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喜讯(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喜讯(上)
是啊,区家越乱越好。
可人的情感又该如何安置呢!
十一娘默然。
徐令宜笑着安慰她:“这事我心里有数。别的不敢说,只是让区家的人落选肯定是没问题的。”说完,他眉宇间闪过一丝怅然,“毕竟是皇长子的结妻子!”
十一娘听到这一句才安下心来。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徐令宽和五夫人已经到了,正抱着歆姐儿给坐在炕上的太夫人瞧。
看见她们进来,二夫人起身让了太夫人身边的座位,一旁的贞姐儿则盯着十一娘看。
十一娘不动声色和大家见了礼,又抱了抱歆姐儿,待徐嗣谕和谆哥从学堂回来,大家簇拥着太夫人往东次间去。
她有意落后几步。
贞姐儿看着就放缓了步子。
两人落在最后。
“怎么了?”十一娘低声问她。
她犹豫了片刻,道:“慧姐儿让我去她家里玩。”
十一娘念头一转:“二伯母不同意吗?”
“我这几天的功课不太好!”贞姐儿眼睑微垂。
“我知道了!”十一娘笑着,“快去吃饭吧!”
贞姐儿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跟在十一娘身后进了东次间。
吃过晚饭大家在西次间喝茶。十一娘问起贞姐儿的功课来。
二夫人道:“诗经教到了《小雅》,抽空教了她几天水彩,我那里和五弟妹隔着道花墙,地势又高,这些日子就没有练琴。”
五夫人听着就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可能是怕惊着孩子吧!
十一娘思忖着,笑道:“贞姐儿还用心吧!”
二夫人淡淡地笑望了贞姐儿一眼。
贞姐儿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
“她一向刻苦。”
十一娘望着贞姐儿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很是高兴的样子。
二夫人的嘴角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五夫人则在一旁笑道:“四嫂放心吧!二嫂的学问很好的。我们歆姐儿长大了,也要跟着二伯母读书的。”说着,摸了摸乳娘怀里的睡着了小婴儿,“是不是啊,歆姐儿!”
十一娘微笑着点头。道:“贞姐儿搬到二嫂那里之前,我曾经给她留了几件绣活。知道二嫂在教她功课,曾经嘱咐她,要是功课太多,绣活就暂时放一放。谁知道她这几天却将我之前留给她的绣针都做完了,还来向我讨花样子。我就想问问她的情况。要是因此耽搁了功课,就准备暂时把女红停一停。”然后对贞姐儿道,“既然你二伯母说你的功课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贞姐儿心里诧异。
母亲根本没有给什么绣活她做。
想到刚才自己所求之事,她隐隐觉得与此有点关系。不禁点头:“谨听母亲吩咐!”
太夫人看着就呵呵笑起来:“一眨眼我们家贞姐儿都成了大姑娘。既会断文识字,也会女红针黹了!”
大家也都跟着笑起来。
只有谆哥,笑容有些勉强。
十一娘不由暗暗叹气,盼着赵先生能答应来坐馆。
太夫人就说起过两天要去慈源寺上香的事来:“……到时候怡真和十一娘陪着我去吧!”
五爷夫妇这才知道皇后娘娘有了喜脉,都露出欢颜来。五夫人更是嘟了嘴:“娘,我也要去!”
“你在家里看着歆姐儿。”太夫人溺爱笑道,“我们子时就起。你身子骨还没养全。吹了冷风可不好!”
五夫人不再坚持。
太夫人就留了徐令宜说话。
众人行礼,各自散了。
十一娘回去就叫了宋妈妈:“你好好打听打听,这些日子威北侯府婆子都替慧姐儿送了些什么东西、或是传了些什么话给大小姐!”
宋妈妈眼睛一闪。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十一娘也不瞒她:“大小姐性子一向温顺,二嫂不同意她去威北侯府做客,她竟然求到了我的面前。我前些日子听说林大*奶的娘家,沧州邵家来了一群小伙子。芳姐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贞姐儿却不同。免得到时候出点事,全怪到我们贞姐儿头上来。还是留心点的好!”
宋妈妈低声道:“夫人放心,我省得!”
十一娘还想交待她几句,徐令宜回来了。
她朝着宋妈妈点了点头,服侍徐令宜更衣。
徐令宜梳洗完了坐到了内室临窗的大炕前,一面从炕上的小几上拿了徐府的鸟览图看,一面道:“娘说五弟住的地方风水不好,让我给他们重新砌个院子……这哪有地方啊!”又皱了眉,“前面是定国公府,右边是威北侯府,左边是太池的城墙……当初长公主动用了三千民工历时两个月才建成的后花园,难不成要伐树盖房不成?”
十一娘看着就移了一盏灯过去坐到了他身边:“那花园后面?”
“这里是荷花里。”徐令宜苦笑,“多半都是祖屋。就是空着,也不会卖的。而且也不安全。”
十一娘也觉得有些棘手。
三爷人走了,可没说分出去,屋子自然是要帮他留着的。元娘住的地方,她想留着,以后给谆哥成亲的时候用。五夫人就是从照妆堂搬出来的,流芳坞和侬香院她是决不会住的。那就留下了丽景轩……后花园虽然大,但一山一景,一亭一径都有些年头,有着沧海桑田的拙朴自然与静谧安宁。要是伐林建屋,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不由道:“等过两年谕哥也要成亲了!”
