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沮丧(下)677
十一娘失笑:“你到底是给诫哥儿找媳妇还是给我找伴啊?你要是给诫哥儿找媳妇,我觉得这事还要看看。你要是给我找伴,那到不必了。谕哥儿、谆哥儿的媳妇都很孝顺“……“”她说着,握了徐令宜的手,“父母会先我们而去,子女的日子还长着。老伴老伴的,就是希望老来有个相伴的……”随着她的话,徐令宜的眸子如夏日般渐渐灸亮起来,看得十一娘心中一紧,竟然一时语凝。
“我知道!”徐令宜回握着她的手,“都依着你。”又觉得这话没有说清楚,“我以后会常常陪着你的。”望着她的目光非常的认真。
十一娘并不是要他的一句承诺。
她是想告诉徐令宜,只陪着彼此走到生命最后的是伴侣,不必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而把英娘说给诫哥儿。当然,如果英娘和诫哥儿彼此之间有印象,那又另当别论。
耳渐渐握紧的大手却在告诉她,他是在借此表达些什么……”,十一娘犹豫地望着徐令宜。
他的手,温暖、有力,稳如磐石。让人觉得安全,有种被妥贴收好的踏实。
十一娘心里暖洋洋的。
屋外传来管事妈妈求琥珀通禀的声音,窗外,秋天的阳光爽朗地落在院子里,几个未留头的小丫鬟站笑盈盈地在小杌子上摘着石榴huā。
世界这样纷繁,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宁静。……
事情过后,徐令宜没再提这件事,十一娘却开始认真考虑徐嗣诫的婚事。
徐嗣诫今年有十四岁了。按道理,也应该说亲了。只是她心里隐隐盼着他能中个秀才之类的,到时候说亲也容易些。
把英娘说给徐嗣诫,让罗家下一代和徐家再联姻“……,古代可不比现代。在古代,夫妻的感情再好”婆婆不喜欢,说休就可以休;反之,夫妻的感情再不好,婆婆喜欢,你想都别想休。只有你是这家的媳妇,这个家族就要庇护你。所以选婆婆比选丈夫更重要。她是英娘的姑母,如果徐家去提亲”罗家那边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她考虑的是徐嗣诫…,兄弟几个里,他最孤单。如果说了英娘…………罗家子嗣旺盛,徐嗣诫感情细腻,英娘的性格爽朗…“徐嗣诫即不是长也不是幼,受长辈的关注少,压力也小,性格相比之下敦厚有余取进心不足;英娘却是嫡长女,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兄弟姐妹的表率,不仅看重,在教育上huā的功夫也多。这样的孩子通常都很有责任心,又知道照顾人………从这些方面来看,两人倒也相得益彰。再和罗家亲上加亲,不管是罗振兴还是徐嗣谆,对徐嗣诫都会多一份亲近。
十一娘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徐嗣诫来给她问安的时候,她不禁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母亲!”徐嗣诫不明所以”低了头把自己的衣裳、鞋子都瞧了个仔细,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就更是困惑了,“您可有什么吩咐?”
“没有,没有。”十一娘笑盈盈招他过去,“坐下来说话……”这段时间功课怎样?”
十一娘很少这样直接问他的功课。总是问他今天学了些什么?先生讲的听不听得懂?要不要去弓弦胡同请教一下舅舅之类的话。徐嗣诫不免有些紧张:“其他的都还好,就是文章写得让先生不太满意。”
“实在不行”就把别人写得好的文章拿来多背几篇。把人家怎么开篇,怎么结尾记在脑子里。然后照着葫芦画瓢地练习,时间长了,总有些收获的。”
“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吗?”十一娘的话音未落,徐令宜边说边笑地走了进来,“好好听常先生的话。他让你怎么练习你就怎么练习好了!”
父亲和母亲说话的时候,总有对别人没有的温和。家里的人都能感觉的到,更别说是徐嗣诫了。
他笑着望了母亲一眼”恭敬地应“是”,回答了一些徐令宜对他功课上的提问”起身回了屋。
十一娘就坐到了徐令宜的身边:“侯爷,我觉得您说的那个事挺不错的。
就是孩子我还要看看才好。您说,找个什么借口让那孩子来趟燕京好?”
徐令宜略一思付才反应过来,他笑道:“这还不好办?你就说谨哥儿马上要搬到外院去了,你一个人觉得寂寞,让英娘来给你做个伴不就成了。而且这个时候送信去余杭,过了年启程,正好三月间到。你们还可以去逛逛庙会,踏个青。”
这么简单的理由,她却没想到。
因为心虚吧?
十一娘汗颜。
“侯爷这主意好!我这就写信封去余杭。”她模棱两可地应了,忙转移了话题,“雍王爷的钱凑齐了吗?”
“凑齐了。”徐令宜笑道,“这个大丰号的掌柜可真不简单。二十万两的银子,一分钱的利钱都没有要。还倒包了五万两银子的红包给白总管。这样大手笔,他何愁生意做不起来。”
“这样大的手笔,也要有这样大的本钱才是。”十一娘听着部微微蹙眉,“侯爷可知道这大丰号的底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徐令宜道,“我打了二十五万两银子的借据给他,年利一点。得息虽然少了点,可字面上不为错。至于说底细,不管他是什么来头,也不敢到我们面玩yīn的。”说着,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霸气来。
看着他天天在家里闲逛,倒忘了他还是个太子少保。
十一娘忍俊不禁。
具不与官斗。这大丰号不管是什么底细,徐令宜只要不贪小便宜白拿大丰号的银子,大丰号还真就不能把他怎样。
徐令宜吩咐十一娘:“过几天不是雍王妃的生辰吗?你帮我带一匣子金条给雍王妃。跟雍王妃说,让她找家百年老字号的银楼兑出现。宁愿吃点亏,也不要和像大丰号这样的银楼扯上关系。要是钱不够huā,就孩子满月、周岁、大人的生辰、寿诞轮流做,千万不要再去借银子了。”
十一娘见他表情凝重”迟疑道:“侯爷,是不是有什么事?”
徐令宜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去年chūn天”雍王举荐工部给事中为高淳县令,吏部很快行了文。还是士铮跟我说我才知道,原来太子通过他举荐了翰林院学一个姓李的翰林“”,他苦笑着摇头,“结果今年太子想举荐他老师的学生去嘉兴任县令,又有人跑到雍王那里谋这个位置。”
十一娘大吃一惊:“侯爷是怀疑………”
“不是怀疑。”徐令宜道”“要不然,士铮也不会专程为这件事找我了。”
“那太子是什么意思?雍王那边,你可去提了个醒?”
如果太子和雍王起了争执,不管是哪个赢,对徐家的杀伤力都很大。最怕是皇上觉得两人没有手足之情,一怒之下把两人一锅端了。那徐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见妻子忧心忡忡的样子,徐令宜有点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
“你别担心。雍王是个明白人。有些话我已经跟他说了。”徐令宜低声道,“我这也是想再给他提个醒。”
一直以来”皇上有意无意地让太子和徐令宜保持着距离。徐令宜和太子之间也因此客客气气的,舅甥之情很淡薄,更多的是君臣之礼。反到是雍王,平时没有什么来往,可一有事了,雍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令宜这个舅舅。
“我知道了!”徐令宜的话并没有让十一娘放心,反而更担心,在心里细细地思量看见到雍王妃的时候该怎么说好。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侯爷”夫人,四少爷过来了。”
自从那天在书房徐令宜拂袖而去,徐嗣谆就没再去外院的书房,徐令宜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很自然地接手了家里的庶务。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他不在家里的时候徐嗣谆帮着管了几天家,现在他回来,家里的事又交到了他的手上而己。他也因此早出晚归,徐嗣谆和姜氏几次来问安都没有遇到他的人。只有谨哥儿抱怨:“爹爹现在也不陪我写字了。”
这些日子以来,徐令宜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回来,徐嗣谆就赶了过来,看样了是瞅着机会来见徐令家的。
念头闪过”徐嗣谆走了进来。
他行了礼,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炕前:“爹爹,我”我“……”,显得很不安。
徐令宜在心里叹了口气,指了一旁的太师椅:“从下来说话吧!”
徐嗣谆犹豫了半晌”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爹爹,您不在家的时候,把家里的庶务都交给我打量。”他大声地说着话,眼睛低头脚尖,没有看人,“我却去做huā灯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请爹爹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虽然想到徐嗣谆是有话要说,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开门见山地道歉。
徐令宜不由感慨万千。
这个孩子,到底还是来面对他所犯的错误了。
“你说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了?”徐令宜冷冷地望着他,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对徐嗣谆的道歉显得有些漠然。
父亲还愿意听他说……徐嗣谆一直紧绷的心绷终于松了几分:“我不该主次不分,为了做灯笼耽搁了家里的庶务。我应该把庶务处理好了再去做灯笼的。爹爹”,他抬起头来,真诚地对徐令宜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知道错了就好。”他的语气依旧有些淡淡的,可表情却缓和了很多,“要紧的是要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犯。要知道,你二哥不在家,你就是家里最大的,要为弟弟们做出表率
第六百七十八章 行走(上)678
“播厥百谷,既庭且硕。”徐令宜放下手中的máo笔,满意地看着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狂草,笑着抬头问身边的十一娘,“叫‘庭’,你看怎样?”
庭在这里,有挺拔,笔直之意。加上后面那个“硕”字,又隐含有“多”的意思。
“好啊!”十一娘微微点头:“这个名字好!”
九月二十六,姜氏顺利地产下了长子。
徐令宜正在给他取名字。
徐令宜听着,重新取了张宣纸过来,端端正正地用隶书写了个“庭”字,叫了灯花进来:“送给四少爷去!”
因为姜氏生了嫡长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得了赏赐。大家正高兴着呢!
灯花笑着应“是”,急步去了徐嗣谆那里。
徐令宜就和十一娘商量起事来:“等庭哥儿的洗三礼完了,我准备出门一趟。”
十一娘一愣:“不等庭哥儿的满月礼了吗?”
“不等了!”徐令宜道,“等他的满月礼,就太晚了。”
“侯爷要去哪里?”
“从宣同取道去嘉峪关。”
嘉峪关属于军事重地,徐令宜这几次出门也都是拜访的这种地方。以徐令宜的经历,他会去这些他年轻时候征战并给他带荣耀的地方走一圈,重温一下当年意气风发的岁月,十一娘很能理解。
“侯爷小心点。”她叮嘱,“多带些护卫、随扈。那边很偏僻,万一有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没事。”徐令宜笑道,“我会和上次一样,走驿路、住驿站的。”说着,犹豫了片刻,道,“我想,这次也让谨哥儿和我一起去。”又道,“这样的机会不太多,让他去见识见识。”
古代不像现代的交通这样发达,出门一趟非常的不容易,有的人终其一身都没有走出居住的方圆十里。像这样的机会的确不太多。
十一娘自然同意。
徐令宜吩咐她:“我们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和白总管商量着把外院的清yín居整理出来,需要添置的就添置,需要重修的就重修。等过完了年,再把他的东西搬过去。”
这样一来,谨哥儿就真的从她怀里独立出去了。
十一娘想想都觉得难受。
想到当年徐嗣俭发疹子,三夫人就把他多留了一年,十一娘还觉得三夫人太过娇惯孩子了,轮到了她,她这才理解三夫人的心情。
“我知道了。”
清yín居是外院比较大的一个院落,四进三出。府西的西腰间离它不过二十来岁的距离,进出很方便。
下午,十一娘就带着琥珀去看了院子。
院子的木窗都很好,只是打扫得马虎,到处是灰尘,又久没人居住,有些空旷甚至有点荒凉。
“先种些花木吧?”琥珀笑道,“这样,明天开chūn的时候院子里就热闹了。这屋子也就有了生气。”
“你还怕他住进来不热闹!”十一娘笑道,“不说别的,就他那些鸟啊狗的,只怕这院子住不下。”
琥珀听了掩袖而笑。
太夫人知道却眉头紧蹙:“不等庭哥儿的满月礼就走……眼看着要过年了,不如过了年再去吧!”
现在,太夫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去看重孙庭哥儿。
“冬天去嘉峪关才有意思,”徐令宜笑道要,“等到了chūn天,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太夫人见儿子坚持,不再说什么。
五夫人那边却闹腾起来。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诜哥儿跟在母亲的身边转悠,“谨哥儿都同去好几趟,我还一趟都没有出去过。”
五夫人这些日子正忙着给歆姐儿说亲,就是诚哥儿,也有些日子没有抱在怀里告诉识字了。
“石妈妈,把七少爷拉出去。”她正焦头烂额。
徐令宽觉得女儿还小,五夫人却怕耽搁了。两个人为这件事本就有些歧议,来说亲的又没有一家让人十分满意的。不是家底不够丰厚,就是婆婆太年轻,要不就是男主相貌不好……她正想着要不要请十一娘也帮着打听打听,多一个人,多一条路嘛!
诜哥儿抱了桌子脚不走:“我就要去,我就要去……您要是不同意,我就告诉外祖父去。”
五夫人头痛不己:“你四伯父是去嘉峪关,又不是去江南。那地方除了风沙还是风沙,还有很多胡人。小心被人抢去卖了。”
诜哥儿不为所动:“谨哥儿去得,我也去得。”
“你四伯父带着谨哥儿已经很吃力了,没办法再多带一个。”
“我把外祖父家的护卫带上不就行了。”
母子俩正说的面红耳赤,徐令宽回来了。
“四哥要去嘉峪关啊!”他很是兴奋,竟然比诜哥儿还要兴奋,“当年我就想去。娘不让,没去成!”说着,拎起诜哥儿,“走,去跟你四伯父说说,我们一起去!”
诜哥儿大叫着跳了起来。
五夫人反而不管了——有丈夫跟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夫人亲自选了个吉日,兄弟俩个带着谨哥儿和诜哥儿出了燕京城。
徐嗣谆负责外院的庶务。十一娘忙着给谨哥儿布置屋子,参加万寿节的宴请,送过年的年节礼,置办年货。五夫人则忙着给歆姐儿找婆家。太夫人每天笑呵呵着去看庭哥儿,有时候也把去给她老人家问安的莹莹留下来玩半天。日子很快就到了十二月。
徐令宽和诜哥儿回来了。没有看见徐令宜和谨哥儿。
“范维纲把四哥留在了宣同。”徐令宽讪讪然道,“我还要差事,就带着诜哥儿先回来了。”
“他们不回家过年了?”十一娘很是意外。
“看样子是回不来了。”徐令宽不好意思地朝着十一娘笑。
“这个老四,庭哥儿满月礼、百日礼都不在家不说,还在外面过年。”太夫人有些不悦,“你怎么也不劝劝你四哥。”
“我劝了!”徐令宜大喊冤枉,“我四哥怎么会听我的!”
太夫人不再说什么,叫了徐嗣谆进来:“家里的事,就全指望你了。”想了想,“要是你不懂,就问你母亲。”
徐嗣谆恭敬地应“是”,深觉责任重大,反而患得患失,一件很小的事都要来问十一娘,生怕走差行错。十一娘却想雍王那边,趁着徐嗣谆过来给她请问,叫了白总管进来:“快过年了,侯爷走的时候可有什么特别的交待要办?”
“没有!”白总管也惦着这件事,“其他人都好说,只是雍王府那边的年节礼不知道送什么好!”
十一娘的目光落在了徐嗣谆的身上。
徐嗣谆知道雍王借钱的事,想了想,道:“要不,我们悄悄送些银票去。”
十一娘微微点头。问白总管:“你帮我准备两千两银子的银票。”
白总管明白过来,“我这就去准备。”
十一娘含蓄地对徐嗣谆道:“我去给雍王府送年节礼的时候,会带给雍王妃。”
徐嗣谆颌首。晚上回去,悄悄对姜氏说了。
孩子给rǔ娘喂养,生产过的姜氏身材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听了有些担心:“既然公公走的时候没有交待,我们这样,会不会和雍王府走得太近了?万一要被雍王连累可怎么办?”
“不,不会吧?”徐嗣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觉得大家既然是亲戚,少不得要互相照应着点。家时又不缺这点钱,东西又是母亲拿主意送的,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转念想到前些日子要不是姜氏劝他,他也不会那么快就得到父亲的原谅,感觉妻子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不免踌躇起来。
姜氏也就是这么一说,见徐嗣谆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反而仔细地思考起来。
如果雍王老老实实地做他的王爷,太子登基,他自然是第一清贵之人。和他的关系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如果雍王动了什么念头……
何况送银子给雍王府的事公公之前并没有特别的交待。
姜氏想想心里都觉得害怕:“你别急。我写封信去给父亲,看父亲怎么说。”她帮徐嗣谆出主意。
徐嗣谆点头。
没几天,姜柏的夫人借口来看孩子,遣了丫鬟在内室说体己话。
“你父亲和你伯父的意思都是一样的。让你们和宫里的那位也好,宫外的这位也好,都离得远远的。皇上正值鼎盛,日子还长着。这个时候做什么,显然不是妥当的。”
姜氏把这话向徐嗣谆说,让他传话给十一娘:“母亲在内院,父亲又不在家里,庙堂上的事,瞬息万变,还是小心点的好。”
“侯爷和雍王爷是舅甥,出了这样的事,不求来则罢,既然求来了,你父亲又想办法还了债,眼看着到了年关,我们怎么也要去一趟。多的银子我们拿不出来,这一、两千两银子从哪里都省下来。就算是皇上知道了,想必也不会说什么的!”
