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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娘家(下)

    第一百一十章娘家(下)(粉红票99o)

    如今家里是大*奶当家,少了很多拘束,大家随意地笑闹了几天。

    到了十月十六,徐令宜下了衙来接十一娘。

    十一娘正和五娘在屋里说话:“……算过帐了,那铺子租金一年二百两,货可以先给一半,伙计是自家人,暂时先管饱。一年下来,最少能挣个三、四百两。”说着,五娘讪讪然地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同往日,三、四百两的生意不放在眼里。可有了这笔收入,好歹可以买几盒胭脂水粉。”

    五娘想和她合伙开个卖干果的店。

    十一娘不由暗暗好笑。

    五娘看见自己嫁给了徐令宜,还以为自己过得不知道多奢侈富贵。殊不知,她连五娘所说的“各出两百两银子”的本钱都没有!

    而且,听五娘的口气,那铺面在西大街,是顺王名下的产业。干果从一家盛记干果铺子进,是山东都指挥使吕成家里的产业。他们凭什么去和顺王、吕成谈,说白了,拉自己入伙,不过是想借徐令宜的势罢了。别说她刚嫁过去根本摸不清楚这两家和徐令宜的关系,就是知道,她宁愿帮五娘把这铺子做起来,也不愿意入伙——哪家兄弟反目、父子相仇不是为了钱。

    “这事只怕有些为难。”十一娘笑道,“家里几妯娌没一个在外面开铺子的,我又是刚进门……”

    没等十一娘把话说完,五娘已嗔道:“你呀,算是白嫁了侯爷一场。”

    十一娘但笑不语。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她要的,不过是个安身立命之所。

    徐令宜已经给了她。

    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事了……

    五娘看着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西门大街最大的干货店、南栅门的南北绸布店,可都是三夫人和娘家兄弟合伙开的。更别说五夫人在西门大街的永盛金楼了。你啊,在家老实,在外面也不多长个心眼。”

    虽然知道三夫人肯定会弄些私房钱,但公然在燕京最繁华的街上开铺子,十一娘还是感觉很意外:“五姐是听谁说的?”

    “这还要听谁说?”五娘笑道,“燕京都传遍了。谁不知道?”

    也就是说,徐令宜也知道!

    她松了一口气。

    他能年纪轻轻地就创下这样一份家业,虽有先天的条件,也不能不承认后天的努力。既然他都不说什么,自己更不用说什么了。

    “……我们姐妹不过开个小小的干果铺子,你就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五娘继续鼓动她,“我们姐妹都好,说出去好听。人情客往也好看。妯娌间也有面子……

    十一娘微微地笑起来。

    说起来,她认识五娘也有四年了,五娘的见识如何,没有比做为“对手”的她更清楚的了……姐妹们都好,说出去好听,走出去有面子,她相信是五娘的想法,可三夫人在西门大街开干货店,在南栅门开绸布店,她可不认为五娘有这样的见识。只怕都是钱明说的吧?

    不过,钱明还真说对了。

    十一娘也希望姐妹们都好。

    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姓。在别人眼里,总是一家人!

    “五姐,你说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现在也没有个主张。”她笑道,“能不能等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

    五娘略略有些失望,但她知道十一娘一向胆子小,倒也没有觉得泼了面子。笑道:“那你尽快答复我——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少不了要买果子盒过年、走亲戚。”

    没想到,钱明还有这经济头脑……

    十一娘点头,正好丫鬟来请十一娘:“侯爷来了!”

    两人笑着去了正屋。

    大家见过礼,罗振兴留了徐令宜吃饭。

    徐令宜自然是应允了。

    不一会,钱明和余怡清、四娘来了。

    四个男人去外院,大*奶招待女眷在正屋的厅堂吃饭。

    十一娘就看见大*奶趁着饭后喝茶的时候和五娘悄悄去了东次间。

    难道这件事大*奶也有份?

    她不由一惊。

    要是这样,就不好办了。

    说起来,大*奶是她的大嫂……她总不能把娘家人都得罪完吧!

    她就想找个机会和大*奶说说,偏偏一直到和徐令宜跟大太太辞行也没有合适的时候。

    只有隔几天带信让大*奶去趟徐府了!

    十一娘神色有些恍惚。

    徐令宜看着不动声色,问她:“还想在家里多住几天?”

    十一娘就把烤玉米、做糯米藕之类的事告诉他:“……还买羊头肉回来,我一口也没敢吃。不过很好玩!”

    徐令宜看她很高兴的样子,实在是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玩的。应付道:“你们还可以做玫瑰糖卤?我上次在顺王家里吃过一回。”

    “因为没有玫瑰花啊!”十一娘笑道,“我们差人去买,没有买到!”

    “家里的花房有。以后可以在家里做。”

    十一娘突然有了个主意:“侯爷,您给我屋里安排个妈妈吧?”

    徐令宜不解地挑了挑眉。

    十一娘羞赧道:“府里的规矩我都不懂,又不好意思问别人。”

    徐令宜见她很坦白,笑起来:“知道了!”

    半明半暗的马车里,他眉角微扬,脸庞有一种欢快的明亮。

    十一娘突然记起来,徐令宜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岁,还很年轻。

    ******

    回到家,自然要先去给太夫人行礼。

    太夫人看见她虽然露出了笑容,但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回来了!亲家太太可还好?”

    “母亲很好。可以自己拿着调羹吃粥了。”十一娘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怎么自己回了几天娘家,太夫人对自己的亲切就全没了。她小心翼翼地答着太夫人的话。

    太夫人和她寒暄了几句,叫贞姐儿和谆哥出来给她行了礼,就催着她早些回去歇了。

    十一娘满腹困惑地回到自己院子,迎面却看见秦姨娘、文姨娘、陶妈妈和琥珀、冬青等一大群丫鬟婆子在那里等。

    她有些目瞪口呆的。

    冬青已含着眼泪给她曲膝行礼:“夫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十一娘忍不住问站在一旁的徐令宜。

    “哦!”徐令宜表情平静地道,“五弟和五弟妹搬到照妆堂去了,各房的人也就不用回避了。”

    难道太夫人以为是自己……

    念头一闪而过,又觉得自己自做多情。

    徐令宜已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屋吧!”

    也是。

    十一娘忍着满腹的狐惑由姨娘、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进了屋。

    文姨娘忙上前给两人奉茶。

    十一娘现没有看见乔莲房。

    “乔姨娘的病还没有好吗?”她问徐令宜。

    徐令宜道:“吃了几副药好一些了,这两天又有些反复。”

    “要不要再找个大夫来。”十一娘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徐令宜道,“先看看再说吧!”

    十一娘点头,由冬青服侍着去更衣。

    陶妈妈却抢着跟了进来。

    十一娘看她的样子,知道她有话说,自己也的确想知道这些天生了些什么,就没有拦她。

    “夫人,您不在的这几天,爷歇在秦姨娘那里。”然后声音一低,像在强调什么似的,“过了一夜。”

    十一娘思忖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陶妈妈所说的“过了一夜”是什么意思。

    放着年轻漂亮的乔莲房去了秦姨娘那里……没想到,徐令宜还挺很长情!

    想到这里,她感觉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而陶妈妈见十一娘没什么反应,忙告诫她:“以前大姑奶奶在的时候,侯爷虽然每月只在两位姨娘屋里各歇五天。可有时候只是在文姨娘那里歇歇,却从来没有空过秦姨娘的。您可别以为她年纪去了就生出轻怠之心来。”

    十一娘不喜欢陶妈妈说话的口气。

    徐令宜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他的权利,还论不到自己去管。

    “我知道了。”无意间,十一娘学了徐令宜的口吻,“五夫人怎么搬到花园里去住了?家里人都怎么说?”

    陶妈妈见她态度冷淡,知道她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小姑娘都是这样,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等撞了头就知道找谁去哭了!

    她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不再提徐令宜到姨娘那里过夜的事,低声道:“是定南侯爷来商量的太夫人,还把五夫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五夫人当天就搬了去花园子,太夫人只好同意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是侯爷的主意。要不然,还有谁能请得动定南侯。太夫人这几天一直担心着五夫人,生怕她有哪里不妥当。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加上二夫人为了避嫌又搬去了西山别院,太夫人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二夫人搬去了西山别院?”十一娘惊愕地望着陶妈妈。

    “非要搬去不可。”陶妈妈连连点头,“太夫人也只好答应了。”

    真是个聪明人!

    “那三夫人呢?”

    “三夫人一直忙着厨房采买的事,到也没有听见有什么话传出来。”

    “厨房采买?又出了什么事?”

    “说是从今以后,各类蔬果、干货只在一家进货。免得买办上的人搞鬼。”

    能想到这些,还真有几分本领。

    那她怎么办?

    拿回扣?

    好像这样更低调、保险一些!

    “谆哥还好吧!”

    “嗯。”陶妈妈笑道,“太夫人以前每隔一天就带他去二夫人那里一趟,如今已经会拿笔了。可惜现在二夫人搬出去了,只怕学的这些要荒废了。”

    听口气很赞成二夫人教导谆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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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山

    第一百一十一章西山

    十一娘洗漱出来,徐令宜已经上了床,两人倚在床头说话。

    “五弟妹搬到花园子里去住,二嫂就去了西山的别院。我把各屋服侍的招了回来。不然家里肯定要乱套的……”徐令宜把家里这几天生的事告诉十一娘,“娘年纪大了,二嫂又不在身边,你要帮着多照看她老人家一些才是!”

    十一娘连忙应喏。想到太夫人和徐令宜对二夫人一向礼遇,商量徐令宜道:“要不要差人去问候一声?看二嫂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好捎一些去。”

    徐令宜见她这样懂事,笑着点了点头,看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你能这样想就好。她孑然一身,我们这些做弟弟、弟妹要多照顾点她才是。没事你也去她那里走动走动。”说着,提起十一娘的地来,“工部有个叫陈平的主薄,虽然是举人出身,但在治水上很有一套。我曾经听说他在大兴种什么果树。找他来问了问。原想请他去你田庄上看看的,谁知他听说我有五百亩的坡地,很感兴趣。想以一年一百两银子的价钱租了。我觉得价钱还可以,看你怎么想?”

    十一娘没想到徐令宜的动作这样快。她脑筋飞快地转起来:“侯爷见多识广,既然说这个价钱可以,想来不会有错。只是我把地租给了这位陈大人,家里的陪房就没事做了。天天游手好闲,只怕会生出事端来。我听贾管事说,那坡地种果树最好。也不知道他和侯爷细谈过怎样个租法没有?我想,果树也不是一年两年就有收益的,肯定一租就是好多年。侯爷能不能帮我问问,看那陈大人想租多少年?这租金是就这样定死了?还是随着周围地价的涨跌有所调动?”

    她声音清脆如银铃,说了一大堆,却条理清晰,句句说到点子上。

    徐令宜听着不由眼睛一亮,对她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坐直了身子,道:“陈平想租十年,每年一百两银子定死,一口气先付三年的租金。如若十年之后要续租,要以他为先。”

    十一娘又听出些道道来。

    那地一亩五两银子,五百亩地,是二千五百两银子,可陈平一口气就付了三百两……

    她沉吟道:“燕京周围像我这样一口气有五百亩的坡地应该不多吧?”

    徐令宜不由笑起来:“不错。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出手就是三年的租金。”

    十一娘心里更有几份把握。

    虽然有些饮鸠止渴的味道,可她有了这三百两银子,就可以干些别的了。包括开那三百亩的沙地。还好徐令宜的人面够广,一下子就给她找了条出路。

    “侯爷派个人去跟陈大人说说吧!”十一娘笑道,“租地的事好说,只是得用我的人帮他管园子!”

    徐令宜笑道:“你想偷师学艺,十年也太长了些吧?不如把人抽出来做些别的。”

    “也算不上是偷师学艺。”十一娘笑道,“只是机会难得,让他们学门手艺,以后也有口饭吃。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

    徐令宜看她的目光闪过一丝欣赏。

    “明天让白总管去吧!”他笑道,“不过你也别急,如今都快立冬了,要租也是明年的事。”

    “要租就这几日定下来吧!”十一娘想着那三百两的租金,“我也好早把几房陪房安排好。这眼看着要立冬了。”

    “我知道了。”徐令宜说着,躺了下去。

    知道他要睡了,十一娘吹了灯。

    黑暗中,她听着他窸窸窣窣翻身,很想问问徐令宜,是依旧照了以前的规矩,每个姨娘屋里歇五天还是重新定个规矩?可听着他渐渐平息的呼吸声,她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再说这事。

    ******

    第二天一大早,送了徐令宜去早朝,琥珀她们在家里整理箱笼,她带着两个二等丫鬟绿云和红绣去太夫人那里问安。

    太夫人正在嘱咐杜妈妈:“……炭多拔些去。把我们这边小厨房的丁妈妈派过去,她的火锅做得最好,这天气越来越冷,吃火锅暖和些。还有去年宫里赏的那月白梅兰竹妆花缎子也都带过去……”

    十一娘一听就知道这是说二夫人的事。

    看见她来,太夫人朝着她招手:“我们等会一起去看怡真!”

    十一娘很是惊讶。

    昨天晚上太夫人提也没提去西山别院的事,看样子是临时起意……徐令宜是今天一早直接去上的朝,肯定不知道太夫人要去西山别院。

    她笑着给太夫人问了安,道:“娘,要不要跟侯爷说一声。也好多派几个随行的……”

    “放心!”太夫人笑道,“这是在燕京,又不是在苗疆。难道还怕谁劫持不成?”

    十一娘自然是笑着应承了,借口要回去换件衣裳,忙差了琥珀去外院找白总管,让他把太夫人要去西山别院的事去报徐令宜。又匆匆换了件葱绿色四喜纹的褙子去了太夫人那里。

    进门碰到了三夫人。

    她手里拿着帐册,刚从太夫人屋里出来。

    “还是四弟妹有福气,可以出去玩一天。不像我,天天没个空闲的时候。”语气里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不关痛痒的事,不必逞强

    十一娘笑道:“能者多劳。我们没有三嫂,也不能这样逍遥。”

    三夫人听着十分受用,眼底闪过几分得意。和十一娘闲聊了几句,借口事忙告辞了。

    十一娘刚进太夫人的屋子,五夫人来了。

    听说她们要去西山别院,也嚷着要去:“我想去看二嫂。”

    太夫人笑斥着:“我们去给怡真送东西,又不是出去玩。你好好给我在家里待着,可不能乱跑。”

    她就拉了太夫人的衣袖撒娇。

    太夫人这次却铁了心不让她出去:“出了燕京路不平……”想来是觉得她有孕在身,怕动了胎气。

    五夫人见状,笑容就变得很是乖顺,语气也十分甜美:“那我让丫鬟们陪我去丽景轩摘花。”一副小孩子的娇纵模样。

    “好,好,好。”退而求其次,太夫人忙不迭地应了,“可要小心,别让什么虫给蛰了。”

    五夫人笑成了一朵花:“不会的,不会的。”

    太夫人摇头:“怎么这么皮?”脸上眼中却全是笑意。

    ******

    虽然是轻车简从,可十几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一字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那架势已十分可观。

    路上行人纷纷回避。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西山的别院。

    十一娘和太夫人坐在一辆马车上,神情还有些恍惚。

    没想到会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出了徐府……

    她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太夫人,生怕太夫人身体不适——毕竟年纪大了,这马车又没有什么减震措施,未必经得起这番颠簸。

    太夫人却笑着她的紧张:“没事,没事。”可十一娘的孝顺还是让她心里十分受用。

    走了大约一个半时辰,西山别院到了。

    早有小厮报了管别院的管事,进了垂花门,丫鬟、婆子伏了一地。

    二夫人面带愧意地迎过来:“娘,都是媳妇不好!”又和十一娘打招呼,“让四弟妹拖步了。”

    十一娘忙上前和二夫人见了礼。

    太夫人则呵呵地笑:“我来看看你住得惯不惯!”打量着周围。

    西山别院古树深深,粉墙青砖点缀其间,宛如一幅水墨画般淡雅清远。院子里青石甬道干净整洁,黑柱落地柱擦得亮,石栏杆上摆了新开的菊花。

    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由二夫人扶进了屋。

    画案上还散着朱丹黄褐,笔墨纸矶。显然她们到来之前二夫人正在做画。

    太夫人就走到了画案前。

    是幅西山红叶图,正要着色。

    二夫人笑道:“娘,您别担心我。我在这里好着。”

    太夫人又打量了一眼屋里月光般皎洁的白色帷帐,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高几上青花花觚上插着的木芙蓉,笑道:“你喜欢就好。”

    “这里风景别致。”二夫人扶着太夫人坐到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丫鬟结香奉了老君眉给众人喝,“每天起来在林子里走走,然后回屋里或做画或读书,十分的惬意。”

    太夫人听着笑意更深。

    二夫人就和十一娘寒暄:“昨天刚回来吧?大太太可好?”

