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取栗(上)
龚东宁是主帅,在他的身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十一娘长长地舒了口气,更加关注前方战事。
端午节过后,甘州战报称,龚东宁共剿敌一万余人,并借助缴获的战马训练新兵,三千骑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大同,杀敌两千,另有二万鞑军往嘉峪关逃窜,解欧阳鸣之困。到了五丹中旬,又有捷报传来,龚东宁留四川都司兵马镇守甘州,他亲率贵州都司兵马赶往大同,围剿达子二万余人。
徐令宜喜上眉稍:“舍宣同而赴大同,断达子后路,再合欧阳鸣之兵攻打宣同,既收复失地,又解燕京之危。”然后高声喊了灯花,“递牌子,我要进宫。”声音欢畅洪亮。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十一娘也跟着微笑起来:“是不是这场战争的胜算很大?”
徐令宜点头,坐到床边柔声对她道:“所以我要进宫——得说服皇上让龚东宁来指挥三军,要不然,一军两帅,到时候肯定会有变故的。”
在这种情况下,皇上应该会同意徐令宜的奏请吧!
十一娘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徐令宜动作轻柔地把她垂在耳边的几缕青丝拂到耳后,温柔地道:“今天天气很好,你要不要去后花园里坐一坐。”
自从那天,她就一直不舒服。
他知道,她这是心病,也没有请大夫,她想睡的时候就睡,不想睡的时候就由着她做做针线或是看看书,万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尽管这样,她还是一天天的苍白起来。
或者是之前太压抑,此时心情突然畅快起来,竟然觉得有些累。十一娘伏在大迎枕上:“我想睡一会!”人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徐令宜望着她几乎透明的脸庞,目光中充满了爱怜:“那就睡一会。家里的事有姜氏,还有英娘。”随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忍不住安慰她:“龚东宁信上也说了,谨哥儿很聪明,一学就会,一会就通,他很喜欢,如今让谨哥儿帮着他整理文书呢!”怕她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又解释道,“谨哥儿现在做的事好比是内阁的大学士——把军中各司、各卫的公文整理好后给龚东宁批示,然后再把龚东宁指示好的公文转给各司各卫,看似琐碎,却可以了解军中大事小情,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对他以后有很大的帮助。”又道,“达子这次既然得了手,这几年西北都不会太平了。战后,龚东宁多半会授兵部侍郎衔,任右军都督府都督镇定西北。他也有这个意思,想把谨哥儿带在身边磨练几年,然后再慢慢放手让他独挡一面也不迟。”
言下之意,这次谨哥儿就不要上战场了,也不要争军功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龚大人考虑的极周到。”十一娘心里又舒坦了几分,眉眼间就多了几分明快。
徐令宜看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声音越发的柔和:“那你快睡一会吧!中午起来,我们一起用午膳,好不好?”
十一娘“嗯”了一声,翻身睡了。
徐令宜静静地坐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书房。
十一娘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发现日头已经偏西。早过了午膳的时间。
“怎么不喊我起来?”她问服侍她穿衣的冷香。
“侯爷正犹豫着要不要喊您,结果宫里有内侍来,让侯爷即刻进宫,”小丫鬟捧了铜盆进来,冷香围了大帕子在十一娘的胸前,帮她捋了衣袖,“侯爷就让奴婢们别吵了您!”
十一娘洗了把脸:“那侯爷岂不也没有用午膳。”
“是啊!”冷香说着,含笑已端了燕窝粥进来。
或者是躺久了,身子还有些软。
十一娘用了燕窝粥,重新偎进了被窝:“让厨房准备着,侯爷一回来,就上膳。”
含笑应声而去。
不一会,徐令宜从宫里回来了,没换衣裳先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还在睡啊!用了午膳没有?”
“用了!”十一娘笑道,“听说侯爷没来得及用午膳就进了宫,一定很饿了吧?您快去换件衣裳,我这就让小丫鬟们传膳。”徐令宜见她精神很好,笑了笑,转身去了净房。
十一娘却暗暗奇怪。
怎么徐令宜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难道是进宫的事不顺利?
她的心又紧绷了起来。
待徐令宜用完了膳,轻声道:“龚东宁的事,皇上怎么说了?”
徐令宜神sè一顿。
十一娘已道:“我虽然会担心,可侯爷向来一言九鼎,你告诉我了,也免得我从别处听到些蜚短流长的,更惶恐。”
这是将他的军呢?
徐令宜无奈地笑,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皇上留下了山东都司的登州卫、宁海卫、济南卫、平山卫的一万兵力给欧阳鸣,其他的兵力全归龚东宁指挥。”十一娘愣然,很快明白过来:“皇上是想让欧阳鸣戴罪立功?”
“四十万大军,折损三分之二。”徐令宜沉声道,“欧阳鸣只有立军功,才有可能免除死罪。”
皇上这样护着,还只是“可能”而已……十一娘心里闷闷的,突然想到了范维纲:“那范大人?”
徐令宜目光一黯,半晌才道:“他要是与宣同共存亡,还可以既往不咎,现在……”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动:“侯爷,难道知道范维纲的下落?”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自杀身亡了!”
十一娘倒吸了口冷气,过了好一会才狐疑道:“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徐令宜的声音更低了:“他有亲随来见我,让我帮他向皇上求情,希望能责不及家人。”
十一娘不禁怅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是先帝那会,说不定他也有机会领兵一万,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徐令宜也有些感慨:“所以我有时候想,要么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别介入庙堂之争;要么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经历数朝不倒。”
十一娘看着他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不由抿了嘴笑:“那侯爷历经几朝了呢?”
“三朝!”徐令宜见她难得好心情,逗了她开心。语气显得有些张扬,“从建武到永和到熙宁,我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十一娘望着他乌黑的头发,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令宜趁机拉了她:“起来,你吃点东西和我去给娘问安去!”
“嗯!”十一娘应喏,顺势趴在了他的肩头笑。
身子软若无骨般,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不同于往日的漠然。
徐令宜笑着亲了亲她的面颊,把她横抱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帮她穿鞋。
这还是第一次。
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徐令宜只是笑望着她:“蹬脚!”
外面有小丫鬟的脚步声:“侯爷,夫人,晚膳来了!”
十一娘忙穿了鞋,斜睨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在一旁笑。
屋里的气氛变得温馨起来。
丫鬟、媳妇子和婆子们都齐齐松了口气。
冷香更是报了琥珀:“夫人和侯爷和好了!”
琥珀冷了脸:“夫人和侯爷什么时候置气了?夫人不适是担心六少爷罢了。不可胡说八道。”
冷香忙低了头:“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琥珀满意地“嗯”了一声,眼睛却朝着正屋望去,就见十一娘穿了件湖绿sè的陵衫,鹅黄sè的焦布比甲,耳朵上垂着赤金镶红宝石的耳坠,轻声说笑着和徐令宜并肩走了出来。
十一娘也有日子没心情收拾打扮了,看样子,雨过天晴了!
琥珀不觉嘴角绽开了笑容。
太夫人看见十一娘也很高兴:“脸sè好多了!”
十一娘笑着帮太夫人续了杯茶。
“身子骨好了就好!”太夫人没有喝茶,却捡了水晶盘里的樱桃吃,“你不舒服,我们端午节也没有过好。”太夫人对二夫人道,“明天我们去流芳坞划船吧?今年我还没有划过船呢!”像孩子似的。
太夫人不比从前,去划船,身边得有孔武的婆子照顾着。
二夫人征求意见似地望着十一娘:“要不,我们明天去划船去?”
“好啊!好啊!”没等十一娘说话,五夫人已笑道,“这些日子大家过得心慌气闷的,趁着天气还好,我们热闹热闹!”
十一娘却觉得天气太热,不过大家都想去,她自然从善如流,笑着应了,让姜氏安排划船的事,到了那天摇着团扇坐在凉亭里乘凉,看着二夫人、五夫人、英娘、冼哥儿、诚哥儿、庭哥儿、庄哥儿笑嘻嘻地在碧满湖里划船。
清风徐来,她不由眯了眼睛。
现在已经是仲夏了,西北的chūn节来的迟,可也应该来了。
只要草茂盛起来,就是放牧的好季节,错过了这一季,就错过了这一年,龚东宁又捷报频传,那些达子应该都归心似箭了吧!那这场战争也应该很快能结束了!
想到这些,十一娘心情更好了。
在一旁服侍的姜氏看了,笑着捧了装着菱角、莲子的青花瓷高脚果碟:“母亲,南京那边送来的,您尝尝!”
十一娘笑着拿了个菱角。
碧游湖里传来庭哥儿和庄哥儿的惊呼声。
冼哥儿带着两个侄儿把船划到了荷花丛里,两个小家伙正在那里摘荷花呢!
姜氏笑着问十一娘:“听说龚大人连连告捷,六叔快回来了吧?”
当着太夫人的面,大家都不敢说龚东宁任了右军都督府的都督,正领着贵州都司的人马在宣同打仗。
十一娘颔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是啊,谨哥儿快回来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取栗(中)
五月二十日,龚东宁和欧阳鸣汇军:五月二十二日,囊东宁正式接掌欧阳鸣手中的印帅”欧阳鸣领兵一万,退到离燕京不远的大同卫所;五月二十五日,龚东宁整顿兵力,率十二万大军把宣同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五月二十七日,龚东宁开始下令攻城;五月二十六日,日宣同城破,俘获鞑子三万余人,杀敌九千余人。缴获马匹三千多骑。但鞑子首领朵颜却在一千骑兵的护卫下向西北逃窜。尽管如此,消息传来,朝野欢呼,群臣纷纷上表为龚东宁进官封爵,让龚东宁在午门献俘,以显大周朝国威。
“这样说来,战事基本上结束了!。,十一娘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盈盈地望徐令宜,“谨哥儿也很快能回京了。”
“如果皇上准了龚东宁午门献俘,谨哥儿肯定是要跟着回来的。至于是在城外驻扎,还是跟着龚东宁进城,那就说不准了。但不管怎样。悄悄见上一面是没什么问题的。…”徐令宜心情也很好,一面说,一面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瞅了瞅绷在绣huā架子上的白绫,道:“这字屏绣了很多年了吧,怎么还没有绣完?…”
“才空的时候就绣两针呗!……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令宜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有放在心上,端起十一娘喝了一半的茶盅啜了一口。道:“从前只觉得龚东宁英勇善战,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机灵的。…”颇有些感慨。
知道儿子平安无事,龚东宁又是儿子的顶头上司,十一娘对他的事自然很感兴趣:“此事怎讲?…”
徐令宜笑道:“朵颜逃往西北,龚东宁没有下令趁胜追击,甘州有四川都司的五万兵马驻扎,龚东宁也没有下令围剿,分明是留着欧阳鸣去收拾残局。可见在揣磨上意这方面。他做得还是不错的。我原来还担心他到了燕京不适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说着,想起雍王……。他们一起nòng了个银矿,龚东宁进了京”雍王也会对他多加关照吧!还有贵州总兵的人选,雍王肯定也会chā手的!
“龚东宁这样,也算是大器晚成吧?…”十一娘笑道,“可见人的机遇也很重要……
徐令宜颌首,正想跟她讲几个军中的例子,有小厮跑了进来:“侯爷。宣同府八百里加急。”
外院的人都知道谨哥儿现在跟着龚东宁,宣同府的八百里加急。自然不敢有片刻的逗留。
徐令宜也是时时关注宣同的战役,闻言立刻道:“拿过来。…”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十一娘凑了过去。
不过扫了一眼,她脸sè大变”失声道:“这是什么意思?。,笑容也从徐令宜的脸上敛去,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小厮看着情况不对,忙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沿香几个看着。也互相使着眼sè,跟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
“看样子,皇上是想让谨哥儿借着这次机会攒些军功,…”徐令宜的叹息声清晰可闻,“只是这手笔也太大了些,只怕谨哥儿吃不消……”
龚东宁信中说,监军内侍得了皇上的秘旨。要他指派谨哥儿为同知,和派驻扎在大同卫所的欧阳鸣一起围剿西逃的朵颜。
大局已定,西边有四川都督和甘州卫所的兵力,朵颜身边只有一千兵力,欧阳鸣手里却才一万的兵力,而且朵颜做为鞑子的首领,不管是被杀还是被擒,都意义重大。可立头功。欧阳鸣还好说,毕竟是做过征西大将军的人。谨哥儿别说是领兵了,从开战到现在。连战场也没有上过,只不过是龚东宁身边的一个书吏。不管是经历和资历都不足以做欧阳鸣的副手。
这简直就是赤luǒluǒ地抢功嘛!
就算不懂行军布阵的人听了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况五军都督府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和朝庙上那些老谋深算的权臣!
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如果开始就摆出抢军功的姿态,固然会让那些yù血奋战的将士不满。可至少卑劣的真诚。不像现在。卑劣得的虚伪,更让人不齿。
一旦人品受到怀疑,谨哥儿以后又凭什么在军营里立足?就算有一天他做了总兵,又怎么统领手下的将士?
“皇上这是在害谨哥儿呢?还是在抬举谨哥儿?…”十一娘嘴角泛苦。“既然是秘旨,能不能装做不知道?不是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不太可能……徐令宜摇头,“龚东宁马上要进京了。他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候惹皇上不高兴的。他写信给我,也只是跟我说知会一声,让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给我一个交待!…”
“也就是说。龚东宁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十一娘沉声道。
徐令宜没有做声。
十一娘心里突然烦躁起来:“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睛睁睁地看着谨哥儿就这样跟着欧阳鸣去西北吧?。,徐令宜想了想,道:“你去趟都江公主府吧!跟公主说说,看能不能让公主劝劝皇上。既然是秘旨,到时候再指派他人也说得过去。又道,“我给龚东宁写封信,让他拖两天。…,十一娘也觉得不错,甚至想着,要是公主那里说不过去,就进宫去求皇后娘娘,总之,不能让谨哥儿跟了去。
谁知见到公主,公主笑道:“我就知道舅母会来找我!…”笑容里透着小小的得意。
十一娘愕然:“难道是公主………”
“三皇兄说了”舅舅想着那千古的清名。不管谨哥儿。那我们来管好了。…”公主点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弦月,“在皇兄跟皇上说的时候,皇上还不同意让谨哥儿做同知,说他年纪轻,只让做个百户,还我进宫求了母后,母后亲自跟皇上说,皇上这才同意的。…”说着,她搀了十一娘的胳膊”“舅母来的正好,前些日子战事不利,宫里也战战兢兢的。如今大事已定,母后和皇后娘娘都松了口气,召了我和三皇嫂进宫说话。我们一起进宫去,舅母也好给母后和皇后娘娘问个安,还可以碰到三皇嫂。说起来,让我进宫请母后求皇上还是三皇嫂帮着出的主意呢!要不然,我们怎么懂这些……,知道不是皇上的意思,十一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看着江都公主〖兴〗奋的脸庞。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再说了——雍王也好,江都公主也好,甚至是雍王妃,都是好心,上次拒绝了让谨哥儿回燕京的事已经是泼了雍王和江都公主一瓢冷水了,再拒绝,不免会让他们觉得寒心。
“还好我今天穿得算是整齐。”十一娘笑道。给江都公主道了谢”和她一起进了宫。
太后娘娘提也没提帮谨哥儿说话的事。反而问起他的婚事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上次给七皇子议亲的时候,我看翰林院侍讲学士孔文杰的女儿不错,又和谨哥儿年纪相当,哪天我招她进宫,你也看看!…。
“不知道孔小姐今年芳龄多少?…”十一娘笑道,“我们给谨哥儿看过缘姻了。说要相差个三、四岁才好!…”
这样,谨哥儿可以晚几年成亲。
“这样啊!。,太后娘娘有些失望,“孔小姐和谨哥儿同年呢!…。
皇后芳姐儿也在场,笑着看了十一娘一眼,道:“母后,既然如此,就把孔家小姐说给八皇叔吧!说起来。八皇叔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太后听了微微颌首,吩咐黄贤英:“明天请了宋太妃来。看看她的意思。”
黄贤英恭声应“是…”,也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不由忐忑。
难道大家都觉得这女孩子好,自己固执己见,反而失了桩好姻缘不成?
她有些不安地给太后娘娘道了谢。
“谨哥儿可是我娘家人……,太后娘娘不以为然地笑道。“他的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然后问起太夫人的身体来。
大家说了些家常,十一娘看着天sè不早,起身告辞。
江都公主也要打道回府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亲自送她们了暖阁,英贤英则一直把她们送到了宫门口。
十一娘先恭送江都公主。然后和黄贤英告辞,含蓄地问起了孔小姐的事:“……是不是我做的有些不妥当?”。
“太后娘娘一心一意想给谨哥儿做大媒呢!…”黄贤英笑道,“看着孔小姐好,借口孔小姐年纪小,准备留给六少爷的……,她说着,呵呵一笑,“不过,永平侯夫人既然说六少个最好找比六少爷小个三、四岁的。太后娘娘心里也有个谱了,以后定能找个让永平侯夫人满意的。”。
十一娘汗颜。
“还请姑姑在太后面前解释几句……,她朝着黄贤英行了个礼。
“永平侯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黄贤英笑道。“太后娘娘对六少爷可是疼到骨子里了。…”
宫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十一娘谦虚了几句,回了荷huā里。
“别说是江都公主了,就是太后娘娘那里,都行不通。…”
她把进宫的情况告诉了徐令宜。
“皇上对太后娘娘甚是孝顺。”徐令宜思考了半晌,道:“我明天去见见陈阁老,看看能不能有转机!…”
“也只能这样了!…”
夫妻俩都有心思,到子后半夜芋睡着。!