徐嗣谆想想也有道理。回去告诉了姜氏。
姜氏苦笑:“太子那里,是不是也要走一趟?我听人说,太子妃和婆婆私交甚蜜。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要跟太子妃说一声吧!”
徐嗣谆委婉地提醒十一娘。
十一娘笑道:“我已经去过太子妃那里了。”
私下对琥珀道:“姜家在姜氏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琥珀不敢议论,说起余杭那边的书信:“大表小姐过元宵节启程,那二月底就能到了。您看,大表小姐来了,住哪里的好?”
第六百七十九章 行走(中)679
十一娘想了想,笑道:“既然是来陪我,就住在后院的西厢房吧!”
一般有女儿的人家,都会安排女儿住在后院的西厢房。
琥珀笑着应“是”,和她商量房子怎样布置、要准备几个婆子、几个丫鬟之类的事,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
晚上去给太夫人问安,十一娘问诜哥儿“嘉峪关好玩吗?”
“好玩,好玩!”诜哥儿连连点头。
回来已经两天了,远行的〖兴〗奋还没有褪去,谁和他提起嘉峪关,他都会滔滔不绝地讲在嘉峪关的所见所闻。
“他们的城墙有这么高。”他张开双臂从屋子这头跑到那头,“匾额有这么长”,又从那头跑到了这头。“我仰着头都看不到角楼,…到处都是风沙………要用帕子把脸围起来,…羊ròu好吃,…还看见黄头发绿眼睛的人“……坐了骖鸵,“……”,大家呵呵笑着听他讲。
徐令宽看着时候不早了,笑拽了他的衣领子:“好了,好了,快去歇着吧!明天再讲。”
诜哥儿讪讪然地给太夫人行了礼。
十一娘和他们一起出门,笑着问诜哥儿:“关外这么好玩,你怎么不和谨哥儿一起。有你四伯在,你难道还怕被人掳了去不成?”
“是爹爹不让。”诜哥儿很是委屈,嘟了嘴,“说他们走得太远了,硬把我拉回来的。”
十一娘笑着朝徐令宽望去。
徐令宽满脸通红:“四嫂,是,是四哥不让说。怕您担心………没事,没事,四哥就是带谨哥儿到他当年驻军的地方看看。嘉峪关总兵亲自陪着,不会有事的。”
她就知道,徐令宜怎么会因为范维纲的挽留而在宣同府过年。
十一娘不由担心起来。
冬天草原少吃穿”最喜欢在冬天袭击那些边关卫所。他们出了关,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而且徐令宜当年征战西北”对大周来说,他是英雄,对西北的那些人来说,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怎么也不劝劝你四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不由沉了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徐令宽喃喃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听了个分明的五夫人不由急起来,责怪徐令宽:“你怎么这么糊涂。四哥不听你的,你不知道写封信回来跟娘说啊?自己一声不吭地跑了回来不说,还帮四哥瞒着家里人。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啊!”
十一娘是嫂嫂,说他几句就说几句好了。这个却是自己的老婆,徐令宽不由辩道:“事已至此,我不帮四哥瞒着难道还去告诉娘不成?要是娘有个什么”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五夫人没有理他,直接和十一娘商量:“四嫂,五爷说的有道理。事已至此,我看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娘知道…………”
如果不是想瞒着太夫人,她又怎么会在出了门问谨哥儿的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十一娘叹了口气,问徐令宽,“侯爷可交待了什么时候回来?都准备到哪里去?”
徐令宽嘿嘿地笑:“恐怕要到明年开chūn才会启程。至于到什么地方去,四哥没有跟我说。”
十一娘沉思了片刻”道:“我想给你四哥写封信,他怎么才能收到。”
“寄到嘉峪关好了!”徐令宽笑道,“嘉峪关的总兵原来是四哥的参将。”然后安慰她道,“四嫂不用担心,那嘉峪关总兵知道谨哥儿是四哥的幼子,就是把四哥儿丢了也不敢让人伤了谨哥儿一根汗人……,……
这哪里是安慰人!
五夫人忙隔了徐令宽:“五爷,四嫂知道四哥去了关外”正担心着,您先让四嫂写封信,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嘉峪关才是正理。时间不早了,再说下去,这天都要亮了”又耽搁了一天。再过几天是小年了,别到时候有银子也找不到送信的人。”
“是啊,是啊!”徐令宽听了忙道”“四嫂,你快写信。说不定四哥接到了您的信”又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定。”
就算是改变主意,也不可能赶回来过年了。
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和徐令宽说好了明天一早来取信,匆匆回了屋。
徐令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道:“四嫂怎么知道四哥不在范维纲那里啊?”
十一娘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让琥珀把信送去了五夫人那里。
徐嗣诫过来问安,看见她精神不太好,让人端杯热羊nǎi进来:“母亲还是少喝点热茶只”又道,“年年过年都是照着旧例,那些管事妈妈资历最轻的也有十年了,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做些什么。母亲喝了热羊nǎi就歇会吧!过年祭了祖、守了岁,一大早还要进宫朝贺,您这几天不好好养着,到了那时候怎么办!”非要她歇下,“我下了学就来看您!”
十一娘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让小丫鬟拿了被褥铺在临窗的大坑,就在大炕上躺了。徐嗣诫看着她喝了羊nǎi,这才去上学。
“五少爷真是孝顺。”琥珀笑道,“只盼着您能心想事成!”
是指英娘的事吧!
十一娘只是笑。
有小丫鬟进来:“夫人,粱家三少nǎinǎi来了。”
兰亭?
十一娘忙坐起来:,“快请进来!”,小丫鬟应声而去,领了穿了大红遍地金通袖袄的兰亭走了进来。
“大白天的,怎么躺下子?”,见炕上有被子,她微微一愣,“你哪里不舒服?”,“没事!”,十一娘请到太师椅上坐了,“昨天没有睡好,准备躺一会。”
兰亭长舒了口气,接过了小丫鬟的茶水。
粱夫人去年冬天染了风寒,直到今天也没有好。粱家的中馈由兰亭主持。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十一娘奇道。
两人是没出阁时就认识的,又都是爽直的人”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你在金鱼巷不是有个宅子吗?我想租了你那个宅子。你看多少钱合适。”,十一娘大吃一惊:“你租宅子做什么?”,燕京居,虽然不易。可不管是粱家和甘家”一个小宅院还是腾得出来的。
“是我三姐。”兰亭把十一娘当闺蜜,家里的那些丢脸的事从来也不在她面前粉饰,“她想过了年就带着儿子文哥儿回燕京。”,“出了什么事?”,十一娘不由紧紧地握了兰亭的手。
兰亭苦笑:“我三姐不想看到家里的那些龌龊事,孩子三岁的时候借着身体不好要静养,搬回了田庄。头两年还好”吃穿用度蒋家都分按时送过去,三姐在院子里种huā养草,教孩子读书写字,也算是自得其乐了。可自从三年前蒋家老太爷去后,蒋家的银子一拖再拖,到了前年,竟然说负担不起,让三姐和孩子搬回老宅子里去住。三姐想着孩子大了,要读书启蒙,不能跟着她这样住在田庄。就回去了。”说到这里,兰亭顿了顿,“谁知道我姐夫竟然收了个青楼女子在屋里。三姐怕文哥儿有样学样,要把那女子卖了。我姐夫索性把那女子养在了外面。我姐姐看着家里已经是乌烟瘴气,一狠心,当着蒋家的人说要带文哥儿回燕京省亲,实实际上准备在燕京长住”然后给文哥儿找个好一点的先生,等文哥儿举业上有了些眉目,再寻思着要不要回建安。”,又道”“你也知道我那边,实在是不方便。娘家就更是提也别提,只好来求你了!”,建宁侯杨氏败落后,粱家三少nǎinǎi杨氏就没两年就郁郁而终了。孝期一满”粱家三少爷就续了弦。这位新三nǎinǎi模样好不说,还比粱三公子小”了七、八岁,粱三公子从此得了个惧内的máo病,也把这三nǎinǎi的性子养得十分好强。一双眼睛就盯着兰亭,巴不得她有个什么错。曹娥要是住到了粱家的宅子里,就是租,只怕也要被说成是占便宜。至于甘夫人那里,曹娥没有嫁的时候都巴不得快点嫁”现在嫁了人,就更不会留她了。
“这个宅子每隔两年就翻修一次。翻修一次就布置一次。布置一次就换一次东西。那些字画器皿、桌椅床凳都处都是”七间后罩房全做了库房还不够。看着大,能给你做的地方却不多。”十一娘沉yín道,“我在四儿胡同还有个小宅子。虽然只有二进三间,可小巧精致,又闹中取静。你要是想租房子,不如租了我在四儿胡同的那间!”,早就听说十一娘喜铺的生意好,没想到她竟然在四儿胡同买了宅子。
“那太贵了,我们租不起。”,兰亭坦然道,“而且我看中了你在金鱼巷那边的宅子,也是因为你还有陪房在那里住着。三姐在那里,也有个照应的人。”
可那边就是院子葡萄架下的那四张石墩都是前朝的古董,刘元瑞一家住在那里,也就是个守仓库的,她怎么好把那宅子租给曹娥!
她想了想:“要不这样。我那陪房刘元瑞家的长子成了亲,一家七、八口都挤在那里,前几天还和我说想加盖个退步。不如这样,我租只正房和正房后面的小厨房给你,你只付三间的房钱。刘元瑞家的长子搬到倒座去住。这样一来,既解决了租金的事,我也不用加盖退步,曹娥姐也有个壮胆的人。你看怎样?”,四儿胡同就在六部衙门附近,住的多是六部的官员。安静不说,来往无白丁,像曹娥这样一个妇人带着个幼童,住在那里最合适不过了。
兰亭明明知道十一娘这是在帮她,却没有办法拒绝。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着十一娘点了点头。!~!
第六百八十章 行走(下)680
收拾好四儿胡同那边的房子,刘元瑞的长子刘大平一家搬进去安顿好,已到了腊月二十二,十一娘让琥珀去给兰亭报信:“随时都可以搬进去了。…”
第二天就是小年,来给粱阁老拜年的人川流不息,兰亭做为主持中馈的媳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就这样,她还抽空去了趟四儿胡同,给了刘太平家的二百两银子,让她帮着置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盘,柴米油盐,还另外打赏了她二两银子。
刘太平如今在徐府值房,专司守门,人依旧很老实,可他是十一娘的陪房,没有谁敢轻瞧他。不仅如此,还抬举他做了个领班,手下管着十来个人。他家的。是内院管厨房黎妈妈的嫡亲侄女,曾在徐府内院二夫人的小厨房里当过差,人不仅灵活,还做着一手好饭菜。得了赏,忙拿了一匣子点心给兰亭贴身的妈妈:“自己做的,您拿去尝尝……”
那妈妈笑着接了。回去拿给旁边的人尝。旁边的人都赞不绝口,吃了一块还要第二块……那妈妈心中一动,忙把剩下的几块点心装碟奉给兰亭:“您也尝尝……
兰亭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就着热茶咬了一口:“真是不错。香甜清爽,又有莲子的味道又有绿豆纱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馅做的……”连吃了两三块才放手。
“是四儿胡同那位刘太平家里的做的。…,兰亭微微翕首,说了句“我知道了…”。把那点心留了下来。
忙过了初五,就让妈妈递了贴子去徐家,说初六去给太夫人问安。
徐令宜不在家,祭祖、拜年,都由徐嗣谆出面小字辈的自然就领到了姜氏那里,像周夫人、唐四太太这样的则由十一娘出面招待,黄夫人、郑太君等长辈就会请到太夫人屋里坐。只是周夫人他们都是宗妇,家里的客人还忙不过,怎么能到徐家来凑热闹不过是差了得力的妈妈拿张名帖过来拜今年,黄夫人、郑太君都年事已高,经不得喧阉,平时还互相走动,越走到了这年节上,越是哪里也不去,就是本家的旁支来拜年,还要看精神好不好。太夫人那里根本就没才客人十一娘也闲下来,反倒是姜氏那里很忙。
太大人请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说书。徐嗣诫怕母亲寂寞”每天早早就过来陪十一娘说话,太阳好的时候倚在屋檐下的美人倚上吹笛子。惹得过往的丫鬟、媳妇子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十一娘不由微微地笑。
这算不算是吾家才男初长成!
徐嗣诫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他拉着十一娘站到穿堂的台阶上。
“母亲。您说”我们在墙角种几株美人蕉如何?…”捌旨了东边墙角垒着的两块形态秀丽的太湖石……像从石头里冒出来的,不管是什么季节都带着几分妙趣……
“好啊!…”十一娘觉得这主意不错,“等开了chūn,你就让人来种几株吧!”
徐嗣诫笑着应“是…”,有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夫人,四少nǎinǎi陪着翰林院姜学士的夫人过来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到院门口迎了姜夫人。
互相道过“恭禧…”,姜夫人和十一娘并肩去了正屋。
“年前就应该来看看你的。…”姜夫人道。“可巧家里才点事等忙完,都过小年了。这不,初四一过”我就来给你拜年了。…”
“您太客气了。”十一娘请姜夫人到临窗口大炕上坐下,“应该是我去给您拜年才是。只是侯爷不在家,我多才不便。今年过年哪里也没有走。还请您多多谅解!”,两人家暄了半天,姜夫人起身要告辞:“这大过年的太忙了。等过完了年,哪天我再来你这里串门我们好好说说体己话。…”又笑道。“早就听说永平侯府的暖房一年四季鲜huā不断到时候还要请夫人带我去看看这暖房才好……
“只怕我请也请不来!”,十一娘留她,“怎么也要吃了饭再回去吧?要不然,你让我们四少nǎinǎi心里怎么想!…”
“你的客多。我改天再来打扰……姜氏坚持要走。
姜氏挽了姜夫人的胳膊:“伯母,您就留下来用了晚膳再走吧!…”留得非常诚恳。
姜夫人才些犹豫。
王树急步走了过来。
“夫人,四夫人,姜夫人!…”他抱团行了个礼”“四少爷有话让我问四夫人!…”
姜氏上前一步:“什么事?”
王树看了十一娘和姜夫人一眼,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四少爷让我来问四少nǎinǎi”去年夏天买的那对养蝈蝈的葫芦您收到哪里了?王允王公子过来给四少爷拜年,四少爷让把那对葫芦找出来给王公子送去。”。
“那对葫芦我让宝珠收了起来,就放在书房多宝阁架子顶上。一找就能找到。”姜氏沉沉道,“是王公芋向四少爷讨这对葫芦?还是四少爷想要把这对葫芦送给王公子?
“是王公子说,前些日子和李公子斗蝈蝈,结果输在了器具上。四少爷就说,他夏天得了对葫芦,看上挺不错的。让拿出去给王公子看看。要是王公子瞧得上,就送给王公子了……”
姜氏没再多问,吩咐珠宝去给徐嗣谆找葫芦。
姜夫人笑着说了声,“打扰。”,留在十一娘这里用了晚膳。
姜氏送姜夫人到了垂huā门。”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半天话,直到姜夫人的马车消失在了姜氏的眼前,姜氏站了一会,这才转身往内院去。
秋雨笑着走了过来:“四少nǎinǎi,夫人让你去她那里坐坐!…。
姜氏有些惊讶。
这个时候,不知道婆婆找她有什么事?
她整了整衣襟,随着秋雨去了正屋。
平时立在屋檐下服侍的丫鬟此刻一个都不见了,大红的灯笼静静地挂在屋檐下,院子里落针可闻。
她的心弦不由紧绷了起来,举手投足间有了一份小心翼翼。
“来,。”十一娘笑着指了炕前的太师椅““坐下来说话!。,姜氏应了声“是”正襟危坐在了太师椅上,眼角的余光朝四周睃了睃。
屋里只有琥珀一个在一旁服侍,可琥珀给她敬了茶后就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和十一娘。
姜氏深深地吸了口气,心绪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母亲,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十一娘笑着随手拿了炕桌上青huā瓷高脚果盘装着的橘子录了起来。“就是想到了一件事,想问问你!”。
姜氏忙道:“母亲请问?。,十一娘没有做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录着橘子。
屋子变得异常安静。
姜氏听见自己急促而粗重的呼吸着。
她忙静心屏气。
半晌,十一娘终于把橘子录好了。
她又仔细地把橘子上白sè的经络除去。这才笑着抬头,把橘芋递给了姜氏:“尝尝看”是福建的贡品。”
姜氏欠了欠身,接过了桔子,有些进退两难——吃吧,看婆婆这样子,分明是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她就这样大咧咧地吃着桔子,好像不够尊重。不吃吧,是婆婆亲手囊的,要是婆婆想偏了,还以为是嫌弃她。
一时间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十一娘已经拿了帕子擦手,分明不打算再录桔子了。
要不要分一半给婆婆呢?