    “一切都好。”她和二夫人客气了几句。

    太夫人让杜妈妈把给二夫人带的东西拿进来。

    丫鬟们鱼贯进出。松软轻柔的大迎枕、晶莹剔透的水晶盘子、掐丝珐琅的手炉、莹莹如玉的羊角宫灯、银鎏金簪花暖砚盒……林林总总堆了小半个炕。

    二夫人很是不安:“娘,我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这里不比家里,要什么都不方便。”太夫人不以为然,“你要是缺什么,可不能放在心里不做声。只管告诉我。”

    二夫人忙曲膝行礼向太夫人道了谢,让结香把东西收了,陪着太夫人喝茶,问起太夫人的身体,有妈妈进来示下:“午饭摆哪里?”二夫人就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笑道:“就摆这里吧!”

    那婆子笑吟吟地曲膝退下,让人端了桌子,二夫人亲自摆箸。

    十一娘当然也不会闲着,帮着打下手。

    刚布置的差不多了,有小厮跑进来禀道:“侯爷来了?”

    这么快?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惊。

    就看见徐令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大红色官服,补子上的狮子昂挺胸,气势雄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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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商量(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商量(中)

    十一娘听三夫人说要和她入伙做生意,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三夫人神秘地笑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十一娘见她不愿意透露口风,就做出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可我没本钱啊!”

    “怎么会没本钱!”三夫人目光闪烁,“不是说有两万两银子的陪嫁吗?”

    十一娘叹气:“母亲说我年纪小,用不着那么多钱。都折成了田庄、院子、饰了。”

    三夫人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把饰压到当铺里,等赚了钱赎回来就是了。”

    十一娘不由在心里冷笑。

    如果自己真是个十四岁等着钱用的小姑娘,难保不入这彀!

    “这,这不大好吧!”十一娘瞪大了眼睛,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情似的,“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侯爷克扣我们……”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

    十一娘听着暗暗一笑。

    真要是成了,只怕到时候说出去的就是你甘氏了!

    她不由提高了警惕。

    三夫人,很急切的样子。自己能让人惦记的也就是个“永平侯夫人”的头衔,难道这事与徐令宜有着莫大的关系?

    “三嫂容我想想!”她流露出慌张、无措的表情来。

    三夫人想着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拿不定主意也是常理。笑道:“那你可要快点回我的信。我可是等着要钱用。你要是没这个意思,我只好去找五弟妹了。要知道,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

    十一娘慌慌张张地点头:“我知道了。”

    抬头打量秋绫。

    现她一直低垂着眼睑。

    她心中一动。想到那三夫人借口“属相不合”要冬青回避时,秋绫也是一副如此模样。

    十一娘暗暗点了点头。

    三夫人又嘱咐了她几句“快点”,然后起身告辞了。

    滨菊脸颊微红地从东次间冲了出来,拉着十一娘坐到了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

    琥珀和冬青并肩站在一旁掩嘴而笑。

    “这是怎么了?”十一娘看见她们的样子,不由惊讶地问。

    滨菊眸子光:“夫人,五十两。您的月例钱,五十两。”

    十一娘也颇有些意外。

    想到有了这些钱,自己就能干很多事了,笑容就止不住地溢在了眼角眉梢:“这么多!”

    琥珀笑道:“夫人,我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滨菊连连点头:“加上冬青姐还回来的五十两银子,我们就有一百零四两六钱。下个月十五还有五十两银子的进帐,我们就有一百五十四两六钱,到了腊月还有五十两……”她扳着指头算着,颇有些画饼充饥的味道。

    十一娘忍不住大笑:“一年就是六百两,二年就是一千二百两,十年六千两……”

    “是啊,是啊!”滨菊点头。

    大家都笑起来。

    气氛变得十分欢快。

    冬青给十一娘上茶:“这下可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那也不见得。”琥珀却道,“只怕是左手进右手出。”

    滨菊本来就不喜欢见琥珀,反驳道:“人情客往都是公中的。夫人了不起添些彩头罢了。要得几个钱。”

    琥珀看了滨菊一眼,道:“上次五爷、六爷去山西,夫人拿了五十两银子两块端砚。我瞧着三太太那神色,倒是一副理所当然要送这么多的样子。四姑奶奶送了十两银子,三太太却十分感激。夫人如今不同往昔,手面太小了,让人笑话是小,传出个‘吝啬’的名声是大!”

    滨菊一时语塞。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好了,好了。”十一娘笑着给众人打气,“树是死的,人是活的,还被这点银子愁死了不成?”

    “是啊,是啊。”冬青忙笑着劝和,“想想以前二两银子一个月,如今五十两银子一个月……总是有好日子等在前头。”

    滨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琥珀也笑起来。

    十一娘见气氛缓和下来,笑着起来:“我们去花园子里看看暖房去。”

    ******

    因后花园里住着五夫人,如今各房的丫鬟、媳妇不管属牛不属牛都主动回避,又到了深秋,后花园显得很冷清。

    十一娘带琥珀走了半天才看到个两个推了小单车的媳妇子。琥珀忙上前问暖房往哪里走。两个媳妇子虽然不认识十一娘,见她穿着华丽,战战兢兢地指了丽景轩:“就在那旁边。”

    琥珀道了谢,两人在丽景轩屋后果然看到了一个非常巨大的玻璃暖房。里面花木葱笼。

    “这得多少钱!”琥珀站在暖房外面,望着那些玻璃有些目瞪口呆。

    十一娘也很吃惊。

    没想到徐府的暖房规模这么大。

    她心情有些激动。

    十一娘想开个卖花露的铺子。

    这样一来,用于试验的原材料不愁。万一真的能提炼出香露来,成片种植鲜花的技术也有了。

    两人正在那里张望,有妇人从花房里出来,看见十一娘,大吃一惊:“四夫人!”

    十一娘循声望去。

    是五夫人身边的石妈妈。她手里还捧着一盆紫色的蝴蝶兰。

    “石妈妈,”十一娘笑道,“五弟妹要布置屋子啊!”

    石妈妈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兰花,笑道:“是啊!”

    有妇人从石妈妈身后钻出来,石妈妈忙对那妇人道:“季庭媳妇,这位是四夫人。”

    季庭媳妇不过三十出头,长得很敦实,穿着粗布大褂,手里还拿着个小花锄。听说眼前的人是四夫人,她立刻慌了手脚,面皮涨得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石妈妈忙笑着向十一娘解释:“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四夫人不要见怪。”又对季庭媳妇道,“还不给四夫人行礼。”

    季庭媳妇这才丢了花锄,跪下去给十一娘磕头。

    琥珀忙上前扶了季庭媳妇:“嫂子不用慌张。我们家夫人特意来看看。”

    季庭媳妇喃喃了半天也没有听见说的是些什么。

    十一娘就笑着对石妈妈道:“你忙去吧!免得五弟妹等急了。我来看看家里都种了些什么?”

    石妈妈笑着和十一娘告辞,十一娘由季庭媳妇领着进了暖房。

    琥珀就在一旁和季庭媳妇说话。

    季庭媳妇见十一娘和颜悦色,渐渐自在了些。告诉琥珀,自己当家的季庭专管徐府的暖房,因暖房是后花园里,为了避赚,所以只在早上的卯初和辰正到后花园来,平时暖房就由她带着自己的几个嫂子、弟媳和外甥媳妇照看着。说着,十一娘看见绿树红花间有几个妇人的影子。季庭媳妇忙喊过来给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寒暄了几句,让各人散了,继续和季庭媳妇逛暖房。

    幽芳的兰花、雅韵的茶花、娇柔的杏花……应有尽有,但每样都只有两、三盆。

    她有些失望——这暖房一看就是专供徐家人装饰屋子用的。

    “能不能种出***来?”

    季庭媳妇忙道:“能!”

    “种个十来亩呢?”

    季庭媳妇的脸立刻飞红:“没种过那么多……只种过十来盆。”

    “如果让季庭种上个十来亩,可有把握给种活。”

    “我要问问我们家那口子。”

    到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既然来了后花园,不和丹阳县主打个招呼有些失礼。

    十一娘点头,和琥珀去了五夫人那里。

    五夫人果然嗔道:“四嫂这时才舍得来?”

    十一娘只是笑。

    五夫人忙让人上了茶。

    两人坐下来说了半天话,看着快到晌午,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听说十一娘去了暖房,太夫人笑道:“可是想花戴了?”

    十一娘就把自己想做香露的事告诉了太夫人:“……以前在做不做得成?”

    太夫人倒是很支持:“好啊!以后我们就不用去外面买了,直接向十一娘要就是了。”语气里带着点溺爱,看得出来,只是把这当成了十一娘一个爱好罢了。

    能这样,十一娘已经很感激。

    五夫人听了立刻嚷道:“我来给四嫂帮忙。”

    “你呀,顾好自己就是帮忙了。”太夫人笑着拍了拍五夫人的手。

    贞姐儿就小声地问十一娘:“和二伯母一样,自己做熏香吗?”

    十一娘倒不知道二夫人会做熏香,笑道:“真的吗?二嫂还会做熏香?”

    贞姐儿点头:“我们家过年的时候就用二伯母做的熏香。”

    十一娘脑子飞快地转着。

    怎么把这尊大佛给忘了。

    哪天好好和二夫人交流交流,说不定她那里有工艺十分成熟的东西……

    ******

    罗振兴和大*奶依约而来,十一娘已经向太夫人说过此事,去给太夫人问过安后,他们就坐在厅堂里等卢永贵。

    未正过两刻,陶妈妈领着卢永贵进来。

    他看上去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中等个子,皮肤微黑,目光明亮,举止沉稳。十一娘一看就心生好感。

    给众人行过礼,他解释道:“我们在西大门有个生药铺子,七、八月正是收药材的时候,所以没来得及赶过来。”

    罗振兴和十一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元娘还有个生药铺子。

    卢永贵看着眼神微沉,将带来的一个蓝布包袱递给十一娘:“这是我这十年来帮着大姑奶奶管理产业的帐册。”

    琥珀去接。

    那卢永贵忙低声嘱咐了一句“很沉手,姑娘小心些”。

    琥珀听着微微一笑:“多谢卢管事。”果真用力抱了那包袱,然后放在了罗振兴和十一娘中间的黑漆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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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商量(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商量(下)(粉红票1o5o)

    十一娘看也没看那包袱一眼,而是笑望着罗振兴:“大哥,这是大姐的产业,以后要留给谆哥的。我偏偏又不懂这些生意上的事。还是请大哥帮着打理吧!”

    罗振兴来之前就打算说服十一娘让自己帮着看看帐目。他到不是怀疑十一娘有什么不轨之心,只是觉得她年纪小,怕时间长了镇不住卢永贵,被卢永贵拿捏着把钱骗了。而大*奶听琥珀说卢永贵回来,十一娘要他们去商量元娘留下来的产业时就隐隐觉得凭十一娘的聪明,肯定不只是让两人去做个见证……没想到,她竟然会让罗振兴来管,而且说放手就放手,这样的干脆。

    一时间,夫妻两人都怔在了那里。

    陶妈妈看着满脸欣喜。

    外甥亲舅。这产业交到了罗振兴手里,总比交到十一娘手里好上百倍千倍!

    卢永贵看着却目光一闪。

    实际上他八月底就回来了,还准备参加徐令宜的婚礼。却被陶妈妈拦住:“……大姑奶奶有多少产业,你最清楚。有多少人能看着不起贪心。你且别急,暂时躲躲。趁着这机会把帐目整整,一套给她看,一套留着给侯爷查帐。”

    他当时正好有些私事要办,这几年帮着元娘东奔西跑,自己也攒了些银钱,又不知道新东家的脾气性格如何,起了走的心思。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谁知道,初次见面,十一娘就把管理产业的权力给了罗振兴,他不由刮目相看。

    这样的气魄,就是寻常男子也没有!

    他不由抬头打量十一娘。

    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件杏黄色素面褙子,肤光如雪,身材显得高佻又纤细,一双大大的眼睛,清亮温和,安祥静谧,看着十分舒服。

    她推了推方桌上的包袱,笑道:“大哥,虽是不情之请,还请看在谆哥的份上接受了。”

    罗振兴有几分犹豫,坐在罗振兴下的大*奶已笑道:“这怎么能行?理应由你来掌管才是……”

    “大嫂。”十一娘笑道,“我是真的不懂生意上的这些。让我管着,我怕有心无力,连累谆哥损了钱财。”

    “也好。”罗振兴面带毅然,“这些产业交给我来管。帐目由十一妹管。这样,有什么事互相也可以提个醒。”

    十一娘很是欣慰。

    罗振兴终究是个君子。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罗振兴和卢永贵当着大家的面对帐。

    十一娘看那卢永贵一手算盘打得飞快,又听他报历年的帐目,把元娘留下的产业从区区两万两银子做到了如今的十六万两银子,每年有二万两银子的进帐,她不由暗暗点头。

    不说别的,仅看元娘留下的这些人——内有陶妈妈、外有卢永贵,就足以让人佩服了。

    几个人忙了一下午,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十一娘松一口气,让琥珀重新给众人沏了茶,笑道:“多亏卢管事打着一手好算盘,不然这帐不知道要算到什么时候。”

    卢永贵忙道:“夫人过奖了。雕虫小技罢了。”

    正说着,徐令宜回来了。

    大家纷纷起身行礼。

    他看着收好的帐册,淡淡地笑道:“帐目理清了!”

    “理清了!”罗振兴想着这也关系到谆哥的福祉,就笑着把十一娘的决定告诉了徐令宜,“……我又是个粗心大意的。所以这账目还是十一妹来管,我帮着管管外面的琐事吧!”

    徐令宜听了,深深地看了十一娘一眼,没有对这事多加评论,只是留了罗振兴吃饭。正好太夫人那边也差了人来留饭,卢永贵和陶妈妈忙退了下去,罗振兴和大*奶随着徐令宜去拜见了太夫人,徐氏兄弟在外院的花厅招待罗振兴,大*奶则留在了太夫人这里用饭。

    席间,三夫人不时拿眼睛睃十一娘,十一娘想到三夫人提到的那些生意,索性当着大家的面把自己管帐目,罗振兴管产业的事告诉了大家,免得三夫人打那些产业的主意:“……我年纪小,有大哥帮着看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太夫人听了不由暗暗点头。

    五夫人看十一娘的目光则有了几份郑重。

    只有三夫人,微微撇了撇嘴,十分不屑的样子。

    吃过饭,大*奶逗了会谆哥,待罗振兴那边席散过来给太夫人问安,夫妻一起告辞。

    十一娘和徐令宜送罗振兴和大*奶。

    她有意落后几步,低声和大*奶说体己话:“……开干果铺子,这主意极好。可我想着,做生意不免涉及到银两,大家亲戚,要是为了这事起了罅隙就得不偿失了。可明着跟五姐说,又怕五娘面子上过不去。想让大嫂从中做个周旋。要是五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决不推辞,可入股的事,还是算了吧!”

    大*奶听了直点头,携了十一娘的手:“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五姑奶奶也邀了我,我想着生意本不大,三家扯了四家的,到时候只怕生出事端来。我的意思,如果她真要开这干果铺子,我们各出五十两银子,算是借也好,给也好,当是帮了她一把。

    十一娘暗暗叫苦。

    这还真应了琥珀的话。

    左手进右手出!

    可她能推辞吗?

    自然只好点头:“大嫂这主意极好。到时候讨了五姐的口气再差人来跟我说一声。”

    大*奶点头,十一娘送她到垂花门,看着马车走了才和徐令宜回屋。

    路上,徐令宜看着她情绪有点低落,道:“让你管帐目,振兴管产业。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十一娘听着他口气有些不善,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低声道:“是我的主意。”

    既然是自己的主意,为何神情怏然?

    徐令宜想到三日回门,大太太毫不留情面地训斥。

    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原是她罗家女,现在却是徐家妇。

    想到这些,他眉宇间就有了几份冷峻。

    十一娘看着却是一惊。

    难道他不同意?

    应该不会?

    他并不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既然说了不过问,就不会过问。怎么这个时候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大姐留给谆哥的产业,谆哥年纪又小,我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虽然有卢永贵,可他毕竟是个管事,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怎么敢对我明言。如今有大哥帮着管着,我们互相提点,就是犯错,也不至于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竟然真是她的主意!

    徐令宜停下脚步,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深邃幽远。

    只是想到她年纪小,却没想到有这样的胸襟和见识!

    十一娘感觉不到他的喜怒,被他看得颇有些不安,忙道:“侯爷放心,我大哥也不是那见利忘义之人。我管帐目,他管产业,还是他提出来的。照我原来的意思,全托给他管就是了……”

    “知道了!”徐令宜听着嘴角微翘,“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还好没说什么?要是说了,只怕没那么容易就算了……

    十一娘在心里嘀咕着。

    “你明天把屋子收拾收拾吧!”徐令宜突然道,“我让白总管临时找了几个婆子来帮你。”

    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收拾屋子?怎么收拾?难道是让她把成亲时挂的那些大红罗帐之类的东西都收起来?

    她立刻应喏:“妾身明天就收拾。”

    徐令宜点了点头,淡淡地道:“那几个婆子里面,有个姓向的,会给人扯脸、刮痧,和各房的丫鬟、媳妇、婆子都熟。可惜话太长,娘很不喜欢,一直没给个正经的差事她。”

    十一娘眼睛一亮。

    还是徐令宜厉害啊!

    自己屋里的人都是有定制的,如果无缘无故地多出一个人来,大家肯定会百般猜测,万般打听。像徐令宜这样,借口有事要抽几个婆子来帮忙,到时候大家一起闲聊,有些事自然就不知不觉地问了出来。

    “……我会让琥珀透个风出去,就说有两个婆子我不太满意,想重新换两个!”