第七百四十章 取栗(下)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和徐令宜正在用早膳,灯huā急急走了进来:“侯爷,龚将军才信来!…。
徐令宜忙接了过去,看了一眼,面露苦涩:“前天早上在榆林附近发现颜朵的行踪,他已命欧阳鸣领兵一万前往榆林,谨哥儿以同知身份随行毗——陈阁老那里,不用去了!…”
越往西去,就越靠近草原,越大同越远,朵颜顺利离开的可能性就越大,再不进追剿,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想阻止谨哥儿,还是晚了一步!
十一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谨哥能知道自己的处境,好好的的配合欧阳鸣一加有欧阳鸣在前,大家对他的关注也会少一些。”
相比于皇帝对欧阳鸣高调的庇护,谨哥儿则低调一些。
徐令宜也是这么想,他露出赞赏的目光:“吃了饭,我去王励那里一趟。才些事,还是他们办起来方便。”,十一娘点了点头,时时关注着榆林那边的消息。
六月初二,欧阳鸣一行在离榆林不远的芹河追上了颜朵,就在欧阳鸣以为颜朵已是手到擒拿的时候,突然涌出二万多人的鞑子骑兵……,徐令宜捏着信纸的指节发白:“二万鞑子……也就是说”当初从大同逃窜的那些鞑子根本没有回草原,而是躲在大同附近侍机行事了?……
来给徐令宜报信的是龚东宁的一个贴身随从胡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人很沉稳,深得龚东宁的信任。徐令宜的目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艰难的点了点头,没敢看徐令宜的表情。
“现在情况怎样?…”良久,徐令宜问胡三。
胡三斟酌道:“欧阳大人歼敌八千。身负重伤,如今昏mí不醒……”他的声音低沉却条理明晰地道,“徐大人带着榆林护的三千人马追了过去!…”说到这里,临走时龚东宁铁青的面孔模样儿突然浮现在明三的脑海里,龚东宁嘶哑的声音也在他耳畔响起。“……平永侯爷对我恩同再造,还把最喜欢的幼子交给了我,我不仅没有照顾好那孩子,还把那孩子给nòng丢了……要不是还要军令在身,我早就去燕京亲自向徐大人负荆请罪了,你去了,记得代我给徐大人磕几个头,跟徐大人说。等我交了帅印,再去给他陪罪。到时候是打是骂,都由徐大人处置,决无半点不甘……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忙道,“侯爷”我们家大人派了最能征善战的李参将,带着军中所才的骑兵追了过去。
相信没几日。就才好消息传来了……“……,…。
没等他的话说完,徐令宜朝他跟缓地摆了摆手:“虽然是中了鞑子的埋伏,可到底是战败了。只有抓住了颜朵”才能将功赎罪。就算是把他追着,他估计也不会随你们回来的!…”
胡三诧异地抬头望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面无表情。眼底却闪过一丝悲怆之sè。
胡三想到军营中流传的那些关于徐令宜那些刚毅果断的轶事。心里很不是滋味,明知道僭越”但还是忍不住道:“侯爷,不会的,李参将不仅善战,而且善言,定能劝回徐大人的。要不然,我们家大人也不会让李参将去了。我们家大人也说了,这次率军的将领是欧阳大人,徐大人不过是个同知,纵然有错”那也是欧阳大人的错。到时候徐大人跟在我们家大人身边蛰伏几年,等西北那边有个动静的时候再去找他们较量较量。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就走了。”,如果是平时,徐令宜肯定不会和胡三这种人说什么。可今天。十九拿稳的事却中途生变不说。等会回去,又该怎样面对目光殷殷的十一好……他心神有了片刻的松动。
“你不知道,谨哥儿是个要强的孩子。…”他嗫嚅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何况你们家大人还派了李参将带了军中所有的骑兵……,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胡三不同沉默下来。
同在龚东宁身边,他对谨哥儿的性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好了,日夜兼程,你也一路辛苦了。下去歇了吧!。,徐令宜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胡三恭敬地行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坐在书房临窗的大炕上,呆呆地望着窗台上琉璃huā缸里养着的碧绿sè的青萍,直到天sè渐暗“他这才长长地透了口气,把信放在了一旁的匣子里起身下了炕。只是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去,把装着信的匣子放在了博古架的右下角的最不起眼的一个小格子里,回了正屋。
不同于前些日子的寂寥,今天的正屋灯火通明,丫鬟、媳妇、婆子脚步轻快,大红的灯笼照着,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喜气洋洋。
徐令宜愕然。
含笑已经迎了出来:“侯爷来快进屋吧!夫人已经等了憋很久了!
徐令宜心里一紧。
难道十一娘知道了什么?
念头一闪而过,又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如果十一娘知道了谨哥儿的事,家里怎么会处处透着股喜庆的味道呢!
思付中,他淡淡地朝着含笑点了点头,大步进了内室。
十一娘倚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正满脸温柔地和琥珀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她扭过头来,眉宇间透着几分赧然:“侯爷回来了!”,琥珀忙起身给徐令宜行礼,叫了冷香进来服侍徐令宜更衣。
十一娘躺在床上没有动。
徐令宜微愣,走过去坐在了床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十一娘脸sè绯红,神sè有些不自然,“我挺好的!”又道,“侯爷快去更衣吧!我这就让丫鬟们上膳……”
徐令宜嘴角瞥见琥珀抿了嘴笑。
“怎么回事?…”徐令宜狐疑地望着琥珀。
琥珀看了十一娘一眼,笑盈盈地半蹲下身子行着福礼:“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刚刚诊出了喜诊!”
喜呢……
徐令宜怔忡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真,真的!……声音有些慌张。
谨哥儿都十几岁了”他早就死了心,没想竟然有了……颇有些失而复得的味道,就更觉得高兴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手不禁朝她的腹部摸去,“要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徐令宜想到怀谨哥儿时她的不适,语气里有些担心。
“没才!……十一娘的脸很红,“要不是琥珀提醒我”我还没有往这上面想一一前些日子净cào谨哥儿的心了!…,想到这里,她神sè一正,,“谨哥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算着日子,榆林那边应该有信传来才是……”
“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徐令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常一样舒缓平静,“你真的没哪里觉得不适的?。”他转移了话题,手在十一娘的腹部轻轻抚挲着,“娘那边。知道了吗?…”声音非常的轻柔。
琥珀看着”忙朝屋里服侍的使着眼sè,鱼贯着退了下去。
“还没有!……十一娘垂了眼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娘说好……庄哥儿都能满地跑了…………
徐令宜笑着把十一娘搂在了怀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的是叔叔比侄儿年纪小的。这说明我们家人丁旺盛!……
听到他说“叔叔比侄儿的年纪小…”,十一娘道:“说不定是个女儿呢!上次我怀谨哥儿的时候,就没一天舒服的,这个却是怀上了也不知道!”。
“女儿好!……徐令宜不以为意““女儿是娘的小榉袄,生个女儿,多贴心啊!”,“我也这么想!。”十一娘语气里充满了憧憬,“肯定是老天爷觉得谨哥儿太顽皮了,补偿我一个听话的!”,徐令宜哈哈地笑,心里凉飕飕的。
谨哥儿为了追朵颜进了草原,行踪不明……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十一娘却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难道真是老天爷可怜他们膝下空虚,来补偿他们的。
念头一起”心如刀绞似的疼。偏偏在十一娘面前一点也不敢表露,还要笑着和她说话:“小心谨哥儿知道了,到时候要找我们质问的。他可从来没觉着自己顽过!…”
想到儿子皱着眉恼羞成恕的样子,十一娘直笑,又担心道:“您说,谨哥儿要是知道自己马上要添弟弟或是妹妹了,会不会不有些失落啊?…”
“他为什么要失落?……徐令谨不解道,“他才了胞弟或是胞妹,又多了个扶持的人,怎么会失落?…”
谨哥儿一直倍宠爱,如果有了个胞弟或是胞妹,她的精力肯定会被分散,对他的关注就少了……不过,徐令宜的话也有道理,这个世上讲究多子多福,说不定谨哥儿知道了会很高兴呢!
“我们要不要给谨哥儿写封信!……十一娘笑道,“也免得他回到家里大吃一惊……
“明天再写吧!…”徐令宜不动声sè,“今天先吃饭,然后去给娘请安,给祖宗们上炷香……。”
十一娘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谨哥儿要是回来了,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好!
没几日,十一娘怀孕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林夫人、黄三nǎinǎi、周夫人都来看她。十一娘少不得酒菜款待。家里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了几天日子。
十一娘却起了疑心。
怎么这些来看她的人没有一个问起谨哥儿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 献俘(上)
十一娘想了解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能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何况她主持徐府中馈已经十几年,不管是内院还是外院,都有一批可用之人。谨哥儿为了追剿朵颜,带着榆林卫三千马兵进了草原,龚东宁知道后立刻派了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领了所有的骑兵追了过去,延途只找到死伤榆林卫所和鞑子的兵马和马匹,却一直没有找到谨哥儿的影踪。
“……说是把人清点了一番,六少爷手里最多还有三百人!…”说到这里,琥珀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一娘两眼一黑,在丫鬟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谨哥儿在喊她:“娘,娘,您怎么还没有起来,瞧我给您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一身戎服的谨哥儿笑yínyín地站在她的床前,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像逗孩子似的逗着她。
谨哥儿没事了?
十一娘心中大喜。
刚想问他”他却转过身去,和身边围着他的一群穿红着绿、面目模糊的妇人们说说笑笑起来。
十一娘喊着“谨哥儿”,。
谨哥儿却置若罔闻,笑嘻嘻地和那些妇人说着话,一面说,还一面朝外走,好像急着要去见谁似的。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是怎样脱险的呢?
十一娘急起来,起身大喊着儿子的名字。
眼前却闪过一团莹白的灯光。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
屋子里静悄悄的,黑漆漆的,床前小几上有盏圆型的台式宫灯,晶晶光辉柔和而明亮”更显满室的静谧。
刚才,是个梦吧!
十一娘眼睛一湿,感觉有泪水从眼角流出来。
按着习惯伸出手去摸枕边的帕子。
屋子里却响起几不可闻的裹翠声。
有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很突兀拖在黑暗中响起来:“你,你醒了?…”
十一娘捏着帕角的手僵了僵,这才把帕子拉了出来,擦试着眼角。
“想不想吃什么?。”徐令宜望着她苍白的几乎有些透明的面庞,轻声地问道。
十一娘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柔声劝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身上那个。我让厨房给你盹了些燕窝粥,你好歹吃一点。…”说着,略略拔高了声音,沉声喊着冷香。
十一娘盯徐令宜。
他的表情冷静、沉着,镇定……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实际上,谨哥儿出事已经才六、七天了……六、七天”是个什么概呢……超过了营救的最佳时间……他是男人,曾经把鞑子打得落huā流水,让鞑子十几年来不敢踏进嘉峪关一步,听到谨哥儿的消息,他应该在第一时间想办法救求儿子才是,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劝她吃燕窝粥……。嗯到这里,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恨意来,挥手就把他递过来的粥碗打在了地上。
“哐当”,的碎瓷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响亮而刺耳。
徐令宜错愕拖望着十一娘。
一旁的冷香更是瑟瑟发抖。
十一娘坐了起来,直直地望着徐令宜:“我要去找谨哥儿!我不能像你一样,坐在这里等消息!…。声音冷漠而疏离。
徐令宜的脸sè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嘴角翕了翕,然后抿成了一条线。
十一娘已撩被下了床。
可能是睡得时间太长,起床的动作太猛。也可能是怀了身孕,身子骨变得虚弱,她头重脚轻。两眼冒着金星。一个趔趄,忙抓住了床头的雕huā档板。
“你怎么样了?……徐令宜神sè一紧,一手扶搂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肘,把她半抱在了怀里,“哪里不舒服?刘医正来过了。说你生谨哥儿的时候伤了元气,这些几固本培原。好不容易把身子骨养好了,又怀了身孕。再也轻不起折腾了,万事要小心才是……”,一面说,一面和她坐到了床边。
什么叫折腾?什么才叫小心?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折不折腾,小不小心,有什么意义?
十一娘开口想驳辩,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干呕起来。
徐令宜露出紧张的神sè来。
这都过了三个月了,反而呕吐起来……刘医正也说,她这一胎虽然不像上一胎似的不舒服,可毕竟年纪大了。要好生修养,最忌动气动恕……。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念头闪过,他不由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想帮她减轻些不适。
十一娘却越吐却厉害,最后连水都吐了出来。
徐令宜大惊失sè,顾不得被十一娘打在地上的粥碗,忙让冷香去喊万三媳妇,吩咐闻声进来的琥珀:“点一支安眠香。…”
琥珀慌慌应声而去,十一娘捂着干疼的胸口:“我要去找谨哥儿!”。明明很大声的说,说出来却如蚊蚋般细不可闻。
“我已经让我去找了!”,徐令宜知道她喜欢干净,看着床边有呕吐之物,横抱着她去了临窗的大坑……,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不敢说让她别担心的话。
“你骗我!”,十一娘只觉得全身无力。灯光特别的刺眼,手搭在了眼睛上,“如果我不是怀孕,说不定还不知道谨哥儿的事………”
徐令宜接过宋妈妈递过来的薄被搭在十一娘的身上,见琥珀端了点着三支安眠香的香炉进来,微微透了口气,低声道:“全是我不对,你现在身子骨弱,先歇一会。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好不好9”
那阵昏眩已经过去,十一娘心急如焚,什么也不想听,挣扎着起来,问琥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琥珀跑着去看了西洋钟:“现在是寅时!…”
“那就快天明了。…”十一娘喃喃地道。徐令宜揽了她的肩膀。“,有什么事躺下说也是一样……
十一娘拔开徐令宜的手对琥珀道:“你去吩咐马房的给我套车,然后给我收拾些衣裳,带些干粮,跟万大显说一声,让他陪着我去趟榆林……
琥珀含着眼泪对徐令宜递过来的眼sè装做没才看见的,哽咽着应“是。”匆匆走了出去。
徐令宜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别急,我陪着你一起去!…”说着,据了她的右手,在神门xùeróu了起来。
十一娘眉头紧皱:“好疼!…”
“马上就好!…”徐令宜亲了亲她的鬓角,“神门xùe治心烦、惊悸,按一按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但也能促进睡眠。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徐令宜一向把握的很准。
如果要去寻谨哥儿,身体很重要。
十一娘没有拒绝。
短暂的疼痛过后,她头昏昏的,很快睡着了一——临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她在心里暗暗喊糟,忘了让琥珀把那安眠香拿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才时候感觉很渴,有人喂她略有些凉冷的东西,喉咙和胸口就会如有甘泉浇灌的涸田般滋润起来。熟悉的气息让她知道,喂她的人是徐令宜。她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有时候会听到嗡嗡的说话声,好像夹杂着徐令宜的声音,她张了耳朵想听清楚却只听到什么“舅舅……、“是朕大意了。”之类的话”其他的。就再也听不到了……
每次清楚,她的鼻尖都萦绕着甜甜的安眠香味道。
是徐令宜做了手脚,让她不能去找谨哥儿!
十一娘听见自己呜呜拖哭声。
徐令宜就抱着她,一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声音温柔又低沉像只催眠曲,又抚挲着她的背她就会再次昏沉沉地睡过去。
朦朦胧胧中,有人用帕子给她擦脸不同于以往让人想睡的暖和,这次的水有些冷。
她精神一振。
耳边传来琥珀又惊又喜的声音:“夫人,夫人,您快醒醒,六少爷找到了,六少爷少找了!”,十一娘奋力尊开眼睛。
琥珀满是泪水的脸庞印入她的眼帘。
“夫人,是真的,六少爷找到了……还抓了那个朵颜,李参将亲自护送六少爷回的大同……今天一大早,皇上下了旨,说六少爷找到了朵颜,是头等的大功,封了六少爷为武进伯。过几天六少爷就会随着西宁侯,哦,就是龚大人一起回燕京,还要在午门献俘呢!…”
真的吗?
十一娘想问琥珀,嗓子却干干的,说不出话来,她顾盼四周,英娘、宋妈妈、冷香、含笑,甚至还有早已出府了的秋菊和雁容,都双目含泪,团团围在她身边微笑着……却没有看见徐令宜。
琥珀最知道她的心思,笑道:“雍王爷和顺王爷都来了,侯爷正陪在huā厅里说话……”又道,“六少爷的事,现在恐怕燕京都传遍了,雍王爷和顺王爷就是来诗酒喝的。
“母亲,是真的!……英娘见十一娘目露困惑,笑着点头道同,“这几天四嫂也您床前服侍,是父亲让厨房准备酒菜,四嫂这才走开的……。…。
这样说来,谨哥儿真的没事了!