姜氏思付着,就看见十一娘端起茶盅来轻轻拖啜了一口,笑道:“我听上次谆哥儿说,你让我把给雍王妃送了两千两银子的事跟太子妃说说………”
她怎么能指使婆婆!
姜氏听着心中咯噔一下,忙道:“婆婆,我只是觉是,手心手背都是ròu。雍王府造园子,手里的现银才些不方便”我们虽然力小微薄,可既然知道了,多多少少要尽些心意。如同有些日子大郡主供奉痘娘娘,母亲和周夫人专程到慈源寺给大郡主祈福一样。希望太子妃和雍王妃都不要误会才好。”,“你不用紧张……”十一娘笑道,“我只是听你这口气,好像读过很多经史之类的书似的。所以问一问!。,“家里是开书院的,…”姜氏斟酌道,“听得多了,就有些印象了。倒没有正经读过。”
“我不过是有感而发。…”十一娘道,“昨天回弓弦胡同的时候听你十二姨母说,她叔父的女儿,就是曾在福建任过布政司,现在大理寺卿的那位叔父,次女嫁给了建宁府知府的长子。这次福建大luàn,建宁府知府也被牵连进去了,全家被流放云南永昌。王大人虽然贵为大理寺卿,可也没有办法救女儿、外孙于圄囹……”说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敛,“每逢佳节倍思念。你十二姨母的婶婶一想起远在云南的女儿就心如刀绞,哭痛不止,谁劝也不止。旁边的人看了也跟着垂泪。家里愁云惨雾的,连今年也没有过好……”她轻轻地长叹了口气。“想当年,你十二姨娘的婆婆病重我去探望的时候,他们家那位姑nǎinǎi还是个小丫头,也随着母亲去探病。
我听说她说话,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而且还喜欢读经史。行事更是落落大方,举止进退有度,是个如明珠、晨露般的人物。没想到竟然落得这样个景况。我听着也跟着难过了半人………”
十一娘的话说的才些没头没脑。聪明如姜氏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六百八十一章 憨态(上)681
第六百八十一章憨态(上)
婆婆这是在敲打她呢!
姜氏面如素缟。
问她是不是读过史经,是在说她牝jī司晨,读了不该读的书,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管了男人的事务;说起王家姑nǎinǎi的事,是在指责她不应该当着伯母的面置疑徐嗣谆的决定,在娘家人面前泼了徐嗣谆的面子,也让她显得粗俗无礼,没有教养。
她心里只觉得委屈。
“在家从父,出嫁从头夫”。嫁了人的女人,不管娘家有多显赫,和夫家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她怎么不懂。可徐嗣谆……要不是担心他,她又怎么会节外生枝?哪个女人不希望嫁个男人如参天大树,护她周全,让她不受风吹雨打,一心一意躲在树下做那贤妻、孝媳。
可这些话,她怎么敢当着婆婆说!
说出来了,又是一宗罪。
妻以夫贵。满燕京的人都说她婆婆贤良淑德,温和敦厚,可如果没有公公的处处维护,婆婆能有这样的名声吗?
“母亲,全是我的错。”姜氏缓缓地站了起来,只觉眼前发花,“是我考虑不周全。”她说着,慢慢地跪到了十一娘的面前,“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还请母亲息怒。”
翠儿的死,陶妈妈的结局,都让十一娘心有所感。她有些事,她能明白,也能理解,却没有办法去做。从这点上讲,她并不合适管理徐府的内宅。她就盼着徐嗣谆早点成亲,盼着姜氏是个精明能干的,进门后能帮着管理徐府的内宅。到时候她也可以从这些琐事从解脱出来,过些悠闲的日子。
当然,她也知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精明能干的人,都比较好强;好强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她才早早地在重要的位置上安置了自己的人。这样一来,她进可攻,退可守。只要姜氏给她应有的尊重,她也就会给姜氏应该有的尊重。
所以姜氏一进门,她就想让姜氏帮她管些家务事,看看姜氏的禀性和能力。虽然徐令宜没有同意,她却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姜氏。
帮且徐嗣谆认识错误,通过年节礼想到太子、雍王的关系,管着徐嗣谆不率性行事……十一娘觉得姜氏不仅机敏,而且行事还颇有手段。如果能再把握好分寸,徐嗣谆身边有她帮衬,未曾不是件好事。
她这才起了敲打姜氏的念头。
“快起来!”十一娘淡淡地道,“有什么话好好的说就是。这样跪着也不能解决办法!”
姜氏心里像车轱辘似的,七上八下。
听婆婆这口气,自己就是认错也不会轻易揭过。
她只觉得嘴里像含了苦胆似的不是滋味。
“母亲教训的是!”她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将是什么。
“我一向觉得,女孩子读些经史有好处。”十一娘又轻轻地啜了口茶,神态很众容,和姜氏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至于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就算是想帮丈夫的忙,也无从着手。乍听到你劝谆哥儿的那些话,我是十分欣慰的。觉得谆哥儿找了个贤妻,有你这样的大嫂,以后弟弟妹妹跟着有样学样,妯娌间也能过得和和美美。这不仅是谆哥儿的福气,也是我们徐家的福气。”
姜氏愕然地望着十一娘。
她没有想到十一娘会给她这样高的评价。
如果是平时,她自然喜出望外,可是放在搁在这种情况下……先扬后抑,只怕接下来的话不什么中听,而且,还是重点。
“雍王府的事,你能提醒谆哥儿,这一点也很好。”十一娘望着姜氏,“谆哥儿年纪还轻,听说这事慌了神,一时拿不定主意,令尊中过状元做过堂官,又男子,对朝廷的事比内宅fù人懂得多,侯爷不在家,你想让令尊帮着拿个主意,也不为错。可怎么上门来劝你的,却是你伯母呢?”
姜氏脸sè大变。
“可见有些事,你还没有想明白。”十一娘继续道,“再说今天的事。你当着你伯母的面问谆哥儿为什么要送王公子养蝈蝈的葫芦。我也知道你的意思。谆哥儿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个养蝈蝈的葫芦,要是王公子玩物丧志,谆哥儿自然成了损友,于谆哥儿的名声十分不利。家里的事,你伯母都知道,自然不必瞒着她。贤夫敬夫,愚夫骂夫。你也是读有过《女诫》、《烈女传》的人,这样的道理自然懂。怎么今天就做出了这样事的来?
有事些,你要好好地想想才是。”
十一娘语重心长地说着,端了茶盅,“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我还指望着你早点帮我卸卸担心,把家里的这些琐事都管起来呢!”
“是!”姜氏声如蚊蚋,神sè惚然地应着,hún不守舍地出了正院。
“四少nǎinǎi,四少nǎinǎi,”袁宝柱家的看着她神sè不对,心里急起来。不知道四夫人把四少nǎinǎi叫去都说了些什么。“您这是怎么了?”
急切的声音夹在冷风中打在姜氏的身上,让她一个啰嗦,清醒了不少。
是啊!自己怎么会这样了!
不过是一件接着一件的事都顺顺当当,天遂人愿了,渐渐变得轻狂起来。说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修养不够。如果她就这一直这样行事……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后怕,这才发现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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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蹑手蹑脚地进去收拾茶盅。见十一娘坐在临窗的大炕望着外面的院子发着呆。
“夫人,您是这个时候去给太夫人问还?还是等会再去?”她小声地提醒十一娘。
“哦!”十一娘回过头来,“这就过去吧!我看这天黑沉沉的,只怕等会有雪。早点过去,免得碰个正着。”又道,“也不知道侯爷和谨哥儿走到哪里了?侯爷出了门,欺负我不知道外面的情景,一句真话也没有。”半是抱怨,半是交嗔,一面说,一面下了炕。
琥珀直笑,拿了狐皮斗篷过来:“侯爷这不是怕您唠叨吗?你上次给嘉峪关写的信,足足有十几张,全是嘱咐吃穿用度的,在外面,什么事都要将就。侯爷定是不想和夫人说假话,所以索性说的含含糊糊。”
十一娘哪里不知道徐令宜的用意,只是这样在家里等,看着外面大风大雪的,想着嘉峪关比这里还要冷几份,心里就不能安生。
她知道说这些也没有,琥珀他们总是异口同声地帮徐令宜说着好话,好像怕她恼了徐令宜似的。
“你明天就别过来了。”十一娘干脆不说了,吩咐琥珀,“你家里应该也有客人。我这边有秋雨就可以了。”琥珀笑着应“是”:“夫人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的?”
虽然外院的管事负责采买,可十一娘还是习惯让琥珀给她买些贴身的小东西。
“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关了门。你到哪里给我带东西。”说着,十一娘突然停住了脚步。
按道理,她不说,姜家也会告诫姜氏,怎么就任着姜氏这样一路错下去。
难道,这正是姜家所乐意见到的?
当初姜家和徐家联姻,等于向皇上摇了白旗,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姜家不仅没有什么收获,而且皇上对姜家一如从前,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姜家恐怕等不了!
现在就看姜氏的选择了!
夹在婆媳间的丈夫有多难受,夹在两个家族之间的姜氏以后就会有多难受。
十一娘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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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宵节,十一娘收到徐令宜的来说,说三月中旬动身回燕京。问起谨哥儿的院子收拾得怎样了。一句问候她新chūn的话也没有。
十一娘在心里把徐令宜嘟呶了几句,给她写了回信。
到了二月中旬,英娘到了燕京。
徐嗣诫正和带着两个小厮在种美人蕉。
十一娘问还没有进屋的英娘:“你看怎样?”
英娘仔细地看了看,笑道:“我觉得种芭蕉树也不错。”
徐嗣诫听了望过来,胡luàn地洗了洗手就快步走了过来:“母亲!大表妹,你来了!”
英娘朝着徐嗣诫福了福,笑着喊了声“五表哥”。
“我瞧着那边有株香樟树,”徐嗣诫笑道,“所以就想着种美人蕉了。”
“我是觉得这太湖石不过腰齐,所以觉得种芭蕉树好。”英娘笑道,“如果太湖石有人高,自然种美人蕉好。”
徐嗣诫闻言回头打量了一番,道:“大表妹说的有道理。要不,改种芭蕉树好了。那美人蕉种到我院子里去。”最后一句,却是问十一娘的。
十一娘望着英娘。
英娘笑道:“五表哥也不用这样麻烦,种美人蕉也好看。只是我喜欢芭蕉树,所以巴不得人人都种芭蕉树就好。”
徐嗣诫奇道:“大表妹为什么喜欢芭蕉树啊?”
“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好听呗!”英娘爽朗地笑道。
徐嗣诫一愣,跟着笑了起来。
十一娘看着,也跟着笑起来。
“好了,你快回屋歇了吧!”她对英娘道,“梳洗了,我们去给太夫人请安去。”
英娘笑着曲膝行礼,跟着丫鬟婆子去了后院的西厢房。
五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过来。
“四夫人!”她行了礼,“我们夫人请您过去,说有急事要和你商量。”
第六百八十二章 憨态(中)682
“十一娘有些意外,笑道:……我娘家的侄女过来了。你跟五夫人说一声,等我们去给太夫人问了安,就去她那里……
那丫鬟听了忙道“恭禧”笑道:“我们家夫人前两天还问大表小姐什么时候过来。正好,我去给我们家夫人回禀一声。我们家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样高兴呢!…”又道,“四夫人就让我给大表小姐请个安了再回去吧!免得我们家夫人知道我这样就折了回去,要斥责我不懂规矩了!…”
她这是借着五夫人的名议抬举英娘,十一娘笑了笑,并没有阻止。
不一会,英娘梳洗装扮出来。
双螺髻简单地扎了两个珠箍,穿了件草绿sè镶月白sè芽边的褙子,白挑线裙子,显不十分出彩,却也大方得体。
十一娘笑着和她去了太夫人那里。
过了周岁的莹莹已经可以扶着东西走路了。太夫人让人把她放到炕上,她正扶着炕桌走路。
看见十一娘,她仰着粉嫩的小脸喊“祖母…”,却因为发音不准,“祖。”字含含糊糊的,“母,。字却很清楚。像是在喊“母亲…”似的,惹得大家一阵笑。
“我第一次见到你姑母的时候,你姑母就你这么大的年纪。…”太夫人拉着英娘的手说着话,“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说到最后,很是嘘唏的。
“孔圣人说,六十耳顺,七十而从心所yù不逾矩。…”英娘笑道,“我们看着羡慕得不得了呢!。”
太夫人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孩子,竟然还读过孔圣人的话……,不住拖颌首,很喜欢的样子,“就留在我这里用晚膳。我让你歆表姐做陪……”又指着项氏:,“你也留下来……”然后让人去叫姜氏”“把庭哥儿带上,一齐过来用晚膳……”
英娘趁机看了十一娘一眼。
见十一娘朝着她微微地笑,她笑着应了声“是…”。
太夫人见了嗔道:“你不用看她。我要留你,她不敢不同意……”
如今的十一娘可不是当年的十一娘,主持了永平侯府十年的中馈。敢当着她面这样说话的,也只有太夫人了。
屋里的人听了又是一阵笑。
“太夫人的心可太偏了!。”有人笑着撩帘而入,“就想着四嫂的那些儿子、媳妇,我可也没有用晚膳呢!”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玫瑰红遍地金褙子,梳着牡丹髻的少fù笑盈盈拖走了进来。
英娘见她手上戴着的碧玺石的手串,个个指甲盖大小,全是通透的蔚蓝sè。品相非凡。知道这位就是永平侯府的五夫人了。
待十一娘引荐后,她笑着行了个福礼,喊了声“五夫人。”。
五大人就指了身后跟着的歆姐儿:“这是你二表姐!…”又指了诚哥儿,“这是你八表弟。…”
两个小姑娘见了礼,诚哥儿却拉着英娘道:“大表姐,你是坐船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英娘一愣,笑道:“我是坐车到杭州,再从杭州坐船到通州。然后再坐丰到燕京的。…”
诚哥儿露出yàn娄的目光。
五夫人就携了英娘的手:“你别管他!自你七表弟出了一趟门,你八表弟就天天念叨着什么时候也像你七表弟一样,出去玩一趟才好……”
这是徐家的家务事,英娘只微微地笑。
大家分主次坐下,姜氏带着抱了庭哥儿的rǔ娘到了。
自从十一娘说了那番话以后,她突然沉默下来。眼睑下才了黑眼圈。大家只当她是被孩子吵得,太夫人甚至道:“年轻人,身子骨要紧。不行你把庭哥儿放到我屋里养几天……
“您年纪大了”就是六叔都没才这样吵过您。怎么好让庭哥儿吵您……她委婉地拒绝了”人却渐渐消瘦下去。
她有些拘谨地给长辈们行了礼,又笑着和英娘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即不过分的亲热,也不过分的沿淡,显得很低调。
英娘看着不由暗暗奇怪。
去年过年的时候见到这位四表嫂的时候,如珠宝聚侧。语言清朗,神采飞扬,不过一年的光景,又生了嫡长孙”正是锦上添huā的时候,怎么反而神sè落寞,才几分萧索之意。
她笑着上前行了礼,姜氏褪了手上一只碧玺石的手串给她做了见面礼。
太夫人见大家一团和笑,笑着喊了杜妈妈用膳。
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去子东梢间的宴息室。
用过晚膳,几个小字辈的凑在太夫人面前说话,五夫人则朝着十一娘使眼sè。两人站在了厅堂和西次间的榻扇门口,屋里的人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们,她们也可以看见屋里的情景,做出一副长辈给晚辈留个说话拖方的样子。
“有人给我们歆姐儿说了一户人家。我才些拿不定主意,想找你商量商量……神sè间很是犹豫。
十一娘学着她低压了声音说话:“五弟妹说说看。PS
“……姓陆,单名一个贤字。父亲曾任骁骑右卫指挥使,随着四哥远征西北的时候阵亡。诏令授了天津卫同知。据说容貌俊秀”擅长弓马又精通经史。虽然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可我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说。这位陆公子眼孔很高,一直想找到得意的。我们家歆姐儿,别的不敢说。这相貌却出拿得出手的……”五夫人说着笑望了十一娘一眼。“我和媒人约定了过两天相看相看,想请四嫂也帮去看看——四嫂不像我,好歹还做过几次媒人,有经验。”
原来是为这件事。
“好啊!……十一娘笑道,“天津卫是大卫”同知。应该是正五品吧?虽然是远嫁,可天津离燕京不过五、六天的路程。驿路通畅,来去也方便。陆公子相貌好。有才学,又袭了官…………她微微点头,“和我们家歆姐儿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五夫人笑,眉宇间有几份得意。
用了两年的时候。终于给女儿找了户不错的。
“四嫂,你看,这相看的地方是定在相国寺好呢?还是定在慈源寺好?……
“媒人是什么意思?……十一娘笑道,“要是没才太合适的。不如听媒人的安排。”
五夫人笑着摇头:“我就是不想听媒人的安排。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她就说起一桩轶闻来:………………。到了相看的日子。男方骑着马。女方拿了把扇子遮了嘴角。等到洞房huā烛夜,掀离盖头才发现,女的嘴角长着个瘊子。男方是个破子。”,十一娘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你们两个,悄悄说什么呢?。,太夫人听着笑道,“偷偷悄在那里乐呵!。”
“说笑话呢!…”五夫人和十一娘相视一笑,走了过去。“哪天单独讲给您听!。”五夫人走过去,原坐在太夫人身边的姜氏忙起身让了位置。五夫人也不客气。笑着坐下。接过小丫鬟手里的美人锤,轻轻地帮太夫人锤着。“免得给这些小丫头们偷听了去……
太夫人呵呵地笑。
十一娘问姜氏:“听宝珠说,你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生。现在好些了没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被婆婆教训了,不虚心受教,还做出副寝食不安的样子,岂不是在说婆婆教训的不是。
姜氏忙道:“我没什么事。可能是chūn天到了,犯了chūn困。…,十一娘笑着点头:“那就好。我寻思着过几天是三月初三了。即是女儿节,也是诫哥儿的生辰。诫哥儿那里好说,和往常一样大家一起吃碗寿面就走了。三月三的chūn宴却要好好cào办cào办才是。谨哥儿的院子还没有收拾停当,你公公来信说三月中旬就启程回燕京。我想在你公公回来之前把清呤居收拾整齐了。你要是身子骨还好。就过来帮我cào办三月三的宴请吧!”
