军校旁边有两个专门负责辨认的人,他们跟孙家熟识,认得孙家上下的人,瞧了一眼,对军校道:“没错,他是赵亮,不是孙家人。”
军校点点头:“人可以走,东西得留下!”
“东西,这是我的东西啊,我自己的!”
军校二话不说,哗啦一声,把腰间单刀抽出半截,白森森的,冷眼瞧着他。吓得赵亮倒退了好几步,mō了mō脖子,赶紧把包裹放在了地上,讪笑道:“好好,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还不成吗?军爷别生气,东西放在这了,我可以走了吧?”
军校上前蹲下身,打开包裹,lù出里面精美的女装。不禁一声冷笑,一挥手,几个军士冲上来,抓住赵亮便开始搜身,惊得赵亮一身冷汗,不停叫道:“你们这是作什么?”
军士很快搜出了那些赵亮藏在靴筒等处的珠宝首饰,送到了军校面前。军校吩咐旁边书吏逐件登记。
赵亮急忙道:“那些是我自己的东西啊。”
“你的?军校冷笑“你还戴金步摇头饰?分明是想将孙家家财转走,左右,给我拿下!”
几个军士拿出绳索,将赵亮五huā大绑。
赵亮吓得hún飞魄散,急声道:“军爷!军爷为什么拿我?”
“皇后娘娘有懿旨,擅自转走孙家家财者,依律治罪!你包裹藏着女服,身上藏的珠宝首饰,这些就是证据!你肯定此前已经转走了不少孙家的东西,我们会通知你们家人,把东西一件不少还回来,否则,治你个窝脏之罪!带走!”
赵亮长声惨叫求饶,被军士拳打脚踢拖走了。
这之后,赵亮家人得到信,赶紧把孙家转移去的家产统统都交了上来,又送了若干重礼疏通关系,好不容易这才免了罪,把人给放了回来,这已经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赵亮饱受这顿惊吓,在狱中又受荼毒殴打,出来时都奄奄一息了,躺在chuáng上大半年,药汤吃了无数,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却落了过失hún的毛病,一听到响动就吓得要死,大小便失禁,拉得一k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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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落时分,府上的人能走的都走光了,偌大的孙宅顿时间变得寂寥清冷,空空dàngdàng的。秋风横扫,满院子金黄sè的树叶随风飘dàng,落满了小径、huā丛、假山和秋池。
老太爷孙用和还是没有苏醒,病情越发的沉重,〖肢〗体已经从强直变成了瘫软,气息低微,脉微yù绝了。孙奇诊查之后,知道老父亲这是元气败脱,神明散乱之象,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了。只怕已经熬不过这个夜晚。
这之前,孙奇已经让叶知秋等人都出去外面,不要打扰老太爷,此刻见老太爷快不行了,心中想到,永泽这孩子是孙家香火唯一的依靠,他才十五六岁,年岁还小,若让他眼看着老太爷病逝,心志受损,只怕不是好事,还是让他离开的好。
想罢,抹了一把老泪,走出大堂,来到廊下,对守候在外面的叶知秋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不用等在这里了。”
叶知秋探头往屋里瞧了瞧,道:“大伯,我去看看爷爷,行吗?”
“不行!”孙奇断然道,随即放缓了语气,道:“这里你帮不上忙,还是回去歇息,老太爷这病,一两天是好不了的,咱们不能都累垮了,明日得有个人换着。”
叶知秋道:“那大伯你们回去休息,我守着,有什么事我去叫你们。”
“胡闹!”孙奇怒道“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啰嗦什么?”
孙奇从来对叶知秋都是和颜悦sè的,从来没有这等大声呵斥过,把叶知秋吓了一跳,便躬身答应了,慢慢走出了药香园。踩着一地黄叶,回到了住处。
碧巧和邀月二女的眼睛都红红的,还挂着泪huā,见他回来,都围拢过来。后面还跟着贴身小厮文砚。
叶知秋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空dàngdàng的,涩涩一笑,道:“都走了?”