    徐令宜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反应这么快……他不由眉角微挑,转身进了屋。

    十一娘急步跟了进去。然后趁着夏依服侍他更衣的机会叫了琥珀来,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到时候你就把我要换人的事透露给那向婆子听。正好趁着这机会把屋子收拾收拾。”把怎样收拾屋子详细地告诉了琥珀。

    琥珀连连点头,把十一娘的话记下。

    第二天,待白总管把人带来,她让绿云和红绣两人带了丫鬟们把十一娘屋里的大红罗帐、椅搭都换成徐府日常惯用的石青色的罗帐、椅搭,指挥几个婆子把十一娘放在东厢房的嫁妆都移到后罩房去,由滨菊清点着上了锁。正房东间布置成了宴息处,再把东厢房布置起来,把自己和冬青、滨菊、竺香的东西搬了进去。

    那个姓向的婆子果然话很多。

    大家都闷声做事,只有她和琥珀搭讪,当然也就很快知道了十一娘屋里想换两个婆子的事。

    午膳时,她就在琥珀身边挨挨擦擦的:“……姑娘看我可合适。”

    “我们屋里的事得夫人点头才成!”琥珀模棱两可地道。

    向婆子笑得谄媚:“那不也得听听姑娘们说哪个好,哪个坏不是?”

    琥珀只是笑,不做声。

    到了晚上,向婆子就提了两只烧鸡来找琥珀:“……请姑娘帮着美言两句!”

    琥珀就和那向婆子诉起苦来:“……也不是我们家夫人容不得谁,实在是遇到两个不懂规矩的,要不换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屋里的人不懂事?”

    向婆子忙道:“姑娘放心,家里的事,没谁比我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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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往事(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往事(下)(粉红票1o8o)

    琥珀笑道:“后来大姑奶奶把秋罗送到‘半月泮’去服侍侯爷,算是低了头。两人就渐渐和好了。”说到这里,她眉宇间透出几分犹豫来。

    “让你去问话,可不是让你说一半,还留一半的!”十一娘看着眉头紧锁。

    琥珀忙解释道:“我只是听向婆子说起,不知道真伪,又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所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向婆子说,那秋罗长得和死去的佟姨娘有五、六分相似。还说,府里当时都在传,说大姑奶奶害死了佟姨娘,现在赔了一个和佟姨娘长得差不多的秋罗,侯爷这才消了气。”

    徐令宜会为了一个姨娘和嫡妻生气?

    十一娘想到他冷漠的神色,不由笑起来:“你可相信这话?”

    琥珀期期艾艾地道:“自然是不信。”

    如若不信,又何必期期艾艾。

    连琥珀那样通透的人都觉得侯爷是极看重佟氏的,更何况别人?

    十一娘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佟姨娘死后,太夫人可说了什么?”

    “太夫人什么也没有说。”琥珀道,“二夫人却让秦姨娘在太夫人屋里服侍。听向婆子说,二少爷出生以前,秦姨娘和二夫人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大姑奶奶还为这事找到二夫人,可不知道二夫人说了些什么,秦姨娘就在太夫人屋里养胎了。”

    难怪府里的人会传佟氏是元娘害死的……

    十一娘沉吟道:“可知道秋罗是怎么死的?”

    “生孩子的时候遇到了血崩!”

    “孩子又是怎么死的?”

    琥珀的声音低了下去:“说那孩子生下来就不妥当,大姑奶奶把太医院里最擅长看幼儿的三位太医都请来住在家里诊治,还是没能救活。”

    “太夫人和侯爷岂不是很伤心?”

    大周王朝有“无子去爵”的做法,如若过继,需要皇上特旨,所以子嗣对于公爵之家不仅仅是后代那么简单……

    “听说当时侯爷一夜都没有睡。”琥珀道,“不仅侯爷伤心,大姑奶奶也伤心——大姑奶奶原准备把秋罗这孩子养在名下的。因为这件事,两人又住在了一起。”

    十一娘听着微微有些走神。

    是不是苦难更容易让人变得宽容!

    而琥珀见十一娘情绪有些低落,笑道:“夫人,我还打听到一件事,您听了准高兴!”

    “哦!”十一娘不再去想那些让人沉闷的陈年往事,笑着,“打听到什么好事?”

    琥珀笑道:“向婆子说,当年分家的时候,各房早就把各房应得的那份拿走了,五爷年纪小,应得的那份就由太夫人管着。后来家里要用钱,二夫人和五爷都把自己得的那份拿了出来。所以五爷成亲的时候,侯爷不仅把他以前应得的给了他,而且给他置了七、八万两银子田产、地亩、铺子。前几年,大姑奶奶和侯爷为二夫人名下的产业争了起来,二夫人就让自己的陪房把侯爷管的产业接了过去。侯爷还是像以前老侯爷在世的时候一样管着家里的日常嚼用。所以,公中的钱实际上就是我们侯爷的钱,回事处得管我们的随礼。我们只要写了帖子过去,回事处的赵管事自会按惯例安排相应的礼金让人去随礼。我们只要看情份的深浅或去或不去即可。夫人,您说,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这到和陶妈妈说的不谋而合。

    十一娘沉吟道:“可上次父亲回余杭,各房给四哥的随礼包括侯爷的随礼都是各自交给我带过去的,我还以为各房管各房的人情客往……我当时还在想,家里的事怎么这么乱,没个章程的。没想到,却是我误会了!”

    琥珀掩嘴而笑:“多亏向婆子来帮我们整理屋子!”

    十一娘也笑起来。

    “那五姑奶奶那里的五十两银子我们就可以写帖子去回事处了……”

    “那五十两银子是我私下给五姑***,不是公中的事。不能写帖子去回事处。”十一娘摇头,“而且,这些人情客往都是有旧例可循的。有些是要随的,有些是不随的。你还得去打听打听才是。如果五姐开铺子徐府能去随份礼,遇到五城兵马司或是顺天府尹的人也会高看两眼的。”

    琥珀笑道:“我这就去打听清楚了。”又道,“虽然五姑奶奶那里依旧要出,可七小姐按道理应该是要随礼的吧!”

    “那也只随礼给三叔,七姐的添箱还得我们自己拿出来!”十一娘笑道,“到时候挑几样名贵些的饰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有小丫鬟小跑过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十一娘起身去迎。

    徐令宜已撩帘而入。

    夏依帮着更衣,十一娘亲自去沏了茶。

    徐令宜坐到炕上啜了一口,道:“子纯要在西大街开个干果铺子,你可知道?”

    “上次我回门的时候五姐跟我提过一回。”十一娘见他语气很平和,笑道,“当时邀我入股,我托了大嫂婉言拒绝了。后来就没有下文了。没想到五姐他们动作这样快,已经开始联系开铺子的店了。”又问他,“侯爷是怎么知道的?”

    徐令宜却道:“你为什么婉言拒绝了?”

    十一娘笑道:“一起做生意,难免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大家是亲戚,何必为这种事生出罅隙来。所以就婉言拒绝了。”

    徐令宜微微颌,道:“子纯想租顺王的铺子,顺王今特意跟我说这件事,我这才知道。”

    想来也应该是这样的。

    钱明做事虽然功利,但也有自己的姿态,不会随便去求徐令宜。或者说,这种事犯不着亲自去求徐令宜,只要他一日和徐令宜是连襟,别人自然会对他礼遇三分。而顺王搭理钱明,全看在徐令宜的面子上,肯定是要跟徐令宜说一声的。

    “顺王既跟您说,肯定是答应将铺子租给五姐夫了。”十一娘笑道,“得差人打听打听才是,看五姐夫的干果铺子什么时候开业?到时候少不得要恭贺一番!”

    “你到聪明。”徐令宜听了笑道,“知道顺王答应把铺子租给钱明。”

    十一娘笑道:“侯爷漏了这样大的口风给我,我怎么听不出来!”

    “哦?”徐令宜挑了挑眉,“我漏了什么口风给你,我自己到不知道?”

    “要是顺王没答应,您定会对我说‘特意跟我解释这事’,您既说了‘特意跟我说这事’,肯定就是答应了。”

    徐令宜望着她淡淡含笑的面庞,笑起来。

    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十一娘看着在心里暗暗嘀咕。

    难道庙堂之上生了什么值得他高兴的事?

    徐令宜的确很高兴。

    范维纲的事,最终被证实是皇上恨铁不成钢……

    “开铺子这种事,按旧例是不随礼的。”他表情中带着几分愉悦,面孔因此而显得温暖而明快,“不过既是姐妹,空手去也不妥。我看这样,我们自己出四十两的随礼,然后你私下再拿一百两银子给他们,算是我们的恭贺。”

    也不用琥珀去打听了,徐令宜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开铺子这种事的随礼没有旧例!

    可自己要是拿了一百两银子去,岂不是让大嫂难做人。

    十一娘笑道:“前两天大嫂为这事来商量过我。说如果五姐开干果铺子,我们各出五十两,当是姊妹间的情谊。”

    “你知道这些事就好!”徐令宜笑道,“那就五十两吧!”然后和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提也没提这九十两银子从哪里来。

    十一娘想着自己手里还有一百两银子,决定暂时把这道难关过了再说。

    琥珀低声商量十一娘:“要不要跟大*奶说说……我们先周转一个月。”

    “不用了。”十一娘道,“五姐出嫁是她帮着打点的,十娘出嫁也是她帮着打点的。她如果有心,早就问了。”

    琥珀听了不免眼神一暗。

    “那个季庭可回了话?”十一娘受的教育是女人想精神独立,就得经济独立,虽然现在解决了随礼这个大问题,她还是想弄个营生。

    “回了。”琥珀道,“说种是能种,得有那么大的暖房才行。”

    这就涉及到成本问题了!

    “你带话给江秉正,让他到街面上去看看,花露都是什么价钱?”

    琥珀应声而去,白总管求见,给她送银子来了:“……侯爷说私下有用,让我从司房单拔了这一千两交到您手里。”

    十一娘不知道徐令宜是什么意思,也不能当着白总管说我不知道,笑着接了,待徐令宜回来,将一千两银票拿给他:“说是您私下要用,让送到我手里先收着。”

    徐令宜看也没看那些银票一眼,淡淡地道:“以后再有子纯这样的事,你就从这上面走帐吧!”

    白总管给她送银票的时候十一娘已有些预感,现在预感成真,她心情很复杂。

    徐令宜虽然沉默寡言,却高大英俊,心思缜密,温和体贴……正是她欣赏的男生。可惜,接受的教育不同,注定他们各有各的坚持,永远不可能成为爱人。

    心里这种淡淡的遗憾忠实地反应到了身体上——他当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全身冒冷汗,比第一次感觉更不舒服。

    徐令宜低声在她耳边喃语,轻柔地爱抚她。

    她却只感觉到过程太漫长,希望早一点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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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规矩(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规矩(上)

    软若无骨的身体,细腻温润的肌肤,令徐令宜爱不释手,只觉得心旌摇拽,热血沸腾……但他还是半途而废。

    他有自己的骄傲。

    十一娘望着他,眼如三月的江南,烟雨朦胧。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声若蚊蚋。

    徐令宜掌灯看她。

    十一娘梨花般的面孔成了灼灼红梅,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我,我没事……”

    徐令宜看她那玲珑的眉眼,本未平抚的身体又剑拔弩张,比刚才还要雄壮几分。

    从十一娘的角度望去,一清二楚。

    她眼底闪过畏缩之色。

    徐令宜在心底叹一口气,转身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磨挲她的头顶:“我叫丫鬟进来!”

    十一娘欲言又止:“我……”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徐令宜低低地笑:“没事,没事。”然后去叫了值夜的丫鬟,自己去了净房。

    屋里灯光通明。

    琥珀低着眉眼服侍十一娘沐浴。

    “琥珀。”十一娘躺在大大的松木浴桶里,看飘在水面的花瓣染红清澈,“我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琥珀听着精神一振:“虽然不太准,可多半是在月底。”

    十一娘“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感受温水裹着身体的舒适。

    “夫人,”琥珀犹豫道,“您是不是怀疑……要不要找个大夫来……”

    毕竟是没有出阁的小姑娘。

    十一娘微微笑起来:“不用。我只是问问。”

    琥珀也不懂这些,可十一娘关心起来,总是好事。

    她笑盈盈地服侍十一娘穿衣,收好东西走出净房。

    罗帐半敞,她眼角无意飘了过去……看着侯爷把十一娘抱在怀里……一面亲着她鬓角,一面将手伸进了十一娘的衣襟……杏黄色并蒂莲的肚兜就散落开来,微露出雪白乳儿……香艳至极,绮丽至极。

    琥珀脸色红得滴出血来,快步走出屋门,心还砰砰乱跳。

    难怪冬青姐不愿意值夜。

    谁知道自己也碰到这种事了……

    陶妈妈说的对,夫人应该给侯爷收个通房,以后这种事也不用她们服侍了。

    又想到十一娘出嫁前一天晚上问自己的话:“你可愿意跟我?”

    一时间,呆在那里。

    ******

    他手段高,十一娘前世听说过,没有见识过。轮到自己,无措中倍觉得难堪。

    她忍不住握住徐令宜藏在自己身体的那只手:“侯爷,我求您……”声音低哑,泫然欲泣。

    他望着她苍白的面孔,终是放弃。

    替她掩了衣襟,抱着她躺下:“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朝。”

    十一娘伏在徐令宜的怀里,隔着薄薄的亵衣,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亢奋,动也不敢动一下。闭着眼睛,只盼丑时快点来临。

    不仅肢体僵直,还微微颤抖。

    徐令宜从来不强迫女人。女人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心甘情愿为他颤栗……

    他把十一娘严严实实地裹在自己的被子里,然后钻进了十一娘冷着的被窝:“快睡!”

    手温柔地把她垂在面颊的一缕青丝拂在耳后,却看到她明显松懈下来的表情。

    他的手就顿了顿,然后毅然地翻身吹了灯。

    耳边传来报更的惊鼓,一声声,催到四更,然后无声地起床穿衣,洗浴早餐。

    推开门,外面莹莹一片,天空中还落着鹅绒般松柔的雪花。

    “侯爷,下雪了。”临波把黑色的水獭皮斗篷披在徐令宜的身上。

    他有些出神地望着身上在大红灯笼下闪烁着芒刺般幽暗光华的斗篷,想到灯光下迤逦在他身上的鸦青色丝……突然道:“去烧个手炉吧!”

    临波怔住。

    苗疆那么热,侯爷衣襟都不松一下,西北那么冷,侯爷火盆也不用一个……怎么回了燕京,反而要烧手炉了?

    可多年的训练有素让他立刻低头垂目恭声应“是”,忙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烧手炉。

    徐令宜则趁着等候的机会进了内室。

    他撩了帘子看还睡着的十一娘。

    她远黛般的秀眉轻轻地蹙着,或是在梦中想到什么,或是感觉到了灯光射进罗帐里的不适,轻轻朝内翻了个身,眉头微微舒展了些,红唇却微微嘟了起来,像负气的孩子,有种特别的天真。

    徐令宜失笑,轻轻放下罗帐,大步走了出去。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十一娘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不想见徐令宜……在那样一个夜晚过后,怎样做都觉得不自在。

    静静地躺着,被子里好像还残留着徐令宜的气味,醇厚而温暖。

    她很喜欢,觉得安心。

    却不想更进一步……

    渐渐有丫鬟们轻手轻脚的走动声。

    “夫人,夫人!”琥珀轻声地唤她。

    十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要去给太夫人请安!

    她窸窸窣窣地起身,露出温和大方的笑容:“进来吧!我已经醒了。”

    琥珀挂了罗帐,绿云带着双玉和芳溪服侍她起身。

    南永媳妇进来行了礼,手脚利落地给她梳头。

    十一娘吩咐琥珀:“去把陶妈妈叫来吧!”

    琥珀应声而去。

    不一会,南永媳妇就挽好了纂儿。

    十一娘左顾右盼地打量镜里的人。

    神色依旧镇定从容,笑容依旧大方可亲。

    她满意地点了点。

    南永媳妇打开雕红漆的匣子,熠熠生辉的簪钗交辉相映,如天边的繁星。

    她随意拔乱。

    “厨房今天做了奶皮酥,你等会记得带两个回去给妞儿吃。”

    十一娘笑着,挑了一枚烧蓝玻璃掐丝珐琅的簪子。

    南永媳妇双手接了,举止略有些拘谨地帮十一娘戴上:“天天在您这里拿吃食回去……南永知道了要说我的。”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妞儿喜欢。”十一娘笑望着南永媳妇,看她将装着耳坠、戒指的雕红漆匣子打开,“妞儿醒来看到你回到家里,又带了东西给她吃,肯定很高兴的。”

    南永媳妇连连点头,脸上的羞涩变成了喜悦:“傻妞儿只知道吃。见我每天出门回去就有好吃的点心拿回去,说一定听话躺在床上,不踢被子,不要赵婶子哄,乖乖等我回来。”

    孩子对父母的要求,有时候很低……

    十一娘眉宇间闪过一丝感伤,笑道:“那你就别听南永的。他一个粗人,懂什么。我一个人吃,又吃不完,还不是倒了。”

    南永媳妇抿着嘴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小丫鬟禀道:“陶妈妈来了。”

    十一娘让南永媳妇退下,望着陶妈妈笑道:“我的小日子多半在月底,你看几位姨娘的侍寝的日子安排在什么时候好?”