“婆婆!…”姜氏错愕地望着十一娘。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
十一娘的话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姜氏回去仔细一想,自然能一窥端倪。可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婆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婆婆面前。她只好保持沉默。
可不曾想,婆婆先打破了这个僵局。还当着这么多的人让她帮着cào办三月三的chūn宴。
“这么说,老四真的定了三月中旬启程?…”一大堆话,太夫人只听到了这一句,“他给我写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我还以为他是哄着我呢?……忙招了十一娘过去问话,“他们应该可以赶回来过端午吧?你要好好合计合计端午节该怎么过才好。大半年都不在家呢!”
十一娘笑道:“侯爷就是想赶回来给您过生辰。端午节的时候,肯定能到。到时候我再和您商量”看这个端午节怎么过好……
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不要急着赶路。身体要紧。我的生辰,回不回来都不要紧。我知道他孝顺………”说了大半个辰。
姜氏站在那里,望着十一娘恬静的笑脸。心里五味俱杂。
婆婆这样,算不算是把家正式交给她之前的预兆呢?
琥珀也有这样的顾虑:“……哪些事该请四少nǎinǎi示下?哪些事该请您示下呢?…”
“chūn宴怎么办?huā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怎么huā?让四少nǎinǎi给个章程……十一娘笑道”“我看过了,你们照着章程行事就行了。到时候买什么?huā厅怎样布置?菜谱怎么定?你们跟四少nǎinǎi商量就走了。”又道,“你跟文姨娘说一声,让她把这几年府里的帐册誊一份给四少nǎinǎi,这样,她行事心里也有个底。…”
琥珀应声而去
第六百八十三章 憨态(下)683
第六百八十三章憨态(下)
姜氏连夜看帐本。
徐嗣谆半夜起来见她还在灯下忙活,劝她:“早点歇了吧!现在离三月三还有大半个月,时间还早。”说着,拿了搭在一旁的皮袄给她披上,“一口吃不成胖子。有些事,要慢慢来。”
姜氏朝他感激地笑了笑,拢了拢衣襟:“相公别管我了,先去睡吧!我把这点看也去歇了!”根本没有要歇下的意思。
徐嗣谆就要合她的帐本:“一起去歇了!”
姜氏忙抢了帐本:“相公,你就别管我了!”语气带着些许的不悦。
徐嗣谆一愣。
姜氏惊觉自己说话太生硬,忙笑着解释:“婆婆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我怎么也要把这件办妥才是。现在离三月三虽然还有大半个月,可查往年三月三的费用,宴请的帐目,请了哪些人,是怎么cào办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样不要花功夫人。”她说着,不由苦笑,“相公觉得时间还早,我怎么觉得不够用啊!”
徐嗣谆刚接手家里的庶务时也有这种感觉。
他立刻释怀。
“要不,把宋妈妈叫来问问?”
当初,他就是叫得白总管。
“宋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我们怎么能随便使唤。”姜氏摇头,“相公也别担心,我在家里的时候也跟娘学过管帐,何况母亲把帐册交给了我,我身边还有一个袁宝柱家的……这不过是刚接手,有些不熟悉,等熟悉了就好了。”徐嗣谆知道妻子聪明伶俐,既然这样说,肯定有几分把握,想到明天一大早还要和卢长贵碰面,他打了一个吹欠,先去睡了。
姜氏把家里宴请的方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叫了宝珠给她磨墨,写了一个三月三的章程。等搁笔的时候,天sè已经发白。
她róu了róu有些发酸的脖子,把写的东西重新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叫了袁宝柱家里的进来:“你再帮我看看。要是也觉得行,我拿给婆婆去。”
按照旧例拟出了宴请的名单,每席的费用,宴请的菜肴,需要服侍的丫鬟、媳妇子、婆子的数量……甚至是戏子的赏钱,都一一考虑到了,比起从前在家里跟着姜太太学管家的时候,用心了数倍。
“四少nǎinǎi真是长大了!”袁宝柱家的感叹,“奴婢实在是挑不出什么máo病来!”她指了其中写着的“花舫十二艘”笑道,“四少nǎinǎi是想把听戏和宴请的地方挪到碧漪湖上去吧?只是太夫人、黄夫人年纪都大了,受不了这船的颠簸?您看,要不要换个地方?”
姜氏的确有这意思。
她小时候曾随父亲去江南,坐在花舫里垂钓,船娘们拿了垂钓起来的鱼做菜,喝上两盅小酒,看湖上的风光,如神仙般的光景,在她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不,把船固定在一个地方?”姜氏想到火烧赤壁里的周瑜,“这样一来,既可以把宴席移到湖上,又不至于颠簸!”
“原来四少nǎinǎi早有对策。”袁宝柱家的暗暗地捧着姜氏,“是奴婢多心了。”
“我也是刚刚想到!”姜氏和她为宴请的事又说了几句,叫小丫鬟进来服侍梳洗,就要往十一娘去处。
袁宝柱家的拦她:“四少nǎinǎi好歹合合眼,这样熬着可不行!”
“我去去就来。”姜氏暗暗有些担心,“要是婆婆觉得不好,这宴请恐怕要重新安排……”说到这里,她苦笑起来,“还有忙的时候。”
这时她才深深地体会到婆婆和媳妇之间的差距。
你想当家,也要看婆婆给不给家你当。
姜氏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带着宝珠去了正院。
西次间摆着七、八个箱笼,十一娘和英娘姑侄俩个笑盈盈并肩而立,正那里挑选衣裳料子。
姜氏上前行了礼,十一娘招呼她到临窗的炕上坐看见姜氏,十一娘招了她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笑着吩咐英娘:“我记得还有两匹白sè焦布,你一并找了出来。我们到时候做半臂穿。”
姜氏听了笑着应道:“母亲是在准备做夏装的料子吗?”
“是啊!”十一娘接过小丫鬟端过来的茶,笑道,“马上要入夏了,又闲着无事,和你大表妹做几件新式衣裳穿。”又道,“庭哥儿的夏裳准备好了没有?我这里还有两匹广东那边进贡的细葛,你拿去给孩子做两件小衣裳吧!”
“多谢母亲了!”广东进贡的细葛轻薄透气,做夏衣最好不好。只因都是贡品,市面上很少见到。十分珍贵。姜氏给十一娘道谢,那边英娘已笑着拿了两匹姜黄sè的细葛过来。
姜氏让宝珠收下,见英娘穿了件豆绿sè的夹衫,粉红绣梅花的八幅湘裙,只在耳朵上坠了小小的珍珠耳塞,清秀可爱,笑道:“妹妹从江南来,今年苏州还流行八幅湘裙吗?”
英娘笑道:“这些我倒不十分懂。这是我箱笼的衣饰,姑母见我穿了白sè的挑线裙子,让我找条粉sè的裙子出来……”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笑道,“我就找了件出来。”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姜氏把连夜写出来的章程拿了出来。
十一娘细细地看了一会,掩卷而笑:“不错,不错。把宴席开到碧漪湖上,的确是个好主意。你能想到把家里的花舫全部用铁链了连起来作设宴之用,十分难得。”她把子东西留了下来,喊了琥珀,“你去跟些管事的妈妈说,明一早都到花厅,我有事吩咐。”
琥珀笑着应声退下。
姜氏脸sè微红,神sè显得有些激动。
她的提议十一娘全部采纳了。这种肯定对她太重要了。至少说明,婆婆那天虽然敲打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厌恶她。
“过两天府里该给仆妇们做夏裳了。”十一娘笑着对姜氏道,“你到时候和针线房的管事妈妈多合计合计,看用什么料子好?要多少银子?”
姜氏愣住,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起身应了声:“是!”
十一娘微微点头,端了茶:“下去歇了吧!明天早上记得早点到花厅来!”
姜氏曲膝退了下去。
出门的时间忍不住伫足。
屋子时传来英娘欢快的笑声:“……豆荚我见过啊,可我没有见过用赤金包着翡翠的豆荚啊!”
姜氏知道,这是婆婆和这位大表妹在讨论首饰。
她快步离开了正院。
十一娘笑道:“我也觉得它太重。不过是你姑父送的东西,就一直放在这里。明天打首饰的师傅进府,我准备把它改成簪子。”然后挑了一朵芙蓉石做的珠花送给英娘,“你年纪轻,戴这些柔和的饰品好看。”
“好漂亮!”英娘高高兴兴道了谢,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
十一娘微微地笑,问她:“你想好做什么衣裳了没有?”
英娘望着眼前五颜六sè的夏裳料子,为难地道:“我,我还没有想好!平时都是娘亲帮着做,她做什么我就穿什么!”
十一娘笑起来:“你就没有特别喜欢的!”
“有啊!”英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针线上的师傅每次按我说的做了,我穿出来大家都说不好看。”
十一娘忍俊不禁。
两人一边挑着衣裳料子,一边说着做什么衣裳。
徐嗣诫下了学过来问安。
“一下就到了中午!”十一娘笑着将一匹紫sè的姑绒拿出来放到炕上,让小丫鬟请徐嗣诫进来,对英娘道,“你把这个裁了收起来。到了夏天的时候赏了那些丫鬟、媳妇子做绒花戴。”
英娘笑着让贴身的丫鬟畹香放到了一旁。
徐嗣诫走了进来。
“母亲在找料子做夏天的衣裳吗?”他笑着给十一娘行了礼,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放着的姑绒,“现在就开始做绒花了吗?”
还知道这个?
连我都不知道?
英娘在心里嘀咕着,不由多看了徐嗣诫两眼。
“这料子压在箱底,要不是这次找白sè的焦布,早就忘了。”十一娘看在眼里,笑眯眯地道,“既找出来了,就让你大表妹收着。免得到时候又忘了。”然后笑道,“你过两天不是要休沐吗?英娘也喜欢花木,你到时候和英娘一起,帮我移几株栀子花种在后院。”
徐嗣诫忙笑着应是。
英娘也露出几份欢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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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回到屋里,忙将宴请的名单重新誊了两份——正式下贴子之前,宴请的名单不仅要给太夫人看,还要给十一娘看,以免落了人。又叫了袁宝柱家的,把各种费用都算了一遍,甚至吩咐袁宝柱家的把这些日子的菜价都打听清楚了写个单子给她。
“这么麻烦?”从外院回来的徐嗣谆不由嘀咕,“我瞧着母亲那会,只管把银子交给管事的妈妈……”
姜氏失笑,道:“我这可不是要和管事的妈妈们管钱。我是怕管事的妈妈们说起这些事来我一问三不知。别人看着我是个只会说不会练的。”
这话说的道理。
当初他在外院的时候,有些掌柜就觉得他不懂,他问起来也只是囫囵吞枣般地解释一番了事。
姜氏一直忙到中午,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歇了会,下午拿到菜价单子看了一下午。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她就起来了。想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和管事的妈妈们见面,好好地梳洗打扮了半晌,这才由丫鬟媳妇子簇拥着去了十一娘处。!~!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交替(上)684
“十一娘刚起来,正坐在炕上喝羊nǎi。听说姜氏来了,不由傲愣:“这么早!…”
琥珀笑道:“您不是让四少nǎinǎi早点来吗?……
只是让她别迟到。
十一娘在心里嘀咕道,让琥珀请了姜氏进来,又叫秋雨端杯羊nǎi给姜氏。
“我巳初才去huā厅。
…”她笑道,“你那个时候过来就走了。”
姜氏恭声应“是。,。
小丫鬟开了窗户,秋雨捧了一把梗贴海滨进来chā在了临窗的水yù”huā瓶里,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清新明快,生机盎然。
文姨娘和乔莲房一起过来问安。
乔莲房对姜氏只是微微颌首,文姨娘却笑着给姜氏行了个礼:“四少nǎinǎi也在这里!…”
姜氏想到想到誊给她的帐册,不敢马虎,站了起来,喊了声“文姨娘”,算是回了礼。
十一娘就问起文姨娘的帐目算得怎样。
文姨娘是个闲不住的。自从把钱还给了文家。在屋里学着做了几天的针线活,就开始在府里转悠“先是帮着府里有体面的妈妈们带些南北什物,赚中间的差价,后来把主意把到了家里的种的桂huā树、板栗上。怂恿着妈妈们往外卖。十一娘看着她和那些粗使的婆子们争利,就把复核管事妈妈帐册的事交给了她。她这才消停。
“过年的帐目都和外院司房对清楚了……,文姨娘笑道,“今年的内院的费用我也算出来了,过两天和司房的管事核了,上半年的款子就能划过来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吩咐文姨娘:“你记得和琥珀对了帐再拿去司房。今年郑太君八十大寿、南京那边的大爷过五十岁生辰,除了回事处要送礼,我们这边也要准备些……。,两个人说着话乔莲房神sè木然地坐在那里。
程国公府这两年的越发的败落了,去年太夫人的生辰,乔夫人送了一对旧窑的梅瓶,宴席都没有吃就匆匆走了。等收寿礼的时候,给太夫人管库房的妈妈拿了那对梅瓶嘀咕:“怎么像是我们家的东西。…”然后叫了杜妈妈去看。
杜妈妈戴了玳瑁眼镜看了半晌指了梅瓶底上的款道:“还真是我们家的东西那还是乔老夫人过责辰的时候我们送过去的。还有一套旧窑的茶具,一对四方的huā觚……说着。放了东西对管库房的妈妈笑道,“亏你还记得。我看多半年代久远,乔家把这当成了太夫人的东西收在了库里。或者是那边的帐目混luàn,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管库房的妈妈听了直笑:“看来这旧窑的梅瓶都成了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话不知怎地就传了出来。
乔莲房像一下子被抽了筋似的,一下子没才了精神,连房门都不大出了。
十一娘问完了文姨娘的话文姨娘没等十一娘端茶,就很有眼sè的起身告辞:“等我和管青家的合计好了再拿给您看……
“嗯!。,十一娘笑着点头,乔莲房跟着文姨娘一起走了。
徐嗣诫和英娘过来给十一娘问安。
“你们俩个怎么凑到一起了?…”十一娘笑着山卜丫鬟端了锦杌他们坐。
英娘看了一眼徐嗣诫,徐嗣诫则看着英娘,意思让着她先说酬——自从英娘来了,母亲就开始做衣裳、打首饰,还告诉英娘梳装打扮,一下子欢快起来。他自然要让着英娘。英娘见他谦让笑了笑”也不客气。笑道:“起了晚了,出门就碰见了五表哥……,“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十一娘很喜欢英娘的爽朗,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自信“竟然起来晚了。…”
“在打络子!…”英娘笑道,“您昨天不是赏了我一面掐丝珐琅的靶镜吗?我想在上面缀个流苏。管青家的说用梅huā攒心的络子好……。…”她微微有些赧然,“我编得慢huā了些功夫……”
十一娘微微地笑,笑容很宽和。
屋里的丫鬟、媳妇自然捧场,都嘻嘻地笑,屋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你用过早膳没才?。,十一娘问徐嗣诫。
“用过了。”徐嗣诫笑道,“给母亲问了安,我就去听涛阁了……
十一娘点了头”招呼英娘和姜氏用早膳然后和姜氏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没有看宴请的名册,对姜氏道:“你母亲看过就行了!…。全然的信任。
姜氏笑着应“是。,把名册交给了琥珀…——并不是谁拿了对牌对指使回事处,回事处都会没才任何疑问的照办。从前内院与外院打交道的是杜妈妈现在,则是管青家的。
太夫人问起三月三怎样过。
十一娘笑盈盈地望着姜氏,让她在太夫人面前表现。
一席话说下来,太夫人很是满意。留了十一娘说话:“谆哥儿这个媳妇儿还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十一娘笑道,“所以想让她跟着我熟悉家里的一些旧例。
太夫人“嗯。,了一声,问起福成公主的病来:“……还没有好吗?周家那边到底怎么说了?…”
既然把家里的事交给了十一娘,太夫人就不会置疑她的决定,更不会在这上面多问。
“说是大腿骨断了,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十一娘低声道,“我去年探病的时候,和我说了几句话,瞧着精神还好……