“走了!”邀月哭道“还剩下我们三个和奶娘吕妈。吕妈在太太屋里。”
“你们三个呢?怎么打算的?”
碧巧哭道:“我们早就说了,便是死,也要跟着少爷。”
“嗯,我去瞧瞧太太。”
叶知秋迈步来到母亲岳氏住的正堂,远远的就听到佛堂里传来木鱼清幽的咚咚声和诵佛声。他站在佛堂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木鱼声没有停歇,只听得岳氏说道:“进来吧!”接着又继续诵佛。
叶知秋推门进去,只见岳氏盘膝坐在佛像面前的蒲团上,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佛珠,双目半闭,口中念念有词。
旁边一角站着奶娘吕妈,见他进来,忙过来低声道:“太太在给老太爷祈福呢!”
————!。
第92章 过继
叶知秋点点头,垂手而立,等了半晌,诵佛之声终于停歇,岳氏放下木槌,回头瞧向他,满是慈爱的眼神,道:“坐下吧,站着做什么。”
叶知秋便在旁边蒲团盘膝而坐。
岳氏问:“老太爷病情怎么样了?”
“还是昏mí不醒,估计是中风了。大老爷说老太爷这次病很凶险。”
岳氏神情黯然,眼圈也红了,轻轻饮泣了两声,道:“你回去守着老太爷吧,老太爷这么疼惜你,他病了,你得守在他身边。”
叶知秋委屈地低声道:“大老爷不让我守在那里,说老太爷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让我先回来歇息,明儿个好换他们。”
岳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早点睡,明日好换你大伯他们。”
叶知秋点点头,起身出来,下了台阶,低着头往前走,冷不防差点撞到一个人,忙站住了,抬头一瞧,却是范妙菡。
只见范妙菡一身青sè窄袖短孺,亭亭玉、立,只是不停拿着手绢抹眼泪,瞧着他。
叶知秋勉力一笑,道:“你,你还不回家去吗?”
范妙菡使劲摇头:“我不!我要跟着你,跟着你们。”她抽噎着说。”
叶知秋叹了口气,道:“跟着我们又能做什么?”
范妙菡哭着道:“我刚刚又去看爷爷去了,门口老管家不让我进去,说是大老爷吩咐的,不能打扰老太爷养病,我只好回来了。”
“是,你回去睡吧,有大老爷他们守着,应该问题不大的。”
“嗯!”范妙菡点点头,满脸泪花望着他,“你也早些歇息。”说着,低头出去了。”
叶知秋也无心洗漱,只脱了鞋,便和衣倒在chuáng上,碧巧也和衣躺在他身边,拉过被子替他盖好。
叶知秋心中悲苦,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夜半三更,这才昏昏沉沉睡去。
正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到外面有女声远远的急切叫着:“四少爷!四少爷!”
叶知秋猛然惊醒,爬起来叫道:“谁啊?”
“我去看看!”碧巧一骨碌下了chuáng,“你先别起来,外面凉,当心伤风了!”说着快快地走了出去叶知秋却已经料想事情不好,哪里还顾得伤不伤风,趿拉着鞋子也跟着出去,刚到廊下,便听见跨院门边,大爷屋里丫鬟正对碧巧道:“大老爷让四少赶紧到药香堂去!”