从失踪到平安回来,还立了大地……这反差太大了。
十一娘的眼泪籁籁地落了下来。
大家看着,也都跟着哭子起来。
窗外响起徐嗣诫焦灼的声卒:“英娘,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没事,母亲醒了。正高兴着呢!……英娘忙道,回头看见十一娘望着她,急急地解释,“您这几天昏mí不醒,父亲一直在您身边照顾您,四伯和相公就一直守在屋外……”。
她的话音未落,又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五少nǎinǎi,江都公主来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献俘(中)742
徐余家热闹起来。
徐令宽、徐嗣谆和徐嗣诫都在外院帮看待客,五夫人和英娘则帮着十一娘在内院待客,姜氏安排酒宴、指派丫鬟们端茶倒水,妈妈们安顿跟过来的丫鬟、婆子歇息,直到禁夜时分,大家才陆陆续续拖散去,恢复了些许的安宁。
十一娘有些站惫地倚在了临窗的大迎枕上,琥珀端了盅热气腾腾的羊奶进来:“夫人,侯爷留了王大人在小书房里说话,看那样子,一时半会只怕说不完。五夫人陪着三夫人和大少奶奶、三少奶奶去了太夫人那边,给太夫人问过安,应该就要回去了。你才是累了,就先歇了吧!”说着,她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您是双身子的人,纵然才些执行不周,但也称不上失礼。”
刚刚要醒来就得了谨哥儿封了伯爷的消息,江都公主、周夫人、黄三奶奶等接踵而至,她连句细问的时间都没有,有很多不解的事正想问琥珀。闻言笑着指了炕边的锦杌:“你忙了一天,也歇一会吧。我们正好说说话!”
琥珀笑着应是,坐在了锦杌上,随手拿起炕几下装着针线的藤筐,帮着把几缕散落的线细细拖捋顺“打成活结,放到藤筐里。
十一娘则问长安来:…可听到他的消息?”
当时心里只惦记着谨哥儿,也没有顾得上问他。
“长安这次可沾了我们六少爷的光了。”琥珀笑道,“说是一直跟在六少爷的身边,抓朵颜的时候,他也在场,西宁侯说他忠义,特意帮他请功封为千户,皇上已经准了”等午门献俘以后,吏部和兵部就会才正式的公文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得改口喊长安做万千户了!”然后笑道,“就是龚师傅,也跟着封了百户,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家养老了!就是我们大姑爷,给龚师傅谋了这样个前程,以后在沧州”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人了!”
大家都劫后余生,又有了好前程,十一娘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就了,那就好!”她笑道,“长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去见滨菊啊!”又道,“她还好吧?”就算滨菊之前不知道,她让琥珀吩咐万大显和她一起去榆林的时候,滨菊肯定知道了。
“滨菊姐姐听说六少爷不见了,长安也没有消息,哭了一天一夜。”琥珀道,“等缓过气来,就去了慈源寺”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求菩萨能保估六少爷和长安平安无事。济宁师太知道了,就出来劝滨菊姐姐,说,六少爷是有大富贵的人。长安跟着六少爷,肯定会化险为夷的。滨菊姐姐心更诚了,不仅吃了素。还发了愿,只要六少爷和长安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她就捐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说着,她笑了起来”“昨天得了消息,滨菊姐姐喜得什么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进来给您请问,您还没才醒。
说还要去慈源寺还愿”就先去了慈源寺,明天一大早再来给您问安。”
同样是母亲。十一娘自然能理解滨菊的心情。
她笑道吩咐琥珀:“你明天准备五百两银票,等滨菊来了,让她帮我带到慈源寺去,算是我给她添的香油钱。”
琥珀笑着应“好”。
十一娘问起黄小毛和刘二武来。
琥珀一听,表情一下子黯淡下去。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难道他们两人个……
琥珀点了点头,眼角已有水光闪动:“说是走到什么七子坝的时候说……,……话说到一半,又怕十一娘伤心,耸了耸鼻子,忙道,“侯爷已经派了赵管事去黄小毛和刘二武家了,各送了一千两银子,还说,以后刘家和黄家要是有子弟想进府当差,先紧了他们,以后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来找白总管。”
十一娘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以后刘家和黄家的事,你放在心上。要是外院安置的不周到,你就来跟我说。”
琥珀连连点头”见十一娘的眼泪擦了又落下来,忙转身去拧了条温热的帕子进来递给十一娘,说些可能让十一娘高兴的话:“你睡着的时候,皇上来过了!”
十一娘想到半梦半觉时听到的话。
这样看来,并不是自己头脑混沌了!
“听说六少爷不见了,皇上也急了。”琥珀接过十一娘手中的帕子,轻声道,“还微服私访,专程来看侯爷。听说您昏迷不醒,侯爷正在照顾您,皇上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到了厅堂,听说,还向侯爷陪了不是的。”她把府里的玩笑话说给十一娘听,“白总管昨天还问侯爷,皇上来用过的茶盅、坐过的椅子要不要放到祠堂里摆着呢!”
十一娘却笑不出来,怅然地依在了大迎枕上。
琥珀见了”也敛了笑容,低声地问她:“夫人,让我小丫鬟打水进来您梳洗吧!这天气怪热的,洗了澡,身上也凉快些!”
十一娘点头,琥珀小声吩咐丫鬟进来服侍,又在旁边帮着更衣、铺床,直到十一娘歇下,这才拿了斜线就着厅堂立式台灯的灯光做起来。
敲了三更鼓,徐令宜才回来。
琥珀忙迎了上去。
“夫人今天怎样?…”自十一娘醒过来。俩口子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徐令宜问琥珀。
“中午吃了盅燕窝粥,晚上用了碗红米粥,还吃了两个菜包子。…”
能吃就好!
徐令宜进了屋。
十一娘侧躺着睡着了。
灯光照着她白玉般的脸庞,有种安祥宁静的美,不像前几天,点了安眠香也会在梦中抽泣。
他看着,如释重负,梳洗了一番,轻手轻脚上了床,想如平日一样搂着她睡又怕把她惊醒了,问起谨哥儿的事……他如实答了。她只怕又要睡不着了,他不答,到时候谨哥儿回来她又觉得他骗她…………思来想去,他搬了被褥在她身边展开,轻轻地钻了进去。
十一娘睡得很浅,徐令宜一上床,她就被惊醒了。
先早瞒着谨哥儿的消息,等谨哥儿平安归来,他又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才就去了外院,现在回到屋里还和她楚河汉界似的各睡各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里冷沿地,“哼…”了一声,索性没有理他。
翌日,十一娘起床的时候徐令宜早起来,没有等她,正坐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用早膳,见她来,淡淡地说了句“你醒了…”然后吩咐她:“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差了内侍来问,还有江都公主、雍王妃和顺王妃都亲自来看过你,现在谨哥儿没事了。这几处你也要去打个招呼才是……
十一娘颌首应“是。”坐到了徐令宜对面的炕上。
冷香忙端了燕窝粥进来。
有小厮跑了进来:“侯爷,雍王爷来了!…”
徐令宜有些意外,嗫嚅了句“这么早”。然后朝着小厮点了点头,三下两下把面前的两个包子吃了,对十一娘道了句“你慢点吃”,。匆匆去了外院。
十一娘“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地用着早膳。
满脸是笑的文姨娘和神色漠然的乔莲房过来给她问安。
“我们六少爷可真是厉害,…”文姨娘一如从前,一分的好要说出五分来奉献着十一娘““我看靠军功十五岁就封了伯爷的,除了那些从龙的开国元勋我们六少爷恐怕是大周朝头一份了。…”
乔莲房勉强露出个笑意,附和道:“六少爷肯定是头一份。”或者是不惯说这样的话,她的语气有点硬邦邦。
十一娘客气地和她们寒暄:“那也多亏有大姑爷推荐的庞师傅,要不然,他怎么有那么那的拳脚功夫。…”
文姨娘笑成了一朵huā似的。
姜氏、英娘带着孩子过来了。
昨天有客人在场,大家都来不及说什么,今天都是家里人,众人叽叽喳喳地夸着谨哥儿,热同的像过年似的。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滨菊过来了!…”
她是十一娘的陪房,在徐家是有体面的人,姜氏也好、英娘也好,对她都礼遇三分,笑着恭喜她长安马上要做千户了”儿子否极泰来,她的喜悦无法掩饰,也不想掩饰“向十一娘谢了谨哥儿的提携之恩,十一娘问起她慈源寺的事,琥珀拿了银票出来,笑语喧然,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
到了下午,又有消息过来,午门献俘定在了七月初一。
马上就可以见到儿子了!
十一娘又惊又喜,吩咐阿金和随风收拾院子,叫了针线上的来给谨哥儿做衣裳,和琥珀去了厨房,早早让厨房准备些炮鱼、海参之类的食材,到时候宴请好用……姜氏安前马后的服侍着。
袁宝柱家的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儿。
袁宝柱不由打趣妻子:“得了太夫人十两银子赏,果然做起事来也利索了不少!…”
知道谨哥儿封了伯爷后,有头有头的管事各打赏二十两银子。像袁宝柱这样的,各打赏了十两。
“你啊,一根筋!…”袁宝柱家的听着瞪了丈夫一眼,“我这是在为四少奶奶高兴呢!…”说到这里,她目光都变得温和了不少,“六少爷有了爵位,以后自然要开门的……,这样一来”永平侯的爵位徐嗣谆就十拿九稳了。
这样的话,却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袁宝柱和妻子开着玩笑:“你可别忘了,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比庭哥儿还小!…”袁宝柱家的笑道。“等他长大,我们世子爷早就站稳了!……说着,不由轻轻拖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很是感慨。
袁宝柱没有做声。
家和万事兴。徐家兄弟又各才各的前途,以后徐家会更兴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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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三章 献俘(下)743
徐家热闹起来。
徐令宽、徐嗣谆和徐嗣诫都在外院帮看待客,五夫人和英娘则帮着十一娘在内院待客”姜氏安排酒宴、指派丫鬟们端茶倒水,妈妈们安顿跟过来的丫鬟、婆子歇息,直到禁夜时分。大家才陆陆续续地散去,恢复了些许的安宁。
十一娘才些站惫拖倚在了临窗的大迎枕上,琥珀端了盅热气腾腾的羊奶进来:“夫人,侯爷留了王大人在小书房里说话,看那样子,一时半会只怕说不完。五夫人陪着三夫人和大少奶奶、三少奶奶去了太夫人那边,给太夫人问过安,应该就要回去了。你有是累了,就先歇了吧!”。说着,她笑了起来,“现在大家都知道您是双身子的人,纵然有些执行不周,但也称不上失礼……
刚刚要醒来就得了谨哥儿封了伯爷的消息,江都公主、周夫人、黄三奶奶等接踵而至,她连句细问的时间都没才”才很多不解的事正想问琥珀。闻言笑着指了炕边的锦杌:“你忙了一天,也歇一会吧。我们正好说说话!……
琥珀笑着应是,坐在了锦杌上,随手拿起炕几下装着针线的藤筐,帮着把几缕散落的线细细拖捋顺,打成活结,放到藤筐里。
十一娘则问长安来:“……可听到他的消息?…”
当时心里只惦记着谨哥儿,也没有顾得上问他。
“长安这次可沾了我们六少爷的光了。”琥珀笑道,“说是一直跟在六少爷的身边,抓朵颜的时候,他也在场,西宁侯说他忠义,特意帮他请功封为千户,皇上已经准了”等午门献俘以后,吏部和兵部就会才正式的公文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得改口喊长安做万千户了!…”然后笑道,“就是龚师傅,也跟着封了百户,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家养老了!就是我们大姑爷,给龚师傅谋了这样个前程,以后在沧州,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人了!。,大家都劫后余生,又有了好前程,十一娘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就了,那就好!。,她笑道,“长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去见滨菊啊!。”又道,“她还好吧?…”
就算滨菊之前不知道,她让琥珀吩咐万大显和她一起去榆林的时候,滨菊肯定知道了。
“滨菊姐姐听说六少爷不见了,长安也没有消息,哭了一天一夜。”。琥珀道”“等缓过气来,就去了慈源寺”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求菩萨能保估六少爷和长安平安无事。济宁师太知道了,就出来劝滨菊姐姐,说,六少爷是有大富贵的人。长安跟着六少爷,肯定会化险为夷的。滨菊姐姐心更诚了”不仅吃了素。还发了愿,只要六少爷和长安能平平安安拖回来。她就捐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说着,她笑了起来,“昨天得了消息,滨菊姐姐喜得什么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进来给您请问,您还没才醒。说还要去慈源寺还愿。就先去了慈源寺,明天一大早再来给您问安……,同样是母亲。丰一娘自然能理解滨菊的心情。
她笑道吩咐琥珀:“你明天准备五百两银票,等滨菊来了,让她帮我带到慈源寺去,算是我给她添的香油钱……
琥珀笑着应“好……
十一娘问起黄小毛和刘二武来。
琥珀一听,表情一下子黯淡平去。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子?难道他们两人个……
琥珀点了点头”眼角已有水光闪动:“说是走到什么七子坝的时候就……,…”话说到一半,又怕十一娘伤心。耸了耸鼻子,忙道,“侯爷已经派了赵管事去黄小毛和刘二武家了,各送了一千两银子,还说,以后刘家和黄家要是才子弟想进府当差,先紧了他们,以后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来找白总管。…”
十一娘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以后刘家和黄家的事,你放在心上。要是外院安置的不周到,你就来跟我说……
琥珀连连点头,见十一娘的眼泪擦了又落下来,忙转身去拧了条温热的帕子进来递给十一娘,说些可能让十一娘高兴的话:“你睡着的时候,皇上来过了!…”
十一娘想到半梦半觉时听到的话。
这样看来”并不是自己头脑混沌了!
“听说六少爷不见了,皇上也急了。”琥珀接过十一娘手中的帕子,轻声道,“还微服私访,专程来看侯爷。听说您昏迷不醒,侯爷正在照顾您,皇上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到了厅堂,听说,还向侯爷陪了不是的。…。她把府里的玩笑话说给十一娘听,“白总管昨天还问侯爷,皇上来用过的茶盅、坐过的椅子要不要放到祠堂里摆着呢!…”
十一娘却笑不出来”怅然地依在了夹迎枕上。
琥珀见了”也敛了笑容,低声地问她:“夫人”让我小丫鬟打水进来您梳洗吧!这天气怪热的,洗了澡,身上也凉快些!。,十一娘点头,琥珀小声吩咐丫鬟进来服侍,又在旁边帮着更衣、铺床,直到十一娘歇下,这才拿了针线就着厅堂立式台灯的灯光做起来。
敲了三更鼓,徐令宜才回来。
琥珀忙迎了上去。
“夫人今天怎样?…”自十一娘醒过来,俩口子还没才好好说过话,徐令宜问琥珀。
“中午吃了盅燕窝粥,晚上用了碗红米粥,还吃了两个菜包子。…”
能吃就好!
徐令宜进了屋。
十一娘侧躺着睡着了。
灯光照着她白玉般的脸庞,才种安祥宁静的美,不像前几天。点了安眠香也会在梦中抽泣。
他看着,如释重负,梳洗了一番,轻手轻脚上了床,想如平日一样搂着她睡。又怕把她惊醒了,问起谨哥儿的事……他如实答了,她只怕又要睡不着了,他不答,到时候谨哥儿回来”她又觉得他骗她…………思来想去,他搬了被褥在她身边展开,轻轻地钻了进去。
十一娘睡得很浅,徐令宜一上床,她就被惊醒了。
先早瞒着谨哥儿的消息,等谨哥儿平安归来,他又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有就去了外院,现在回到屋里。还和她楚河汉界似的各睡各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索性没有理他。
翌日,十一娘起床的时候徐令宜早起来,没有等她,正坐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用早膳,见她来,淡淡地说了句“你醒了”,。然后吩咐她:“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差了内侍来问,还有江都公主、雍王妃和顺王妃都亲自来看过你。现在谨哥儿没事了,这几处你也要去打个招呼才是……
十一娘颌首应“是…”坐到了徐令宜对面的炕上。
冷香忙端了燕窝粥进来。
有小厮跑了进来:“侯爷,雍王爷来了!…”
徐令宜有些意外,嗫嚅了句“这么早”……然后朝着小厮点了点头,三下两下把面前的两个包子吃了,对十一娘道了句“你慢点吃”,。匆匆去了外院。
十一娘“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地用着早膳。
满脸是笑的文姨娘和神色漠然的乔莲房过来给她问安。
“我们六少爷可真是厉害,…”文姨娘一如从前”一分的好要说出五分来”奉献着十一娘,“我看。靠军功十五岁就封了伯爷的,除了那些从龙的开国元勋”我们六少爷恐怕是大周朝头一份了……
乔莲房勉强露出个笑意,附和道:“六少爷肯定是头一份。”。或者是不惯说这样的话,她的语气有点硬邦邦。
十一娘客气地和她们寒暄:“那也多亏有大姑爷推荐的庞师傅,要不然,他怎么有那么那的拳脚功夫。…”
文姨娘笑成了一朵huā似的。
姜氏、英娘带着孩子过来了。
昨天才客人在场,大家都来不及说什么,今天都是家里人,众人叽叽喳喳地夸着谨哥儿,热调的像过年似的。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滨菊过来了!…”
她是十一娘的陪房,在徐家是有体面的人,姜氏也好、英娘也好,对她都礼遇三分,笑着恭喜她长安马上要做千户了,儿子否极泰来,她的喜悦无法掩饰,也不想掩饰,向十一娘谢了谨哥儿的提携之恩,十一娘问起她慈源寺的事,琥珀拿了银票出来,笑语喧然,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
到了下午,又才消息过来,午门献俘定在了七月初一。
马上就可以见到儿子了!