    陶妈妈立刻笑道:“自然是安排在月初或是月底。”

    已走到了帘子前的南永媳妇脚步微微一顿。

    十一娘被陶妈**话吸引,没有注意南永媳妇,脑海里却飞快地转着。

    如果这样,自己的日子就在月中了,是很容易怀孕!

    难道自己猜错了……

    她笑着从面前的匣子里挑了对赤金镶珐琅的丁香花。

    “要是把您自己的日子安排在了月初或是月底,肯定是要碰到小日子的。”陶妈妈笑着上前帮十一娘戴耳坠:“只怕到时候得安排个通房了。”说着,她似笑非笑望了十一娘一眼,“侯爷如今又不是不怜惜夫人,夫人何必白白把这机会让给别人。把姨娘们安排在月初或是月底,您自己安排在月中,最适合不过了。”

    十一娘不置可否地笑着说了声“知道了”,然后专心打扮起来。

    待出了门,却看见南永媳妇怀里揣了个油纸包站在屋檐下,低着头,左脚有些无措地轻轻磨擦着地面。

    “怎么了?”十一娘笑着问她,“可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南永媳妇抬头望着十一娘,目光像小兔子似的有些惊恐。

    十一娘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亲切,不声不响地等着她开口说话。

    南永媳妇望着十一娘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觉得怀里的点心滚烫炙人,抿了抿嘴,终是说了出来:“我,我有事和夫人说……”

    十一娘单独和南永媳妇进了厅堂。

    南永媳妇忙道:“夫人,您不能把您自己的日子安排在中旬,小日子前后最容易怀孩子。”声音又急又快,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似的。

    十一娘愕然。

    “我不是有意的。”南永媳妇脸色有些苍白。

    十一娘突然明白过来。

    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过,以前的人以为小日子前后最容易怀孕,所以常常把份位高的嫔妃安排在小日子前后待寝,结果反而很不容易怀上孩子。

    有时候,不过是个善意的微笑。

    她笑起来,携了南永媳妇的手:“多谢你提醒我。”说着,语气有了几分怅然,“我姨娘远在余杭,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事。”

    南永媳妇松一口气,从十一娘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忙曲膝福下身去:“夫人,是我越僭了。”

    十一娘摇头:“这件事,你别跟别人说。我也有我的难处。陶妈妈毕竟是我大姐留下来的人,有时候,我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还有娘家的嫡母,都不好交待……”

    南永媳妇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连连点头:“夫人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十一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出厅堂。

    心情终于好起来。

    陶妈妈不想她怀孩子,所以让她把自己的日子放在月中。还以小日子来了要给徐令宜安排通房来说服她……和她猜的一模一样。可实际上,那个时候最容易怀孕。

    十一娘在徐令宜面前从来都是九分真一分假,因为知道像他这样精明锐利的人,凭自己那点小伎俩,根本很难瞒得过。与其在他面前惺惺作态地骗他,不如坦诚些更能赢得他的信任。

    既然大家都有这样的认知,就让这个误会永远误会下去吧!

    她微微笑起来。

    ※

    很多朋友在评论区里问我加更的事,所以特意爬上来说明一下。

    常看吱吱,吱吱是有名的3k党,日更党,虽然一直想提高一下,变成双更党,但一直处于小试阶段,没有办法批量生产。(*^__^*)嘻嘻……这次也一样。每天利用中午休息和晚上的时候写文,挥到了极限,没想到票票涨到了不可思议的数字。⊙﹏⊙b汗……然后就杯具了!再也不敢说大话了……先把“债”还没……希望能一直坚持双更到月底……姊妹们,投票投票,给我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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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望

    第一百一十九章探望

    大太太果然比上次看到时精神又好了一些,头梳的整整齐齐,衣饰搭配的素雅大方,许妈妈殷勤地在一旁服侍着。

    听说要去看十娘,她撇嘴,表情却不能像以前那样快地还原,因此显得有些怪异。

    “她一天到晚没个安生的时候,这也算是个教训。”

    十一娘听着很是刺耳,笑着坐在那里没有做声。

    大太太问起她屋里的人来了:“……三个妾室,秦姨娘年纪大了,侯爷到她那里多半是应个景。文姨娘每次见到侯爷都会叨唠几句文家的生意。你要防的是乔姨娘。知道她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没有?”

    “没问。”十一娘淡淡地笑道。

    她是按照尊敬的程度来安排,不是按谁容易受孕来安排。徐令宜又不是个傻瓜。连南永媳妇都知道,他难道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太夫人难道不知道?三夫人难道不知道?她可不想自己变成徐府上上下下的笑柄。

    大太太眉头就锁了起来。

    “陶妈妈难道没有教你。”尽管在病中,她的目光依旧很严厉,“嫡庶之别是根本。如若那乔莲房生下儿子你又当如何?”

    十一娘微微地笑:“如今侯爷儿女双全,多生几个孩子,也是锦上添花的事,母亲不必多虑。”

    大太太瞪着十一娘:“你这个蠢货……”

    正好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大*奶来了”,大太太冷“哼”一声,止住了话题。

    大*奶已换了件宝蓝色灰鼠皮的皮袄,脸上敷了淡淡的粉,长眉杏眼,比平日更添几份妩媚。问了大太太可有什么话带过去,就和十一娘辞了大太太,出门坐车到了茂国公府位于石狮胡同的府邸。

    早有小厮进去通传,车在垂花门前停下时,立刻有妈妈迎了出来:“大舅奶奶来了,姨夫人来了!”

    大*奶随手打了赏钱,由那妈妈领着进了内院。

    两旁松翠苍柏,映着皑皑白雪,自有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进了屋,正中大盆里焚着百香草,中堂的香案上摆着滴答作响的自鸣钟,幔帐旁立着低眉垂目的丫鬟,倒也不失公卿之家的气派。

    有丫鬟婆子簇拥着一头花白的妇人从内室走了出来:“是大舅奶奶和十一姨吧!”

    十一娘见那妇人抹额上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碧玺石,手上戴着莲子米大小的宝红石戒指,身上穿着石青色刻丝通袖袄,已在暗暗猜测这妇人的身份。

    一旁已有人道:“这位是我们府上的老夫人。”

    没想到王琅的母亲会在十娘的屋里。

    两人忙上前行礼。

    十一娘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相貌很端秀,那姜夫人倒与她有七、八份相似,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浓浓的郁色,像个久病经年的人,显得很憔悴。

    王老夫人一手携了大*奶,一手携了十一娘:“快快请起!”说着,眼泪已经落下来,“十娘不吃不喝有两三天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差人带信过去。你们帮着我劝劝她吧!”

    大*奶和十一娘都很惊愕。

    没想到事情已经生两三天了。

    两人胡乱点了头,匆匆进了内室。

    大红罗帐半掩着,十娘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地倚在翠绿色的大迎枕上,眉宇间再也没有夏花怒放的明艳,有的,只是秋叶般的苍黄。

    “十娘。”大*奶眼眶立刻湿了,她快步走到床前坐下,轻声喊她,“十娘,我是大嫂。和十一娘一起来看你了。”

    王老夫人和一群人围着大*奶和十一娘:“十娘,你母亲家人来看你了。”

    十娘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几下,眼睛缓缓睁开。

    “十娘。”大*奶有些激动地喊她。

    她的目光在大*奶脸上留了一下,然后停在了十一娘的脸上。

    “十姐。”十一娘轻声地喊她。

    十娘愣愣地望着她,眸子死灰般的空洞。

    十一娘看着她觉得不对劲,有些不安地又喊了一声“十姐”。

    十娘依旧愣愣地望着十一娘,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一般。

    大家都静气屏息地望着十娘,气氛有些紧张。

    半晌,十娘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把脸侧了过去。

    竟然是一副拒绝见到十一娘的模样。

    大家全愣住,目光都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一时间,屋子里沉静如水。

    大*奶忙道:“大家也别围在这里了,闷得慌。”说着,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看到银瓶,吩咐她,“你带着十一姑奶奶到外间去坐坐去。”

    银瓶慌慌张张地过来给十一娘行礼,王老夫人也看出些端倪来,亲自陪着十一娘到了外面的厅堂。

    琥珀立刻笑道:“夫人,时间也不早了,侯爷该下衙了,我们先回去吧!免得您回去晚了,侯爷担心。”

    王老夫人听了忙道:“十娘和十一姨是姊妹,她又是个小孩儿心性,想来十一姨也是知道的。还请不要见怪才是。”她为儿媳妇给十一娘陪礼,笑容间颇有些尴尬。

    十一娘笑道:“老夫人不用担心。我们一起长大,她的脾气我还是知道几分的。”又对琥珀道:“既然和大嫂一起来的,我还是等等大嫂吧!”

    银瓶忙在一旁道:“是啊,是啊,十一姨既然来了,就喝些茶再走吧。”说着,殷勤地十一娘上茶,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王老夫人就问起太夫人来:“……还是过年时见过,想来还是那样神采奕奕吧!”

    “谢谢老夫人关心。”十一娘和她寒暄着,她却不时朝内室望去,好像很担心会生什么事似的。

    十一娘不动声色。

    坐了两盏茶的功夫,大*奶红着眼睛从内室出来。

    王老夫人立刻迎了上去:“大舅奶奶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吧!”

    大*奶看了神色自若的十一娘一眼,摇头道:“时候不早了,我明天再来看她罢。”

    王老夫人也没有多留,亲自送两人出了门。

    大*奶朝着十一娘使眼神,大声吩咐:“回弓弦胡同去。”

    她们从王家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十一娘坐的是徐家的马车,一般情况下和大*奶说几句话就各自打道回府了。她特意这样高声嘱吩,十一娘又想到刚才王老夫人的不安,十一娘立刻低声吩咐琥珀:“我们跟着大*奶的马车。”然后由跟随的婆子扶着上了马车。

    琥珀不动声色地吩咐赶车的,徐家的马车就跟着罗家的马车驰出了石狮胡同。

    “夫人的脾气也太好了些。”琥珀关了车门,语气里就带着几分不满,“十姑奶奶这是怎么了?有气也不能拿您撒啊!这让您的颜面往哪里搁啊?”

    十一娘淡淡地笑:“我可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

    琥珀一怔,道:“没有!”

    “那不就结了。”十一娘笑道,“我既然没有做错,有什么可不安,可愤恨之处。”说着,眼中露出浅浅的怜惜,“你不知道,十姐她……爱也好,恨也好,总得有样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十娘愤恨的目光、咄咄逼人的神色、绿筠楼掀她桌子时的不甘……各种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在十一娘脑海里旋转。

    ******

    马车走到西大街的路口就停了下来。

    十一娘正纳闷,随车的婆子叩了车门:“夫人,大舅奶奶过来了。”

    她忙让开了车门,大*奶冒着寒风,提着裙摆钻了进来。

    “我看十娘的样子不对劲。”她周身透着冷意,“问她什么也不说!问急了,只应一句‘好’字。”

    十一娘听大*奶这么一说,把王老夫人和自己在一起时的不安也告诉了大*奶。

    大*奶点头,道:“你上有婆婆,下有妯娌,进出不方便。明天我自己去看她就行了。有什么事,会差人跟你说一声。”又道,“你从这里回荷花里很近,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好了。免得回去晚了侯爷担心。”

    十一娘很感激她的体贴,说了一些“路上小心”之路的话,和大*奶在西大街路口分了手。

    回到家里,徐令宜已经下了衙,换了衣裳歪在临窗的大炕上看书,见她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又低下头去看书。

    十一娘应了一声,由琥珀服侍着更了衣,净了脸,重新梳了头,然后坐到了炕边,道:“十姐小产了,我和大嫂去看了看她。”

    徐令宜点了点头,道:“子纯那里,我到时候会亲自去一趟的。至于山东那边,就派赵管事去吧!今年的雪来的早,又来得急,只怕路上不好走。得早点启程才是。”

    十一娘没想到钱明那里他会亲自去,这对钱明的好处就不言而喻了。她笑道:“五姐夫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他就是喜欢亲戚们热热闹闹的。”

    徐令宜笑了笑。

    亲戚间想借他的势头,只要不是做些违法乱纪的事,他通常不会拒绝的。

    他放下书:“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娘那边吧!”

    十一娘立刻应“是”,叫夏依把徐令宜的斗篷拿过来,踮着脚,亲自给徐令宜穿上,正要把自己的斗蓬穿上,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夫人,乔太太求见!”

    乔太太?乔莲房的母亲?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不知道她来见徐令宜干什么?又看徐令宜一脸平静,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笑着吩咐那丫鬟:“请乔太太进来吧!”然后去给徐令宜解披风。

    徐令宜伸手挡住了她的举动,站在那里静等乔太太,一副正要出门,有话快说的样子。

    十一娘退后几步,立在了徐令宜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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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家宴

    第一百二十章家宴(粉红票114o)

    小丫鬟领了个穿着鹦哥绿潞缎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有些削瘦,广额隆鼻,长得很漂亮,但眉宇间非常端庄,因而显得有些严肃。

    “侯爷,夫人!”她恭敬地给十一娘和徐令宜行礼,举止间透着世家女子特有的优雅与矜持。

    十一娘看着不由暗赞一声。

    乔莲房与她母亲相比,颇有些“画虎画皮难画骨”的感觉。

    可正因为如此,十一娘看着不由微微摇头。

    如果不是被扯到这件事里来了,乔莲房何须早晚向自己问安,乔太太又怎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做为妾室的母亲,她不算是徐家的亲戚,来看女儿,需要十一娘同意不说,还得走角门。

    徐令宜没有做声,只是点了点头,态度显得很冷漠。

    十一娘只好笑道:“乔太太可有什么事?”

    乔太太眼神一暗,低声道:“妾身是来谢谢侯爷和夫人的。莲房的父亲去世的早,我膝下只有这一女,对她期望颇深。三岁启蒙。五岁读诸子。偏偏又聪慧,又懂事,深得国公爷夫妇喜欢,把她带着身边教养。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少,眼皮子浅,把她如珠似宝的惯着,现在养成了个不谙世事的性情。”说着,蹲下身去,深深地行了一个福礼,“如果她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侯爷和夫人看在她幼年丧父的份上,多多包涵。妾身感激不尽!”

    哈!没想到这位乔太太也很会说话!

    既说了乔莲房父亲早去,由寡母带大的可怜身世;又说了自己这个女儿是如何的才情出众;还说了乔莲房和程国公夫妻的关系和乔莲房高傲的性格都是自己惯的。

    实在是个妙人。

    十一娘不由抬头看徐令宜。

    正好看到徐令宜的目光瞟过来。

    他神色有微愠,好像在说,这是你们女人家的事,难道还要我出面不成!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上前几步扶了乔太太:“您太谦虚了。乔妹妹行止有礼,性格温柔,侯爷和我都很喜欢。乔太太不必担心她在府里过得不好。”

    轻轻地反击了一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乔莲房向你诉苦了,或是你觉得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

    乔太太起身,笑容得体地望着十一娘:“正因莲房在这里过得很好,妾身才觉得不安。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罢了,竟然请了好几位太医给她诊断。还差人请了妾身来看她。实在是越僭,妾身很是惶恐。”

    是说自己的女儿越僭,还是说自己这样对乔莲房越僭了?

    十一娘微微地笑:“侯爷待人宽和。我们姊妹也要体量侯爷的一片苦心,和和美美才是。说不上越僭不越僭。何况请乔太太来看乔妹妹是侯爷的主意。乔太太要谢,就嘱咐乔妹妹早点好起来,尽心尽意地服侍好侯爷才是。”

    乔太太听着目光一闪,眼睛飞快地睃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站那里,虽然挺立如松,可微撇的嘴角却泄露着不耐烦。

    她微微一笑,曲膝给十一娘行礼:“多谢夫人教导,妾身记住了。一定会嘱咐莲房尽心服侍侯爷,和姊妹们和睦相处的。”

    先尽心服侍侯爷,然后再姊妹和睦相处……

    十一娘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和侯爷还要去给太夫人请安。我早已嘱咐厨房整了席面,乔太太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乔太太感激地道了谢,恭身送徐令宜和十一娘出门。

    外面的玉宇琼楼,大雪纷飞。

    好在到太夫人那里一路都是抄手游廊,不用打伞,也不用穿木履,十一娘脚步轻盈地跟在徐令宜身后。

    转拐时,徐令宜突然回头:“小心地滑。”

    十一娘愕然地低下头。

    青石砖琢成一条一条的细纹,就是为了防滑的。抄手游廊有半丈来宽。就是为了防止风雪飘进来打湿了地——怎么突然提起地滑不滑来?