“出了什么事了?”碧巧急问。”
“老太爷……”没了……川,”丫鬟掩面大哭起来。”
叶知秋呆在当场,心如刀绞一般,穿越过来,对自己最好的,便是这慈祥的老人,想不到,在一起的时光,也不过一个月,孙家便遭此大难,而这位慈爱的老人,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而自己却没有在他身边。
叶知秋鞋子也不及提,拔tuǐ就冲出了院子,一口气跑到了药香堂,还没见门,便听到里面哭声一片。跨步进去,便看见院子里跪了一地男男女女,除了孙家女眷,还有一小部分跟碧巧他们一样不愿意在这危难时刻离开孙家的忠心的仆从。
他快步穿过院子,上台阶挑门帘进了大堂,只见老太爷孙用和的尸体已经搬到了正堂一张大chuáng上,而且已经换了寿衣,直tǐngtǐng躺着。孙奇、孙兆和孙、永轩跪在地上哭着。老管家李有才哭着忙着指挥布置灵堂。
叶知秋双膝一软,跪倒灵前。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次日一早,孙家派人到各处报丧。便开始有人前来吊唁。
叶知秋跟着师父、伯父,披麻戴孝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不过,来的人不多,灵堂前冷冷清清的。大半时光,都只是孙家人在灵前烧纸钱哭泣。
不成想,这样清冷的时刻,却来了两个人吊唁,一个是少年沈括,另一个,则是少年名医庞安时。
叶知秋待他们上香磕头,烧了纸钱之后,上前叙话,道:“你们两怎么来了?”
庞安时叹道:“我二人十分仰慕孙老太医,早就有登门造访之意,不成想老太医却突然仙逝了,真让人扼腕啊。知秋贤弟,还望节哀顺变。”
沈括也点点头,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以示安慰。
叶知秋心中感jī,心想这时候还多人都躲着观望,他二人却慨然登门吊唁,这份情义当真弥足珍贵,躬身一礼,道:“多谢两位!”
沈括低声道:“我瞧外面很多御林军,你们家的案子我们也听说了,唉,可叹我二人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们,也不说那些客套之词,只能期盼你们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多多保重了!”
叶知秋感jī地点点头:“多谢!”
两人又劝慰了一番,这才告辞走了。
到了下午,突然来了一队大内shì,各处警戒,把孙家人吓得hún飞魄散,还以为没有听审,就直接定罪辑捕了。待到再见到一队队的太监宫女进来,这才知道可能不是,抓人不需要太监来的。
叶知秋等没有官职的男女,全都被撵到屋里,门口shì卫把守不让出来。过了好半天,大内shì卫撤出了孙府,他们这才出来,问了孙、奇,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娘娘亲自前来吊唁来了!而且亲笔题写了挽联。
叶知秋来到堂上,只见灵堂已经换了布置,原来的香案变成了供桌了,灵堂正中,高高悬挂着一匹白绢,浓墨隶书写着“音容巳杏,德泽犹存”,却是皇后娘娘御笔亲题。”
既然皇后娘娘亲来吊唁,又题写挽联,孙家吊唁的局面才有所改观那些怕被连累的生前好友和亲戚们,才陆续都来吊唁了,人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第三日便是翰林医官院听审之日,孙奇、孙兆自知无幸,也没有脱罪之策打定了主意听天由命,只是守在灵前,连听审都没有参加了。任由他们翰林医官院自行裁决。
这一日傍晚,前呼后拥来了不少人,却是宫里的太监宫女,簇拥着一对老夫fù。
两个老人来到灵前——上香叩拜。孙奇率人跪倒还礼,却不认得这对老人。
跟着前来的太监却是认得的,是皇后娘娘身边宠信太监黄公公。没等孙奇询问黄公公已经上前,介绍那老者道:“孙太医,这位,便是当今国丈,吴王曹玘曹王爷了,特来吊唁孙老太医的——同时,也有事跟两位商量。”
孙奇和孙兆一听,原来是皇后娘娘的老爹来了,这面子可太大了,赶紧跪下磕头,叩见王爷千岁。
曹玘令人将他们搀扶起来,捻着胡须扫视场中小辈,目光落在了叶知秋身上,嘴角lù出了笑容道:“这位,想必就是四少爷孙永泽了吧?”
孙奇忙说是,令叶知秋上来相见。
一旁的老太太上下打了着他,似乎很是满意,不停点头。
曹玘对孙奇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孙奇急忙领着他们来到会客厅,奉茶之后曹玘道:“我们此次前来,其实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娘娘很感jī老太医救命之恩,为报恩德——所以下旨让老夫收贵侄永泽为嗣子,不知太医意下如何?”