十一娘又惊又喜,吩咐阿金和随风收拾院子,叫了针线上的来给谨哥儿做衣裳,和琥珀去了厨房,早早让厨房准备些鲍鱼、海参之类的食材,到时候宴请好用……姜氏安前马后的服侍着。
袁宝柱家的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儿。
袁宝柱不由打趣妻子:“得了太夫人十两银子赏,果然做起事来也利索了不少!…”
知道谨哥儿封了伯爷后,有头有头的管事各打赏二十两银子,像袁宝柱这样的,各打赏了十两。
“你啊,一根筋!…”袁宝柱家的听着瞪了丈夫一眼,“我这是在为四少奶奶高兴呢!…”说到这里,她目光都变得温和了不少,“六少爷有了爵位,以后自然要开门的……,这样一来,永平侯的爵位徐嗣谆就十拿九稳了。
这样的话,却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袁宝柱和妻子开着玩笑:“你可别忘了,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比庭哥儿还小!。”袁宝柱家的笑道,“等他长大,我们世子爷早就站稳了!”,说着,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很是感慨。
袁宝柱没有做声。
家和万事兴。徐家兄弟又各才各的前途,以后徐家会更兴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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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归家(上)744
看见母亲落下泪来,徐嗣谨的眼角也有些润湿。
可他不再是小孩子了,用哭泣来表达情绪已经有些不合适了。
他佯做不悦地板了脸,夸张地跳着脚:“不是我还是谁?亏我在军营的时候日日夜夜地想着您,回到家里,您竟然没有认出我来!…”想以此来逗母亲开心。
望着儿子那跳脱的表情,十一娘这才了些许的〖真〗实感。
“谨哥儿!…”她心里无限欢喜,不由破涕为笑。“抱歉,抱歉!……大力地抱了儿子一下,“我听说你们二十九日才能到京,算着你三十日能抽空回来一趟就不算了,没想到你会提前好几天到家。…”又道。“这也是因为你装得太像的缘故,娘一时没往那上面想。”
母亲笑起来,徐嗣谨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才些小小得意地笑道:“我可是悄悄跑回来的!…。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悄悄地跑回来?…”神色很紧张。
“您别担心!…”徐嗣谨忙安慰母亲,“我回来,龚大人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还是他让我回来的!…”
十一娘有些不解。
“事情是这样的……徐嗣谨解释道,“按道理”应该在午门献俘的时候皇上再封赏众将,可现在“皇上已经提前封了龚大人为西宁侯,我为武进伯。等到午门献俘的时候,皇上就只能为龚大人和我加官了。以龚大人的功劳,最少也要做个右军都督府的都督,弄不好还能做到兵部侍郎,肯定是不会回贵州了。我们在贵州不是有个私矿吗?县官不如现管。如果龚大人升迁了。这贵州总兵怎么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干吧”要不然”我们岂不是白白为人做了嫁衣?龚大人的意思,让我进京找爹和雍王爷商量商量,看怎么把这贵州总兵的位置拿到手里。”。
说话间,琥珀端了茶进来,神色激动地喊了声“六少爷…”。
十一娘这才惊觉她和儿子有些不合时宜地站在过道说话,忙拉了徐嗣谨到临窗的大炕坐下:“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饭了没有?……一面问。一面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徐嗣谨。
徐嗣谨比离家的时候又长高了,皮肤依旧白皙,人却瘦得很厉害,脸上棱角分明,要不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很精神,十一娘简直要怀疑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吃饱了。
“朵颜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禁心疼地道,“你有没有受伤?”看他风尘仆仆的,分明不是为了逗她开心才特意打扮成小厮模样的。“你装成小厮进的京吗?长安和庞师傅呢?有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又想到他刚才说是龚东宁让他回京找徐令宜和雍王爷商量事的,可见徐嗣谨不希望大家知道他回来了,“你是怎么进的府?要不要我给你父亲带个信?…”
“别!。,徐嗣谨忙叫住了闻声而动的琥珀,对十一娘道,“长安和我一起回来的,要不是他找了万管事帮忙,我还进不来呢!…”又道,“爹爹和窦阁老在书房。您还是别惊动他们了。我在您这里等爹爹回来就走了!…”
十一娘自然要帮着儿子。
知道徐嗣谨是悄悄进的府,不由压低声:“那好,你就在我这里梳洗梳洗,再好好的吃一顿,休息一下。等你爹爹回来!…”又问他,“长安呢?他有没有拖方落脚?…”
“他和万管事回家去了!。”徐嗣谨道。“说好了三天以后我们在后门的夹巷碰头的……他说着”笑着对琥珀道,“让厨房给我做盆红烧狮子头。那些伙夫只会用五huā肉盹大白菜。好不容易捉了朵颜,龚大人在春江楼给我接风点了道红烧狮子头,结果做的像四喜丸子似的。”,“好,好,好……琥珀听着心都软了。才些哽咽地道”“我这就吩咐厨房做去。”然后喊了冷香进来”让她和含笑打水来服侍徐嗣谨更衣,急急去了厨房。
十一娘则去了暖阁,不一会抱了一叠衣裳出来。
“还好做的衣裳还没才给你送过去。…”她笑着进了净房”“要不然。恐怕要惊动阿金和随风了!”
徐嗣谨惊呼一声,身子住下一猫,身子沉到了水下,只留了个脑袋在水面上。
“娘,您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闯了进来?…”他不悦道,“我已经长大了,都能娶媳妇了!…”
正挽了衣袖给徐嗣谨洗头的冷香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有些不知所措,闻言不由抿了嘴笑。
十一娘打趣着儿子:“哎哟“我都不知道我们家谨哥儿想媳妇了!”。她把衣裳放在一旁的小杌上,“怎么。这媳妇还没才影儿,就嫌起母亲多事来!…”
“我哪里嫌您多事了?…,徐嗣谨嘟呶着,“我这不是不习惯吗?…”
十一娘望着没有服侍的净房,若有所指拖笑道:“几年不在家,你这习惯还真是改了不少没人帮你洗头,你洗的干净吗?…”
“我头上可没有长瘙子!…”徐调谨不以为然地道。
十一娘笑了笑,出了净房。
琥珀来问:“六少爷梳洗好了没有?,梳洗好了,就可以传膳了。
“还没有!”十一娘笑着,朝着琥珀使眼色。
琥珀会意,轻手轻脚拖上前几步。
十一娘悄声道:“我这几天留谨哥儿在我的暖阁过夜,你想办法让人看看他的身子……我怀疑他身上有伤。”
追朵颜的时战事那些的惨烈,何况他走的那年还在他面前光膀子换衣裳,不过两年的光景,怎么就连肩膀都不敢给她看了!
琥珀愕然,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夫人放心,我省得。”
“派个去列院看着,抽个空把谨哥儿回来的事告诉侯爷。”十一娘沉吟道,“离大军回京不过四、五天的了,谨哥儿的事要抓紧才行”
琥珀应声是。
徐嗣谨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天气虽然热,可也搁不住你这样。”十一娘忙下了炕,冷香机灵地递了帕子过去,十一娘把徐嗣谨按在一旁的锦杌上擦起头发来。冷香和含笑去端了膳桌进来。
徐嗣谨连吃了三碗饭才放了筷子。
“好舒服啊!”他摸着肚子,懒洋洋地倚在用姜黄色的葛布套着的大迎枕,满足的像只吃了鱼的猫似的。“娘,您说,我去四川怎样?”
十一娘坐在儿子身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为什么想去四川?”
“丁治不是回京了吗?四川总兵肯定要换人的。”他分析道,“这次平定西北,贵州都司的将士出了大力,四川总兵肯定会从贵州都司里选一个。贵州都司的人我都熟。办起事来自然是事倍功半。您觉得怎样?”
“你有什么事要办?”十一娘溺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还事倍功半呢?”
“这您就不知道了!”徐嗣谨趴到母亲耳边小奂地道,“四川有盐场。成都、叙州、顺庆、保宁、夔州、潼州、嘉定、广安都吃川盐,每年向陕西镇监课缴七万多两银子呢!”
“你这是听谁说的?”十一娘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去镇边呢?还是去经商呢?”
“没才钱,谁跟着你干啊!”徐嗣谨不以为意地,“这些外面的事,说给您听您也不知道”您就别管了。我就是怕我去了四川”您想我想得慌!”
“你还知道娘想你啊!”十一娘把话题引到了她关心的事上来,“你当时单枪匹马地去追朵颜的时候就没有想想娘啊!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连欧阳大人都放弃了,你竟然不知轻重地借了榆林卫的人去追朵颜。要知道,你只才三千人,朵颜可是有一万多人马。那榆林卫的指挥使也是的。怎么就听了你的话………
徐嗣谨忙打断了十一娘的话:“娘,我这不是好生生拖回来吗?还立了大功。”他说着,涎了脸揽了十一娘的肩膀,“娘”像您儿子这样的少年英雄,大周朝不多吧!”
十一娘忍俊不禁,想到她是要教训儿子的”又立刻板了脸,沉声道:“娘跟你说正经的,你别在那里胡搅蛮缠的。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你这次能捉到朵颜。是不是运气占了一大……”她话没说完,徐嗣谨已讪讪然地笑:“娘,我知道了。您儿子现在好歹是武进伯了”您就是要抬举爹爹,也要给几分面子我这个伯爷才是!”
十一娘本来是想说没有皇上和龚东宁。他就是找到了朵颜,也不可能捉住朵颜,可没想到他却提到了徐令宜。
“这件事,与你爹爹有什么关系啊?”
爹爹不是什么事都娘说的吗?
徐嗣谨睁大了眼睛:“您,您不知道吗?”她已经才些日子没有正眼看徐令宜了。
一时间,十一娘心乱如麻。
“您爹爹没有跟我说!”她含含糊糊地道。
爹爹说了,有些事,是男人的责任,就不必让女人知道了跟着担惊受怕。不过,既然爹爹没才跟娘说,肯定是觉得没才必要让娘知道了。
徐嗣谨的表情略带迟疑。
“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十一娘也曾出门在外,知道做子女的在父母面前报喜不报忧的心态”半真半假拖催着徐嗣谨,“那时候你不是生死不明吗?”
徐嗣谨立刻释怀,笑道:“爹爹说,等龚大人整齐兵成,黄huā菜都凉了毗爹爹派人带信给辽远的王家,是王家的马帮给我们带了吃的去,还帮我找到了朵颜。
十一娘难掩错愕。
“王家?长顺家?”
【……第七百四十四章归家(上)744小说文字更新最快……】@!!
第七百四十五章 归家(中)745
徐嗣谨点头,笑道:……娘,您没才想到吧?我也没有想到……
十一娘不由关切拖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家不是在辽东吗?怎么突然跑到榆林卫那里去了?…”
“王家的人到了辽东以后,就一直跟蒙人和鞑子做生意。宣同城被破的时候,爹爹怕蒙人趁机南下”和鞑子一北一西,相互呼应,对朝廷不利。就让王家的人帮着打听打听蒙人的消息。王六爷,就是长顺的叔叔,接了爹爹的信,挑选得力的人。亲自带了王家的进了草原……他说着”笑了起来,“娘,爹爹真是厉害,要不是他老人家的一封信,别说捉朵颜了,就是我“恐怕也难道以走出草原。难怪龚大人说生平最敬佩的人就是爹爹了,不仅骁勇善战,还高瞻远瞩,算无遗漏。我要学的地方太多了!…”话到最后,已语带钦佩。
这些安排,徐令宜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十一娘想到他几次想和她说话,她却佯装没有看见他神色黯然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以徐令宜性格,没才成的事是决对不会说的。她明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却因为生活中的不如意迁怒于他……他心里很不好受吧?
又想到这些日子他始终对自己温言细语,从来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快,她心里突然间觉得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她能坦然表露自己的情绪,是因为在她的心底,他是一个她能托付的人,是一个能为她分担喜怒哀乐的人……。他受了这样的委屈,为什么就不能把他的不快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呢?是不是因为他觉得她和他还没才这样的情份呢?
“你爹爹果真是好手段。”。她的声音不禁有冷淡,“换了别人,哪里能想到王家!…”
“是啊是啊!…”徐嗣谨从前在家里的时候还没觉得父亲有什么了不起的,出门在外,又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这才觉查到父亲的不平凡,对父亲的崇仰犹如那春天的草正长得疯,哪里会想到平时对父亲崇敬有加的母亲会腹诽父亲,更没才查觉到母亲话里才话的冷淡,他笑道,“可惜没有见到长顺。听六叔说,长顺在铁岭跟着王家的一位长辈学打算盘一一听王叔那意思,长顺在弱冠之前,干的都是帐房的差事。”。可能这样的长顺让他觉得很有趣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是说偷偷溜回来的吗?…”屋子里突然响起了徐令宜的声音,“我看你笑得挺大声的嘛!”,十一娘和徐嗣谨不由循声望去。
徐令宜背着手站在门口。表情显得有些冷峻。
“爹!…”徐嗣谨从来就不怕徐令宜的冷面孔,他〖兴〗奋的从炕上一跃而下,张开双臂就抱住了徐令宜……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做个声。吓了我们一大跳……
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抱著他了。
徐令宜微微有些不自然,轻轻拖咳了一声,道:“是龚东宁让你回来的?”语气非常的柔和。一面说一面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
徐嗣谨笑着点头,忙跟着过去坐在了徐令宜的右手边:“您怎么知道的?…”
“马上要献俘了,该给你们的都给你们了,到时候只能封赏些其他的东西。”徐令宜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位置空出来了肯定有人打主意想心思,而你们为了私矿的事又势在必得。与其到时候再平衡各方的关系,还不如趁着大家对皇上的意图只是个猜测的时候早点下手。”。
徐嗣谨朝着徐令宜坚着大拇指:“爹还是你厉害!一语中矢!”。
望着儿子狗腿的样子,徐令宜肃然道:“你和龚大人也这样说话?。”
徐嗣谨笑嘻嘻地道:“我们龚大人就是喜欢我这样跟他说话,特别是我说“要是我爹在这里,恐怕也想不到,的时候,他就更得意了……”他眼中露出些许的狡猾,“我要是有什么事求他,只要搬出这句话他一准同意……
徐令宜忍俊不禁。
徐嗣谨趁机道:“爹,您既然心里明镜似的就帮帮我们吧!撇开我们家和龚大人的关系,就是看在龚大人是我的顶头上司您为了我的前程,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了雍王爷。而且贵州都司这次战功赫赫,龚大人全靠着他们才立下了不世之功,从贵州都司里提一个人做贵州总兵,对稳定人心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毕竟以后龚大人要镇守西北,如果鞑子再进犯,龚大人就是如卫青再世,也要手下才人可用才是——一一个跟着他浴血奋战而没有前程的将领”谁还会对他俯首帖耳?”
“口才不错啊!。,徐令宜笑望着儿子,“看来你跟在龚大人身边,还真学了不少的东西!…,“爹,您这样说我好心虚啊!。,徐嗣谨可怜巴巴地望着尖亲,“我听着怎么像那些军中监军拒绝龚大人的时的口吻啊…,“你这小子!…”徐令宜再也忍不住,给了儿子一个爆栗,“竟然把我比做监军……
军中的监军,都是太监。
徐嗣谨捂着头窜到了十一娘的身边:“娘,爹他打我!。”
徐令宜顺着徐嗣谨望了过来。
十一娘却扭过头去。
从进门就对她视若无睹。要不是徐嗣谨,估计他眼角也不会瞥过来吧!