    她再抬头,徐令宜已大步朝前走。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十一娘不敢迟疑,急步跟了上去。

    ******

    屋里已点了地火,温暖如春。小小银鎏香百花香炉里清新的松柏香若有若无地飘荡在屋子里,给屋子平添了几份温馨的味道。

    太夫人依在临窗大炕上的姜黄色锦缎大迎枕上,正笑眯眯地望着炕前穿着大红刻丝葫芦纹鹤氅的谆哥摇头晃脑地背着《幼学琼林》:“……履端是初一元旦,人日是初七灵辰。元日献君以椒花颂,为祝遐龄;元日饮人以屠苏酒,可除疠疫。”

    徐令宽坐在太夫人的下,徐令宁坐在徐令宽的对面,五夫人穿着件大红色刻丝牡丹花开通袖袄,因为怀孕的关系,她气色极好,满脸红光地挨着丈夫坐着,三夫人则立在徐令宁的身后,旁边锦杌上坐着大儿子徐嗣勤和小儿子徐嗣俭,徐嗣谕则坐在徐嗣俭的身边,两人隔着两尺来宽的距离。

    他第一个看见父亲和继母走进来,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母亲”。

    谆哥的背诵被打断了,他回头望了徐令宜一眼,立刻小跑到了太夫人身边,抓住太夫人的衣襟,紧张地望着徐令宜。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起身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朝着长子点了点头,然后拱手还了兄弟们的礼,坐到了太夫人对面。

    十一娘则立在了五夫人身边。

    “会背《幼学琼林了》?”他笑望着被祖母抱在怀里谆哥,“跟谁学的?”

    谆哥眼中流露出迷茫,太夫人轻轻推了他一下“你爹在问你话呢”。他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是祖母教的!”然后抬头偷偷打量徐令宜的神色,见他一直面带笑容,没有丝毫的不耐之处,有些讨好地补充,“是祖母教的。说要过年了,要知道过年的规矩……”

    听着谆哥奶声奶气的回答,徐令宜没有像平常那样露出不悦的表情来,反而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跟着祖母,果然学了些规矩。”

    谆哥听了就朝着坐在太夫人身旁的贞姐儿抿着嘴笑,眉眼间透着几分得意。

    徐令宜见儿子一点也沉不住气,眉头微蹙,太夫人看着不好,忙笑道:“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可都等着你们开饭。别人好说,你五弟妹可是怀着身子的人,等会还要回后花园。这天寒地冻的,要是碰到哪里了,我就绑着你去给小五陪罪。”

    五夫人听了掩着袖儿笑。

    徐令宽却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没有,没有。”又觉得这话不妥,改口道,“不会的,我会照顾好丹阳。不会让她碰着的……四哥不用去给我陪不是。”

    太夫人听着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徐令宜,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其他人自然不用忍着,都笑起来了。

    十一娘却趁机打量着对面的三个孩子。

    最小的徐嗣俭咧了嘴傻笑,从里到外透着高兴。

    徐嗣谕也在笑,一双眼睛却透着冷漠与疏离。

    望着徐嗣谕的徐嗣勤,笑容里有几份苦涩的味道。

    这是她第二次现徐嗣勤对着徐嗣谕苦笑了……嗣字辈的孩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在外院单独设了院子,听说,两人的院子紧挨着。徐嗣谕今年才十一岁。自己前世在他这个年纪常被人称为少年老成,可就那样,也和隔壁的小保姆玩得很好,告诉她弹钢琴多么的枯燥,自己是多么的“不幸”……徐嗣谕和徐嗣勤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关系呢?

    “魏紫,”太夫人笑容满面地吩咐,“摆饭吧!今天老三送了野鸭,我让厨房做了野鸭火锅。大家都尝尝。”

    徐令宜扶着太夫人,其他人簇拥着两人一道去了东次间的宴息处。

    宴息处早已摆了三张桌子,太夫人和儿子们一桌,儿媳妇们一桌,徐嗣勤几个小字辈的一桌。

    太夫人和徐令宜围着坐下,几个小字辈也由各自身边乳娘服侍着坐了,五夫人是特殊情况,告罪一声,也由石妈妈服侍着坐下,三夫人和十一娘则在一旁帮着魏紫和姚黄布箸,太夫人就笑着喝斥两人:“……这个时候献什么殷勤,都给我坐下好好吃饭。”

    两人还是把太夫人和一桌小字辈碗碟摆好了,这才坐了下来。

    丫鬟、婆子开始上菜。

    太夫人和儿子们聊着天:“今天的雪下得可真早,这才十一月头呢!”

    徐令宜笑道:“谁说不是。山东、陕西、河北、河南全都有雪灾的折子呈上来,皇上这几天正忙着和内阁商量各地的灾情呢!”

    太夫人是信佛的人,听了不免担心:“这雪要是不停,只怕今年要冻死人的。”

    “娘,那我们要不要设粥棚?”徐令宽问。

    太夫人和徐令宁都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笑道:“往年怎么行事,今年还是怎样行事。”

    太夫人却有几份犹豫:“要不要和皇后娘娘商量商量……”

    屋里的人都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徐令宜笑道:“我们矫枉过正,反而让人觉得怪异。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到时候恐怕要烦请娘帮着操持一番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大家听了都松了一口气。

    徐令宁就笑道:“那我先备点米。既开粥棚,总不能米汤能照着人影吧?”

    太夫人笑着点头,很满意徐令宁的说法:“早点准备。要是这雪再这么下下去,路上冻得厉害,只怕到时候路上不好走。”

    “娘放心,我知道深浅。”徐令宁恭敬地应着。

    太夫人微微颌,十一娘却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三夫人眼睛珠子溜溜直转。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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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安排

    第一百二十一章安排

    徐令宁忙着从徐家在通州的米仓里调米。十一娘则在听江秉正的回信:“……满燕京只有两间香露铺子。东大街一间是专卖给妇人们擦在身上用的,西大街一间是专卖给果子铺做果露的。”他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东大街那边,用小小的琉璃瓶子装了,贵的可以买到三两银子,便宜的也能卖到八分银子。至于西大街那边,三、四两银子能买一瓷罐,很便宜。夫人是想开个香露铺子吧?我看这主意能行。”说着,他的笑容变得极为得意,“您肯定猜不到,东大街那个铺子是谁的?”也不待十一娘回答,他狡猾地笑道,“是我们府上五夫人的。”

    十一娘吃了一惊。

    没想到事情这样的巧。

    “我们到时候跟五夫人一说,五夫人肯定会把铺子收回来。到时候再出高钱把铺子里的伙计、小厮、做花露的工匠留下来,换个名字,就是我们自己的生意了!”江秉正得意洋洋地望着十一娘,“根本不用花什么功夫。”

    难怪被陶总管给踢了出去,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那你可打听清楚了,他们家的最贵的花露一天给卖多少瓶?最便宜的花露一天给卖多少瓶?每天一共卖多少瓶?买最贵花露的是些什么人?买最便宜花露的又是些什么?你可一一打听清楚了?”

    十一娘一句接着一句,一改平常的温和,咄咄逼人。问得江秉正脸色通红,吱唔道:“这,这都是各家的经营决窍,怎么会随便示人?”

    “那好。我来告诉你。”十一娘笑道,“你给我蹲在花露铺子门前,从早到晚的盯着,看看进出的都是些什么人?买的是些什么东西?不就成了!”

    江秉正瞪大了眼睛。

    十一娘说的完全是行家话。可这是谁告诉她的呢?陶妈妈?不对,陶妈妈应该不懂这些?难道是杨辉祖告诉她的?也不对啊,杨辉祖虽然精明,可也没有盘过铺子……一时间,他喃喃不知所措。

    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十一娘前世的母亲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有段时间还想让她女承母业,多多少少有些知道。

    她看江秉正的样子,不是不知道做生意前要做些这样的基本准备工作,完全就是糊弄自己是小姑娘不懂,懒得做罢了。

    “既然你还没有完全打听清楚,那就打听清楚了再来给我回话吧!”十一娘说着,端起了茶盅。

    江秉正有些狼狈地退了出去。

    十一娘望着他的背影嘱咐琥珀:“你去给杨辉祖带个信,让他盯着这个江秉正一些。免得他打着永平侯府的招牌做出些欺蒙拐骗的事来。”

    “不会吧!”琥珀小声道,“他有那个胆吗?”

    “这种人我最了解。”十一娘冷笑,“准备跟着我到燕京来捞一笔。你直管让杨辉祖去盯着他。正好,可以看看杨辉祖这人到底怎样!”

    琥珀应声而去,被十一娘叫住:“去把万义宗给我找来!”

    “嗯!”琥珀忙去安排人叫了万义宗来。

    万义宗怀里揣着几张纸,拿出来回十一娘的话:“甜瓜刚上市的时候可以卖到四文钱一个,待到了旺季。就只能卖两文钱一个了。苹果八分银子一斤,李子五分银子一斤,梨子两文钱一个,核桃九分银子一斤……”

    “好了,好了,你拿过来给我看吧!”十一娘见他说的磕磕巴巴的费劲。

    万义宗涨红了脸,把手中的纸片递了过去。

    绿云接了递给十一娘,倒把十一娘看傻了眼。

    上面像鬼画符似的画着些叉叉点点,堪比火星文。

    万义宗喃喃地道:“我,我不识字……”

    十一娘把纸片递给他,问道:“你说,这果树种不种得?”

    万义宗连连点头,道:“我问过周围一家种果树的了,他们家只有十二亩地,全种的是梨子和李子,一年却有十六两银子的收入。”

    十一娘“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万义宗道:“我在他们家门口蹲了好几天,差点被他们家的人当成叫花子——我每天数他们家卖多少筐梨子和李子出去。方法是慢了些,却很管用。”

    十一娘不由暗暗颌。

    这个万义宗是个干实事的人!

    她微一思忖,道:“昨天白总管把五百亩坡地的租约和银子都拿过来了,这件事你想必知道了。如果我让你去陈大人那里管着坡地。你可有把握十年之后完全接手。”

    万义宗怔住:“夫人,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语气很是惶恐。

    十一娘忙道:“正因为你很能干,所以我才想让你去管坡地。要知道,这种果树,可是一门技术活,你虽然年纪大一些了,可还有三个儿子。要是把陈大人这手学会了,以后受用无穷。虽说十年是长了些,可心急哪能吃得热汤圆。”

    万义宗立刻明白过来,跪在地上道:“夫人放心。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就白白从江南迁过来了。”

    十一娘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问过了,像你这样的长工,每个月的工钱不过七分银子,大显可能高一点,五分银子,加上二显和三显,不过三、两分银子,一年下来也就十五、六两银子,家里还有婆娘,过得太清苦。你过去后,也不用和陈大人在这上面多讲什么。我每年贴你十两银子就是。”

    万义宗大喜过望,连连给十一娘磕头。

    十一娘让绿云扶他起来,问他三个儿子:“……可曾定了亲事?”

    万义宗眼神一暗,道:“家里苦,还顾不上这些!”

    十一娘微微点头,道:“白总管和陈大人说好了十一月十六日就交地,你们到时候就要过去了。只是我这边还有些事要个人帮着打打下手,你把大显留下来给我帮帮忙。到了十二月二十日再随你去坡地去。”

    万义宗自然点头称“是”。十一娘又和他说了几句,打他退下,叫了常九河来。

    这段时间把他们晾在金鱼巷的宅子里,他早就心里打鼓了,此刻被十一娘叫来,他显得很是忐忑不安。给十一娘行过礼,他畏畏缩缩地立在屋门口。

    十一就问他:“我在燕京有宅子也有田庄,你是愿意去田庄呢?还是愿意帮我看宅子?”

    常九河知道万义宗一直在帮十一娘的忙。既然坡地租了出去,只有沙田在手里了,十一娘肯定是想把沙田给万义宗管,毕竟沙田是自己产业,那坡地是租给别人的。他早就不抱什么希望,回答起来也就很顺从:“都可以,都可以。夫人尽管吩咐就是。”

    “那就帮我管那片沙地吧!”十一娘笑道,“到时候种些花生、甜瓜什么的,你有两个儿子相帮,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常九河惊愕地望着十一娘。

    他自然愿意去田庄,不说是别的,养两只鸡,收些鸡蛋,孩子们也有打牙祭的时候,不比管宅子,虽然是轻松。可除了工钱,什么外来的收入也没有。

    常九河生怕这差事他一迟疑就飞了,忙跪下去给十一娘磕头。

    十一娘让他去找白总管,问问沙地该怎么个种法——常九河也是种稻田的好手,对这方面不太在行。

    他满脸是笑,恭声而去。

    十一娘又叫了刘元瑞来:“你帮我看金鱼巷的宅子吧?”

    掩饰不住的惊喜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来。

    来之前老婆就嘱咐她,一定要争到管宅子的差事。宰相的门房八品官,说的就是近身服侍的好处。要是到了田庄,山高皇帝远,夫人连个脸都认不清楚,何况前头的侯爷夫人还留了很多在内宅当差的人。要是哪个被夫人看中了,瞧上了自己的差事,换了他们也是有可能。到了宅子虽然不比在田庄里自由,可这里是燕京,他老婆常出去逛,一张普普通通的绣花鞋垫也能卖上一文钱,他们可以在宅子后面开一小块地种菜,绣些花拿出去卖,贴补家用,如果和左邻右舍混熟了,还可以帮着别人做红白喜事,一年下来收入也很可观……

    他连声应“是”。

    十一娘笑道:“那你给你老婆带句话去。要是你老婆同意了,明天开始你就和万家大小子一起把宅子整理出来。要是不同意,我再给你换个差事。”

    刘元瑞呆住。

    谁家的主子派差事还问这样的话?

    可他不敢说什么,只知道低着头道:“夫人直管吩咐,我们家婆娘一定会答应的。”

    那样精明的一个婆娘,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十一娘笑道:“她想在我宅子里种菜也好,种果子树也好,可不能破坏了现在的景致,把我现在种的花花草草都拔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大粪的味道。至于到外面去接做红白喜事,则不可打着永平侯府的名号。”

    刘元瑞吓出一身冷汗。觉得十一娘好像听到了他和老婆的私房话似的……却又是句句属实,他本就老实,现在更是惶惶不安,只会应“是”。

    十一娘莞尔,让他退了下去。

    过两天喊了几人到跟前,把各人的分工都说了一遍。

    其他三人早就得了信,也和家里人商量好了,都得偿所愿,不仅没有异议,还怕十一娘反悔。只有江秉山,被分到了十一娘另一处更荒凉的宅子里,很是不服气,当着十一娘的面不敢说什么,私下撺着其他三人找十一娘重新分配,三人没一个理他的,都按照十一娘的吩咐各搬到了各自的地方。整宅子的开始整宅子,整田庄的开始整田庄,江秉山一人翻不出浪来,也就暂时消停下来。一心一意打起香露铺子的主意来,每天在铺子周围转悠。

    十一娘倒是不怕这些人不服自己的管,可能让大家都有个满意的结局,做起事比勉强他们更有动力,做得更好。

    琥珀不免担心:“……难道还真的和五夫人开口要她那间铺子不成?”

    “自然是不能开口的。”十一娘皱了眉,“我最不喜欢仗势欺人,怎么能用这样的手段把别人挤走。再说了,就算是有这样的手段,你想想,燕京藏龙卧虎,却只有两间香露铺子,只怕这后面也不简单。我们何必为了几个银两惹出大是非来。这件事还是等二夫人回来了,看有没有其他变通的法子再说。”

    实际上,十一娘怀疑这香露铺子和二夫人有关。

    做香露虽然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事,但想批量生产,有个保质期的难题,可不是一般人能攻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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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音

    第一百二十二章回音(粉红票117o)

    十一娘把陪房安排好了。冬至到了。

    这个时代的冬至可和以前不同,不仅仅是天气的变化,官府、民间各相庆贺,有“亚岁”之称,大家或舂年糕,或弄偏食用来祭祀祖先,女眷还要为尊长献上鞋袜,称为“履长”。徐府又与别人不同,不仅司礼监送了“九九消寒诗图”来,皇上还赏了徐氏兄弟玄狐皮的暖耳,皇后赏了徐氏内眷各种应景的衣料,徐家早饭也多了一道辣汤。

    十一娘兴致勃勃地把九九消寒诗图挂在东次间的粉墙上。

    徐令宜靠在临窗的大炕上看书,听她和琥珀低声说着话,语气十分的欢快,抬头望去,见十一娘戴着太夫人赏的一顶白狐皮卧兔儿,衬着精致一张粉脸,像个小兔子似的,觉得有趣,笑道:“你以前没有见过吗?”

    “见过。”十一娘笑道,“以前父亲在家的时候。也曾亲手画了有九九八十一瓣的梅花图贴在墙上,每天用笔涂一朵花瓣,等梅花图完成了,春天也就要来了。”

    徐令宜笑道:“那还是梅花图好一些。司礼监的东西就是一本正经的。”

    十一娘听着徐令宜提一本正经,觉得十分有趣,笑得璨然:“要不把这个贴到您书房去,我们屋里贴梅花图?”

    这段时间她常常去徐令宜位于西厢房的书房里去借书。

    说实在的,乏善可陈。

    虽然一看就是他惯用的东西,但兵法为多,其他是些人物传记,小说、诗词没几本。那些兵书的留白处还有他的笔迹,从稚嫩到刚健,记录着一个人的成长。十一娘看着很亲切,却没有办法感兴趣,也就只是去看看,书是一本也没有动的。

    徐令宜知道十一娘这段时间去自己书房里挑书,却是一本合意的也没有,觉得她是在打趣自己,他也并不是个小肚鸡肠开不起玩笑的,索性和她耍花枪:“也是,司礼监的东西和我书房到是极相配的。”

    十一娘笑起来,眉目间光华流转,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徐令宜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情很好。

    有小厮进来禀道:“侯爷,粥棚搭好了。三爷来差小的问您,您去不去看看!”