孙用和病逝——家中以孙奇为长,自然需要问他了,孙奇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皇后娘娘让她的父亲收孙永泽(叶知秋)为嗣子,便可以躲过这场大难,为孙家留下一脉香火,这也就意味着,孙家的案子,已经彻底完了。
孙奇哽咽拱手道:“多谢娘娘圣恩,多谢王爷垂怜。永泽这孩子能过继于王爷膝下,自然是他的福分,焉有不允之礼。”
曹玘夫妻相视而笑,老太监黄公公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孙老太医灵前磕头辞别,认祖归宗吧。”
一众人出了客厅来到灵堂前,孙奇把岳氏和叶知秋两人叫了过来,对叶知秋道:“今日便要把你过继给别人,进去磕头行礼吧。”
叶知秋冷然道:“我不!”
“你说什么?”孙奇怒道。”
“我不愿意过继给别人!我不想当别人的儿子!”
“这是老太爷的安排!”
“谁的安排都不行,我是孙家人,我不想改姓,不想为了活命,叫不认识的陌生人是爹娘!”叶知秋声音非常干脆而坚定。”
岳氏在一旁也急了,哭道:“我的儿,这会子你可千万不能任xìng了,得听大伯的话!”
“我说了,我是孙家的子孙,我宁愿当奴仆,也不想寄人篱下去别人家当儿子!”
孙奇黯然,放缓了语调:“这是不得已的事,而且,这还是皇后娘娘的安排,让你过继给吴王曹玘,他是皇后娘娘的亲爹,当朝国丈,你过继在他家,就是国舅爷了,地位何等荣耀,这是皇后娘娘对咱们家的恩典,你要是不答应,你叫爷爷在天之灵何安呐?”
叶知秋心头一动,道:“我过继给皇后娘娘的娘家?”
“可不是嘛!”
“那我能见到皇后娘娘和官家吗?”
“当然能!”听到叶知秋话语有了松动,孙奇夭喜,“你过继过去了,皇后娘娘就是你的姐姐,官家就是你的姐夫,你不想见都得见的!”
叶知秋心念如电,既然皇后娘娘安排了过继,就说明孙家的案子已经彻底没戏了,转眼间就可能被下狱治罪,孙家老太爷在孙辈里对自己是最好的,他虽然去世了,却也不能背着一个恶名,必须为他平反昭雪。
pc:真是奇怪,怎么没有人催更?!。
第93章 国舅
孙家大伯孙奇对自己也相当好,虽然师父孙兆说话难听了点,但是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指点学医也是非常尽心的,大哥孙永轩和三个孙永虎对自己都很不错,尽管那二哥孙永辕对自己恶劣,但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自己既然已经穿越附身孙家孩子身上,成为孙家的一员,自然应该为孙家分忧解难,解救孙家。
而要让孙家脱罪,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找皇帝也就是官家说理,让他相信爷爷孙用和给二皇子的治疗没有过错,或者说没有可以归责于他的过错。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洗脱孙家人的罪责。而过继给国丈,官家就是自己的姐夫,就能直接进言了,不过得尽快,一旦株连处死,就算以后平反昭雪,也没什么意义了。
想到这,叶知秋改变了主意,道:“好,我答应了!”
“这就对了!”孙奇喜道。
岳氏心中一块石头也才落了地,又哭又笑的说:“那赶紧进去磕头认祖吧!”