年纪大了,就惦记着和自己同辈的人。虽然平时不怎么亲,但福成公主前两天滑倒摔断了大腿的事还是让太夫人很担心。
“让养着!。,太夫人沉yín道,“年纪大了,只怕一时半会难养好。
…”说着,吩咐十一娘,“你让人给公主府送个帖子。我们去府里看看……
十一娘应喏,给公主府下了帖子,准备了礼品,和太夫人去了公主府。
福成公主的情况比太夫人想的更严厉。因为腿伤,痛得寝食不安太医只好用些镇定的汤药,屋里也点了安息香,福成公主清醒的时候少。昏沉的时候多,本来红光满面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憔悴。
太夫人看了感触颇深。回去后让杜妈妈清点自己的私产。
“要是像福成似的岂不一句交待的话也没有……,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低落起来。
十一娘就常常过来陪太夫人说话。
太夫人心里只想着徐令宜,想他快点回来。常常拉她的手说徐令宜小时候的事,有时候一说就是大半夜,十一娘想了想,有时候就在太夫人床前的妃贵榻前安歇。
这样到了三月三,家里宾客盈门,笑语喧阒太夫人的情绪才渐渐好了起来。
那天大家移到huā舫里坐了,婆子们从碧漪湖里钓了鱼上来请大家相看。然后立刻拿去厨房里去做出来。才的钓了大鱼,一条鱼做成三吃,有的只钓了几条小鱼,只够煎一碟。有的高兴”有的抱怨。但都不是少了吃穿的人,反而觉得有趣。笑嘻嘻的极热闹。然后又纷纷称赏这chūn宴chūn意思。十一娘趁机把姜氏推了出来:“都是我们四少nǎinǎi的主意。”
姜氏因此在燕京的公卿之家里有了些名声。才谁家红白喜事。主事的都会多看一眼跟在十一娘身后的姜氏,问一声“这是那位办三月三chūn宴的四少nǎinǎi吧…”,十一娘笑把姜氏引荐给主事的,一些应酬慢慢交给姜氏去她则抽着时间和五夫人去相看了那位陆公子。
五夫人心里原本就有几分满意,但看到本人。yù树临风的模样又愿意了几分。这门亲事很快就才了个大致的说法。
曹娥带着儿子文哥儿到了燕京。
兰亭亲自去通州接的姐姐,没有进忠勤伯的大门,先去了四儿胡同那边的宅子。
东西早就收拾停当了,还有当年曾经服侍过二夫人的刘太平家的持cào着,曹娥看了一圈,满意得不得了。
“承了十一娘的大人情。”,兰亭爱怜着摸了摸文哥儿的脑袋,“只盼着文哥儿不要辜负了三姐的一片良苦用心才是……
曹娥听着抿了嘴一句话也没有说。
九岁的文哥儿长得像父亲,气质却像曹娥。却凛然地道:“娘亲姨母,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书要好好的读,…”兰亭叹道,“更要学会做人。…”
文哥儿点头。
刘太平家的匆匆跑了进来:“蒋太太,粱大nǎinǎi,我们家夫人过来了!…。
两人一愣。
兰亭笑道:“十一娘倒是个有心的。”
曹娥严肃的脸上不由也绽出小小的笑容来:“要不是才心。当初怎么会给我送了匹大红万字不断头暗纹杭绸。…”
一时间,姊妹俩都对十一娘多了分亲昵。不约而同地迎了上去。
从四儿胡同回来,已是黄昏。
十一娘问琥珀:“大表小姐在做什么呢?…”
英娘刚到的几天,十一娘走到哪里都带着英娘,两人亲热得不得了。可这些日子。十一娘却对英娘不闻不问。把她一个人丢在院子里。不吩咐那些丫鬟、婆子一声“大家也不知道该怎样待英娘,英娘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琥珀大为不解”可十一娘问起来,她还是恭声道:“大表小姐这些日子天天侍候着你院子里的huā草。闲下来的时候就做些针线……
“她住得耳还安生?。,琥珀有些意外,斟酌道:“开始的两天有些不知所措,后来五少爷把栀子huā移了过来”大表小姐有事做了,人就安定下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交替(中)685
十一娘不由暗暗点头。
徐家兄弟几个里面,徐嗣诫是最不受重视的。妻以夫为贵。做他的媳妇,虽然比一般的人家在吃穿用度上要强,可总被几个妯娌比着,没有一颗安于平淡的心,夫妻之间是很难做到举案齐眉的。
她并没有把请英娘到燕京的真正意图告诉罗振兴,写信去余杭,也只是照着字面的意思,没有透露一言半语。余杭那边纵然往这方面想,可毕竟只是猜测,又怎么会去知会孩子?要是会意错了,岂不是个大笑话?
无yù则刚。
耳见这是英娘的真性情。
十一娘再见到英娘时,神态间又有了几份亲昵:“……四月初八是佛生日,到时候和我一起陪着太夫人去庙王寺上香吧!”,听说有玩的,英娘笑容显得格外的灿烂:“到时候要准备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准备!”十一娘笑道,“香炷之类的都有人安排。”说着,想起庙里的道士会卖些沉珠手串之类的小玩意,让琥珀去装了个五两碎银子的荷包给英娘。
英娘连连摆手:“我来的时候,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这是我给你的。”丰一娘笑着,琥珀把荷包塞给了英娘。
英娘回到屋里,把荷包交给了rǔ娘:“到时候记得带上。”
rǔ娘犹豫着接过了荷包:“大小姐,十一姑nǎinǎi的脾气有些…………yīn晴不定的。我看,这银子还是留着吧!反正我们出门的时候太太也赏了银子的。”
英娘知道她是指十一娘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笑道:“你不用多心。她可是我姑母!”又道,“前些日子又是三月三的chūn宴,又是五表哥的生辰,又恰逢福成公主病重要去探望,太夫人身体不适要陪伴……那么多的事”侯爷又不在家,虽然有四表嫂帮衬着”主意却还得姑母拿。别说姑母一时顾不过来,就是顾得过来,我是她侄女,也不应该去争这些。你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在余杭的时候我们有个风吹草动的大家都传得沸沸扬扬,何况是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人。要是传出个流言蜚语来,那心里没个乾坤的,只会看热闹,那心里有思量的,只怕会说我们为人尖酸苛薄,连姑母的好歹都要争,是个争强好胜。别说到时候我们无趣,就是姑母”也脸上无光。”
“是奴婢不好!”,rǔ娘羞得满脸通。
英娘见她认了错,不再多说,问rǔ娘:“你说,到时候我穿什么衣裳好?”
rǔ娘忙开了箱笼:“既然是姑nǎinǎi赏的,我看不如就穿姑nǎinǎi赏的衣裳吧!”,“还是穿我自己的吧!”,英娘想了想,“那天只怕四象胡同的大嫂她们也会去。我穿了姑母赏的衣裳,她们虽然不会说什么,可到底弱了罗家的名声。”
rǔ娘连连头”重新开了箱笼。
十一娘特意安排了几个机敏的人在英娘屋里,这话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集里。
毕竟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孩子,年纪虽小,却事事都考虑的同全。
十一娘心里又满意了几分。悄声讲给太夫人听,太夫人十分高兴:“好,好,好。没责比这更好的了。你快去跟舅老爷说说。等老四一回来”我们就请了媒人上门去说亲。”,比十一娘还要急,十一娘抿了嘴直笑。
晚上英娘来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的话。好在太夫人平时就喜欢和几个孩子絮叨,要不然,太夫人这样的热情,只怕会引起大家的猜疑。
趁着罗振兴休沐,十一娘去了弓弦胡同。
罗振兴正在家清理书藉。知道了她的来意,笑起来:“你当初说想让英娘来燕京陪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几分。还以为要等侯爷回来才会提这个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又道,“诫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养在你身边,把英娘许配她,我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听那口气,好像议过这件事一样。
十一娘有些意外。
罗振兴哈哈大笑,并不解释,说起英娘来:“只是这样一来,住你那里就有些不适合了。我看,挑今日子让她回弓弦胡同来吧!”,“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十一娘觉得还是等余杭那边的准信来了再说,“等定下来了再搬也不迟。”,“也好!”,罗振兴笑道,“英娘这才刚到,又急着搬到我这边来,有心人还以为燕京是专程为了这门亲事来燕京的。”
兄妹两说了半天的话,罗振兴又留十一娘在这边用了晚膳才回去。
十一娘就开始盘旋徐嗣诫的婚事。
外院是不能住了。内院三夫人那边住着徐嗣谕夫妻,徐嗣谆夫妻住在元娘的故居,点chūn堂旁住着五夫人一家。总不能让他们住到点chūn堂旁边的小院子里去吧?那地方也太小了点。
十一娘在后huā园里转悠。英娘不明所以:“姑母是想种什么吗?”
十一娘一愣。
英娘笑道:“我看您专寻那草木茂盛的地方看,还以为您要种什么呢!”
十一娘笑起来。
在她心里,可能下意识地认为英娘和徐嗣诫都会喜欢有huā有草的地方吧!
“英娘喜欢什么地方?”,她心中一动。
“我觉得都挺好的。”英娘笑道,“但最喜欢依香院。那里可以种些蔬果。”
因为比单纯地种huā草更实用吗?
十一娘笑着揽了英娘。
有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夫人,大,大表小姐”侯爷,侯爷和六少爷回来了!”
十一娘大喜,拉着英娘匆匆往垂huā门去。
英娘也很高兴:“不是说四月中旬才回来的吗?这才四头呢!”
“可能是提前启程了吧!”十一娘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有人朝她们跑过来。
“娘”娘”我们回来了!”没等十一娘反应过来,一道青sè的身影已朝十一娘扑来。
除了谨哥儿,还能是谁。
十一娘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把那人影拥抱在了怀里。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máomáo糙糙的!”,她嗔怪着”眼睛四下张望。
不远处,穿着件半新不旧的鸦青sè杭绸直裰的徐令宜正静静地笑望着她,明亮的眸子如chūn日的阳光”温暖、和煦,令人沉醉。
十一娘喉咙有些发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自有主张地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那个人。
“娘”您轻点好不好!”,谨哥儿抱怨,“我都被你勒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十一娘失笑,放开了儿子,要去摸他的头:“好你个徐嗣谨,几天没见,竟然抱怨起母亲来!”突然间发现她要伸手才能摸到儿子的头。
“谨哥儿……”十一娘不由凝眸。
谨哥儿不仅长高了,而且还瘦了很多。白皙的皮肤,分明的五官”澄澈的凤眼,挺拔的身姿,眉宇间chūn风得意的飞扬”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白胖可爱,有的,是少年的飒爽英姿。
自己,到底错过了什缸十一娘的眼泪簌簌地落了直来。
“别哭,别哭!”和十一娘一样高的谨哥儿忙搂了母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吧?我给您带了很多的东西。有西域人穿得袍子和腰带,还有苗人的衣裳和首饰您肯定很喜欢的!”他轻声地哄着十一娘。
“你那里来的苗人的衣裳和首饰?”,十一娘眼里还有泪,目光却已严厉地瞪着了他。
“哦!”,谨哥儿眼底闪过一丝慌luàn,很快就面sè如常了”“是别人送的人啊!”说着,语气一顿,又道”“大家都知道爹爹打过苗疆,有人为了讨好爹爹,就送了苗女穿的衣裳首饰。”他说着,揽了十一娘的肩膀,“娘”我们去看那些苗饰去。你肯定没见过!可漂亮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儿。
“你这个家伙”在我面前也信口开河……”,十一娘又好笑,又好气。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谨哥儿已大声地喊冤:“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在娘面前信口开河。东西真是别人送的。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爹爹。”然后拉了十一娘的衣袖撤着娇,“娘,我们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连杯热茶都没有喝上。一进京,爹爹就问您在哪里。进了门,更是连屋都没有落,就直接来找你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您要是不信,看我身上一到处都是灰呢!”,又揽了十一娘的肩膀往前走,“娘,我现在又渴又饿。您就是要教训我,也等我梳洗一番了再说,好不好?”,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又是痞,又是赖。一旁的英娘忍俊不禁。
谨哥儿这才发现英娘。
他眼睛一亮。
有大表姐在这里,娘亲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大表姐,您什么时候来的啊?”,他亲亲热热地和英娘打着招呼。
英娘忍了笑:“我二月底到的。你那个时候刚刚和侯爷出门。
“难怪我不知道。”他无话找话”“大表姐,你住在哪里?我等会去找你玩。我还带了西域人的头巾,各种各样的。大表姐喜欢什么颜sè,等会我给大表姐送几块过去”玩起了声东击西的把戏,转移着大家的视线。
十一娘啼笑皆非。
有双温暖的双手轻轻地捏了她一下又放下”有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默言,孩子这一路上都想着你,你就别再追究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交替(下)686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令宜已悄悄走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他风尘仆仆的…………比以前黑些,也瘦了些,可精神却很好,望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我们洗梳了,也好去给太夫人问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让十一娘脸sè微红,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和徐令宜肩并着肩跟在谨哥儿和英娘的身后。
“……这么说,大表姐四月初八要去药王庙了?”,谨哥儿叽叽喳喳地和英娘说着话,“我陪祖母去过好几次。那地方香火虽然不是最旺盛的,可东西却是卖得最好的。不像大相国寺,说的是檀香木的佛珠,实际上是用柳树做的。”
谨哥儿看似随意,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朝着身后睃着。
看见娘亲安安静静地跟在父亲的身边,他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果然是说的多,错的多啊!
以后这个máo病要改一改才是。
想到这里,他笑着问英娘:“我不在府里时候,都有什么好玩的!”,英娘想了想,笑道:“三月三的chūn宴啊!那天很好玩…………”
顺利地把话题丢给了英娘儿。
看见两人说的高兴,徐令宜和十一娘不由交换了一个目光。
路过的丫鬟、媳妇、婆子纷纷给两人行礼。
脂红带着两个小丫鬟神sè慌张地朝这边来,游拽的目光突然落在两人身上,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侯爷,夫人,六少爷,大表小姐!”,她匆匆地行了礼“太夫人知道侯爷回来了,正往这边来。奴婢们去后信却没看见侯爷和夫人、六少爷……”,“知道了!”,徐令宜沉声道,“我们这就回屋了!”,脂红曲膝行礼,带着个小丫鬟走了。
徐令宜笑着瞥了十一娘,好像在说,看就你罗罗嗦嗦耽搁了梳洗让太夫人找不到人……
十一娘横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徐令宜眼底的笑意更深,目光更明亮。
十一娘心里顿时慌luàn起来。她回避似地快步追上了儿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也不看徐令宜一眼。
“反正该看的地方都看了,我们就提前回来了。”,谨哥儿语气含糊,很快转移了话题,“娘,明天我也要去药王庙!”