“打得好!”,她的目不斜视地望着儿子,“谁让你胡说的。以后再这样,小心我也给你两下!。”
徐嗣谨佯做出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徐令宜看着十一娘冷淡的脸,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道:“好了,你这两天就留在你母亲身边,别到处乱晃。等大军进了京,你在露面也不迟……然后站了起来”“我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先和陈阁老聚一聚……”
徐嗣谨大喜过盼。
听父亲的口吻,这是要帮他去办这件事。
他立刻殷勤拖上前搀了徐令宜的胳膊:“爹,我送您出门!…”
“你还是在家陪你母亲吧!…”徐令宜哭笑不得,“别到时候嚷着太闷到处乱跑……
徐嗣谨连声应“是。”,坚持把徐令宜送到了厅堂,这才折回了内室。
“娘”他跑到十一娘身边……您是不是和爹爹吵嘴了?”,十一娘心里一跳,嗔道:“又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呢!”徐嗣谨不服拖道,“平时爹爹了屋,您总是笑盈盈地给爹爹倒茶,今天你可理也没有理父亲………”
“我这不是看你们在说正事吗?…”儿子难得回来,十一娘可不希望他心里有个芥蒂拖回到军营,她粉饰太平地应了一句,转移了话题,,“你今天都十六了”到了说媳妇的年纪,有没有想过要娶怎样的媳妇啊?。”
徐嗣谨虽然大方,可说起这种事来他还是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我,我不娶媳妇,陪关娘!…。
“你能一辈子陪着我!……十一娘打趣地望着他,“我可是问过你的了,你不说,我就随便给你挑一人了,你到时候可要好好和人家过,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和别人置气……”,“哎哟!…”徐嗣谨羞赧地站了起来,“〖我〗日夜兼程的赶因来,连个圄囹觉都没有睡过——一我要去睡觉了!…”
徐嗣谨也有害羞的时候,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十一娘不由掩袖而笑。
徐嗣谨一溜烟地跑进了暖阁。
十一娘怕暖阁没有收拾妥贴,跟了进去,就看见徐嗣谨头枕双臂仰躺着望着尘承,露出带些许些期待又带着许些喜悦的表情。
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儿子吧!
十一娘微微有些失落。
儿子一天天长大了,关心、爱护、逗趣,都会留给另一个女人了!
她倚在暖阁的榻扇静静地看了儿子好一会,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开。
徐令宜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
听到动静,十一娘想到在睡在暖阁的儿子,起了床。
“侯爷回来了!”,或者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徐令宜身上的酒味让十一娘很不舒服,她的眉头蹙了一下,“侯爷喝酒了?…”说着,吩咐冷香去准备醒酒汤。
“你快去歇了吧!…”徐令宜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现在要多休息。这些琐事让丫鬟们做就走了!。”说着,他朝着十一娘笑了笑,转身去了净室。
十一娘望着炕桌上孤零零的羊角宫灯好一会,上了床。
更鼓打了二更,沿香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见十一娘倚在床头的大迎枕上,有些意外,轻声笑道:“夫人,侯爷说他喝多了酒,就歇在临窗的炕上了!”,又道,“侯爷定是怕熏着夫人了!”,说话间,她眼里露出几分艳羡来——侯爷对夫人可真是体贴入微。
十一娘点了点头。
冷香从一旁的黑漆高柜里拿了被褥出去。
不一会,十一娘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屋子里陷入悄无声息的寂静。
十一娘翻身,半晌才迷迷糊糊拖有了睡意,却听到罗帐外传来几声响亮的碰瓷声和徐令宜低声的嘟呶声。
出了什么事?
十一娘立刻醒了过来,数了鞋就出乎罗帐。
喜鹊登枝的彩瓷茶盅在炕几上打着滚。茶水泼了一桌,还顺着桌子滴滴哒哒拖落到了旁边的被褥上。
分明是徐令宜喝酒后口渴喝茶却失手打翻了茶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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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归家(下)746
十一娘忙转身从旁边的闷户橱里拿了几条干净的帕子,一面檫着桌子、收拾茶盅,一面对抖着身上水珠的徐令宜道:“侯爷屋里去睡吧————这褥子都湿了!”
“算了”,徐令宜嗫嚅道,“还是让丫鬟再铺床褥子吧!”又道,“你快去歇了吧,我叫小丫鬟进来收拾。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
半夜三更的。她屋里值夜的一向睡在厅堂,这时去喊人,肯定会惊动谨哥儿,到时候他看着两各睡各的,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的怀相虽然好,可到底是有身孕的人,而且才刚过三个月,让她搭了台去抱褥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侯爷就听妾身一句吧”,十一娘不由嗔道,“时候不早了,再折腾两下就要天亮了!”
因为怀孕,十一娘的脸看上去黄黄的,神色有些憔悴。
徐令宜犹豫了片刻,站了起来:“那好,你要是闻着我身上的气味不舒服,就说一声。”
“知道了!”十一娘抓了把茶叶用杭绸帕子包了放在了枕边。
徐令宜放下心来,连喝了几盅茶,上床歇了。
酒喝多了的人都口渴。
十一娘凉了壶茶,把茶壶和茶盅端到了床头的小几上。
仲夏的夜晚。还是很热,这样来来回回一番。身上已有薄薄的汗。
她坐在床尾扇着风。
屋子里一片寂静,显得有些冷清。
徐令宜不由暗暗皱眉。
十一娘因为他没有安置好谨哥儿而生气,他不解释,是因为事情没有落定,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做一件,可如今谨哥儿已平安归来了,她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十一娘并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或者。这其中还才什么误会不成?
徐令宜是个行动派。
他想了想,轻声问十一娘:“谨哥儿睡了?”主动打破了僵局。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徐令宜主动跟她说话,十一娘还不至于去耍小性子。
她“嗯”了一声,斜倚着床柱打扇:“本来想等您回来的。我看着他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的样子,就劝他先去睡了。”
愿意和他说话”就是好的开端。
“晚膳百正就散了。”徐令宜松了口气。柔声道,“我想着龚东宁回来也就是这三、五天的功夫“就去了趟路尚书府。又想着雍王爷性子急躁,怕他莽莽撞撞地去求皇上,反而弄巧成拙”从路尚书府出来就去了雍王府。”
银矿的生意对龚东宁来说不过是意外之财,更多的,是为了和雍王搭上线;对谨哥儿来说不过是人生旅途上的一块石头,除了可以试试他是不是金子,还可以让他跺在脚步步高升。金银上的得失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只有雍王爷,全靠它摆脱困境了,怎么可能不紧张?
关心则乱!
而王爷结交朝臣却是大忌。
也不怪徐令宜怕雍王爷为了贵州总兵的事去找皇上。
十一娘思付着,目光不由落在了徐令宜的脸上:“那陈阁老和路尚书怎么说?”一句话没有说完,她神色微变,“侯爷”,她以为自己眼光了,不禁挪到徐令宜身边坐下。手灵巧地翻弄着他鬓角的头。
灯光下,一缕缕银色的丝熠熠生辉,夹杂在乌黑的间。分明的让人惊心。
她一路翻弄过去。
很多靠近根的拖方都是银白色的。
“怎么会这样?”十一娘不由失声。
她昏迷前,她还给他洗了头的……
可这决不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徐家没才一个早生华的,就是三爷,年过五旬,头依旧乌黑亮泽。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娘愣住。
难道是……
徐令宜已笑着捉住了她的手,短短拖交待了一句“我年纪大了。自然要长白头了,这样什么好奇怪的”的话。说起去陈阁老和路尚书那里的情况来,“……收获还是很大的。陈阁老和路尚书不仅得得贵州总兵应该从贵州都司里提拔一个人比较好。而且觉得四川总兵最好也是贵州都司的。一来是以后西北在靠龚东宁镇定,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是他的老部下,以后调兵遣将就能指使如臂。二来是这次贵州都司的人立下了大功,于情于理都应该大加褒奖才是。不过”我觉得皇上肯定不会同意……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都同自龚东宁麾下,又同是龚东宁的得力干将”那以后西北那块岂不成了龚东宁的天下?
“龚东宁既然派他回燕京,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谨哥儿最好给龚东宁带个信去。
我都知道皇上不会让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同时出任贵州都司。陈阁老和路尚书俱是善于揣磨上意之人,不可能不知道。
“那四川物华天宝,不管是从拖理位置还是人口经济,都从贵州强得多。两位大人现在却把四川总兵和贵州总兵相提并论,如果我没有猜错,两位大人恐怕是看中了贵州总兵的位置,因龚东宁此时立下赫赫战功,不好和他明争,以此暗示龚东宁。让龚东宁支持他们的人做贵州总兵。”
说到这里,他哂然一笑。
“他们却没有想到我们看中的也是贵州总兵。这样一来,反而好行事了毗我们索性把四川总兵的位置丢出去,既可以示诚意地与两位大人交好,又可以获得两位大人的支持。至于是陈阁老的人得了四川总兵还走路尚书的人得了四川总兵的位置,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可不管是谁得了这个位置,想必都会念记着龚大人的好,这和龚大人的部下得了这个位置又有什么区别。反而还不那么打眼…”
十一娘只觉得眼睛涩涩的。
徐令宜的笑容是那样的安祥,语气是那样的平和,就如许多个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他却默默地负背着岁月的艰辛而从来不向她坦露,只让她看到令她安心的气定闲神的一面。一如先帝在世时”他始终做着最坏的打算,却从来不曾向她表露半分。
她更觉得难受了。
那样的情景头都没才白,现在却白了头!
“您什么时候白的头,我都不知道!”想到这些日子她对徐令宜的猜测,十一娘的眼泪随话语一起簌籁落下,声音也变得奥咽起来。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徐令宜忙坐了起来。不以为然地笑,“你还能管得住光阴不成?”从枕下擦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她心里越觉得难受,抽过他手里的帕子擦着眼泪,无声地哭了起来。
徐令宜笑着把她抱在了怀里:“人家说,相由心生。我看,你这一胎准是闺女!要不然。你也不会像小姑娘似的嘤嘤乱哭了!”
十一娘知道他想逗她开心,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徐令宜就道:“快别哭了,小心把谨哥儿给引了来。他现在。耳目灵敏,你可不能小瞧。”
十一娘闻言果然抽抽泣泣地停了下来。
徐令宜把她放置到身边躺下,拿了她丢在一旁的羽扇帮她打起扇来。
十一娘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
黑暗有助于睡眠。
徐令宜想了想,干脆吹了灯。
“快睡吧!”他佯装着打了个哈欠,“明天一早我还要进宫。礼部的递了献俘礼的章程,皇上让我也看看……”
十一娘睡不着。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轻轻地喊了声“侯爷”。
身边的人含含糊糊拖哼了一声。
“谨哥儿不见的时候,您肯定又内疚,又自责吧?毕竟贵州是您选的。龚东宁也是您推荐的……加上我又和您那样的闹腾,还怀着孩子……您两头着急,是不是那个时候。头才白的?”
徐令宜没有做声,十一娘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一顿。
这一刻,她得到了〖答〗案。
“大义我也懂!”十一娘的声音轻如晓风,在这寂静的夜里,柔和而清晰,“可有些事我就是没有办法镇定下来……,…明明知道这样做不仅没才好处反而会坏事,可就是想做。不然,心里会觉很不安”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后悔……,…”她说着。翻身抱了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很抱歉!”她语气一敛,又道,“不过,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又何尝不是。
能想到了全都做了安排,可以尽,已尽了人事,可心里却始终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候,特别是十一娘要拖着怀孕的身子去找谨哥儿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惶恐起来。
使了个计策让十一娘昏昏沉沉地睡觉。他就应该把十一娘交给儿媳妇、管事的妈妈照顾,他一心一意关注着西北的战事,随时好运用自己的力量帮助谨哥儿才是……可他只有一有空,就待在正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真如她所说的,两头着急,待到谨哥儿平安的消息传来,他这才现自己鬓角根部有了些许的白头!
徐令宜握住了十一娘的手。
“所以说,我们都为从前的事神伤了!”他悠悠拖道,“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就走了!”
十一娘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对,侯爷应该改改才是一——您可不能像从前似的,没十全把握的事就瞒着我。我如果知道你早就安排了王家的人去了蒙人的草原,我也就不会这样担心了……”
徐令宜轻笑:“要是王家的人没才找到谨哥儿呢?”
十一娘语塞,又恍然。
徐令宜只做不说的性子是改不了呢……她遇到谨哥儿的事就着急上火,恐怕也改不了了毗她失笑。
心中郁意一扫而空。
徐令宜笑着捏了捏她的手:“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十一娘“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徐令宜很出绵长而匀称的呼吸声。
十一娘却想到新婚之夜。,那个时候,徐令宜装睡,也是出出这样的呼吸声……她当时想,如果徐令宜能给她一些适应的时间该多好……,…可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他还是要了地……,…当时也有些怨气……可现在想来,要不是他的这番举动,她又怎么能在徐家有个很好的开端……他就是为别人着想,有时候也让她觉得太过生硬……在外面他肯定不是这样的吧?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说他木讷,也不会能高居庙堂之上了……,或者,这就是徐令宜的真性情!就好自己一样,越是亲近的人,要求就越严,越容易动怒……实际上这都不是什么好品行……可改,却有点难!
她不由扭头望着徐令宜。
没有点灯的葛布罗帐,只能借助帐外墙角的那盏立式宫灯的光线。
十一娘扭头,侧面的徐令宜,鼻粱挺直,额头真阔,轮廓的线条非常的优美。
她嘴角轻翘,扬起个愉悦的弧度。
“徐令宜!”十一娘在他耳边喊他。
被吵到了,徐令宜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又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他又是朝廷,又是西北,又是家里,忙得团团转。他太累了!
十一娘抿了嘴笑,看见徐令宜的嘴唇嚅了嚅,就像徐嗣谨小时候!
她骤然间觉得满脸柔情,红唇微启,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一双大手突然用力扣紧她的的脑后……红唇被撬开……口齿间激烈地追逐着——让她几乎窒息过去……
十一娘杏眼圆睁,一面推搡着她,一些出“唔唔”的声音。
徐令宜放开她,望着她红艳艳的唇低低地笑。
“你又骗我!”十一娘轻喘着瞪着他,“没睡还装睡!”
“我如果不装睡,怎么能有这样的好事?”他眉眼间全是喜悦的笑意,碾压上了她的唇,…
十一娘闭上眼睛,紧紧拖搂住了他。
不过片刻的功夫,麻痒感从就从脊椎底端窜升上来……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襟。
“孩子……”十一娘小声地提醒他。
“我知道!”徐令宜也喘得有些厉害,“你放松!”
十一娘芜从小到大,再到两世为人,她都是一个人……,…从来不敢把自己交给别人……,。…这一次,就让她把自己交给这个为她白了头的男人吧!
她温柔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任他摆布成他想要的姿势,去体会他带给她的**滋味,一如她以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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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惊讶(上)747
徐嗣谨左瞅瞅父亲,右瞅瞅母亲,饭含在嘴里都忘了咀了。
好奇怪啊!
父亲和母亲同往常一样正襟危坐地吃着饭,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可不知为什么,两人的一举一动间却透露着自然的亲昵,与昨天的冷淡、疏离完全不同。
不过一夜功夫而已。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怎么了?”,觉察到儿子的异样,十一娘笑着问他。
徐令宜也停下了筷子,目光中露出关切。
“没事,没事。”徐嗣谨掩饰般低下头去扒饭,却忘记了。里的饭还含有嘴里,呛得咳了起来。
“这孩子!”十一娘忙给儿子舀了碗汤,“怎么慌里慌张的?”
冷香已机敏地递了漱口的茶水过来。
徐嗣谨接了十一娘的汤,喝了两口,感觉好受多了,怕父亲现他的小心思,忙道:“爹爹,您还没有跟我说昨天去陈阁老家的情影呢?”
“先吃饭!”,徐令宜淡淡地道,“吃过了饭,我们去东稍间你母亲的书房里谈!”
徐嗣谨“哦”了一声,三下两下地吃完了,眼巴巴地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吃了,站了起来:“走吧!”往东稍间去。
徐嗣谨忙跟了过去。
十一娘笑着让冷香收拾碗筷,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了,架起hua架子绣起hua来。
大约绣了半柱香的功夫,徐令宜和徐嗣谨一前一后从东稍间走了出来。
徐令宜的表情很平静,徐嗣谨的却十分〖兴〗奋的样子。
“我去趟孙老侯爷那里。”徐令宜对十一娘道”“中午就回来。”又对徐嗣谨道,“你就待在家里陪着你母亲,知道了吗?”
“您放心!”,徐嗣谨忙道“我知道轻重的,保证不会到处乱跑。
十一娘下炕送徐令宜出了门。
见父亲走了,徐嗣谨揽了母亲的肩膀:“娘,这些大佬们可真是黑啊!难怪来的时候龚大人反反复复地叮嘱我,说燕京的水深着让我有事商量父亲,千万不可自作主张。”然后把陈阁老和路尚书都想丁治被调回燕京的机会安插自己人的事告诉了十一娘。
昨天晚上徐令宜就分析过了,当时十一娘满腹心事,听得不十分仔细,认真地听徐嗣谨讲了一遍,笑道:“朝堂上的事就是这样。你别以为你现在是武进伯了就很厉害,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次徐嗣谨没有顶嘴,而是老老实实地道:“所以有“满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的说法嘛!”