    自进入十一月,这雪就没有停过。早前就有饥民结伴到燕京乞讨,都被拦在了城门外,据说还出现了冻死人的事。永昌侯黄老侯爷出面联络燕京各公卿之家在城西阜城门外设粥棚,徐家虽然不是头一个,也没落尾,把自家的粥棚摆在了威北侯林家的旁边。

    徐令宜听了就丢了书:“我这就去。”

    小厮应声去回禀,十一娘忙和绿云找了徐令宜的那件水獭皮斗篷出来给他披上:“侯爷路上小心点,天寒地冻路又滑。要不改坐轿子吧?”

    “这算什么?”徐令宜任十一娘帮他披了披风,“我在西北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比这还要恶劣的天气。你不用担心。”

    十一娘点头,送徐令宜出了门,还没折回去,有小丫鬟跑来:“夫人,大*奶来了。”

    从西大街路口分手已经有几天,一直没有听到大*奶的消息,又不好差人去问,正等的心急,听这话,立刻跟着小丫鬟去迎大*奶。

    大*奶披着青莲绒的灰鼠斗篷,脸色有些颓废。

    十一娘看着心里暗暗不妙。

    大*奶见十一娘迎过来,立刻伸手携了十一娘的手,冰冷的指尖让十一娘微微一颤。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进了屋,丫鬟帮大*奶脱了斗篷,十一娘和她坐到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上了茶,十一娘遣了屋里服侍的,还没有开口,大*奶眼圈一红:“……是十姑爷,把孩子给打落了……偏偏十娘什么也不肯说。我就是想给她做主也没处下手。”

    虽然猜到一些,但这消息被证实,十一娘身子一滞,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苦涩。

    “我当时瞧着不对劲。这可是头胎的孩子,十姑爷竟然不声不吭的。”大*奶气得脸色通红,“我天天去看她。要不是银瓶给我漏了点口风,我至今也不知道。”说着,脸色一沉,“你大哥不喜欢收丫鬟,我让金莲和银瓶跟着十娘嫁过去,也是想为她们谋个出身,本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十姑爷倒好,招呼也不打一个,新婚第三天就把两个丫鬟给睡了。我们十娘是怎样的相貌,难道还配不上他不成?他这样,根本就是打我们罗家人的脸……”

    大*奶说的义愤填膺,十一娘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给她续杯茶。

    好不容易,大*奶安静下来,十一道:“这事还有谁知道?”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冷静而理智,“她既然不愿意说。肯定还顾着王家的颜面,只怕我们也不好插手。可这男人打女人,一但开了头,只怕没个尾。得找人给她提个醒才是。能避着就避着,能顺着就顺着,以不惹他生气为好。”

    大*奶点头:“我何尝不知道。可十姑爷……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打十娘?”说着,眼中露出忿然之色来,“他看中了十娘陪房的媳妇子,十娘不答应,他就把十娘打了一顿……孩子落下来,竟然看也没看十娘一眼,转身去了翠花胡同。真不是个东西!”

    十一娘默然。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大*奶忙握了十一娘的手:“侯爷对你还好吗?”

    十一娘点头:“侯爷很好!”

    这是真心话。

    徐令宜对她很尊重,这已是一切的基础。

    而大*奶看十一娘表情很认真,松了一口气。

    她是在担心自己和五娘吧?

    十一娘思忖着。

    自己这边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昨天常九河还来找她支银子。雪下的太大,田庄里的屋子坍塌。他穿着件面子泛油的黑棉袄,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只支二两银子就行,我暂时搭个草棚子过了这冬再说。”

    既然连房子都坍塌了,还有什么值得偷的。十一娘就让他带着老婆孩子回金鱼巷去住:“……等雪停了再说。免得把人给冻坏了。”

    常九河十分感激,眼角都湿了,谢了又谢。

    他的到来提醒了十一娘,她让琥珀去给万义宗带信,让他们一家也避到金鱼巷去。还让琥珀带了十两银子给刘元瑞家,让她安排好伙食。

    如今听大*奶这么一说。十一娘想起五娘刚刚开张的生意来:“……这样大的雪,生意只怕会受影响。”

    “谁说不是。”大*奶长叹一口气,“说是开张几天,每日不过几文钱的生意。”

    “总要守段日子才能慢慢好起来。”

    大*奶点头,两人说了些闲话,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十一娘送她出门,反复叮嘱她:“要差人去十姐那里说一声。她的脾气硬,免得吃眼前亏。”

    “你放心,我会悄悄跟她说的。摊上这样的人,我们也没有办法。我看王家老夫人对十娘很是着紧。只希望她看在十娘这样懂事的份上,能怜悯她才好。毕竟这种事要是传出来,王家的体面也完了。”

    这毕竟不是在她那个世界,只能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来处置。

    但十一娘还是忍不住道:“要是万一不行,能不能抓个现行。再由大哥出面,让十娘到自己陪嫁的宅子里去住……”

    大*奶脑袋摇得像拔浪鼓:“不可。那就和王家完全撕破了脸。说不定王家还会想出什么点子来说十娘大逆不道,反而坏了十娘的名声。这种事,你想想就成了,可千万别乱说。”

    十一娘只好保持沉默。

    ******

    晚上徐令宜回来,见十一娘闷头做针线,笑道:“怎么没去娘那里打牌?”

    十一娘忙迎上去给徐令宜解了披风:“今天大嫂来了。”

    “可是有什么事?”

    “去看了十姐,过来我这边坐了坐。”

    因是女人的事,徐令宜不便过问,坐到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道:“东大街和西大街很多铺子都关了门,子纯那里只怕也会受些影响。”

    “大嫂也是这么说的。”十一娘服侍徐令宜坐到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接过丫鬟递的热茶端给他,“说是每天只有十几文的生意。”又道,“当初五姐一提,我就觉得这主意好。如今是遇到了年成不景气,又不是走错了路子,不过多守些日子罢了。”

    徐令宜听着,茶就端在了手里,笑道:“照你这样说来,生意好坏不打紧,主要是路子有没有走对才是要紧的?”

    “那是自然。”十一娘笑道,“路子走对了,生意不好,不过是要看看自己哪里做错了,及时改正就是。可这要是路子都走错了,只会越走越远,越走越黑……白白浪费精力。”

    实际上十一娘说的是个立项的问题。立项对了,符合社会的展,就会有大潜力,纵然一时得不到展,守住最艰难的那几年,也就拔开乌云见天日。可要是立项错了。本就是社会上面临着淘汰的生意,你守得时间越久,亏的越多,还没有什么机会翻身……就拿五娘开得这干果铺子来说,是燕京人家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家家户户过年过节都不能少,只要能打开局面,生意肯定能做起来。反之,如果五娘要去做花生意,她就会反对。因为现在燕京城郊的花农盖了暖房,专供富豪之家一年四季的鲜花,把最赚钱的市场占了。五娘如果想抢这些人家的生意,那肯定困难重重的。

    两人毕竟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十一娘想和徐令宜好好沟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一骨碌地将自己的思想全摊在他的面前,被当成了怪物,只能和风细雨般的一点一点的浸入。

    所以当十一娘见徐令宜听了自己的话后露出沉思的表情时,立刻笑着转移了话题:“外面的情况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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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施粥(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施粥(上)

    前文大修了一下……⊙﹏⊙b汗!

    ※

    “挺好!”听见十一娘问起自己熟悉的事情,徐令宜回过神来,眼底有满意之色,“各家的粥棚都搭了起来,明天一大早就开始施粥了。我看了各家准备的粮食,支持一个月不是难事。”

    十一娘点头:“那就好!只要能过了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就会好起来了。”

    徐令宜点头,啜了一口茶,道:“我们屋里派了谁去帮着煮粥。”

    既然要设粥棚做善事,徐家的众女眷又怎么能不参与其中。但让她们去施粥,那也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就得想个变通的法子。各房派了最有脸面的妈妈去帮着施粥。而这些妈妈也不过是坐在粥棚里面的避风的里是陶妈妈!”十一娘笑道,“二嫂那边是项妈妈,三嫂是甘妈妈,五弟妹派了石妈妈。”

    徐令宜“嗯”了一声,十一娘喊了春末进来给他更衣,自己用手炉暖床,服侍徐令宜歇下。

    ******

    第二天一大早,杜妈妈带着项妈妈等人去了粥棚,底下粗使的婆子、小厮眼皮子尖,早早把她们的轿子团团围住,下了轿,又迎到一旁歇脚的小棚子里。

    甘妈妈就让人拿了叶子牌来:“……大家也别干坐着。”

    大家都望着杜妈妈。

    如今是三夫人当家,杜妈妈也不好泼了甘妈**面子,笑着应了。

    这样冷的天气,谁不愿意躲着点。

    大家看着松了口气,各自掏了碎银子斗起叶子牌来。

    待以施粥的时候到了,大家丢了牌,到粥棚前面去督促婆子、小厮们施粥。衣衫褴缕的男人女人孩子们挤成一团涌了上来,孔武有力的衙役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直响,震慑着蜂拥而至的难民,吆喝他们排成排。

    自有领了热粥的人把站在粥棚旁穿金戴银的妈妈们当成徐氏的女眷磕头谢恩。

    不管是谁在这样的气氛下都不免生出几份得意来。

    晚上回到屋里,不免绘声绘色地讲给各自的夫人听。

    十一娘笑道:“既是如此,妈妈这几天就多操劳些!”

    “夫人放心。”陶妈妈笑道,“我自会和几位妈妈共同进退的。”

    十一娘点头。

    陶妈妈就问起徐令宜明天去秦姨娘那里过夜的事来:“……侯爷可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十一娘想到他昨天晚上一切如旧,“我还想问问妈妈,要不要给侯爷带几件衣裳过去!”

    “那到不用。”陶妈妈笑道,“侯爷原在各屋都有衣裳的。”

    十一娘听着松了一口气。

    如果还要带衣裳去,岂不像是搬家似的。

    到了晚上,两人一起去太夫人那里吃饭。大家都在讲施粥的事,三老爷和三太太是这次的主角,不免兴致盎然,回去的有些晚。秦姨娘早已带了小丫鬟在东角门口侯着。看见徐令宜和十一娘,忙蹲下身行礼。

    十一娘笑着和徐令宜在东角门分手,径直回了屋。

    琥珀要搬到她床踏上值夜,被十一娘赶回了东次间:“你以前可没有像现在这样殷勤!”

    她一时语塞。

    十一娘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正色地道:“你去睡你的吧!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里明白着呢!”又笑道:“要是无聊,半夜喊了你来说闲话,可不准偷懒喊不起来。”

    琥珀见她还有调侃的心情,放下心来,连连点头,去了东次间歇下。

    一个人睡在宽大的床上,身边少了个共同呼吸的人,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冷清。十一娘一开始还真的不习惯。但想到明天一早还要去给太夫人请安,想着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表情,她数着绵羊睡着了。

    第二天丑时醒来,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却隐隐觉得听到东边有服侍徐令宜起床、洗漱的声响。

    隔着一条夹巷了,怎么可能听得到!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

    十一娘闭上眼睛,缩进温暖的被褥里,又沉沉睡去。

    到了卯正,又自动醒过来。

    琥珀和绿云等人早就打好了洗脸水、烘好了衣裳等着她起床。

    “侯爷已经上早朝了。”琥珀服侍十一娘穿衣,“在秦姨娘那吃的早饭。小厨房那边有话传过来,说秦姨娘那边半夜要水了。”

    “知道了!”十一娘点头,觉得让琥珀传这样的话真是不太合适,“以后你别再管这些事了!”

    琥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梳洗一番后,秦姨娘和文姨娘来给她问安。

    秦姨娘脸红红的,带着几分羞涩,文姨娘的一双眼珠子却在她脸上转个不停,好像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十一娘淡淡地一笑,和往常一样问了乔莲房的病,和两人闲了几句,起身去了太夫人那里。

    天气这样冷,三夫人和五夫人都比十一娘到的早。

    两人见了十一娘都笑吟吟地打招呼,表情中却带着几分探究。

    十一娘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嫁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徐令宜是有妾有子的,难道仅仅因为听到的变成了看到的,就要大哭大闹不成……人常常会随着情况的变化看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忘记了初衷,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她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嫁到徐家来的!

    十一娘落落大方地和两人见了礼,一起去见了太夫人。

    太夫人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看着谆哥和贞姐儿玩翻绳。

    十一娘一进去,她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又是一个打探的……

    十一娘不动声色,笑着给太夫人行礼问安。

    太夫人见她笑容温和,神色自若,不由微微颌,笑容里有着不掩饰的满意与欣慰。

    十一娘暗暗松一口气,知道自己过了关。

    而谆哥和贞姐儿看见长辈进来,忙下炕给众人行了礼,又有小丫鬟们端了锦杌放在炕前。

    三夫人说起施粥的事:“……天气太冷了,我想给到粥棚帮忙的妈妈、小厮们每人每天补贴三十文钱……虽然是家里的人,也不能让他们白忙。您看这事能行吗?”

    “你的算盘到打得精。”太夫人笑起来,“也不缺这几个钱。让你去挣这个体面好了。”

    三夫人听了忙起身给太夫人道谢:“娘真是菩萨心肠。”

    太夫人就问起二夫人身边的项妈妈来:“不过是应个点,让她早点回西山去吧!怡真那边本来人手就少,还巴巴把她从西山拖过来。”

    “谁说不是。”三夫人笑道,“只是这是件积德的大善事,二嫂也想共襄盛举罢了。”又说起杜妈妈,“……年纪也大了,这样天天顶风冒雪的,要是有个寒风咳嗽可就不好了!”

    太夫人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

    三夫人就把太夫人的意思跟项妈妈说了,派人送项妈妈回西山。又商量陶妈妈和石妈妈:“明天起杜妈妈不去粥棚了……两位妈妈不如隔两天去看看,好歹有甘妈妈在那里。”

    都落得个轻松,陶妈妈和石妈妈相视一笑,向三夫人道谢,各自散了。

    “你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稳当的地方?”五夫人摸着有些出怀的肚子,漫不经心地道。

    石妈妈把切好的苹果用水晶盘装着递到她手边:“三夫人一向主意多,现在也说不准!”

    五夫人纤指捏了宝蓝色掐丝珐琅的果叉叉了一块苹果递到了嘴边:“你看着陶妈妈。她要是去,你依旧每天都去。她要是隔几天去一趟,你也隔几天去一趟好了。”

    石妈妈忙笑着应“是”。

    “隔几天去一趟?”十一娘有些诧异,“是原来施粥就这样,还是三夫人的主意?”

    “原来施粥也是这样。”陶妈妈笑着,“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又派了专门的人在那里当差,谁还有空天天去。原来也是隔几天去看一次就行了。”

    十一娘点头:“那就照老规矩。不过,你也要多个心,免得石妈妈去了,你留在家里了。总是不好。”

    陶妈妈忙道:“夫人放心。我们既不做头,也不做尾。免得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还以为我们在和三夫人打擂台。”

    “妈妈心里有数就好!”十一娘说着,徐令宜回来了。

    陶妈妈忙退了下去。

    十一娘则喊了夏依服侍他更衣。

    “今天在家干什么呢?”徐令宜用热气腾腾的棉帕擦了擦脸,眼角瞟过炕上的针线筐,“又在家里做针线?”

    “下午做了会针线。”十一娘笑道,“早上去了娘那里坐了会。”

    徐令宜点头,换了衣裳和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进了门,十一娘就听到太夫人呵呵的笑声。

    她不由奇怪。

    不知道是谁,能把太夫人逗得这样开心。

    待撩帘进了西次间,十一娘看见一个穿着丁香色褙子的陌生妇人正坐在太夫人炕边的杌子上陪着太夫人说话。

    看见太夫人抬头朝徐令宜和十一娘望去,她立刻站了起来:“侯爷!奴婢香溢,给您请安了!”说着,深深蹲下去福了福。

    徐令宜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香溢啊!”难得的亲切。

    十一娘不由打量那妇人。

    四十来岁的年纪,方方正正一张脸,身材高大,显得有些粗壮。

    杜妈妈见十一娘很是好奇的模样,忙笑道:“四夫人,这是早先在太夫人面前服侍的香溢。您没见过。如今她们两口子管着我们徐家在河南老家的田庄。听说侯爷娶了新夫人,特意借着来送年货的机会来给您请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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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施粥(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施粥(中)(粉红票12oo)

    管着河南老家的田庄……那就是极受信任的家仆了!

    十一娘笑着朝香溢点头。

    香溢忙上前给十一娘行礼:“奴婢香溢,见过四夫人!”

    十一娘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外人,还好头上插了两支金簪,拔了一枝给香溢做见面礼。

    香溢谢了又谢。

    太夫人笑道:“好了,好了,香溢也不是什么外人。大家不用这样客气。”又笑着对十一娘道,“今天有板鸭火锅吃。”

    香溢忙在一旁笑盈盈地补充道:“自己庄子里喂的鸭子,照着以前老祖宗们留来的方子做的。”

    看来是家乡特产了!

    十一娘笑道:“好啊!今天可有口福了。”

    ******

    坐在厨房放食材的小间里喝着八珍母鸡汤的晚香放下青花瓷的海碗:“这样说来,香溢回来了!”