“好啊!”十一娘笑着,“只是记得到时候别luàn跑。还要记得照顾好大表姐。”,“娘您就放心吧!”,谨哥儿连忙保证。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朝正院去。
徐令宜望着她们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愉悦。
……
他们刚进屋,太夫人就到了。
徐令宜和谨哥儿忙上前给太夫人磕头。
太夫人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别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娘,父母在,不远。”,徐令宜眼角湿润,再一次跪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是我不孝,让您担心了!”,谨哥儿看了,忙跟着跪了下去。
太夫人弯腰搀了徐令宜,又含泪笑着吩咐谨哥儿起来,然后和徐令宜并肩坐在了临窗的大炕前,仔细地打量着徐令宜。
徐令宜安静地笑望着太夫人,任由母亲打量。
“黑了也瘦了!”太夫人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十一娘忙递了帕子过去。
太夫人接过帕子,刚把眼泪抹干想些什么,眼泪又落了下来。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徐令宜哽咽着说了这句说就说不下去了。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眼眶湿润还有两个小丫鬟,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祖母,祖母!”谨哥儿突然跳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您看我瘦了没有,黑了没有?”,他笑嘻嘻地在太夫人面前悲伤的氛围立刻被他打破。
太夫人哪里不知道这是削子在逗她开心。
“唉哟哟!”太夫人又是泪又是笑地搂了谨哥儿,“我的乖乖,快给祖母看看!”,不看还好,这仔细一看,太夫人不由sè变,“怎么瘦成这副模样?难道这一路上都没有吃的?你们到底去了哪里?”说着,目光狐疑地望向了徐令宜。
“我们就是在嘉峪关走了走。”徐令宜忙道,“怎么会没有吃的一谨哥儿一顿要吃三个大炕馊。要不然,怎么又长高了。”,太夫人目光中还是带着几份置疑。
“是真的!”谨哥儿笑道,“措央说,我一个人一天吃了他们全家人的口粮。”,“措央?”太夫人不解地望徐令宜。
“是谨哥儿在嘉峪关捡的一个孤儿。”,徐令宜笑道,“和谨哥儿年纪相当,人很机灵,谨可儿要把他带回来,我就同意了。”,正说着,徐嗣谆抱着孩子过来了。
“父亲。”,他恭敬地给徐令宜行礼,笑着和谨哥儿打招了“六弟”。
徐令宜和谨哥儿的目光都落在了rǔ娘怀里的庭哥儿身上。
rǔ娘机敏地把庭哥儿抱到了徐令宜面前。
徐令宜笑着握了握庭哥儿白白嫩嫩的小手,庭哥儿已经会认人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地望着徐令宜,十分的可爱。
徐令宜也不由地欢喜起来。
谨哥儿则跑了过去:“给我抱抱!”
rǔ娘不敢迟疑,但目光却朝姜氏望去。
姜氏犹豫着,朝徐嗣谆望去。
徐嗣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笑眯眯地望着谨哥儿,看谨哥儿笨拙地抱起了庭哥儿,哄着庭哥儿说话:“我是你六叔,你快叫六叔!”,庭哥儿眼睛眨也不眨地歪着脑袋望着谨哥儿。
十一娘忙过去抱了孩子:“庭哥儿还不会说话呢!”,然后把孩子交给了rǔ娘,不动声sè地支了儿子:“好了,快去洗洗。满身是泥的,别把庭哥儿给薰着了。”,谨哥儿嘻嘻地笑”跑到太夫人面前:“祖母,我去洗澡了。洗完子澡,我们去看我卖回来的东西去。您可别走了,可多好东西。”,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屋里的其他人道,“见者有份,走了的可就没了!”
太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悲伤的气氛烟消云散。
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徐令宜的手:“你也还没有梳洗吧!快去换件衣裳。”,然后吩咐十一娘,“让厨房做几道老四、谨哥儿喜欢吃的菜。今天我们就在这时用晚膳了。”
十一娘笑着应是。
迎面碰见了带着孩子的五夫人。还没有等五夫人开口说话,诜哥儿一下子窜到了十一娘面前:“四伯母,六哥回来了!”,“是啊!”,谨哥儿不在家,诜哥儿不不好玩,常常不知不觉就跑了过来,问谨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十一娘摸了摸他的头,“他正在洗澡,一会就好了。”,诜哥儿乖乖地应“是”待进了屋,却眼睛珠子一转,对太夫人道:“我去看看六哥怎么还没有洗完?可别掉到马桶里了!”,然后一溜烟地跑进了净房。
净房里响起一阵喧哗声。
屋外的人都笑起来。
……
分东西”讲奇怪轶事,“……一直到徐令宽赶回来,又是一阵契阔。然后簇拥着在厅堂用了晚膳。莹莹和庭哥儿早就睡了,项氏和姜氏带着孩子回去了。徐令宜、徐令宽、十一娘、五夫人围着太夫人坐着,听徐令宜说离家后的行程。歆姐儿、徐嗣诫、英娘、诜哥儿和诚哥儿则在厅堂,一边低声絮叨,一边笑语喧嗔,大年三十也不过如此的热闹。直到太夫人连打几个哈欠”大家这才要散。
徐令宜送太夫人回屋。
诜哥儿要留下来和谨哥儿睫。
“行啊!”徐令宽不以为意,“你们别打架就行!”,两个家伙高兴连连向徐令宽道谢,五夫人看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十一娘送大家出门,去给谨哥儿铺床。英娘跟在十一娘的身后,帮着递这递那。
谨哥儿凑过来问十一娘:“娘”我什么时候可以搬到外院去?”,很期待的样子。
“你很想搬出去吗?”十一娘半是佯装,半是真心地板了脸。
“哎呀,也不走了!”谨哥儿忙道”“我就是问问。娘不是常常跟我说,未雨绸缪。我这不也是想提前做准备吗?”,十一娘望着他隐含〖兴〗奋的面孔”不由感慨万千。
儿子真的长大了……可他今年才十岁,这么早就空巢,是不是早了点!
她在心里嘀咕着同,紧紧地揽了儿子的肩膀,半晌没有说话。
徐令宜回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十一娘拥被坐在床头,还在等他。
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安静,温柔。
“不是让你早点睡吗?”,在那种戈壁沙漠里走过一趟再回来看十一娘,细致得如骨瓷,他摸着她的脸,不由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声音也比平时柔和了几分,“怕我不回来。”他微微地笑,带着几分暧昧的调侃,轻轻地吻了她的面颊。
十一娘没有动。
她明眸秋水般地望着徐令宜:“侯爷,您,到底想干什么?”,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徐令宜愣住。
“带着谨哥儿去蓟州,去大同,去宣同,去嘉峪关,还带回了苗人的头饰。”她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您别告诉我,您只是想让儿子去见识一番。”她的指头发白,“我让他识舆图,是想让他游历名山大川,可不是想让他南北征战;我让他习武艺,是让他强身健体,不至于被人欺负,可不是让他带兵打仗,血溅十里。”,她说着,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糊涂起来,不由侧过脸去。
第六百八十七章 准备(上)687
徐令宜见十一娘说着说着,突然泪盈于睫”不由愕然,继而低声的笑了起来。
“傻瓜!…”他溺爱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你想谨哥儿上战场。那也有仗可打才行啊!…”
十一娘微愣。
徐令宜已笑道:“皇上文韬武略,威武遐被。与建武年间相比。天下太平了很多。就算是在福建,朝廷数年间虽然损兵折将,却也不至于像十几年前,被人直bī城下。至于西北和苗疆,偶有剽劫。各卫所用兵则散,用不着朝廷下诏动用五军都督府的将领。哪里才还有仗可打?。”他微微叹息,半是欣慰,半是感慨。
欣慰,是因为黎明百姓再不用受战luàn之苦;感慨,是因为那样的热血岁月永远不会再有了吧!
十一娘神sè微缓,挣扎着坐了起来。正sè道:“别的拖方我不知道。可西北已经平静十几年了。那地方物贫地瘠。生活艰难。他们瞧着嘉峪关内就如瞧着嘴边的一块féiròu似的。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不咬一口……一年不动,两年不动,难道十年、二十年也不动?”算算日子,谨哥儿到时候正当年,她语气里就带了几分不快,“侯爷是朝廷重臣,连我这样的内宅妇人都知道的事,您不可能不知道吧?…”
徐令宜很意外。他笑望着十一娘“啧啧……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才这样的见识。比我强多了!……用调侃的口吻打趣着她,想缓和一下十一娘紧绷的情绪。
如果是平时。十一娘可能还会和他开开玩笑”可这关系到谨哥儿的未来……十一娘瞪着徐令宜:“侯爷少和我打马虎眼!…”
徐令宜望着她板着脸也不见一丝凶狠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十一娘眉头微蹙。
徐令宜见她神sè间又添了几份不悦,知道她走动真格的了。慢慢敛了笑容”斟酌了片刻,低声道:“皇上正值chūn秋鼎盛。我也能吃能睡。如若再过二十年……或是新皇登来……。你就别担心了!…”
十一娘立刻明白过来。
十三年前徐令宜对西北的那场战争给西北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只要宴上和他还活着前者做为决策人在拿到了对西北的说话权后就更不可能容忍西北的进犯。后者做为执行者还能上阵杀敌统领大军,那些人就只敢在边关小打小闹一下。
可什么都是才时间限制的。若干年以后,又是一代人了”而且徐令宜也老了。对于传说中的那场战争,也就不那么畏惧了。或者是皇上驾崩了”新皇还没能指挥若臂地驱使群臣。就是西北进犯之时……
从现在看来。皇上连伤风咳嗽都没有过,太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二十年……还才很久。
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军营里强者为尊。不管是你有谋略还是才拳头。只要你够强。
徐令宜对谨哥儿的这些培养,正是鼻着这个方向在努力。
“侯爷已要决定了让谨哥儿走荫恩了吗?…”她问徐令宜,“可您想过没有,西北总有一天luàn起来,就算他以后在西山大营,万一皇上要御驾亲征,他也得跟着随行。…”说到这里”她不由抿了抿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管侯爷是怎么想的,我是决对不会同意的!…”
她这样坚决,是从来没有的。
“十一娘!…”徐令宜笑着去抱她,“你别这样!…”
十一娘推开他:“侯爷不要多说了。我明天就去找大哥,让大哥给谨哥儿找个西席过来。以后谨哥儿跟着新的西席先生读书。以他的聪明,说不定还能考个举人、进士之类的呢!…”然后背过身去,钻进了被子里。
“十一娘!”徐令宜贴了过去。“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嗯!”。他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
“有什么好说的!。”十一娘心里有气,“道不同,不为谋。…,“十一娘!…”徐令宜捋了捋她散落在枕上的青丝,“我知道你担心谨哥儿。难道我就不担心?你说的这些,我都仔细地想过了。谨哥儿要是没有将帅之才,我要是一厢情愿拖把他送到军营里去,那不是疼他”是害他。…”说到这里,他不由〖兴〗奋起来”声音也略高了些”“十一娘,你都不知道我们谨哥儿有多厉害。他六岁的时候,我只是随便地说了两句,他就能看得懂舆图了。我领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要说我六岁那会,随娘去宫里给皇后娘娘问安都会走丢……而且庞师傅告诉他练内家功夫,别人半天也不知道丹田在哪里,他听了一遍就知道了……。十一娘,我们谨哥儿有天赋……”
十一娘猛地转过身来。
徐令宜避之不及。差集被磕到了下巴。
“赵括没有上战争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有天赋!…”十一娘冷冷地望着徐令宜,“霍去病没上战场之前”大家也都说他有天赋!。,并者是因为纸上谈兵战死,后者是早陨的天才。
“十一娘!”,徐令宜苦笑。
十一娘冷……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再次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徐令宜望着那玲珑的曲线,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头。
半晌,估计她的气消了些。这才轻轻拖凑了过去,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默言!默言!……
十一娘没才做声。
徐令宜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头。
十一娘没有动。
徐令宜不由松了口气。
“默言!……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自己南征北战,不知道见过多少惨事,才谁比我更清楚战事的无情?当初,我不领军南下也不走过不出日子来,可我宁愿置生死于一线也要去博个前程,无非是想让家里的人好过些”我的孩子以后不用像我这样辛苦,能躺在前人的功劳薄上安安逸逸过小日子。谨哥儿是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儿子,是我看着他从一点一点长这么大的儿子,我看着他不痛快,比我自己不痛快还闹心。我看着他高兴。比我自己高兴还快活”又怎么舍得让他去吃我吃过的苦?。”
说着说着,徐令宜感觉到十一娘紧绷的肩膀渐渐松懈下来。
他精神一振。
“你不也说过,我们比父母的路长,孩子又比我们的路长。他们小的时候”我们正年富力强。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等我们老了,就算是想护着他们。也没有了这个精力和能力。所以要趁着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一定要教会他们生存的本领。等我们老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因为没才了人庇护而潦倒落魄。
“你这话,我是很赞成的。
“所以你说诫哥儿想参加科考要请个西席,我照着赵先生的束修请了常先生。
“谨哥儿从小就活泼好动,你狠狠拖教训了他之后,他突然间有些畏手畏脚起来,人也变得怏怏的。我当时就是想让他散散心。借口保定马场有事”带着他出去转了转。…”他说着”语气一顿,“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他离燕京越远,就越像了被太阳晒焉了的小禾苗遇了雨似的一天天精神起来”我心里………”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沉默下来。
十一娘没有说话,本已松懈下来的肩膀却又生硬起来。
“默言!……徐令宜宽大温暖的手密密翠翠地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那是我们的儿子……”他的声音才些哽咽,“我不想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想他昂首挺胸地活着,潇洒豪放,飞扬洒脱……纵然没有了我的维护,也能经得起风雨,不怕雪霜。傲然屹立!…”
十一娘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徐令宜从背后抱了她,如珍似宝般地亲吻着她的鬓角。
“默言。你要相信我。我不会luàn来的。现在谨哥儿还小,先打基础。等他大一些了”我把他送到军营里去。要是他能行,我们再打算。要是他不喜唉………”说到这里,他声像突然低了下去,细如蚊呐,“新皇登基,必定会封诰母族……默言,到时候,我争也会为谨哥儿争个爵位回来的……你放心!…”
屋子响起细细的嘤嘤声。
“默言,默言……”徐令宜的声音才些慌张,“别哭,嗯,别哭。”。他扳了她的身子”“你相信我。我都有安排的。…”
相信吗?
她就是相信徐令宜,所以才担心。
他的隐忍,他的坚韧,他的果断,他的冷静,他的老谋深算。都是一件事成功的必然条件。
如果他下定了决心,十之八、九会成功。
可她不愿意谨哥儿有一点点的危险。
“我不想谨哥儿恩荫,我不想谨哥儿恩荫。…”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无理,可她就是想这样无理一次”“反正我不同意。谨哥儿为什么非要走恩荫这条路,他就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好”好……徐令宜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我们谨哥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别哭了,嗯!小心伤了眼睛。…”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十一娘更觉得委屈,放声哭起来。
第二天,谨哥儿和瑰哥儿兴高采烈地去给十一娘和徐令宜问安。感觉屋里的气氛怪怪的。娘亲看也不看爹爹一眼,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虽然笑盈盈的,可总觉得有点勉强。爹爹呢,坐在一旁,不时地瞥娘亲一眼,好象有什么话要说又找不到机会说似的。
铣哥儿就悄悄拉了拉谨哥儿的衣袖:“四伯母和四伯父半定绊嘴了……”
“不可能!”,谨哥儿凤眼瞪得大大的。“我爹和我娘从来不绊嘴!……
“嘿嘿嘿!…”洗哥儿一副胸有成竹拖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爹和我娘绊嘴的时候就这样……
谨哥儿眼底露出些许的狐惑:“真的?…。
“真的!…”讫哥儿保证道,“不过,通常是我爹笑眯眯地和我们说话,我娘在一旁看我爹的眼sè。
第六百八十八章 准备(中)688
诜哥儿说的那样肯定,谨哥儿不由仔细地打量自己的父母。谁知道眼睛刚瞥过去,就被母亲逮了个正着。
“谨哥儿,诜哥儿,你们吃好了没有?”,十一娘语气温和地问他们,“要是吃好了,我们一起去清yín居看看,你们觉得怎样?”
“好啊,好啊!”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一个低了头扒了碗里最后一口粥,一个把最后一小块熳头塞进了嘴里。
十一娘看也没看徐令宜一眼,领着两个孩子去了清yín居。
“好大的院子。”诜哥儿在宽阔的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瞅瞅挂在正屋的匾额,一会儿眯眯壁影上用青石雕着的大大福字,然后正sè地对十一娘道,“四伯母,我要住在六哥的后面。”,清yín居后面是双鲤轩。两个院子的先卜、布局都是一模一样的。前者的院子里种了两棵梧桐树,取名清yín居。后者的院子里有小huā池,huā池里立着对人高的大锦鲤石雕,取名双鲤轩。
没等十一娘开口,谨哥儿已高兴地道:“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从后门就可以直接到你那里。你也可以从后门直接到我这里了!”
诜哥儿直点头:“我晚上就可以去你哪里玩了,不管晚到什么时候都没有管……”
话没有说话,谨哥儿已大急,一面朝着诜哥尼眨眼睛,一面悄悄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十一娘。
诜哥儿恍然,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已转移了话题:“……我们可以一起温习功课,一起习武。”,然后一拍脑袋”大声道,“对了,庞师不是说让我们有空的时候多喂招吗?这样对敌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没有经验慌手慌脚的。”,“是啊,是啊!”,谨哥儿忙符合,“长安的武艺也不错,可他这个人太呆板了,让他和我对招,简直像是要他的命似的。黄小máo和刘二武又太次了,三下两下就被我收拾了。还是我们兄弟对招有意思。”,然后对十一娘道,“娘,我和七弟都开始练拳了。要不要我们练给您看看。”
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个个想笑不敢笑,强忍着低下头去。
十一娘昨天晚上赌气没理徐令宜,今天早上起来心里更是空dàngdàng的,情绪低落。两个孩子稚气如早晨第一缕阳光,照亮了她的yīn霾”让她忍俊不禁。一手揽了谨哥儿的肩膀,一手揽了诜哥儿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
你们俩个,别在这里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两个小家伙讪讪然地笑起来,一行人去了内室。
内室西边的粉墙上镶了一整面多宝格格子,非常的醒目。
十一娘笑着指了:“到时候你的那些小玩意都可以放在这上面了。”
谨哥儿欢呼一声,跑过去瞧”还在那里琢磨着:“这个地方放我的桃木剑,这个地方放我的陶俑,这个地方放我的头盔……”,显得非常的〖兴〗奋,和诜哥儿跑到书房里看。东边一个面月亮窗”糊了茜红sè的纱窗,外头碧绿sè翠竹,窗下挂着个蓥金的空鸟笼。
“好看,好看!”,谨哥儿和诜哥儿一个跑去看窗外的竹子,一个在鸟笼下张望:“六哥,到时候养只鹦鹉。”,“鹦鹉有什么好的。”谨哥儿不以为然,“要养就养对黄鹞。”
“还是鹦鹉好。”诜哥儿反驳道,“读书读累了,一抬头,教鹦鹉说几句话,多有意思。黄鹏就只会叽叽喳喳地叫。”,“黄鹏是叽叽喳喳地叫吗?”,谨哥儿撇了撇嘴,“叽叽喳喳叫的是麻雀好不好?”,“我不知道麻雀是怎么叫的”,十一娘不由打趣道,“但我知道谨哥儿和诜哥儿在一起是叽叽喳喳的。”,“娘亲!”