叶知秋迈步进去,便看见两位雍容华贵的中年人坐在暖阁之上,正微笑着打量他。王妃身后站着一个苗条俏丽的丫鬟。
孙奇陪笑道:“王爷、王妃,这位就是永泽了。永泽,赶紧磕头啊。”
叶知秋liáo衣袍跪倒,磕了三个头,口称拜见父王、母亲。
吴王捻着胡须乐呵呵笑着,王妃赶紧吩咐旁边站着的丫鬟把叶知秋搀扶了起来,叶知秋见这丫鬟粉面桃腮,满面春风,甚是俊俏,不禁多看了两眼,说了声谢谢。
王妃对一旁孙奇和岳氏道:“娘娘懿旨,说永泽这孩子入我曹家,须改姓曹,但可依旧用原先名号,将来娶妻生子,长子便改姓孙,以承继孙家香火。此后子女,再姓曹便是。”
孙奇更是欣慰,这就意味着可以名正言顺地承继孙家香火了。忙躬身感谢。
安排妥当,王妃将叶知秋拉倒身边,慈爱地挽着他的手,道:“这边你先帮着把孙老太医的丧事办完,然后娘会派人来接你回家。”
叶知秋点头答应。
王妃从脖颈取下一个金煌煌的项圈,挂在了叶知秋的脖子上,道:“这个是你爷爷留下来的,如今给了你,算是个见面礼吧。”
如今叶知秋已经过继曹家,算是曹家的子孙了,所以王妃所说的爷爷,自然指的是王妃的公公,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爷爷曹彬,当年曾担任从一品的枢密使,也就成宰执,统帅全**队,相当于现在的军事委员会主席,位高权重。这项圈是他留下来的,自然不是俗物。
叶知秋却无心欣赏,只觉得自己现在如同一片秋叶,随风飘零,也不知归于何方。
曹玘他们走后,管家李有才把叶知秋叫到了屋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满满的都是房契、地契和田契,还有几大本的账簿。
李有才道:“四少爷,按照老太爷吩咐,一旦你过继的事情定下来,就让老奴把这些转交给你,咱们府上所有的田产房产地产的房契、地契和田契”包括这座宅院的,都在这里面,都已经改成了你的名字了。佃户们也都交代明白了,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东家。这些东西是咱们孙家的,过继到了曹家,也不能给他们,自然了,他们身为王爷国丈,也不会来谋你这些家产的。你要保管好,把这些家产代代传下去。不辜负老太爷一片苦心。”
叶知秋含泪接过。
李有才又拿起那些账簿道:“这些是咱们府上商铺和田产收租的账目,还有金银细软古董sī藏等等值钱的物件,都已经登记造册,其中有一些是前门监管御林军收缴的那些本来已经转移出去现如今交回来的财物。这些账簿少爷也收好吧。”
叶知秋已经知道,这李有才是孙家家生奴,也就是说,他的父母都是孙家仆从生下的子女。长大之后,因为为人精明,特别善于理财,被老太爷看中,提拔做了管家,数十年忠心耿耿,是值得信赖的人,当下便道:“我什么都不懂,你交给我,我也管不过来啊。还是你帮着我继续照管吧。”
李有才当即跪下磕头道:“老奴自小在府上长大,得老太爷赏识做了管事,现如今已经过了大半辈子,现在府上méng难,老奴岂能袖手?老太爷也早已吩咐了,让老奴今后好生服shì少爷的,现在少爷也愿意让老奴接着照管这些家产,老奴自当遵命,一定会尽心竭力,好生料理。”
李有才又拿出一个装饰精美的箱子,打开了,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大叠书稿,李有才悲声道:“少爷,这些是老太爷校勘前朝医典古籍的手稿,嘱咐我到时候交给你,希望你将来长大了,能帮他继续校勘下去,完本刊印,造福天下苍生。”
叶知秋拿过手稿,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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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玘等人从孙家告辞出来,乘了官轿径直来到皇宫,求见娘娘。
娘娘当即召见,一见面,王妃便乐呵呵道:“事情都办妥了,永泽这孩子很是不错,人也乖巧,也很孝顺。”
曹皇后点头叹道:“那就好,便是不好,也得给孙老太医留下这一脉香火,算是回报他救命之恩了。”说到伤心处,禁不住潸然泪下。
曹玘安慰道:“娘娘放心,我们会好好善待这孩子的。”
曹皇后含泪点头,又叹了口气,道:“恐怕只能救得他一人,便是这样,官家已经是老大的不悦了。”
曹玘道:“要不要将永泽这孩子转到老家去?”