    “是啊!”灶上的刘武媳妇谄笑道,“整整一车的板鸭!”

    晚香不屑地“哼”了一声:“算她聪明,知道拿这个讨好太夫人。不过,她也就这手艺能讨太夫人高兴一下了。”

    “就是。”刘武媳妇笑道,“哪里能和您比,内院的厨房全依仗您。没有了您,可真是转不开。”

    “行了,行了。”晚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我要的人参有谱没谱?”

    刘武媳妇面露难色,声音也低了下去:“您是知道的。现在各房都是按菜谱做饭,调料也是按量的领,哪里有多的人参?”

    晚香脸色一沉,手里的海碗就“啪”地一声落在了桌子上。

    刘武媳妇忙将碗扶住了:“晚香姐,您轻点。甘老泉的那个干媳妇在外面点菜呢!”

    “我呸!”晚香满脸忿然,“我管厨房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里。敢在我面前翘尾巴,看我两巴掌扇死她。”声音却低了几分。

    刘武媳妇心里明白。

    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侯爷夫人的陪房丫鬟晚香在府里横着走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不由喃喃地道:“又不是自己要吃这参……何况现在风声这样紧……那黄婆子也就是看着您好说罢了。您何必做这冤大头!”

    “你说什么呢?”晚香隐隐听到什么“冤大头”的,不十分真切,有些恼火地道,“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躲躲藏藏地是在干什么?”

    刘武媳妇积威之下不敢开口。外面有妇人喊晚香:“陈家嫂子,菜齐了,您要不要点点?”

    晚香起身拍了拍衣襟,走到门口,斜眼看了甘老泉的干媳妇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要上茅房,你等等!”说着,扬长而去。

    那媳妇子气得直跺脚——送了菜来,要画押,画了押,然后把单子送到厨房买办那里,这差事才算完了。晚香不只一次撂挑子了。

    满厨房的人都装做没有看见的样子,原在干什么,现在依旧干什么!

    有妇人朝着那媳妇子使眼色。

    媳妇子借故走了出去。

    那妇人跟过去:“……您怕什么,就在这里等着。没有收菜的人,和您有什么相干的?”

    媳妇子眼睛一亮,问那妇人:“你叫什么名字?我报了我干爹好好重用你!”

    那边晚香回了自己屋。

    他男人陈续正就着一盘花生米,一瓶老白干,哼着“四郎探母”快活着。看见晚香回来,大吃一惊:“你不在厨房里收菜,跑回来干什么?”

    晚香冷冷地看了陈续一眼,转身进了内室,翻箱倒柜找起东西来。

    陈续如今丢了差事,全靠着晚香的月例过日子,忙起身拉她:“好了,好了,别脾气了,收了菜再说。”

    晚香甩开陈续的手,板了脸继续在箱子里找。

    “晚香,你就别和三夫人的人斗气了。”他一向被老婆欺压习惯了,低声细语地劝她,“你这样能落得个什么好?你不去收菜,大家僵在那里。到时候各房的饭晚了,还不是要追究到你头上来的。”

    晚香听着抬头瞪了丈夫一眼:“她不就想把我给撸了吗?我这不是给她机会吗?”

    “那就何必!”陈续陪着笑脸,“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必和她一般见识。”

    晚香听了心里却更是窝火:“陈续,你少给我在这里和稀泥。我告诉你,四夫人一日不当家,我这差事早晚得完。与其到时候她扣个屎盆子到我头上,还不如就这样一拍两散的好。”

    “是,是,是。”陈续陪着笑脸,“你说全对,你说的全对。”

    自己这个丈夫干事还行,可就是没脑子。

    晚香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从箱子里找出个净木匣子:“找到了!”

    陈续看着吓一跳:“你这是要做什么?”

    “给黄婆子送去。”晚香打开匣子,里面装着七、八支筷子长的人参。

    “你疯了。”陈续一把夺过那匣子,“原来是你在厨房,有机会帮她弄人参,现在这些事不在你手上了……我们总不能把自己家的东西拿出去给别人用吧!”

    “拿来!”晚香把匣子重新夺了去,“你知道个什么?你如今丢了差事,我如今被人踩在头上,要是连这样的老交情都顾不上了,以后在府里走动,又有谁能瞧得上眼。这一棵就够他们家用一年的了。到时候说不定事情又有了转机。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说着,从匣子拿了一支人参用帕子包了,揣到怀里走了。

    陈续望着老婆的背影不由低声嘀咕:“黄婆子也真是的……她儿子有病要吃参,自个买去……人家这样巴着你,不过是想从你这里弄些东西?你还真把人当姊妹了……”

    那边晚香拿人参快步去了外厨房。

    走到屋檐下就听见黄婆子在大声地嚷:“我这边都忙不过来,让我再派人去帮着施粥?这是谁的主意?我这里调不出人手!”

    晚香听着一喜,避到了一旁。

    “是三夫人的意思。”有妇人笑道,“我的话是带到了,至于去不去,全看您自己的了。”说着,走了出来。

    晚香看着那妇人穿了件官绿色的潞绸袄儿,头上戴了朵红绢花,知道是甘老泉的侄女,待她走后才进了厨房。

    黄婆子被泼了面子,正生着气,看见晚香进来,忙换了笑脸迎了上去:“晚香妹妹怎么来了?”忙要下面灶上的媳妇沏茶。

    晚香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人参递给黄婆子:“好姐姐,只怪我没这本事。这是家里藏的一支,给大侄子先吃着吧!”

    黄婆子听着脸色微变,道:“这是怎么了?”

    晚香就把三夫人怎样管的严说了:“……别说是人参了,就是寻常的枸杞都弄不到手了。可苦了大侄子,吃了两年的人参,就差这一口气就能好了。”

    黄婆子听了不由面带苦涩,拉了晚香的手:“好妹妹,这几年要不是您,您那大侄子早就没命了。快别这么说!”

    晚香就拿着帕子抹着眼角:“本以为能把大侄子这病顾着的……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三夫人来,只要她一日当家,这事一日就不好办……”

    “这与妹妹何干……”

    两人伤感了半天。

    晚香起身:“我那边还等着收菜,等哪天有空再来看姐姐。”

    外面也有人喊黄婆子:“去施粥的人怎么还不到?三爷马上要启程去粥棚了。”

    黄婆子高声应是,安排人去粥棚,晚香慢悠悠地回了内院的厨房。

    ******

    “……我在河南老家守孝的那几年,就是由他们两口子服侍。”徐令宜颇有几分感慨,“一眨眼,快十年了!”

    十一娘跟着徐令宜慢慢往回走,飞舞的雪花全被挡在抄手游廊之外。

    “侯爷那时候多大?”

    徐令宜望了十一娘一眼,笑道:“比你大不了多少?”

    十一娘语带调侃:“会不会害怕?”

    徐令宜沉默良久:“不记得了!”

    十一娘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笑着转移了话题:“今年的雪可真大啊!”

    徐令宜听着就停下了脚步,负手望着抄手游廊外的雪,表情有些怅然。

    十一娘不由暗暗叫苦。

    他要在这里缅怀,难道自己也要跟着站在这里受冻不成!

    正思忖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迎面而来。

    十一娘定睛一看,竟然是秦姨娘带着两个打着灯笼的丫鬟。

    “侯爷,夫人。”她曲膝给两人行礼,却目含担忧地望着徐令宜,“我看您们还没有回来,就出来迎一程。”

    十一娘再看徐令宜,他已恢复了一惯的冷峻从容。

    “知道了。”他淡淡地道,“大家都快回去吧!”

    秦姨娘低声应“是”,跟在两人身后进院子。

    十一娘笑着和徐令宜在东角门口分手,回了屋子。

    屋里的丫鬟忙着给她解斗篷、倒热茶。

    琥珀不由低声地道:“秦姨娘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那样迫不及待地来迎侯爷!”

    十一娘捧着热茶,想到徐令宜站在抄手游廊上看雪花时的冷漠表情,不由轻轻摇头:“不见得!”

    “什么?”琥珀不解道。

    “哦。”十一娘笑道,“我是说,秦姨娘对侯爷真的是很了解。”然后一副突然想起来的表情,“对了,我让你去打听金鱼巷的宅子,可有什么消息?”

    琥珀忙道:“说多亏万大显带着万二显半夜爬到房顶扫雪,只有一间耳房坍塌了。其他的地方都没什么事!”

    “这个万大显,倒是个能干的!”十一娘不由微微颌。

    琥珀却担心:“这里要修,那里要整,等到了明天开春,我们得花多少钱子啊!”

    十一娘不禁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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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施粥(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施粥(下)

    黄婆子拿着人参回到自己住的偏院,望着昏黄灯光下儿子腊黄的小脸,她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黄老汉不由低声道:“怎么?陈续媳妇那里也没人参?”

    黄婆子摇头,从怀里掏出先前晚香给的人参:“只怕以后弄不到了!”

    黄老汉忙道:“出了什么事?”

    “没事。”黄婆子表情有些苦涩,“拿了她那么多的东西,是还债的时候了!”

    黄老汉听着心惊肉跳的:“怎么个还法?”说着,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该卖的都卖了,我们拿什么还啊?”

    黄婆子没做声,只是嘱咐丈夫:“你把这个收好了。细细的用,也能顶上一年。一年之后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声音里到底有了几分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就重新排了去施粥的人。

    “您倒知道讨好内院的人。”有媳妇子不服气,“人家内院的人去施粥,每日还有三十文的贴补,我们倒好,白干活!”

    黄婆子听着一怔:“谁说的?”

    “太夫人亲自点头同意的。”那媳妇子拂了拂鬓角,“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家姑***大嫂在太夫人院子当差,这可是我们家姑奶奶亲口说的。”

    其他人一听,都炸起来。

    “大家都一样的当差,凭什么他们有三十文我们就没那三十文?”

    “就是,就是。每年都这样。各屋有头脸的妈妈们到粥棚显摆完了,就该我们这些人去施粥了。也不看看今年这风雪有多大!”

    黄婆子见场面有些乱,朝着平日和她相好的两个媳妇子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立刻嚷道:“好了,好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谁让我们是外院的,不比内院的尊贵。有本事求人把自己调到内院去啊!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

    一下子把其他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黄婆子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笑道:“我也不愿意。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要怪,只怪我这个领头的没本事。”说着,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大家有高枝,我也不挡着。”

    媳妇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忙去吧!”和黄婆子相好的媳妇子出面解围,大家讪讪然地散了。

    黄婆子就朝那两个媳妇子使眼色,三人一前一后去了厨房后面的天井。

    “你们两人也去施粥。”黄婆子的声音有些低,“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两个媳妇子吓了一大跳,交换了一个眼色。

    “黄姐姐,这,这不大好吧……”其中一个犹豫道,“就是出了事,我们也讨不了好。”

    “是啊!”另一个笑道,“我们无所谓,在哪里不是当差。姐姐可不同。好不容易熬到这外院厨房的管事,在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犯不着为这事出头……”

    黄婆子何尝不知道。可要是当初有第二条路走,她也不至于接了晚香的东西……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只好一条路走到底。指了指东边,低声道:“我这也是奉命行事。大家只管做事,其他的都别管。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我们来背黑锅。何况,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要是干干净净的,谁又能把谁怎样?”

    那媳妇子不由掩嘴而笑:“这种事,哪有干净的时候。想当年,原来的侯爷夫人当家,不也拿了糙米换精米。何况是三夫人当家?”

    黄婆子笑起来:“就是。我们也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那媳妇子点头:“您放心。有什么一准来报了您。”

    黄婆子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那媳妇子趁黑摸到黄婆子屋里。

    “不是糙米,是霉米。”

    黄婆子心中一喜。

    “你可看清楚了!”

    “一清二楚。”那媳妇子低声道,“上面是精米,下面是霉米。一看就是做了手脚的。”

    “多不多?”

    “有三十几袋。”

    黄婆子想了想:“暂时别声张。既然是有心的,肯定还有后手。等他们想换都来不及换的时候再说。”

    媳妇子会意,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才散。

    ******

    过了几天,晚香事——她收菜迟了,各房到了未初才吃到热菜热饭。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三夫人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家里这么多人,肯定是有矛盾的,但把矛盾闹到这种程度……做为管家的三夫人,虽然谈不上颜面尽失,但持家的能力已深受怀疑。她哪里还站得住,脸儿红一阵白一阵地去了厨房。

    远远的,就听到晚香的嚎哭声:“……不过是欺负我没人了,想着我的差事罢了……我去了一趟茅房,送菜的人就走了……这样的冤枉我……我不活了!有本事去太夫人面前对质去,我可不是软柿子,你们想怎么捏拿就怎么捏拿……”

    甘老泉早就找了几个媳妇子等着三夫人来,准备好好的说说晚香的不是。看见三夫人,都殷勤地迎了出来。

    三夫人却脚步一顿,转身去了十一娘那里:“……家里的差事总得有人做,不用她也要用别人。何况她一向做的好好的。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的时候。她这样死不认错,还嚷着要去太夫人面前对质。事情到底怎样,厨房里的媳妇子、婆子一大堆,也不是说不明白。但这样闹起来,我是管家的纵然没颜面,她原是你大姐惯用的,也没什么光彩。还请四弟妹劝劝她。”语气有些生硬,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

    晚香是府里的老人了,这是两败俱伤的法子,她应该很清楚才是……

    “三嫂不说,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她笑道,“不过,三嫂也别着急。事情到底怎样,厨房的媳妇子、婆子一大堆,不是说不明白的。我这就叫人去把她叫来问一问!”

    三夫人听着她话里有话,柔中带刚,脸色微变,冷冷地起身:“那就请四弟妹费心多问问了!”

    十一娘笑着送她出门,让琥珀去把晚香叫来。

    冬青因要回避五夫人,怕惹了麻烦,哪里也不去,天天在十一娘跟前做针线。见琥珀去叫晚香,不由低声劝道:“夫人,晚香在府里一向横行,大家都是知道的。您犯不着为了她和三夫人不痛快……”

    十一娘摇头:“她想掌家,越久越好。可太夫人却未必这样想……除非永远这样,不然,我在她面前陪多少小心也是没用的。既然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总是要得罪的。什么时候得罪都一样!”

    冬青听她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

    十一娘却奇道:“按道理晚香不是那么莽撞的人才是,怎么犯了这样挑不上筷子的错!”

    冬青想了想,笑道:“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说不定是遭了谁的手?”

    十一娘觉得这也有可能。

    待晚香一到,直接问她:“这可不像你犯的错?”竟然把个晚香说的笑起来:“四夫人真是火眼金睛。”又拿眼睛扫了一旁服侍的冬青一眼。

    十一娘看着这样子是有话要说,遣了身边服侍的。

    晚香立刻上前几步在十一娘耳边道:“夫人,我找到扳倒三夫人的事了。”

    十一娘听着心头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施粥的事来……

    “你说话可要有根有据才是。”她不动声色地望着晚香,“诬告主人,可不是打几板子就能过的事!”

    “夫人放心,我晚香是什么人,怎会做那捕风捉影的事。”晚香冷冷地笑道,“三夫人早存了心思,想在施粥的粮米上捞一把。先只是好坏参半,后来见没有现,就全换成糙米。这几天,运来的却全是霉米。如今粥棚那里堆着七、八天的粮食。您这个时候带了人去看,我保持人赃俱获。她就是想说什么一时失察的话也说不过去。”她眼中冒着寒光,“她不脱层皮就想把我们这些人都整死,门都没有!”

    十一娘望着她眼中的怨忿,更惊愕于三夫人的行为。

    “霉米?你可看清楚了!”

    她原来也猜测过三夫人会在这上面捞一把,把好米换成糙米,可没想到,竟然用霉米……在她的印象中,霉米是会吃死人的!

    晚香见她好像不相信的样子,赌咒誓:“我要是胡说,让我不得好死!”

    十一娘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背心凉凉的。

    晚香本来就走的是着生死两择的险棋,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又怎有这样大的胆子!

    十之**是真的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十一娘的目光深了下去。

    晚香低声道:“施粥的人都知道。内院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说着,她的目光就闪了闪,“夫人,事不宜迟。您还是早报了侯爷,把三夫人的诡计戳穿了,让她大大地丢脸子。您也就可以顺顺当当地把掌家的权力接过来了!”

    十一娘望着她脸上隐隐含着兴奋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

    晚香,真是好手段!

    她是元娘留下来的人,又占了内院厨房这样的差事,三夫人肯定是容不下她的。她索性先下手为强——先是找到三夫人的错,再闹件事让三夫人下不了台,然后利用自己把事情捅到徐令宜那里去……这样一来,三夫人自身难保,不仅解了她的围,她还可以趁机嚷着是三夫人要整她,更甚者,还可以说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三夫人换米的事,所以三夫人才容不下她!

    十一娘的眉宇间就有了几分凝重:“报给侯爷?那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

    打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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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处理(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处理(上)(粉红票123o)

    听见十一娘问她,晚香目光灼人:“夫人,常言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说起来,这府里的人谁比得上您名正言顺。可您看现在,家里的事由三夫人管着,谆爷的事由太夫人管着。就是乔姨娘,听说三天两头病着,想问安的时候就问安,不想问安就不问安,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说到底,都是您待人太善了的缘故。就拿这次来说吧,三夫人身斜影歪,自己递了个把柄过来,您要是还不好好把握,那可真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这府里还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啊!