“四伯母!”
两个孩子拉着十一娘的衣袖撤着娇,大家说说笑笑地去了后院。
一进一进的逛完,已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十一娘和孩子们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正歪在抗上和杜妈妈说话,看见谨哥儿和诜哥儿,精神一振,忙喊脂红“把前几天宫里赏的樱桃、桃子、李子都拿出来”,拿着两人的手:“去哪里了?怎么额头上还有汗?”
“去了清yín居。”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太夫人一面听着,一面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给谨哥儿和诜哥儿擦了后背。待脂红端了果盘上来,太夫人让两个孩子上了炕,一人递了个削好的桃子,见两人安安静静吃起来,这才笑着和十一娘道:“选好日子搬家了没有?”说着,递了一个李子给十一娘。
“还没有呢!”十一娘接过李子,坐到了太夫人下首的太师椅上,“正想来和娘商量个吉日!”
太夫人点头:“老四怎么说?”
管他怎么说。
十一娘在心里腹诽着,却笑着对太夫人道:“这件事,自然要听您的!”
太夫人也觉是自己有经验,当仁不让,吩咐杜妈妈去拿了黄历进来:“……四月十二,你看怎么样?四月二十四也好?要不,就要到五月间了!
“那就五月间吧!”,十一娘笑道,“先前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回来,像鞋拔子、扫床的扫子这样的小东西都还没有准备妥当。四月十二太急了些。四月二十六又是您的生辰。还是在五月份选今日子吧!要是没有合适的,六月也行啊!”,两个在那里商量了半天,终于定下了六月十四日搬家。
太夫人问起谨哥儿屋里的安排来:“我看那红玟不错,不如升了二等的丫鬟在谨哥儿身边服侍。”
“您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十一娘笑着,和太夫人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用了午膳,五夫人找儿子寻来了。十一娘和五夫人服侍太夫人歇下,说起歆姐儿的婚事,一起去了五夫人那里。
谨哥儿和诜哥儿喜出望外,一起去歇了午觉,十一娘和五夫人说了会话,在她那里歪了会,下午和五夫人去了五夫人的库房帮着歆姐儿挑赔嫁。
两个孩子不亦乐乎地玩了一牟下午。眼看着太阳下了山,诜哥儿跑来求十一娘:“四伯母,您就在这里用晚膳吧!我们家有新鲜的鲂鱼。”实际上是想留了谨哥儿。
一向有些过分客气的十一娘这次很爽快地笑着说好,别说是诜哥儿了,就是五夫人也有些意外。嗯到今天下午两人为歆姐儿的事说的愉快,她并没有多想,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十一娘母子。饭后,一起去给太夫人请安,遇到了带着孩子的徐嗣谆夫妻和项氏,不一会,徐嗣诫、徐令宽和徐令宜陆陆续续也来了。大家笑语殷殷,到了亥初才散。
谨哥儿牵了父亲的手走在前面,说着自己的院子:“……把后院西厢房做了库房……后院种了一片竹林,甬道上铺的是白sè的石头……双鲤轩有个小huā池。我想在东厢房门口搭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放个大缸,养睡莲和金鱼……”
十一娘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五步远的距离,一起回了屋。
谨哥儿给父母行了礼,跟着红玟去歇息了。
徐令宜一抬头,十一娘已进了净房。
从早上出门到晚上才见着。
他笑着摇了摇头,神sè间半是无奈,半是怜爱。
十一娘出来的时候”徐令宜依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看书。
见她出来,笑着:“梳洗完了。”,“是!”她简短地应着,目不斜视地上了床,从床尾绕过徐令宜在床内侧躺下”拉着被子就闭上了眼睛。
“十一娘!”徐令宜叹了口气。
“侯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十一娘翻身,背对着了他,“明天还要安排去药王庙的事呢!”
徐令宜望着大红被子里裹得象茧蛹般的妻子,哑然失笑。
第二天,姜氏和十一娘商量去药王庙的行程:“……随从四十人。马车十四辆。太夫人和杜妈妈坐一辆,由脂红和yù版服侍着,另外还带两个妈妈,四个丫鬟,两个粗的妈妈。二伯母和结香坐一辆,带两个妈妈、两个丫鬟。”,说着,拿出了个册子,“这是三井胡同那边的安排……”,姜氏把徐府做夏裳的差事办完,十一娘又把四月初八出行的差事交给了她。
十一娘细细地听了她的禀告,觉得安排的很合理,没有什么纰漏,点了点头:“就这样吧!太夫人屋里的杜妈妈年纪大了,平时都要小丫鬟服侍。这一路上的事,你和琥珀商量着办吧!”,姜氏恭敬地应“是”见十一娘没什么话说了,起身告退。
十一娘问琥珀:“谨哥儿呢?”,“在屋里清东西呢!”琥珀笑道,“说是怕搬家的时候手慢脚luàn。”
十一娘气结。
她舍不得他,他到时时刻刻惦记着外面的世界。
“你帮我拿床褡子来。”,十一娘让小丫鬟把炕桌搬走,“我有点”累,在这里靠一下。”,侯爷回来了,本是件高兴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不仅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好像还避着侯爷。
琥珀心里嘀咕着,动作越发的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把拿了大红锦锻的褡子搭在她的身上,轻轻带上了*扇门。
十一娘在心里数着小绵羊。拒绝去想明天的事。不知道过了多少,竟然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小声地说话。
“……可能是累着了……没事……我在这里看着……你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让小丫鬟去叫你。”,声音爽直,虽然刻意压低了,可相比十一娘身边服侍的人来说还是显得有些洪亮。
是英娘!
十一娘不由睁开了眼睛
第六百八十九章 准备(下)689
屋子里很明亮。
英娘侧着身子。乌黑的头发绾了个纂,穿着湖sè的夹衫,枧蓝sè的素面湘裙,耳朵上坠着的赤金柳叶耳坠。远远望去,金光闪闪,如遗落在世间的一簇阳光。
她的对面站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徐嗣诫。
他穿了件茄紫sè的杭绸方胜玟的直裰。秀气的眉峰紧紧地蹙在一起,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我已经跟先生请了假。不要紧的。、”徐嗣诫清冷中带着几分婉转的声音压得低低,“到是大表妹,一直守在这里照顾母亲………”他说着,露出几分愧疚来,“也该换我了。大表妹去歇歇吧!…”
英娘听着”“扑哧……一声笑出来,施即想起还睡着的十一娘,忙捂了嘴,半晌才道:“是你母亲,难道不是我姑母?又不是半夜三更磕睡多,又不是照顾了几天几夜没合眼,哪里用得着换人?五表哥还是快去学堂吧?看见你用功,姑母比什么都高兴。比你在这里干坐着强百倍、千倍……
徐嗣诫不由讪讪然。
他二月份的时候通过了院试,十一娘很高兴,亲手给他做了两件衣裳,还送了一块状元及第的端砚给他。
“快去,快去!”英娘笑道,“这里有我。”
徐嗣诫犹豫不决拖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感觉自己好像在偷听似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那,那好吧!。,半晌,徐嗣诫才道。“要是母亲醒了,你好好问问母亲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要是你拿不定主意,就派个小厮去窦阁老家。父亲听说母亲不舒服。肯定会赶回来的……,“知道了。”英娘笑着。对他的罗嗦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徐嗣诫也听出了。他站在那里望着英娘,一副你不应允我就不走的样子。
“不是还有四表哥和四表嫂吗?…”过了片刻,英娘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何必要舍近求远?今天可是窦阁老的生辰,我们这样找去。岂不让人笑话……说完,她停顿了一会,又道,“又算是四表哥和四表嫂也拿不定主意,不是还有五婶婶和二伯母吗?你去上你的学吧!我知道该怎办的?……那口气。像是打发徐嗣诫似的。
徐嗣诫脸涨得通红,又不得不承认英娘说的有道理。
“那”那我走了!母亲醒了。你记得给我带个信……他交待完,才些狼狈地出了内室。
英娘望着他的背影抿着嘴笑。
丫鬟畹香忙低声道:“大小姐,这可不是在家里,五少爷也不是我们家的康少爷从小被您教训大,习惯了。您说话小心点。”
“没事!…”英娘笑道,“他性子好,不会放在心里的。就是四表哥,二表嫂”甚至是三井胡同的大表嫂、三表嫂,待人也都是很随和的。你放心好了。…”
语气十分的肯定。没才提姜氏。
十一娘生出几分好奇来,睁开了眼睛。就听见那丫鬟急急地道:“我的好小姐,这可是在姑nǎinǎi屋里。要是被姑nǎinǎi听见您这样背后议论人。只怕心里会不高兴的……
英娘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揽了畹香的肩膀:“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心里到底有些担心,一面说,一面朝十一娘望去,正好和丰一娘目光对了个正着。
“哎哟!…”她脸sè绯红,神sè窘迫,“始母什么时候醒的?…”
十一娘不想让她为难。笑道:“睡得mímí糊糊的,听见有人在陪不是。就醒了!……
英娘抿了嘴笑,眼睛一闪一闪的。显得很高兴。
“姑母要不要喝口水?”。她忙上前去扶十一娘。
十一娘自己坐了起来:“好啊,你给我倒杯水吧!。”
英娘应喏,畹香已倒了盅温水端了过来。
十一娘端着茶盅。随意瞅了一下屋子,发现只有英娘主仆。
“四表嫂、宋妈妈、管青家的都有事要忙,…”英娘立刻道,“只有我闲着,就在这里陪您了……”她说着,正sè道,“管青家的说您有些不舒服,你哪里不舒服?是头痛?还是心口闷?…”
“没事,。”十一娘笑着喝了。水,“这天气,盖厚被子热,盖薄被子冷,晚上没睡好罢了。…,英娘仔细地打量了十一娘一会,见十一娘的气sè很好,这才松了。气。
“四表嫂有事来问你,管青家的说您歇了。四表嫂有些担心,过来看您,那些管事妈妈都等着四表嫂示下。四表嫂怕吵着您了,就让宝珠帮着传话。正好我过为给姑母送huā,见宝珠跑得满头大汗。就主动请缨在这里照顾您。…”没等十一娘开口,英娘笑道,“姑母,您可千万别责怪我自主张主。我也是怕耽搁了明天去药王庙的事。”,这孩子,观察力倒很强。
十一娘微微地笑,想问徐嗣诫怎么会在这里,想到刚才她说自己是在英娘认错的时候才醒的,又把这话给咽了下去,笑道:“我没什么要紧的。你不用紧张。差个人去跟你四表嫂说说”让她也别担心。…”
正说着,项氏抱着孩子过来己母亲,听说你不舒服。您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有人探望就是这点不好。要不停地重复同意的答案。
莹莹就在rǔ娘的怀里扭着身子要十一娘抱。
十一娘抱过莹莹,把她放在了炕上,她立刻爬到了窗子前,伸了手要去抓金鱼。
项氏吓一跳,爬上炕就要去拽孩子,十一娘已笑着把莹莹抱到了一蕊徐嗣谆和姜氏来了。
“母亲,我听瑟瑟说你不舒服。…”他神sè有些焦虑,“你哪里不舒服?…”
虽然有英娘在一旁照顾。可她毕竟是客人。
姜氏心里不踏实,出了门就派人去给外院的徐嗣谆报信。
“我没什么事……十一娘笑着请她坐下,“正准备派个人去跟你说一声……”然后指了一旁的太师椅让他们坐,问起姜氏明天去药王庙准备的情况来。
姜氏见十一娘面sè红润拖倚在大迎枕上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仔细地回答着十一娘的问题。
英娘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徐嗣谆和项氏都认真拖听着“只有不懂事的莹莹,在一旁咦咦呀呀的,还以为姜氏在和她说话。项氏忙把孩子抱了出去。
十一娘微微颌首。她交给姜氏两件事,姜氏完成的都很不错。
“明天的事就交给你了。…”十一娘笑道”“忙完了这件事,你好好歇几天。…”
姜氏谦虚地道:“母亲言重了。才管青家的、宋妈妈帮助,我也只走动动嘴皮子而已……
十一娘想到刚才姜氏对答如流,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她微笑着端了茶:“事情都交待下去了,你也回屋去歇了吧!养足了精神,明天好去药王庙……
两人恭敬地应喏,出了内室。看见英娘正坐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剪窗huā项氏抱着孩子坐在一旁陪着。
“四表哥,四表嫂,您回去了!…”项娘笑着站了起来。
姜氏笑着点头,逗了逗莹莹。
徐嗣谆则拿起一张剪好的窗huā:“剪的什么?这又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突然剪起窗huā来?…,是张喜鹊登枝。
“五表哥身边的喜儿姐姐不是马上要出嫁了吗?…”英娘笑道,“我闲着拖事,剪几个窗huā送给她……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白总管刚才还说要进几个小丫鬟到到徐嗣诫屋里当差。
“剪得挺好的!…”徐嗣谆笑道,“今年过年的窗huā干脆交给大表妹好了!。”
“我才不干呢!”,英娘笑嘻嘻地和徐嗣谆开着玩笑“府里这么多窗户,我就是从现在开始,剪到过年也剪不完啊!再说了,杂货店的窗huā三文钱五个,我白给你们剪这么多窗huā亏不亏啊!…”
徐嗣谆听她说的有趣,笑道:“原来大表妹喜欢孔方兄。见了就剪窗huā,不见是不剪的……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呢!…”徐嗣诫从外面走了进来“母亲醒了?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英娘的身上。
“妈母说没事……”英娘笑道”“我看就是累了,想纬息休息。…。
徐嗣诫的剥青一缓。
徐嗣谆奇道:“你怎么知道母亲不舒服?…”
“我这两天见母亲郁郁寡欢的,…”他道,“心里有点担心。跟常先生说了一声,过来看看。没想到母亲真的才些不舒服!……
徐嗣谆有些羞愧。
他也感觉到母亲有些不快,却没有想到来看看母亲……
英娘看得分明忙道:“四表哥,四表嫂我们等会一起陪姑母用晚膳吧!人多些,也热闹些。说不定姑母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好啊!…”徐嗣谆忙道“我们等会把庭哥儿也抱过来……”
有孩子在,气氛会更好。
大家商量好了,各自散了。
徐嗣诫和英娘去了内室,陪着十一娘说半天的话,又等谨哥儿下学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徐嗣诫和谨哥儿去上学了,十一娘和英娘挑选去药王庙穿的衣裳首饰。晚上,大家一起围着用晚膳。
徐令宜回来了。
看见一屋子的人,他很是意外。
“爹爹,您回来了!……谨哥儿第一个跳了出来”喜滋滋地迎了上去。
徐令宜笑着揽了儿子的肩膀,十一娘这才站起来:“侯爷用了晚膳没有?要是还没有用,我让厨房加几个菜吧!。”
她笑盈盈的,看上去和平时没才什么两样。可熟悉的人还是看得出来,她的目光很清冷。
徐令宜不由苦笑。!~!
第六百九十章 愿望(上)
第六百九十章愿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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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终人散。
徐令宜问坐在镜台前卸妆的十一娘:“还生气?”
十一娘没有做声。
她动作优美地绾了个纂:“侯爷先歇了吧!妾身去看看谨哥儿。”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徐令宜望着妻子的背影,摸了摸头。
谨哥儿还有没有睡。屋子里点了一盏瓜型羊角宫灯。他穿着白sè淞江三梭中衣,正和自己体己的丫鬟在那里收拾东西。
“……不外是些金银宝珠、yù石翡翠之类的东西,”他吩咐红纹,“你们照着帐册上的收起贴了封条就是了。这些却是我淘回来的,到时候都要摆到多宝格架子上的。”
“可,可这是双靴子啊!”阿金为难地道,“有谁把靴子摆到多宝格的架子上去?”她着双笨拙的黑sè素面及膝长筒皮靴瞧来瞧去,小声嘀咕,“做工又粗造,别说是镶金嵌yù了,就是连个花纹也没有绣一个……比我们家外院当差的小厮穿的靴子也比这精致啊!”