曹皇后摇头道:“不用,官家虽然不悦,却也是点头了的。我在跟官家好好说说,看能不能把其他人也赦免了。”
曹玘道:“只怕不太容易吧?我听说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们,差不多的都主张定罪呢!”
“本来基本上都主张定罪的,只有林亿几个人认为不能定罪。想不到,闹得最凶的医官高保衡却因索贿下狱了,跟他一伙的医官也就不愿意得罪人,采用拖的办法,转而主张慢慢再做调查,待全部查清了再定。而澶州大水之后大疫,经户部尚书晏殊晏大人保举,指派医官掌禹锡带医官前往救治,这掌禹锡也是坚决主张定罪的,有一帮子医官唯他马首是瞻,他一走,这些人也就撒手不管,也主张慢慢调查了,这些人加起来倒有差不多五十来人。”
曹玘奇道:“偏偏这时候,高保衡和掌禹锡两人都缺席听审,想必听审结果对孙家应该有利了。”
“嗯,翰林医官院上百人,掌禹锡带了十几个去灾区了,高保衡入狱了,只剩九十个医官。其中有五十个人说是二皇子的病属于疑难病证,不管说有过错还是没有过错,都比较牵强,缺乏足够证据,主张再慢慢调查,彻底查清楚了再行决断。有十八个人说这案子孙老太医没有错,不能定罪,只有二十二名医官坚决认为应当定罪。这样算下来,包括不主张定罪的和主张存疑推迟决断的两拨人合起来,已经占到了一大半,按理是不该定罪的,可是官家看了,却是那些主张延后审理的人是两边倒的墙头草,可以撇开不管,只看定罪和不定罪两下人数,定罪的比说不定罪的多四个人,应当定罪,所以决定下旨定罪,案交大理寺审理。”
曹玘道:“看来,官家是铁了心要杀了孙家给皇子报仇了!找着理由都要这样做的。”
“是,我多次劝解官家他都不听,唉,没法子,我得知结果之后,请求官家宽限半日,这才请你们去收了永泽为嗣子。说话间,定罪的圣旨便要下了。我还想再去劝劝官家,让他再消消气,先延后再说。”
王妃打了个哆嗦,低声道:“娘娘,此事须得谨慎,官家眼目前正在气头上,可不能冲撞了他,别看官家平素脾气好,发起火来,也是很吓人的。孙家的事情,你帮他留下了香火,便已经是对得起他家了。切不可太过分了,惹怒了官家,惹火烧身就不值了!”
“我心中有数。他就算责罚我,我也必须说,让他按照医官院大多数继续调查的意见办。”
王妃还想再劝,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柔弱,xìng子却是很刚毅的,再劝也没用,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望着丈夫曹玘。曹玘微笑,微微摇头,示意她不用说了。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便告辞走了。
曹皇后呆坐半晌,问了shì从太监,知道官家在永康小公主寝宫里,便吩咐摆驾前往。
永康公主已经气息奄奄,仁宗坐在chuáng边,亲自给女儿诊脉,但觉脉息若有若无,时断时续,已知无望,一脸凄然。回头对旁边太监道:“高丽参汤,给公主服用了吗?”
太监忙躬身道:“服过了。早就服过了。”
“怎么服过了还是这样?不是说高丽参乃回阳救逆圣药吗?嗯?”瞪眼瞧着站在一旁的shì御医林亿。
林亿忙躬身施礼:“公主的病症,已属不治,便是高丽参,也已经回天乏术。
仁宗呼地站了起来:“就算没有用,也要服!给我加大剂量!一定要把公主救活了!”
太监们赶紧答应,林亿却苦笑站在那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