十一娘笑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儿子。
“怎么了?”徐嗣谨被她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着解释道,“这句话我是听我们千总的屋里人说的。就是平夷卫的千总……”,”
“我是高兴啊!”十一娘颇有些感概,“我们谨哥儿长大了,知道自省了,也知道正确地评价自己了。”
母亲的夸奖让他赧然,他左顾右盼地道:“我,我本来就知道自省是您一直没有现罢了。”
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嗣谨怕母亲继续夸下去,忙转移了话题:“娘,祖母那里,我还是想偷偷地去看看她老人家!”
徐令宜曾说过,有些事掩耳盗铃也比肆无忌惮的好。龚大人的帅印都还没有交,徐嗣谆就悄悄跑回了京里,这样让有心人看在眼里就算这次念着皇上的兴头上大家装做不知道,以后哪天有了利益冲突,只怕都会拿出来大做一番文章。”,见母亲没有做声,徐嗣谨知道这事不成了,双手枕臂倒在了炕上:“我们兄弟几个里面,祖母对我是最好的……”很失望的样子。
十一娘苦笑:“你就耐心等上两天吧!”
徐嗣谨只好点头。
十一娘就从徐令宜的书房里找了游记来给他消遣。
母子俩说着话”看着书做着针线,日子眨眼就到了二十九。
“龚东宁扎营在离西山十五里汪家湾下午燕京顺风镖局有镖车出城”,”徐令宜用午膳的时候突然道“你等会就随了顺风镖局的人出京与龚大人汇合。献俘仪完成之前,你都不要回家了!”
徐嗣谨正色地应“是”,神态中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冷静。
徐令宜欣慰地点了集头。
十一娘依依不舍地帮他换了小厮的衣裳。
“娘”按道理”献俘礼后会有几天的沐休……”徐嗣谨安慰着母亲,“到时候,我再光明正大地回来看你,去给太夫人和二伯母、五婶婶他们问安……给黄小毛和刘二武立衣冠冢。”他说着”眼睛一黯,神色也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我等着你回来!”十一娘抱了抱儿子,目送着儿子出了正屋。
等到了午门献俘那天,徐令宽、徐嗣谆、徐嗣诫、诜哥儿、诚哥儿甚至是庭哥儿和庄哥儿也都一起去看热闹,家里的女眷则齐聚在太夫人屋里等待,回事处的小厮不时来报着“六少爷进了城”、“六少爷在游街”、“六少爷到了午门”的消息,太夫人听了喜笑颜开,十两银子地打赏着小厮们,惹得回事处的小厮争看来报信,气氛显得非常的热闹。五夫人看着在一旁凑着趣:“娘,我们这些陪等的,是不是也要打赏打赏?”,太夫人是真高兴,也不管五夫人说的是玩笑话,笑呵呵地吩咐脂红:“赏你们五夫人二十两银子!”,哄然大笑。
有小厮擦着额头的汗跑了进来:“太夫人,太夫人,大喜,大喜!我们六少爷,封了贵州总兵!”
谨哥儿怎么会做了贵州总兵?他今年才十六岁!
十一娘愕然。
太夫人则“啊”地一声坐直了身子,神色肃然地问那小厮,“,你可听清楚了?要是胡说八道,可是要打板子的!”
“太夫人,我没有胡说八道!”小厮急急地道,“是五爷让人来传得话,说,圣旨都已经宣读了,公文也贴出来了,让我们报给您知道,也欢喜欢喜。”说着,朝十一娘望去,“四夫人,五爷还说,等会散了朝,家里肯定会有很多客人来贺,让小的们跟您也禀一声,厨房里好早点准上酒菜。”
“既然是五爷说的,那就不会有错了!”五夫人忙支持徐令宽,对十一娘道,“四嫂要不要我帮忙!”
“如果是真的,自然要请五弟妹帮忙了!”十一娘笑着应合道,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怎么贵州总兵换成了徐嗣谨,那四川总是谁呢?
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去了书房。
“侯爷,谨哥儿做了贵州总兵的事您知道了吗?”
“我也是刚知道。”徐令宜道,“四川总兵是陈阁老的人……听王励说,让谨哥儿做贵州总兵,是皇上的意思。”然后分析道,“陈阁老想安排自己的人做四川总兵,还要得到皇上的支持,皇上的话,他肯定是对此事不会有什么异意的。而内阁看到陈阁老没有做声,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阴错阳差。这总兵的位置就落到了谨哥儿的头上。”说到这里,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来,“龚大人听说了”肯定会很失望。我已经写了封信向龚东宁解释送信的管事刚瞪走!”
他的话音刚落,有小厮跑了进来:“侯爷,侯爷,周大人到了。”
“多半是来讨酒喝的!”,徐令宜思村着对十一娘道,“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些酒菜吧”只怕等会还会有人来!”
十一娘应诺,回了内院。
外院闹了个通宵,第二天,又道贺的女眷66续续地过来,十一娘忙得团团转,偏偏唐四太太旧事重提,拉着她说唐家大小姐和谨哥儿的婚事,她好不容易以“今天客人太多,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为由脱了身,又被甘夫人拽住,说起她侄女的事。
林大奶奶把她拉到了一旁:“这几家你最好都别答应一——谨哥儿现在是总兵了,按规矩,他的女眷是要留在燕京的。”她若有所指地道。
十一娘恍然。
难怪周夫人和穆氏都不做声了。
,“多谢你提醒我!”她忙向林大奶奶道谢”“这井事我会和侯爷商量的。”
徐令宜听了却不以为然:“什么事都有例外。到时候求个圣旨让谨哥儿带着媳妇去任上就走了。你现在只管给他挑个合适的。他如今也是一方大员了,还没有成家,别人看着总觉得不够稳重,对他以后升迁不好。”
“那侯爷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和哪些人家结亲更利于谨哥儿的仕途,徐令宜更有言权,而在这些人家中挑选谁做妻子,那就得十一娘定了。
“不急。”徐令宜笑道,“先把特旨请下来再议也不心。
不然,谁敢把闺女嫁到我们家来,那岂不是守活寡?到时候肯定要为谨哥儿纳妾。庶长子比嫡长子大”又是个麻烦事!”
十一娘一听,立刻道:“那就等皇上的特旨下来了再说。”,态度很是坚决。
徐令宜微微颌。
冷香满脸笑容,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侯爷,夫人,六少爷回来了!”
十一娘喜出望外,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人在哪里?”
“被四少爷、五少爷、七少爷和八少爷给围住了。”冷香忙上前搀扶着十一娘,“正在说捉朵颜的事呢!家里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里三层,外三层的,正听着起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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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惊讶(中)748
看见十一娘匆匆走了过来,徐嗣谨忙推开围着他的人群。
“娘!”他开张手臂要去抱母亲,又想到父亲反复告诫他在人面前不可以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在母亲面前磨磨蹭蹭的,他立刻改为撩袍子,“我回来了!”
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
满屋子的人都或曲膝行礼,或弯腰揖礼,院子里满是霍霍的跪拜之声。
因之前已经见过了儿子,十一娘少了几会惊讶,多了几份欢喜。
她上前携了儿子,笑着问他:“献俘礼后龚大人就交了帅印,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祖母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徐嗣谨顺势站起来搀了母亲,解释道:“龚大人昨天离京,他原是贵州总兵,有些公务上的事要嘱咐我,又对我有提携之恩,我送了龚大人才回来!”
十一娘点头:“我们先去见祖母。”,她任儿子搀着,一面和他太夫人那里去,一边和他说着话,“什么时候上任?可以在家里待几天?”
吏部公文的时候,会注明到任的时间,如若到期未达,轻则丢官,重则还要受牢狱之苦。
“皇上特恩准我在家里住两天。”徐嗣谨道,“七月二十二日之前要到任即可。”
朝廷有规定,离京二千里以上的,十五天之内到任,吏部让徐嗣谨二十二以前到任,已很给面子了。
做官的,这幕僚、护卫、小厮、丫鬟、厨子、门房……都得自己准备,而且还要忠心、能干。要不然,跟着去了任上,打着主家的名义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坏了名声,被御史弹劾是小”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丢了前程甚至是性命也是有的。
徐嗣谕那会,家里平时就留了心,又有项大人帮忙,公文一下来,跟去的人立刻就确定下来。徐嗣谨任贵州总兵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家里根本就没有准备。徐嗣谨虽然不怕得罪人,可因此而害了百姓或是与人结下了仇怨,那就得不偿失了……十一娘让徐令宜帮着给谨哥儿拿个主意,徐令宜却说要是要先问问徐嗣谨,还说,徐嗣谨离家在外”身边要是连几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去了贵州也会折戟而归,还不去贵州打个转了就回来!
她有点为徐嗣谨着急,正想问问他,跟在他们身后的诜哥儿突然跳了出来。
“六哥,我想跟着你去贵州。”徐嗣谆几个因为有母亲的话没有说话,不敢做声,诜哥儿一向和十一娘亲近,和十一娘随意惯了,情急之下,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我也想像六哥一样到卫所里去摔打一番,凭着真本事建臣立业!”他说着,露出艳羡的表情。
诚哥儿早就跃跃欲试了,只是一直不敢开口,见哥哥说了话,他的胆子也大起来,“六哥,你把我也跟去吧!我也想去贵州。”
徐嗣谨有些意外,但很快笑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我当然想你们去!就怕五叔和五婶婶不同意!只要五叔和五婶婶答应了,我这就带你们去贵州。”
兄弟两欢呼起来。
“都这么大的,怎么还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沉不住气?”五夫人突然从太夫人院子里走了出来”喝斥两个儿子,“你们看看谨哥儿”不过大你们两、三岁,却比你们沉稳多了……”
诜哥儿和诚哥儿的表情变得有些讪讪然起来。
十一娘忙为两人解围:“这不是谨哥儿回来了吗?他们两兄弟这也是高兴嘛!”
徐嗣谨机敏地上前给五夫人行礼:“五婶婶”您还好吧?上次七哥给我写信,说您一到夏天就睡不好,这又到了盛夏季节,您好些了没有?我有个同僚,是湖南人,说他们那里君山的竹子做的凉簟特别的沁凉,我下次让他给一席回来,你试试,看能不能凉快些!”,五夫人不过是见徐嗣谨小小年纪就做了总兵,诜哥儿和诚哥儿还一团孩子气,怕他瞧不起而已,并不是真心的i斥两个儿子,徐嗣谨这样一番温声细语,她倍觉有面子,那一点点小顾忌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笑盈盈地说了句“让你费心了”,然后对徐嗣谨和十一娘道:“娘听说谨哥儿回来了,一刻也坐不住,非要去迎不可。
天气太热,大家都不敢让太夫人出门,我正准备去看看谨哥儿过了没有……”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阵莺莺燕燕喧嚣声。
“糟了!”五夫人脸色微变,“定是二嫂也没能拦住好……”
她的话音未落”徐嗣谨已三步并做两步进了院子。
众人忙跟了过去。
二夫人和太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正站在台阶上拦着拄了拐杖的太夫人劝说。
“祖母,祖母!”,徐嗣谨一溜烟地跑了过去,“我回来了!”,“哎哟,哎哟”太夫人一把抱住了要给她磕头的徐嗣谨,“,我们的谨哥儿可回来了!”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退后两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徐嗣谨,“听说你捉住了朵颜,受伤了没有?在军营里吃不吃的饱?长安有没有好好地服侍你?龚东宁对你好不好?你立了这么大的功,皇上见了你,都说了些什么?”一句接着一句,很是急切力“祖母,我好着呢,您别担心。”徐嗣谨说着,捋了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您看,我这像是没有吃饱的样子吗?”然后扶了太夫人往屋里去,“吏部和兵部都已经下了公文,我这个月二十二日就要到任,最多能在家里待两天。我在外面的这几年,做梦都想着家里的红烧狮子头,你先让厨房做碗红烧狮子头我吃了再问这些行不行?”
太夫人一听他最多能在家里待两天,又做梦都想吃红烧狮子头,心疼得不得了,哪里还去问那些,拉了徐嗣谨的手立刻高声吩咐露珠,“快去,六少爷要吃红烧狮子头!”
露珠应声而去。
太夫人满意地笑了笑,由徐嗣谨服侍着坐到了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
徐嗣谨自己去端了张锦杌坐在了太夫人的面前:“祖母,我现您有好多白头了,您是不是没有好好喝核桃糊啊?”
“胡说,我怎么没有好好喝核桃糊?”太夫人嗔着,眉头微蹙,立刻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头越来越多了。你二伯母说,帮我染头,可头一染,长出来又是白的,反而黑白分明,像个妖怪似的,我索性就随它了。”说完”又担心地道,“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怎么会?”徐嗣谨认真地道,“我看着就挺好看的。银光闪闪的,一看就显得德高望重。”
太夫人听着眼睛笑成了弯月亮,连声道:“我也这么觉得。只是大家都让我染头,我只好随她们了!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连个帮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大家面面相觑,不由苦笑。
徐嗣谨就拾了军营里那些有趣的事讲给太夫人听,太夫人听得笑不拢嘴,待徐令宜带着徐嗣谨去拜了祖宗,三爷和三夫人闻讯带着儿子、儿媳、孙子赶了过来,三房的人齐聚太夫那里,分男女摆了六桌酒席,又由琥珀领着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开了十桌打赏内院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由白总管领着在外院的hua厅开了二十几桌打赏外院叫得上字号的管事,酒过三巡,白总管和几今年长的管事进来给徐嗣谨敬酒,太夫人隔着屏风笑着骂白总管不知道体恤人,白总管在那里插科打诨地和太夫人打趣,惹来一片欢声笑语,让有这个晚风徐徐的仲夏之夜变得热烈起来。
席后,太夫要留徐嗣谨在她屋里歇着不可。徐令宜自然不会反对,交待了徐嗣谨几句,大家各自散了。
十一娘和徐令宜说起徐嗣谨答应诜哥儿和诚哥儿去贵州的事:“……不知道五弟妹舍不舍得孩子!反正我当时是舍不得的。”,徐令宜听了笑道:“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把孩子捆在裤腰带上?丹阳自然舍不得。可这件事关系到孩子的前程,可不是她舍得,舍不得的事。何况还有孙老侯爷,而且定南侯世子爷也不是个糊涂人,不会任丹阳胡来的!”
“那您是要请侯老侯爷出面了?”
“明天看情景再说吧!”,徐令宜道,“,丹阳也未必就想不通!”
两人说着闲话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琥珀悄悄告诉十一娘:“五夫人那边,昨天晚上闹腾了一夜。说七少爷和八少爷都要去贵州,五夫人说七少爷是长子,要留在家里,只同意让八少爷跟着去,七少爷不服,嚷着要去告诉孙老侯爷呢!把五夫人气得够呛!”,这也是人之常情。
长子可以恩荫,自然要想办法给次子找出路。
思付间,徐嗣谨来给他们问安了。
“爹爹,您帮我找个幕僚吧?”,他开门见山地向徐令宜求助,“我身边也有几个人,做护卫、小厮甚至是门房、厨子都不成问题,可就是做幕僚有些困难!”又道,“,龚大人临走的时候也问我这件事,我还以为他有人推荐给我,谁知道却只是问了问。我看他那样子,到不是没有人选,恐怕是为了怕我多心而避嫌吧!”,“那你是什么意思?”徐令宜悠闲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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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九章 惊讶(下)749
徐嗣谨嘿嘿地笑:“我想和您讨临波!”
“临波?”徐令宜愣然,“你怎么想到了他!”
临波和照影曾是徐令宜贴身的小厮,精明能干、忠心赤胆自不必说,而且这两个放出去后,一个管着广州徐家的海外商行,一个管着宁波的海外商行,都做得很不错,特别是照影,胆大心细,现在俨然宁波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宁波知府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皇上当时并不赞同我跟着欧阳鸣去追剿朵颜,后来因太后娘娘亲自出面过问,皇上才勉强同意了,可见在皇上的心目中,我年纪太轻,还不足以担当大任。”徐嗣谨说着,笑容渐敛,“机缘巧合,我捉了朵颜,皇上见到我时,直笑我‘运气好’,说我是他的‘福将’。”
皇上说这话是金銮殿上说的,徐令宜也在场。
当时还惹了群臣一阵大笑。
他微微点头。
“不管皇上说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按道理,皇上都不应该让我去做这个贵州总兵才是——整个大周王朝,加上漕运总兵,一共才二十一个总督,就算是我弯着腰,别人的眼睛也要看到我。”徐嗣谨正色地道,“送走了龚大人,我就去了趟雍王爷府。
听雍王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能做这总兵的位置,全靠江都公主的一句话……”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徐令宜比徐嗣谨知道的还多,但他很想听听儿子会怎么说。
“是不是夸大其词了?”徐令宜颇有不以为然地道.“这可是国家大事!”