“你懂什么!”谨哥儿上前抢过靴子抱在了怀里,“这是关外胡人穿的。燕京根本就没有。”它指着那靴子,“你看这面子,可不是什么羊皮、狗皮,是耗牛皮。你再看这máo,是绵羊máo。又浓,又密。”
阿金从小就在谨哥儿屋里服侍,谨哥儿又不是那种跋扈的孩子,没有了大人在场,他们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拘谨。
“难道比貂máo还好?”她不服气地道。
和十一娘静静站在门口注视着内室的琥珀闻言上前两步就要喝斥,听到动静的十一娘已做了个“别做声”的手势。
琥珀不由朝十一娘望去。
厅堂昏黄的灯光停驻在了墨绿底绣着藤sèyù簪花的百褶裙边,她的脸融化在光线不明的黑暗中,一双眼眸却闪闪发亮。
琥珀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凝结成了冰,让她不敢造次。
谨哥儿从高柜里翻出一件黑sè貂máo的马甲。
“你把手捂着máo皮上看看,是我的靴子暖和还是这貂máo暖和。”
阿金就真的把手伸了进去。
谨哥儿得意洋洋地望着她:“怎样?”
“自然是貂máo暖和!”阿金道。
谨哥儿的脸都绿了:“不和你说了!”
阿金嘻嘻笑。
一直弯着腰帮谨哥儿收拾luàn七八糟小东西的红纹抬起头来。
“六少爷,”她也觉得有些不合适,“这靴子这么大,你一时半会也用不上,放在多宝格架上有灰,还不如暂时收起来,逢年过节有亲戚朋友来家里串门的时候摆一摆,您还可以和他们说说您去嘉峪关的事呢!”
“我又不是为了显摆。”谨哥儿颇不以为然却又沉思了片刻,突然把靴子递给了红纹,“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帮我收起来吧。”然后认真地叮嘱她,“你可要收好了,别让虫给把máo给蛀了。”
红纹笑着应“是”,找了块红sè的绸布包了:“放在香樟木的柜子里,您看可好?”
“还要在帐册上记一笔。”谨哥儿想了想道,“我长大了还准备穿着它去关外呢!”
“你很喜欢西北吗?”十一娘柔柔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谨哥儿主仆三人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十一娘和琥珀。
“娘!”谨哥儿高高兴兴地跳下了炕,“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睡?”
“我来看看你!”十一娘笑着进了屋。
红纹和阿金忙点了灯过来。
屋里明亮起来。
十一娘的笑容盈盈,表情温柔。
谨哥儿把母亲拉到了炕边坐下,从小丫鬟后里接过茶盅捧给了十一娘。
十一娘只望着谨哥儿,又问了一遍:“你很喜欢西北吗?”
“嗯!”谨哥儿点头,笑着坐到了母亲身边,“那里可以骑马,可以shè箭,可以打猎,可以放鹰,可以唱歌,还有蓝蓝的天,青青的草,白sè的小绵羊……”
“我可没瞧出有什么好的。”十一娘用力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你在家里还不一样的骑马、shè箭、唱歌?难道我们家的天是黑sè的,草是红sè的?”
“那不一样啊!”谨哥儿笑道,“西北是一望无际的黄sè土坡,纵马其间,会让你觉得人很小很小,天地很宽很大,你可以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哪里像在燕京,能围着马圈跑两圈就是不错了,想都别想在大街上跑马了。在西北shè箭,拉满弓,箭嗖地shè出去,不管shè不shè中,都有意思。要家里,要小心翼翼对着箭靶不说,那箭要是略微shè偏了,心里就要犯嘀咕了,生怕shè着丫鬟、婆子或是把家里的瓷瓶器皿之类的打破了。”他说着,挥了挥,一副特别没劲的样子,“上次爹爹带我去打猎,那什么獐子、獾啊的,都是养的。护卫把它们赶到山里头,它们就那样懒洋洋地,傻傻地被我们shè……”他说着,想起什么似的神sè一振,高声喊着“娘”,露出颇带几分神秘的表情,突然压低了声音,“上次我们去嘉峪关的时候,嘉峪关的总兵特意带我们去打猎了。可不像我们这里,而是骑着马到草原上去,要先找到水源,那些斥侯趴在水边看脚印,然后猜测是什么猎物,有多少,什么时候在那里喝了水的,大家再商量着怎么狩猎。可有意思。”他的笑容越来越深,越来越灿烂,“娘,那里的草可不像我们家后花园的草,稀稀拉拉地长在花树下或是路边,它们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齐我的肩膀,坐在马上望过去,没有个边际。吹风过的时候,像làng似的,一波一波的,还可以看见吃草的白sè羊群。可漂亮了!”
十一娘望着儿子渴求的目光,róu了róu儿子的小脑袋,笑道:“那是你去过的地方太少了?”
谨哥儿有些吃惊地望着母亲。
“你还没有去过江南吧?”十一娘道,“江南也很有意思的。那里物产丰富,像你身上的中衣,我们夏天吃的水八仙,冬天吃山八珍,还有你写字用的湖笔,喝茶用的紫砂壶,做门帘子的湘妃竹,雕红漆的匣子,甚至是妈妈们的假髻,都是从江南来的。那里还有金华酒、滕王阁、茅山书院……”
“我知道,我知道。”谨哥儿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江南还有龙泉宝剑!”
十一娘愣住。
“范叔父的书房里就挂了把龙泉宝剑。范叔父说,是皇上赏的,削泥如泥。还让我试了试。”他说着,拉了拉十一娘的衣袖,“娘,您跟爹爹说说,等我大些了,也买把龙泉宝剑行不行?”又道,“到时候我挂着去西北,肯定很多人都眼红。”
她说了那么多,他却想着要怎样nòng一把龙泉宝剑挂着去西北。
“那你就不要去江南坐乌蓬船,吃螃蟹,逛普陀寺?”十一娘柔声问他,“你就不想去你二哥读书、你四嫂长大的谨习书院看看?”
“坐乌蓬船,吃螃蟹就不用了。”谨哥儿笑道,“那乌蓬船小小的,晃动几下就要翻了似的,哪有三层的官船稳当。螃蟹也是年年都吃,没什么稀罕的。到是普陀寺,我很想去看看。我听人家说,普陀山在海外,山上的寺庙是用金子做的,太阳升起来,金光闪闪的,在岸上望去,像蓬莱仙境似的,是神仙的地方。我有不相信。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燕京是皇城,皇城都没有金子做的庙宇,难道那普陀山比皇城还好不成?如果能成,谨在书院也是要去的。”他眼底闪烁着几分顽皮,“娘,您说,要是二哥突然看见我,会不会很高兴?”
他要去普陀山,是要去看看传闻是否真实;他要去谨习书院,是想看徐嗣谕惊喜的表情。
十一娘轻轻叹了口气,把儿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这些东西明天nòng也不迟。六月份才搬家呢!”
谨哥儿点头,笑道:“娘,我不全是为了搬家才收拾东西的。我是想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玩玩。”
他是真心的喜欢吧!
十一娘轻轻放开了儿子:“知道了!快去歇了吧!”
谨哥儿笑着上了床,拉了她的衣袖:“娘,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你好久都没有给我讲故事了!”还撒着娇。
十一娘心有感触,道:“你不在家,娘就见不到你了!”
谨哥儿嘻嘻地笑:“我出去玩几天就回来了。娘就可以又见到我了。”
十一娘摸了摸儿子的面颊:“你想听什么故事?”
“讲冠军侯的故事!”谨哥儿想也没想,立刻道。
冠军侯,是霍去病。
“好!”十一娘和儿子一起窝在床头的大迎枕上,轻声道,“从前有个人,叫霍去病……”
徐令宜在屋里等了很久了没有等到十一娘。
不会是见都不愿意见他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撩帘出了内室。
门外月朗星稀,空气中浮动着yù簪花的香味。
十一娘支肘靠在美人倚上,望着西厢房屋檐下遥拽的大红灯笼发着呆。
红彤彤的灯光照在她光洁如yù的脸上,静谧而美好。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屋去?”徐令宜脱了直裰披在她的肩膀上,“晚上的风还有点凉。小心受了风寒。”
十一娘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沉静如水:“让谨哥儿跟着我大哥去趟江南,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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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9月18的加更!
PS:那个,更新会有点晚,大约22点左右……⊙﹏⊙b汗……
第六百九十一章 愿望(中)
“好!”徐令宜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答应了。
他的爽快让十一娘有点惊讶,要知道,谨哥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徐令宜的视线和,就是她,也是考虑两天才做的这个决定。
“我明白你的担心。”徐令宜凝视着她,“有时候,我也会害怕。怕我做的决定是错的,怕我一厢情愿高估了谨哥儿天赋,怕谨哥儿的欢喜雀跃只是一时的好玩。可我更怕他是一只被我们当鹅养了的老鹰,想要飞的时候飞不起来,别人却偏偏把他当成老鹰来收拾…”他的眼角有水光闪烁。
十一娘的眼泪却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的矛盾……希望孩子能任着自己的品行获得世人的尊敬,又希望他不要吃太多的苦,走太多的弯路,体会太多的沧海桑田。
“让振兴带着他去江南看看吧!”徐令宜用衣袖帮十一娘擦着眼泪,“至少他知道了江南烟雨与大漠风沙的不同,知道这世间还有另一种风景。”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说不定他突然想看看这世界有什么不同,决定长大了去辽东也不一定。”
如果是这样……十一娘想想也觉得好笑,嘴角就有了浅浅的笑意。
“干嘛总想着我们的谨哥儿会去那种偏僻的地方啊?”她嗔怪道,声音却缓和了不少,“说不定我们谨哥儿决定留在杭州不走了!”
“杭州也不错啊!”徐令宜为以意,“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何况江南的货物都由杭州北上,漕帮的总舵就设在那里,不说别的,仅漕帮每年打点的银子,就够巡检司吃香的喝辣的了。巡检司的职位是小了点,可实惠啊!”
巡检司的设置、裁撤、考核皆由兵部掌管。
“您怎么一天到晚就惦记着谨哥儿进军营啊!”十一娘为之气结,“你刚才还说让大哥带着谨哥儿走一趟江南,怎么话音还没有落,心思就放在了巡检司上了?我宁愿我们谨哥儿去西山大营也不会让他去巡检司。遇到了过往的船只就像大爷吆三喝四吃人家孝敬遇到了上峰就低头哈腰巴结奉承……”她前世就瞧不起那些拦路设卡的。
“原来你瞧不上巡检司啊!”徐令宜听着皱起子眉头,“离杭州最近的那就只有……漕运总督府了……它在淮安。不过,漕运总督是正三品,一开始就要做漕运总督……有点困难!”说着,还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要是这样十一娘还不知道徐令宜是在打趣她,那就太木讷了。
“谁要做漕运总督了?”她甩了他的手,“我都不知道吏部什么时候成了侯爷的囊中物了!”
徐令宜哈哈大笑,柔声问她:“心情好点了没有?”
这样一闹,先前闷在心里的气消了心情自然好了很多。想到这两天他一直找机会和她说话她视若无睹不说他说一句,她还刺两句……十一娘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不由神sè微赧:“我也知道我应该好好和侯爷说说,不应该只顾着置气…”
“现在不是在好好说话吗?”没等十一娘说完,徐令宜已道“再说了,你不和我置气,和谁置气去?”
十一娘愣住。
望着他含笑的眸子,心里又酸又甜,一时语凝。
徐令宜却突然道:对了,诫哥儿的事,余杭那边有信来没有?”
“哦!”十一娘忙道,“还没有。不过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有信来。”
徐令宜点了点头神sè渐正:“那就等余杭那边来了准信,我帮振兴到吏部去请个假借口送英娘回余杭带着谨哥儿去趟江南。至于怎样安排……”他想了想,“我会跟振兴说清楚用意。然后给项大人写封信,他的旧友同僚多,以振兴的名声,他再关照一二,正好让谨哥儿见见这江南官场的模样儿。”
十一娘觉得这主意好,只是担心罗振兴:“这样的话,要很多的功夫吧!会不会耽搁大哥的前程?”
“他现在也就是熬资历。”徐令宜笑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走,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也是。这一路交结,先且不投缘不投缘,至少混了个脸熟。
“如果时间允许,最好能带谨哥儿白鹿洞书院、茅山书院这样的地方转转。”她沉yín道,“让他看看别人是怎样读书的,感觉一下书院的精粹。”“行啊!”既然已经决定了,索性就好好安排安排。徐令宜道.
“你看还要去哪些地方的,商量好了,我也好去跟振兴说!”
“我主要是想让他见见江南的读书人,多的,我还没仔细想过。不知道侯爷有什么见解?”
“既然你想他见见江南的读书人,定居富阳的理学大师王伯洲王先生那里,就不能不去一趟。我记得王励的老师和王伯洲是世交,我明天请王励写封信,到时候让振兴带着……”
夫妻并肩挨坐在美人倚上低低私语,不远的yù簪花丛里偶尔传出几声虫鸣,夜晚显得那么安静而祥和。
......
过了太夫人的生辰,余杭那边的信来了。
有了罗振兴的那番话,罗家应允了婚事也就显得不那么让人吃惊了。
太夫人喜笑颜开,催着十一娘:“那就早些把日子定下来。诫哥儿也好安安心心的读书,你也有个人做伴的。”又叮嘱杜妈妈,“英娘如今还住在我们家里,你们可千万别漏了口气。臊了孩了不说,要是有什么闲言闲语传出去,我可是决不轻饶的。”
“您放心!”杜妈妈见太夫人心情好,捏了嘴巴做着怪样儿逗太夫人开心,“我保证一个音也不漏。”
屋里并没有别人,太夫人和十一娘都笑了起来。
“大哥的意思,他想请几天假,一来是回去看看,二来把英娘送回去。等他从余杭回来,再正式议亲。”十一娘笑道,“我想着两个孩子都不大,特别是英娘,还没有及笄,我四嫂肯定舍不得。大哥回来再议亲也不迟。您看怎样?”
“你们做主就行了!”太夫人笑道,“我准备好红包只等着喝别媳妇茶就行了!”
十一娘就说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大哥这次回余杭,主要是为了沿途游历一番。侯爷觉得机会难得,想让谨哥儿也跟着去见识见识。可我觉得谨哥儿还小,一去大半年的,有些担心。侯爷却说,谨哥儿连西北都去过了,江南是富庶之地,太平盛世的,还怕遇到什么事不成?他今年都十岁了,如果能大江南北的走走,开了眼界不说,这心胸也会跟着开阔起来,行事也就大方沉稳了。我听侯爷说的也有道理,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就来和娘商量……”
太夫人听着沉默下来。
十一娘和徐令宜担心的就是太夫人的阻挠。
她悄悄朝着杜妈妈使了个眼sè。
杜妈妈会意,笑道:“哎呀,我们六少爷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前几天刚跟着侯爷去了趟西北,又要跟舅老爷去江南了。我活了快五十几岁了,最远也不过是跟着太夫人去了趟老家。可见我们六少爷以后就是个有出息的……”
太夫人微阖着眼睛端坐在那里不停地捻着沉香木的佛珠,如老僧入定。
十一娘不由急起来。
杜妈妈就朝着西北边指了指。
十一娘想子想,这才会意过来杜妈妈这是让自己找二夫人出面说项。
只是不知道二夫人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可要是今天不把话说完了,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十一娘立刻招琥珀进来到附耳交待了两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二夫人就到了。
“四弟妹在啊!”她淡淡地笑着和十一娘打了个招呼,太夫人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想到您这里来借点东西。”二夫人笑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在商量?要不,我等会再来吧?”说着,就要告辞。
“没什么事!”太夫人忙留二夫人,“在说谨哥儿的事,已经说完了。”
杜妈妈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再不敢多说,这话题却不能断了,十一娘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样说来,是跟着罗舅爷,身带还有英娘照顾了?”二夫人沉yín道,“舅老爷虽然是有名的少年老成,行事沉稳,英娘也温柔大方、细心体贴知道照顾人,可毕竟一个是老爷,没有妇人细心,一个是年幼,没有个主见。我看,这身边得带几个得力的妈妈才行!”
她人刚开始说的时候,神sè间露赞同之意,听着听着,眉头蹙了起了。显然对二夫人的话也很不满意。
二夫人却如没有发现似的,继续对十一娘道:“我看你身边,管事家的不错,宋妈妈也行,不过,要是让她们跟谨哥儿去了余杭,只怕你身边没个得力的了。好在现在有谆哥儿媳妇,她身边那个袁宝柱家的也不错。家里的事倒可以帮着四弟妹分担分担……”
她的行事做派和平常完全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被请来的。不停地提着要求,而且要求越来越苛刻,待她说到“护卫八十,官船两艘,用永平侯的拜帖”时,太夫人的神sè慢慢开始缓和,待到太夫人开口说出,“这也不行,全是些内宅的妇人,怎么也要派几个回事处的管事”这样的话时,十一娘长长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