    十一娘望着她一张一翕的嘴唇,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自己小小年纪,刚嫁进来,人事都没有理顺,又是庶女出身,没跟着长辈学习管理家务,急急忙忙地接手主持侯府的中馈,别说自己没有十分的把握,就是太夫人,也不敢冒这个险吧?至于谆哥,他是侯府未来的希望,教导之职责任重大,太夫人又怎么会把孩子交给一个并不了解的人呢?关于乔莲房的说法那就更荒谬了。明明是自己同意乔莲房早上不用问安的,传出去却成了乔莲房倨傲怠慢……想到这里,她不由心中一动。

    难道府里真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不成?

    或者,根本就是晚香撺着自己去对付三夫人?

    “这都是谁在那里胡说八道呢?”十一娘笑着打断了晚香的话,“乔姨娘是身子骨不好,所以才特意免了她早上问安的!”

    “夫人,这事府里都传遍了。”晚香目光闪烁,“您要是再不杀杀这风气,该有人说您治家不严了!”

    十一娘看着更能肯定晚香的心思了。

    她能把三夫人换米的事摸得这样清楚,利用的这样彻底,说起来也算是有勇有谋了。可惜,私心太重,失了公允,不免显得小家子气,难堪大用……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她笑道,“这件事你暂时别声张,我来处置就是了!”

    晚香见自己说了半天,十一娘没有半点的激动,还一副你不用再管的姿态打她,心中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如果不把这事捅到侯爷那里,就是让太夫人知道了,为了自己的颜面,只怕也要为三夫人遮掩一番。只要三夫人有了喘气的机会,查出是说把这事捅出来那是迟早的事。这管厨房的,谁没有个猫腻,到时候,只怕就是大姑奶奶转世,自己也没办法挣得脱了。

    一时间,又后悔自己来告了这状,又气恼十一娘不帮着出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您听我说。”她如坐针毡,有些话却不能不说,怕以后没有了机会,“这件事必须得告诉侯爷。三夫人是太夫人自己定的管家人,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要互相包庇的。我冒这样的风险,全是为了夫人好……”

    十一娘暗暗摇头。

    私心人人都有,可过了度,就不免让人心生愠意……

    “我会仔细思量的。”她不动声色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移了话题:“至于你的差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到时候我也好为你筹划!”

    晚香听了十分失望。

    可事到如今,十一娘不嗔不怒,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夫人。”她神色沮丧,“我还是想在厨房里当差!”

    十一娘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办妥的。”然后端了茶。

    晚香怅然地起身告辞。

    十一娘叫了红绣:“去门口守着,侯爷一回来就报我。”

    红绣见她表情郑重,不敢马虎,应声而去。

    十一娘端了杯热茶,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思忖半晌。

    ******

    徐令宜回来见十一娘屋里的红绣在等他,挑了挑眉。

    成亲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月,但十一娘一向行事稳重,这个时候让人等他……

    他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徐令宜本就不怒自威,何况这时脸色凝重。

    红绣吓得哆嗦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地道:“夫人让侯爷一回来就去报了她!”

    徐令宜点头,大步去了正屋。

    帘子一撩,带着重重寒意走了进去。

    感觉到一股冷风撺进来,十一娘不用打量也知道是徐令宜回来了。

    “侯爷,妾身有急事找您!”她一面下炕帮徐令宜解斗篷,一面使了眼色让服侍的人退下。

    徐令宜见她眉宇间有几分急切,表情变得缓和起来:“坐下来说!”

    十一娘点头,给徐令宜沏了茶,和他一左一右地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把晚香的话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越听目光越冷,起身道:“我去看看!”

    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

    十一娘拿过一旁的斗篷重新帮徐令宜穿上:“您等会不去娘那边吃饭,找个什么借口好?”

    徐令宜眼底闪过不解。

    十一娘解释道:“三嫂做出这样的事固然不对,可她毕竟是徐家的媳妇,是娘指定的管家人。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了,不知道有多伤心呢!我看,还是瞒着点的好!”

    徐令宜听着眉头微蹙:“你就说皇上让我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我要晚点回来!”

    “嗯!”十一娘柔声点头,送徐令宜到门口。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夫人这些手段,迟迟早早会被现。早一些,捉个现行,迟一些,被人议论。不管是哪种结果,对徐家都是一种伤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现在是徐家的媳妇,与徐家同声同气,同根同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固然是十一娘不愿意把这件事声张的原因,但她还有更重要的担忧。

    调集粮米这样大的事,单凭三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怕这其中还有些蹊跷。说不定还牵扯到外院的一些管事,甚至于徐家一些重要的人……她不想变成一只飞蛾扑到网里去,却又不能置身事外或让灾民吃出事来,或让徐家陷入困境。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徐令宜出面去解决。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那自己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她自然要保持沉默,免得打草惊蛇,自己变成了诬告之人。

    可当她看见漫天飞雪簌簌打在徐令宜笔挺如松的身上时,又忍不住喊住他:“侯爷!”

    徐令宜回头。看见十一娘立在门檐下,大红斗篷像朵不驯的云般追逐着空中的雪花,一双眸子闪闪生光地注视着他……忍不住就走了回去:“怎么了?”

    十一娘看着他走近,停在了离自己五步远的距离。

    “侯爷,”她望着徐令宜,“施粥这件事可大可小。大的来说,是救灾,为黎明百姓。小的来说,是行善,为徐家积德。何况我们家的粥棚紧挨着威北侯家的粥棚。您就是再大的气,也等这事过去了再说。”

    徐令宜知道她是在嘱咐自己等会行事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颇觉得她多事,点头应付:“知道了!”

    十一娘见他态度敷衍,知道他根本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再解释:“各家施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换米,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侯爷不妨让那些煮粥的婆子把米多淘几次,然后放点醋在里面一起熬,免得吃出事来……就是有人起疑,就说您觉得她们当差不仔细就是了。待过了这一顿,您再安排人换米不迟……”

    可一抬头,却看见徐令宜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已淡淡地道:“不过是米霉了罢了。当初行军的时候我也吃过,哪有那么多的事?你别乱操心了,好好陪着娘,别让她老人家起疑心就是了。”

    十一娘不禁语塞,想着他今晚要歇在文姨娘那里,道:“我等会会嘱咐文姨娘帮您留门的!”

    徐令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因为连续的大雪,后花园又以青石路居多,太夫人怕五夫人滑脚,早下令免了她的省昏定省,还让徐令宽也不用来问安,陪着五夫人即可。而三爷和三夫人又忙着粥棚的事,不到吃饭的时候见不到人。

    她去的时候申正过一刻,贞姐儿和谆哥由几个丫鬟陪着在厅堂里跳绳。

    看见十一娘进来,贞姐儿忙领着谆哥给她行礼。

    可能是一直和谆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谆哥如今见了十一娘并不像她刚进门的时候那样的警戒地望着她。

    十一娘看着当然高兴,站在离她们五步远的距离,不动声色地和两个孩子打招呼:“祖母在干什么呢?”

    贞姐儿笑道:“正和杜妈妈两个人斗叶子牌呢!说不好玩呢!”

    十一娘朝他们笑了笑,转身往内室去。

    “爹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她身后突然传来谆哥细细的声音。

    十一娘回头,看见谆哥紧张地拽着贞姐儿的衣角,表情有些复杂地望着自己。

    “你爹今天晚上要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她笑容和刚才一样温和,“今天不能过来陪祖母吃饭了。”

    贞姐儿和谆哥眼中都流露出失望之色来。

    父女(子)是天性。徐令宜对孩子那样严厉,他们还是喜欢他,惦记着他……

    十一娘有些羡慕。

    而太夫人听说徐令宜不能回家吃饭,也难掩失望。

    杜妈妈劝太夫人:“您就当侯爷是出去应酬了!”

    太夫人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不甘地道:“去应酬起码还活色生香。可你看这风大雪大的……”十分心疼徐令宜的语气。

    十一姐嘴角微翘。

    脑海里却浮现前世母亲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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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处理(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处理(中)

    风雪越来越大,屋顶、树梢都被埋在茫茫白雪之中。只有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映得雪地一片红亮,如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般,透着欢快的气息。

    “……一面拿着夫子的戒尺舞着,一面吟着‘英姿飒爽来酣战’,夫子进来,三弟吓得一个激灵,戒尺当时就落下来。”

    太夫人指着徐嗣俭呵呵直笑:“这个孩子,真是顽皮。”

    “祖母别听大哥的。”徐嗣俭一溜爬上炕钻进了太夫人的怀里,“戒尺没有落下来,是我见夫子来了,所以放下来的。不是落下来的,是我放下来的……”纠缠着“落下”和“放下”不依。

    三兄弟来给太夫人和诸位长辈问安,只有十一娘在一旁服侍,没有往日那样的拘谨,互相打趣着逗太夫人开心。太夫人见气氛热烈,自然是由着他们闹。而谆哥儿见一向是自己的位置如今被徐嗣俭占了,嘟着嘴扑到太夫人的背上,小脸在太夫人颈边拱来拱去的撒着娇儿。

    端坐在炕边的徐嗣谕见了只是淡淡一笑,徐嗣勤则去拉胞弟徐嗣俭:“你多大了,还往祖母怀里钻。小心累着祖母!”

    太夫人抱着徐嗣俭:“不要紧,不要紧。祖母喜欢着呢!”

    徐嗣俭也有些懂事了,知道适可而止,在太夫人怀里腻了一会,就笑着坐到了太夫人身边,问贞姐儿:“姐姐今天干什么了?”

    谆哥抢在贞姐儿前面道:“我们今天跳绳了。”

    “你怎么天天玩女孩子的玩艺儿。”徐嗣俭捏了谆哥儿的小脸一下,“哪天跟着我,我们骑大马去。”

    谆哥墨玉般的眸子全是惊喜:“真的?三哥真的要带我去骑大马吗?”

    徐嗣勤大笑,摸了谆哥的头:“他自己都只是夹根棍儿当马骑……”

    “大哥!”徐嗣俭恼羞成怒,瞪着徐嗣勤。

    徐嗣勤忙强忍着笑:“好,好,好。我什么也不说。”

    太夫人呵呵笑,问魏紫:“三爷和三夫人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如今已是酉初,平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到齐了。

    魏紫忙笑道:“已经差人去催了!”又道,“我再去看看!”

    谆哥却绕着徐嗣俭:“三哥,我们什么时候去骑马?”

    贞姐儿抿着嘴笑。

    徐嗣俭脸红得像绸缎,含含糊糊地道:“到时候自会叫了你去!”

    十一娘在一旁笑望着这些孩子,心里却想着粥棚的事。

    不知道徐令宜到了阜城门没有?这样大的风雪,不知道那些灾民怎样了?既然下面的人都知道换了霉米,也不知道传出去没有……希望这件事能不惊动旁人快快解决了才好!至少顾了颜面。至于其他的事,那是徐家内部的事,关起门来都好说了!

    思忖间,就看见魏紫笑盈盈地陪着三夫人走了进来。

    十一娘一怔。

    平日三爷和三夫人都是同出同进的。

    太夫人也很意外:“老三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三夫人笑着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道:“这些日子三爷怕粥棚那边有什么事,一直在阜城门那边看着。今天风雪太大了,怕是回来的路上迟了。我已差了人去看了。”又道,“您别担心,我看着天气不好,今天特意让三爷坐着轿子去的。”

    太夫人点头:“这就好。”

    十一娘笑着上前和三夫人互相见了礼,几个孩子纷纷上前给三夫人行礼,徐嗣俭遇到母亲,叽叽喳喳地说起学堂的事,气氛很温馨。

    就有小厮进来禀道:“三爷说,让太夫人、诸位夫人先吃,不用等。他遇到了侯爷,兄弟两个一道巡巡。”

    这么巧?

    十一娘恍惚了一下。

    太夫人听了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等了!”

    丫鬟、婆子得了音,纷纷布箸摆碗。

    三夫人扶着太夫人坐到上座。

    “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太夫人很担心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年的耕作?”

    “大雪兆丰年。”三夫人笑道,“想来不会!”说着,用帕子包了筷子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接了箸儿:“今天吃火锅子,不拘大人、小孩,都围着坐了罢。”

    人老了,图个热闹。大家也是知道的,何况没有徐氏兄弟在这里,都笑围着太夫人坐了。

    一品羊肉火锅,除了鸡鸭鱼肉,还有一碟黄灿灿的芽菜,一碟水水灵灵的红萝卜,一碟绿油油的小白菜,一碟脆生生的黄瓜。

    这样的天气,桌上能有这样几道菜,可是要费一番心思的。

    孩子们看着都高兴起来,就是一向显得有些老成的徐嗣谕也笑了起来。

    太夫人望着三夫人,脸上就露出满意之色来:“让你费心了。”

    三夫人笑得风轻云淡,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不过是安置您吃饭穿衣罢了,这点小事还是做得来的。”说着,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迎着她微微一笑,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这是要把事情做到最好,就算有一天自己当家,前任后任有个比较。自己做得好,那是应该,自己做得不好,是没能力……就是陶妈妈,也专找她说过这个事。说三夫人管家的这几个月,减了不少人,花费也比元娘当家的时候少了一些。几位管家的妈妈一开始还只是看着太夫人的面子上应景,现在却全都赞她精明、贤惠,甚至还有人说出“三夫人吃亏就吃在不是嫡出”的话来。

    十一娘却不是很担心。

    所谓的减人也好,减费用也好,说起来都属于革旧换新。只要是革旧换新,那就有变化,只要有变化,那就有人不满意……好比王安石变法。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好,可当损害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只怕这“好”字就不会赞得那样痛快了。

    太夫人正让小丫鬟们给几个孩子布菜,倒没有注意到两人之的情况,只是问:“丹阳那里可送去了?”

    三夫人立刻笑道:“这些水萝卜、小黄瓜都是冷物,怕她吃了不舒服,每样只送了一点过去。”

    太夫人再一次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嗣谕和谆哥儿、贞姐儿都在孝期,捡了菜另坐。

    吃过饭,太夫人亲自送徐嗣勤和徐嗣谕到门口,反复地嘱咐丫鬟:“可要仔细了,千万不要滑着!”

    丫鬟们谁敢大意,都有些战战兢兢地应“是”,倒是徐嗣勤笑道:“祖母放心,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就是摔到雪地上也不打紧。”

    “胡说些什么?”三夫人立刻在一旁嗔道,“要是撞到哪里,可不是好玩的!”

    徐嗣勤好像很怕母亲叨唠似的,拉着徐嗣谕就匆匆往外走:“祖母,我们走了。明天一早再来给您问安!”

    “这小子……”三夫人气得直跺脚。

    “半大的小子就是这样!”太夫人望着红灯相伴渐行渐远的两兄弟笑道,“当年老四听着我叨唠也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我看勤哥儿这性子不像老三,倒像老四!”

    十一娘心中一动,抬头打量三夫人,她眼中果然迸射出惊喜。

    “像侯爷好啊!”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像侯爷能文能武,有饭吃!”

    太夫人呵呵笑,由丫鬟扶着回屋。

    三夫人就低声对太夫人道:“我有个事想商量商量您?”说着,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闻音知雅,笑道:“娘,我去给您沏杯茶。”说着,和魏紫避到了一旁的耳房。

    魏紫又怎么会让十一娘沏茶。请她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小丫鬟们忙端了火盆过来,魏紫先沏了一杯茶给十一娘,然后才开始给太夫人沏茶。

    就有小丫鬟在耳房门口探头探脑的。

    魏紫看着蹙了蹙眉,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沏茶。

    她们虽然是丫鬟,可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十一娘装做没有看见,端了茶,去了太夫人屋里。

    屋里服侍的都退了下去,三夫人的话好像已经说完了,正拿着美人捶在给太夫人捶腿。

    看见十一娘进来,太夫人道:“这事,你商量十一娘吧!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

    十一娘听着一惊。

    三夫人的笑容已有了几分勉强,道:“是这样的。我看勤哥和谕哥屋里的丫鬟年纪都不小了,怕生出事端来,想早点放出去……”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十一娘将茶端给太夫人,笑道:“谕哥平日和勤哥都住在外院,我关注的少一些,倒没往这上面想。让三嫂费心了。”先把自己的责任给划清楚再说,“既然三嫂觉得有这个必要,想来是要紧的事,我们谕哥就随勤哥。”再把要换人的责任推到三夫人的儿子徐嗣勤身上去。

    说着,她望着太夫人:“要是这件事定下来了,我明天就开始帮着谕哥儿物色几个本分的丫鬟吧?”不管三夫人是什么意思,都不能让身边的丫鬟、婆子把谕哥带坏了——他毕竟徐令宜的儿子,四房的长子,要为兄弟们做榜样的,“到时候送到您这里调教好了再放到谕哥身边服侍去。”让太夫人给谕哥当家去,万一真有想不到的地方被三夫人钻了空子,自己的责任也小一点。

    三夫人听着脸色阴晴不定。

    太夫人却直点头:“既然十一娘也同意,那就这样了。年前把这事办了。”

    两人恭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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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介绍:
鸟啼远山开,林霏独徘徊。
清雾闻折柳,登楼望君来。
锦缎珠翠之间,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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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一部庶女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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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一心一意还“债”~~~~(>_庶女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