“阁老们想和兵部争总兵的位置,皇上原是知道的。”徐嗣谨,“后来兵部的人占了上风,皇上就有些不喜了。正好江都公主觉得我受了委屈,找皇后娘娘说叨,皇上听了临时起意,就定了我做甘肃总兵,封阁老们推荐的那个福建都司同知做了四川总兵。说起来,这也是皇上的平衡掣肘之术。”
徐令宜惊讶地望着徐嗣谨。
儿子真的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让他时时担心,片刻也不敢放手的孩子了。
对徐嗣谨像同僚一样和他说话,他既感受到不习惯,又感觉到新鲜。
“圣意也是你胡乱揣摩的?”他轻声地喝斥儿子,语气中不仅没有怒意反而流露出几分欣慰之意来。
徐嗣谨自然听得出来。他嘻皮笑脸望着父亲转移了话题:“好幕僚可遇不可求,我就不强求了。先找几个能写公文的人凑和着先用了再说。当务之急是得找个能帮着管理银矿的人——我年纪轻又是勋贵又是外戚,初到贵州,那些年纪大、资历老的兵油子怎么会服我?我要想坐稳贵州总兵的位置,少不得要杀鸡给猴看整治几个人。我要是天天盯着那银矿,肯定会被那些人顺藤摸瓜地揪出雍王爷来,那可就麻烦了。临波这些年在广州做得不错,却又比照影小心谨慎,让他去给我管银矿,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临波也好、照影也好,是让他们做广州、宁波商行的管事,还是让把他们丢到田庄上闲着全凭他的一句话。徐令宜更感兴趣的是徐嗣谨所说的“整治几个人”。
“哦!”他扬了扬眉,“这样说来,对于去贵州怎么做,你已经有了腹案了?”
“还没有。”徐嗣谨“咯吱”、“咯吱”地捏着指关节,一副要和人过招的跃跃欲试模样,“反正,谁也别想骑在我头上。”又道,“这可是我第一个差事,要是办砸了,名声出去了,以后想干点什么事可就难了。”
大方向上儿子事事都有数,徐令宜暗暗点头,不再过多的询问,笑道:“你四哥现在管着家里的庶务,临波是广州商行的管事,广州商行这几年的收益占了家里的十分之一,你想把临波要过去,先跟你四哥说说!”
徐嗣谆是大哥,又是世子,这点上要尊重他。
徐嗣谨听了呵呵直笑:“我来之前,先去了四哥那里。四哥说了,不管我看上谁了,只要您同意,只管带走。还给了我四千两银子,说让我到了任上别刮那些下属的银子,吃相太难看了,会让人轻视的。”说着,他涎着脸用手肘拐了拐徐令宜,“爹,您也是带过兵的,四千两银子,在那些打过仗的同知、佥事眼里跟毛毛雨似的,四哥一年就那点收益,都给了我四千两银子,您还是永平侯,多多少少也给点私房钱我吧!要不,娘又该唠叨我乱花钱了。您也知道,娘要想干什么事,那肯定是能干成的,说不定为了这件事,会把万大显派到贵州去查我的帐。我好歹也是一省的大员,下属看到我这么大了母亲还想查我的帐就查我的帐,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我的脸谁里搁啊?我又怎么治下啊……”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就不相信,以你的机灵劲,别人打仗都能买田置房的,你就空手而归?你放心,我和你娘都不会要你一分钱,你只管留着去孝敬你祖母就行了!你就别给我在那里叫穷了。”没等徐令宜说完,徐令宜已忍俊不禁,“至于你娘,做事一向有分寸,怎么会派了万大显去查你的帐?再说了,就算你母亲派了万大显去查你的帐,别人看了也只会说你事母都恭,有谁敢笑话你!你要是好好筹划筹划,说不定还能得个孝廉的称号……”
母亲在银钱上对他一向控制的很严,他攒了点私房钱,不想让母亲知道,当然就不能在父亲面前承认——父亲虽然不会主动告诉母亲,但如果母亲问起来,父亲肯定也不会瞒着母亲的,以母亲的精明,那就等于是告诉了母亲。
“爹!您怎么能这么说!”徐嗣谨佯做冤枉地跳着脚,他的确打算万一母亲派了万大显来查他的帐,他就想办法让御史攻讦他,这样一来,他还可以得个孝名。“我有了钱,除了孝敬祖母,当然还要孝敬您和娘。”这一点小心思全让父亲看出来了,还是快点去贵州的好,那时虽然苦,可天高皇帝远啊……“好了,好了!”徐令宜哪里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十一娘对儿子在银钱上很严格也是怕他像那些纨绔子弟养戏子、逛赌坊,“既然临波要跟着你去贵州,那正好,以后就由广州商行那边每年拔一万两银子给你使好了!”
“爹爹,”徐嗣谨大喜过望,拍着父亲的马屁,“您对我真好!”又看着父亲气定神闲的样子,灵机一动,笑着问徐令宜.“您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而是神色一正,严肃而冷峻地盯着他的眼睛:“家里没有指望你拿银子回来使,你也要争气,万万不可与民争利,要做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让百姓提起你,不满口称赞,也不能指了脊梁骨骂我们徐家的列祖列宗!”
徐嗣谨忙收敛了嬉戏之色,恭敬而郑重地应“是”:“爹爹,您放心,我决不会给徐家丢脸的,更不会做残害百姓之事的。”说完,语气一顿,又加了一句,“也不会让人指了我的脊梁骨骂您的!”说到最后,眉宇间又有了几分促狭之意。
“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变嘻皮笑脸了!”徐令宜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和你娘都是严谨之人,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儿子!”
“就是因为您和娘都太严谨了,所以观世音才把我送给了你们啊!”徐嗣谨和父亲哈哈笑着,起身就要走,“我去向大哥要临波去!”
徐令宜笑着颔,十一娘撩帘而入。
徐嗣谨忙向父亲使眼色,还摸了摸装碎银子的荷包,示意父亲不要把他有私房钱的事告诉十一娘。
徐令宜笑着微微点头。
十娘狐疑地看了父亲子俩一眼:“打什么哑迷呢?”
徐嗣谨嘴角微动,正要说话,徐令宜已抢在他前面道:“他这不是立了大功回来了吗?又封了武进伯,做了贵州总兵,亲戚朋友那里肯定要走动走动,想把礼品准备的贵重些,多的银子让我给他贴。我答应他了,让他去找谆哥儿商量。”
这种走动,公中也是有惯例的。徐嗣谨一向手面大,十一娘不疑有它,笑道:“你想送什么,只管开了单子来,这银子娘帮你贴。”
徐嗣谨大为佩服,朝着父亲投去敬佩的一眼,然后赶紧搂了母亲的肩膀:“娘,您的私房钱您留着买花戴吧!这次我狠狠地敲爹爹一笔。”说完,露出迫不及待的神色,“我还要去找四哥。”说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微黯,声音也低了几份,“我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想去祭拜一下黄小毛和刘二武。”十一娘很高兴,忙道:“你帮我也烧些纸银。”说着,让琥珀去秤了十两银子。祭拜的事,是要各出各的银子以正名份的。
徐嗣谨默默地收了银子,给父母行了礼,去了徐嗣谆那里。
十一娘则对徐令宜道:“娘刚才把我叫过去,特意问了谨哥儿婚事,说要我今天就递牌子,她老人宗要亲自进宫去向太后娘求这个特旨,我和二嫂怎么劝也不行,侯爷,不如您去说说吧!”
因为身体的缘故,先帝的时候就免了太夫人初一的朝贺,太夫人有些年没有进宫了,有几次太后娘娘想太夫人,曾悄悄地到府上探望。
两人去了太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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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7章 好意(下)
徐令宜面露赞许:“你和诫哥儿一起去办这件事吧!”徐嗣谆恭声称“是”。
庭哥儿见大人说完了话,笑嘻嘻地跑到了十一娘的面前:“祖母,六叔父什么时候回来啊?”
听到他提起谨哥儿,十一娘眼神一黯,强打着露出个柔和的笑容:“庭哥儿想六叔父了?”
庭哥儿点头,笑道:“七叔父说,要是六叔父在家就好了,他们就可以一起去大同了。”说着,高兴地跳道:“祖母,祖母,我长大了也要跟着六叔父和七叔父去大同!”十一娘笑着把庭哥儿楼在了怀里:“我们庭哥儿真乖!”正说着,徐嗣诫唤娘带着庄哥儿过来了。
庄哥儿羡慕地望着在十一娘怀里的庭哥儿。
十一娘看了笑着朝他招手。
庄哥儿立刻跑了过去。兄弟俩喜笑颜开地拉了手。
徐令宜巳吩咐徐嗣诫跟着徐嗣谆去关米铺,又嘱咐两人:“……派几个护院过去,怕到时候会出现抢粮的事!”徐嗣谆沉吟道:“要不要帖个告示,就说因为封城,米运不进来,米铺无米可卖。别人知道米铺是因为这个关的门,也不会去抢了。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派护院过去了……”他迟疑道,“我怕家到时候家里的人手不够……”
“不可!”徐令宜立刻反对道,“这样容易引起恐慌。还是加派人手吧!至于家里的护院,我会商量白总管的。”父子俩商量着宗里的事,女眷们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待事情都安排下去,徐令宜站了起来,大家跟着一起去了太夫人那太夫人在佛堂,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淡淡的檀香。
“您这么早就去礼佛了?”徐令宜笑道。
“外面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这达子何时才能被剿灭。”老人家的气色不太好,由二夫人扶着,神色疲惫地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我给菩萨多上几蛀香,求菩萨保佑欧阳将军能旗开得胜,早日搬师回朝,天下也可以清泰平安!”
知道宣同城破,徐令宜第一时间接回了太夫人等人。“娘不必太担心。”徐令宜笑着接过丫鬟端过来的茶,亲手奉拾太夫人,安慰着太夫人道,“有四十万大军呢!大同很快会传来捷报的。”然后转移了话题,把徐嗣谆出主意把家里两间米铺关了的事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慈爱地望着徐嗣谆,微微颔:“这才是做世子的气度。”然后看了屋里的其他人一眼,叮嘱道,“你们要记住了,千万不要和百姓争利,会招人恨的!”
众人躬身应“是”。
徐令宽和五夫人带着铣哥儿和诚哥儿过来了。
给太夫人行过礼,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再回头,太夫人竟然坐在那里打起瞌睡来,大家忙打住了话题。
二夫人则轻轻地摇了摇太夫人:“娘,您要是累了,到回房歇会吧!”
太夫人抬起头来,神色有些茫然地望着众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徐令宜朝着徐令宽使了个眼色,笑道:“外院还有事,我们正要告退呢!”
“哦!”太夫人点头,“那你们去忙吧!”然后吩咐二夫人,“把《金刚径》拿出来,我们接着昨天的继续抄。”二夫人笑着应喏,其他的人起身告辞。
还没有走出院子,徐令宽拉了徐令宜:“四哥,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徐令宜想了想:“我们去书房吧!”
徐令宽点头,跟着徐令宜走了。
十一娘和五夫人说了几句话,也各自散了。
姜氏扶着十一娘:“母亲,您气色不是很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英娘带着两个孩子笑吟吟地走在前面,闻言转过身来,打量着十一娘:“母亲,你是不是还没有好利索?四嫂说的对,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了!”连着两夜都没有睡好,又担心着谨哥儿,气色怎么可能好,十一娘道,“我休息休息就行了!”又对姜氏道,“花厅那边,你去处理吧!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
两人见她态度坚决,不好多说,服侍十一娘歇下,姜氏去了花厅处理家务事,英娘带着两个孩子在正院玩,十一娘有什么事,可以随叫随到。
十一娘闭着眼睛,听不到一点声响,明明很累,却难以入眠,脑子里全是谨哥儿。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龚东宁会给谨哥儿安排一个什么职务呢?是为了保全谨哥儿的性命而让他待在安全的后方呢?还是和雍王一样,觉得这是个机会,让谨哥儿阵前冲锋谋取军功封妻荫子呢?
虽然没见过龚东宁,可通过徐令宜对龚东宁的描述,只怕龚东宁也是个宁愿“马革裹尸而还”的人“…那可就糟了……他多半会安排谨哥儿上阵杀敌……想到这些,十一娘哪里还睡得着。
她索性坐了起来。
旁边服侍的含笑立马上前轻声道:“夫人,您要什么?”她要儿子平平安安的!
十一娘在心里默默地道,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希望欧阳鸣打败那些达子。
她不由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保佑”。
含笑满脸狐疑,轻声道:“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她服侍十一娘的时候不长,可也看得出来,十一娘不太喜欢礼佛,至少,十一娘屋里就没有像其他富贵之家的妇人一样设个佛堂或是放个神盒之类的,更没有闲暇的时候就抬了师太到家里来讲经或是聊天。
十一娘听着撩被而起:“含笑,去叫了琥珀来!”
含笑不敢怠慢,匆匆去喊了琥珀来。
“琥珀,”十一娘道,“我想去慈源寺上香,你去跟白总管说一声.看方不方便!”
琥珀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恭声应是,快步去了白总管那里。
外面的气氛有些紧张,但因为是十一娘的意思,白总管自然要想尽办法克服。
第二天一大早,白总管派了侍卫处的管事亲自陪着十一娘去了慈源寺。
慈源寺的香火很旺,很多妇人嗫嚅着长跪蒲团不起,慈源寺的知客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机会把十一娘迎到了大雄宝殿。“请你保佑谨哥儿平安无事,只要你能做到,我愿意从此以后做你的信徒……”十一娘闭着眼睛,虔诚地祷告。可事情还是向着不尽人意的方向展。
没几日,就有战报传来。欧阳鸣兵分三路,一路支援大同,一路围剿攻占了宣同的达子,一路驻扎在离燕京四百里的地方。而宣同久围不下,大同节节败退,兵力折损十分之三。皇上召了徐令宜进宫。
不到中午,十一娘就得到了消息。
兵部任龚东宁为方军都督府都督,丁治任兵部侍郎,龚东宁不必进京谢恩,立刻领方军都督府兵力驻扎甘州,丁治即日进京任职。
十一娘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无语。
中午,徐令宜回来。
琥珀迎了出来。
“侯爷,”她的声音比平常更轻几分,“夫人不舒服,在内屋躺着……”一句话没有说完,内室传来十一娘的声音:“是不是侯爷回来了?”
琥珀面露犹豫。
徐令宜已撩帘而入。
“我回来了!”
十一娘窸窸窣窣地坐了起来,遣了身边服侍的丫鬟。“您派的人,还跟在谨哥儿的身边吗?”罗帐的光线不足,更显得她肤白如雪,带着几份赢弱。
徐令宜坐到床边,不禁握了她的手:“一直跟在他身边。”又道,“我已经让人给他们带信了.让他们一定注意谨哥儿的安全……”
“庞师傅不是军藉,他能跟着去吗?”十一娘打断了他的话,让他安慰她的“你别担心”腹死胎中,也让他意外地语气微凝,片刻后才道,“我已经让人帮庞师傅和黄小毛、刘二武他们弄了个军籍,有他们在身边,谨哥儿也有人可用。”“知道龚东宁把谨哥儿安排在哪里了吗?”
徐令宜沉默了好一会,低声道:“龚东宁毕竟是三军统帅,有些事,我不便过问。”
十一娘点了点头,没在多问,又窸窸窣窣地躺了下去:“我有点累,想歇会。侯爷有事,就叫琥珀吧!”说着,闭上了眼睛。
徐令宜望着她眉头微蹙的俏颜,半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起身离开了内室。
十一娘眼角落下一滴晶莹剔的泪珠。
或者是以逸待劳,或者是打草惊蛇,二十天以后,从前州传来消息,龚东宁的方军在离甘州还有五百里的凉州卫附近遇到达子的伏击,右军死伤一千余人,杀敌五百余人,俘虏达子一百多人,缴获马匹三百多匹。
消息传来,大家都主动忽视了方军的死伤,把注意力放在了“杀敌五百余人,俘虏达子一百多人,缴获马匹三百多匹”上,特别是在对比大同的失守,更显弥足珍贵。
皇上频频招徐令宜进宫。
没多久,甘州又传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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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军杀敌三千,俘虏达子两千多人,缴获马匹一千多匹。燕京精神一振,街头巷尾说的都是龚东宁。
徐令宜更忙了,有时候还会被留在宫中。夫妻偶尔见面,十一娘总是问他:“有没有谨哥儿的消息?”
“他挺好的。”徐令宜笑容里带着几分安慰,“龚东宁把谨哥儿带在身边。
如今谨哥儿是龚东宁的亲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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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取栗(上)
龚东宁是主帅,在他的身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十一娘长长地舒了口气,更加关注前方战事。
端午节过后,甘州战报称,龚东宁共剿敌一万余人,并借助缴获的战马训练新兵,三千骑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大同,杀敌两千,另有二万鞑军往嘉峪关逃窜,解欧阳鸣之困。到了五丹中旬,又有捷报传来,龚东宁留四川都司兵马镇守甘州,他亲率贵州都司兵马赶往大同,围剿达子二万余人。
徐令宜喜上眉稍:“舍宣同而赴大同,断达子后路,再合欧阳鸣之兵攻打宣同,既收复失地,又解燕京之危。”然后高声喊了灯花,“递牌子,我要进宫。”声音欢畅洪亮。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十一娘也跟着微笑起来:“是不是这场战争的胜算很大?”
徐令宜点头,坐到床边柔声对她道:“所以我要进宫——得说服皇上让龚东宁来指挥三军,要不然,一军两帅,到时候肯定会有变故的。”
在这种情况下,皇上应该会同意徐令宜的奏请吧!
十一娘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徐令宜动作轻柔地把她垂在耳边的几缕青丝拂到耳后,温柔地道:“今天天气很好,你要不要去后花园里坐一坐。”
自从那天,她就一直不舒服。
他知道,她这是心病,也没有请大夫,她想睡的时候就睡,不想睡的时候就由着她做做针线或是看看书,万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尽管这样,她还是一天天的苍白起来。
或者是之前太压抑,此时心情突然畅快起来,竟然觉得有些累。十一娘伏在大迎枕上:“我想睡一会!”人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徐令宜望着她几乎透明的脸庞,目光中充满了爱怜:“那就睡一会。家里的事有姜氏,还有英娘。”随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忍不住安慰她:“龚东宁信上也说了,谨哥儿很聪明,一学就会,一会就通,他很喜欢,如今让谨哥儿帮着他整理文书呢!”怕她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又解释道,“谨哥儿现在做的事好比是内阁的大学士——把军中各司、各卫的公文整理好后给龚东宁批示,然后再把龚东宁指示好的公文转给各司各卫,看似琐碎,却可以了解军中大事小情,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对他以后有很大的帮助。”又道,“达子这次既然得了手,这几年西北都不会太平了。战后,龚东宁多半会授兵部侍郎衔,任右军都督府都督镇定西北。他也有这个意思,想把谨哥儿带在身边磨练几年,然后再慢慢放手让他独挡一面也不迟。”
言下之意,这次谨哥儿就不要上战场了,也不要争军功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龚大人考虑的极周到。”十一娘心里又舒坦了几分,眉眼间就多了几分明快。
徐令宜看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声音越的柔和:“那你快睡一会吧!中午起来,我们一起用午膳,好不好?”
十一娘“嗯”了一声,翻身睡了。
徐令宜静静地坐了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书房。
十一娘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现日头已经偏西。早过了午膳的时间。
“怎么不喊我起来?”她问服侍她穿衣的冷香。
“侯爷正犹豫着要不要喊您,结果宫里有内侍来,让侯爷即刻进宫,”小丫鬟捧了铜盆进来,冷香围了大帕子在十一娘的胸前,帮她捋了衣袖,“侯爷就让奴婢们别吵了您!”
十一娘洗了把脸:“那侯爷岂不也没有用午膳。”
“是啊!”冷香说着,含笑已端了燕窝粥进来。
或者是躺久了,身子还有些软。
十一娘用了燕窝粥,重新偎进了被窝:“让厨房准备着,侯爷一回来,就上膳。”
含笑应声而去。
不一会,徐令宜从宫里回来了,没换衣裳先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还在睡啊!用了午膳没有?”
“用了!”十一娘笑道,“听说侯爷没来得及用午膳就进了宫,一定很饿了吧?您快去换件衣裳,我这就让小丫鬟们传膳。”徐令宜见她精神很好,笑了笑,转身去了净房。
十一娘却暗暗奇怪。
怎么徐令宜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难道是进宫的事不顺利?
她的心又紧绷了起来。
待徐令宜用完了膳,轻声道:“龚东宁的事,皇上怎么说了?”
徐令宜神色一顿。
十一娘已道:“我虽然会担心,可侯爷向来一言九鼎,你告诉我了,也免得我从别处听到些蜚短流长的,更惶恐。”
这是将他的军呢?
徐令宜无奈地笑,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皇上留下了山东都司的登州卫、宁海卫、济南卫、平山卫的一万兵力给欧阳鸣,其他的兵力全归龚东宁指挥。”十一娘愣然,很快明白过来:“皇上是想让欧阳鸣戴罪立功?”
“四十万大军,折损三分之二。”徐令宜沉声道,“欧阳鸣只有立军功,才有可能免除死罪。”
皇上这样护着,还只是“可能”而已……十一娘心里闷闷的,突然想到了范维纲:“那范大人?”
徐令宜目光一黯,半晌才道:“他要是与宣同共存亡,还可以既往不咎,现在……”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动:“侯爷,难道知道范维纲的下落?”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自杀身亡了!”
十一娘倒吸了口冷气,过了好一会才狐疑道:“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徐令宜的声音更低了:“他有亲随来见我,让我帮他向皇上求情,希望能责不及家人。”
十一娘不禁怅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是先帝那会,说不定他也有机会领兵一万,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徐令宜也有些感慨:“所以我有时候想,要么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别介入庙堂之争;要么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经历数朝不倒。”
十一娘看着他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不由抿了嘴笑:“那侯爷历经几朝了呢?”
“三朝!”徐令宜见她难得好心情,逗了她开心。语气显得有些张扬,“从建武到永和到熙宁,我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十一娘望着他乌黑的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令宜趁机拉了她:“起来,你吃点东西和我去给娘问安去!”
“嗯!”十一娘应喏,顺势趴在了他的肩头笑。
身子软若无骨般,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不同于往日的漠然。
徐令宜笑着亲了亲她的面颊,把她横抱到了临窗的大炕上,帮她穿鞋。
这还是第一次。
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
徐令宜只是笑望着她:“蹬脚!”
外面有小丫鬟的脚步声:“侯爷,夫人,晚膳来了!”
十一娘忙穿了鞋,斜睨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在一旁笑。
屋里的气氛变得温馨起来。
丫鬟、媳妇子和婆子们都齐齐松了口气。
冷香更是报了琥珀:“夫人和侯爷和好了!”
琥珀冷了脸:“夫人和侯爷什么时候置气了?夫人不适是担心六少爷罢了。不可胡说八道。”
冷香忙低了头:“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
琥珀满意地“嗯”了一声,眼睛却朝着正屋望去,就见十一娘穿了件湖绿色的陵衫,鹅黄色的焦布比甲,耳朵上垂着赤金镶红宝石的耳坠,轻声说笑着和徐令宜并肩走了出来。
十一娘也有日子没心情收拾打扮了,看样子,雨过天晴了!
琥珀不觉嘴角绽开了笑容。
太夫人看见十一娘也很高兴:“脸色好多了!”
十一娘笑着帮太夫人续了杯茶。
“身子骨好了就好!”太夫人没有喝茶,却捡了水晶盘里的樱桃吃,“你不舒服,我们端午节也没有过好。”太夫人对二夫人道,“明天我们去流芳坞划船吧?今年我还没有划过船呢!”像孩子似的。
太夫人不比从前,去划船,身边得有孔武的婆子照顾着。
二夫人征求意见似地望着十一娘:“要不,我们明天去划船去?”
“好啊!好啊!”没等十一娘说话,五夫人已笑道,“这些日子大家过得心慌气闷的,趁着天气还好,我们热闹热闹!”
十一娘却觉得天气太热,不过大家都想去,她自然从善如流,笑着应了,让姜氏安排划船的事,到了那天摇着团扇坐在凉亭里乘凉,看着二夫人、五夫人、英娘、冼哥儿、诚哥儿、庭哥儿、庄哥儿笑嘻嘻地在碧满湖里划船。
清风徐来,她不由眯了眼睛。
现在已经是仲夏了,西北的net节来的迟,可也应该来了。
只要草茂盛起来,就是放牧的好季节,错过了这一季,就错过了这一年,龚东宁又捷报频传,那些达子应该都归心似箭了吧!那这场战争也应该很快能结束了!
想到这些,十一娘心情更好了。
在一旁服侍的姜氏看了,笑着捧了装着菱角、莲子的青花瓷高脚果碟:“母亲,南京那边送来的,您尝尝!”
十一娘笑着拿了个菱角。
碧游湖里传来庭哥儿和庄哥儿的惊呼声。
冼哥儿带着两个侄儿把船划到了荷花丛里,两个小家伙正在那里摘荷花呢!
姜氏笑着问十一娘:“听说龚大人连连告捷,六叔快回来了吧?”
当着太夫人的面,大家都不敢说龚东宁任了右军都督府的都督,正领着贵州都司的人马在宣同打仗。
十一娘颔,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是啊,谨哥儿快回来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取栗(中)
五月二十日,龚东宁和欧阳鸣汇军:五月二十二日,囊东宁正式接掌欧阳鸣手中的印帅”欧阳鸣领兵一万,退到离燕京不远的大同卫所;五月二十五日,龚东宁整顿兵力,率十二万大军把宣同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五月二十七日,龚东宁开始下令攻城;五月二十六日,日宣同城破,俘获鞑子三万余人,杀敌九千余人。缴获马匹三千多骑。但鞑子领朵颜却在一千骑兵的护卫下向西北逃窜。尽管如此,消息传来,朝野欢呼,群臣纷纷上表为龚东宁进官封爵,让龚东宁在午门献俘,以显大周朝国威。
“这样说来,战事基本上结束了!。,十一娘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盈盈地望徐令宜,“谨哥儿也很快能回京了。”
“如果皇上准了龚东宁午门献俘,谨哥儿肯定是要跟着回来的。至于是在城外驻扎,还是跟着龚东宁进城,那就说不准了。但不管怎样。悄悄见上一面是没什么问题的。…”徐令宜心情也很好,一面说,一面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瞅了瞅绷在绣hua架子上的白绫,道:“这字屏绣了很多年了吧,怎么还没有绣完?…”
“才空的时候就绣两针呗!……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令宜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有放在心上,端起十一娘喝了一半的茶盅啜了一口。道:“从前只觉得龚东宁英勇善战,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机灵的。…”颇有些感慨。
知道儿子平安无事,龚东宁又是儿子的顶头上司,十一娘对他的事自然很感兴趣:“此事怎讲?…”
徐令宜笑道:“朵颜逃往西北,龚东宁没有下令趁胜追击,甘州有四川都司的五万兵马驻扎,龚东宁也没有下令围剿,分明是留着欧阳鸣去收拾残局。可见在揣磨上意这方面。他做得还是不错的。我原来还担心他到了燕京不适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说着,想起雍王……。他们一起nong了个银矿,龚东宁进了京”雍王也会对他多加关照吧!还有贵州总兵的人选,雍王肯定也会netbsp;“龚东宁这样,也算是大器晚成吧?…”十一娘笑道,“可见人的机遇也很重要……
徐令宜颌,正想跟她讲几个军中的例子,有小厮跑了进来:“侯爷。宣同府八百里加急。”
外院的人都知道谨哥儿现在跟着龚东宁,宣同府的八百里加急。自然不敢有片刻的逗留。
徐令宜也是时时关注宣同的战役,闻言立刻道:“拿过来。…”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十一娘凑了过去。
不过扫了一眼,她脸色大变”失声道:“这是什么意思?。,笑容也从徐令宜的脸上敛去,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小厮看着情况不对,忙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沿香几个看着。也互相使着眼色,跟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
“看样子,皇上是想让谨哥儿借着这次机会攒些军功,…”徐令宜的叹息声清晰可闻,“只是这手笔也太大了些,只怕谨哥儿吃不消……”
龚东宁信中说,监军内侍得了皇上的秘旨。要他指派谨哥儿为同知,和派驻扎在大同卫所的欧阳鸣一起围剿西逃的朵颜。
大局已定,西边有四川都督和甘州卫所的兵力,朵颜身边只有一千兵力,欧阳鸣手里却才一万的兵力,而且朵颜做为鞑子的领,不管是被杀还是被擒,都意义重大。可立头功。欧阳鸣还好说,毕竟是做过征西大将军的人。谨哥儿别说是领兵了,从开战到现在。连战场也没有上过,只不过是龚东宁身边的一个书吏。不管是经历和资历都不足以做欧阳鸣的副手。
这简直就是赤1uo1uo地抢功嘛!
就算不懂行军布阵的人听了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况五军都督府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和朝庙上那些老谋深算的权臣!
那些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如果开始就摆出抢军功的姿态,固然会让那些yù血奋战的将士不满。可至少卑劣的真诚。不像现在。卑劣得的虚伪,更让人不齿。
一旦人品受到怀疑,谨哥儿以后又凭什么在军营里立足?就算有一天他做了总兵,又怎么统领手下的将士?
“皇上这是在害谨哥儿呢?还是在抬举谨哥儿?…”十一娘嘴角泛苦。“既然是秘旨,能不能装做不知道?不是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
“不太可能……徐令宜摇头,“龚东宁马上要进京了。他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候惹皇上不高兴的。他写信给我,也只是跟我说知会一声,让我知道这其中的缘由,给我一个jiao待!…”
“也就是说。龚东宁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十一娘沉声道。
徐令宜没有做声。
十一娘心里突然烦躁起来:“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睛睁睁地看着谨哥儿就这样跟着欧阳鸣去西北吧?。,徐令宜想了想,道:“你去趟都江公主府吧!跟公主说说,看能不能让公主劝劝皇上。既然是秘旨,到时候再指派他人也说得过去。又道,“我给龚东宁写封信,让他拖两天。…,十一娘也觉得不错,甚至想着,要是公主那里说不过去,就进宫去求皇后娘娘,总之,不能让谨哥儿跟了去。
谁知见到公主,公主笑道:“我就知道舅母会来找我!…”笑容里透着小小的得意。
十一娘愕然:“难道是公主………”
“三皇兄说了”舅舅想着那千古的清名。不管谨哥儿。那我们来管好了。…”公主点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弦月,“在皇兄跟皇上说的时候,皇上还不同意让谨哥儿做同知,说他年纪轻,只让做个百户,还我进宫求了母后,母后亲自跟皇上说,皇上这才同意的。…”说着,她搀了十一娘的胳膊”“舅母来的正好,前些日子战事不利,宫里也战战兢兢的。如今大事已定,母后和皇后娘娘都松了口气,召了我和三皇嫂进宫说话。我们一起进宫去,舅母也好给母后和皇后娘娘问个安,还可以碰到三皇嫂。说起来,让我进宫请母后求皇上还是三皇嫂帮着出的主意呢!要不然,我们怎么懂这些……,知道不是皇上的意思,十一娘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看着江都公主〖兴〗奋的脸庞。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再说了——雍王也好,江都公主也好,甚至是雍王妃,都是好心,上次拒绝了让谨哥儿回燕京的事已经是泼了雍王和江都公主一瓢冷水了,再拒绝,不免会让他们觉得寒心。
“还好我今天穿得算是整齐。”十一娘笑道。给江都公主道了谢”和她一起进了宫。
太后娘娘提也没提帮谨哥儿说话的事。反而问起他的婚事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上次给七皇子议亲的时候,我看翰林院侍讲学士孔文杰的女儿不错,又和谨哥儿年纪相当,哪天我招她进宫,你也看看!…。
“不知道孔小姐今年芳龄多少?…”十一娘笑道,“我们给谨哥儿看过缘姻了。说要相差个三、四岁才好!…”
这样,谨哥儿可以晚几年成亲。
“这样啊!。,太后娘娘有些失望,“孔小姐和谨哥儿同年呢!…。
皇后芳姐儿也在场,笑着看了十一娘一眼,道:“母后,既然如此,就把孔家小姐说给八皇叔吧!说起来。八皇叔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太后听了微微颌,吩咐黄贤英:“明天请了宋太妃来。看看她的意思。”
黄贤英恭声应“是…”,也看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不由忐忑。
难道大家都觉得这女孩子好,自己固执己见,反而失了桩好姻缘不成?
她有些不安地给太后娘娘道了谢。
“谨哥儿可是我娘家人……,太后娘娘不以为然地笑道。“他的事。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然后问起太夫人的身体来。
大家说了些家常,十一娘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江都公主也要打道回府了。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亲自送她们了暖阁,英贤英则一直把她们送到了宫门口。
十一娘先恭送江都公主。然后和黄贤英告辞,含蓄地问起了孔小姐的事:“……是不是我做的有些不妥当?”。
“太后娘娘一心一意想给谨哥儿做大媒呢!…”黄贤英笑道,“看着孔小姐好,借口孔小姐年纪小,准备留给六少爷的……,她说着,呵呵一笑,“不过,永平侯夫人既然说六少个最好找比六少爷小个三、四岁的。太后娘娘心里也有个谱了,以后定能找个让永平侯夫人满意的。”。
十一娘汗颜。
“还请姑姑在太后面前解释几句……,她朝着黄贤英行了个礼。
“永平侯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黄贤英笑道。“太后娘娘对六少爷可是疼到骨子里了。…”
宫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十一娘谦虚了几句,回了荷hua里。
“别说是江都公主了,就是太后娘娘那里,都行不通。…”
她把进宫的情况告诉了徐令宜。
“皇上对太后娘娘甚是孝顺。”徐令宜思考了半晌,道:“我明天去见见陈阁老,看看能不能有转机!…”
“也只能这样了!…”
夫妻俩都有心思,到子后半夜芋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