“那就跟小五说清楚。”徐令宜思忖道,“他们搬到丽景轩住,以后谕哥结婚的时候,就住他的院子里。这样一来,谕哥离你近,也方便晨昏定省。”
十一娘觉得五夫人觉得现在住的地方风水不好,主要原因还是心病。她点头:“那侯爷和五爷商量好。免得到时候又有什么波折。这其中还有个二嫂呢!总不能让她颜面上过不去吧?”
徐令宜点头:“这事我会和小五俩口子说清楚的。”
十一娘心头一松,想到刚才徐令宜为难的样子,不禁失笑:“诺大一个侯府,房子竟然这样紧张。”
徐令宜大笑,抬睑又看见灯光下一双闪闪亮的眼睛,如夕阳下粼粼波光,温暖而明快,让人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哦!”他定定地望着她,“你觉得紧张!”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庞。
“没,没有!”熟悉的目光在灯光下如此的赤1uo裸,没有了任何的遮挡,让她局促地侧过脸去,“我没觉得紧张。”
“是吗?”轻笑声中,莹白的灯光如流星般在她的眼中划过。
她落入一个坚实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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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家大小姐将盛着莲子百合粥的青花碗放在母亲床头的杌子上:“娘,您还是起来吃一口吧!您这样和爹爹置气有什么用?爹爹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您不过是一个人生闷气罢了。”
项太太一听,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是决不会把柔讷嫁到徐家去的!”
项家大小姐听了不由劝母亲:“您不想把二妹嫁到徐家去,总要有理由吧?仅凭您说的什么姑姑没有安好心了,庶出了,没有真才实学了……我听了都觉得不靠谱,更别说是外公了。还好您没有回舅舅那里去,要不然,只怕外公又要教训您一顿了。”
项太太有些讪讪然。
长女早慧,又得丈夫的宠爱。她一向在这个女儿面前没什么威严。
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她不由喃喃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哥哥没说亲,二妹的婚事自然可以放一放。”项家大小姐给母亲出主意,“要不,你到时候这样回了姑姑?”
“不行!”项太太立刻反对,“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姑姑,她要是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我要是照你说的这么跟她一说,说不定她嘴一张,随便把你哥和你的亲事也揽了!不行,绝对不行。”
项大小姐沉默半晌,又道:“要不,您和起来和爹爹好好商量一下准备向徐家要多少聘礼?”
“不行!”项太太又反对,“我要是为聘礼和徐家讨价还讨,只会身了失份,让人觉得我这是在卖女儿!”
项大小姐觉得自己黔驴技穷了。
她只好吩咐项太太的贴身妈妈:“你好好照顾娘,我去劝劝爹!”
妈妈曲膝应“是”,送走了项大小姐,坐到床边劝项太太:“太太,大小姐不是要您真的去驳了大姑奶奶的回,也不是要您去向徐家要什么聘礼。大小姐的意思是,既然您心里不舒服,不如把二小姐的婚事缓一缓,看看情况再说。反正二小姐年纪还小,又只是口头约定。徐家先头那位夫人的除服礼要到四月。我们可不能就这样干巴巴地等到夏天吧!”
项太太听着精神一振:“我这是被老爷气糊涂了。你们说的对,我们还要跟着老爷去任上,总不能为了这桩婚事就这样等着。那岂不叫人笑话。”说着,她坐起来,“你叫了丫鬟进来给我梳头。我要去见老爷!”
那妈妈松了口气,立刻笑着去叫了小丫鬟进来帮项太太梳洗。
刚换了件衣裳,项大人来了。
项太太想着刚才女儿的话,定下神来,坐在那里没动。
项大人看着叹了口气:“家里的房子虽然年久失修,但毕竟是祖业,没有贱卖的道理。我过两天启程去任上,你就和孩子们暂时留在燕京,把房子修缮一番。趁机把柔讷的事定下来。”
项太太呆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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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喜讯(下)
第二百九十五章喜讯(下)
因为起来的太早,又准备在庙里“巧遇”项太太,十一娘昨天下午就派两个婆子过来向济宁要了间干净僻静的厢房。吃过早饭,一行人去了厢房。济宁还有早课要做,陪着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服侍太夫人歇下。
二夫人就指了外间临窗的大炕:“四弟妹辛苦了,也歇歇吧!我到外面走走。”
炕挺大的,睡两个人一点问题也没有。她这样说,就是不想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而十一娘也没有和陌生人同床的习惯。她笑道:“二嫂今天起得也早,还是二嫂歇了吧!”又道,“我正好想找济宁师太给我求几张平安符去。”
二夫人知道罗家有两位姨娘在这里出家,笑了笑,不再客气,由结香服侍着上了炕。十一娘则带着宋妈妈和琥珀出了屋。
“夫人真的要去向济宁师太求平安符吗?”琥珀有些迟疑地问。
“嗯!”十一娘笑道,“人家那天在我面前讲了快两个时辰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们总要有点反应吧!”然后让宋妈妈去请济宁过来,“……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满寺的窜吧!”
宋妈妈听了神色明显松懈下来。
她还真怕四夫人提出去逛逛。要是遇到那些专往庙里钻的登徒子可就麻烦了——传出去了总是女人的名声有损。
像怕十一娘改变主意似的,她忙应“是”,转身出了小院。
琥珀不好提姨娘的事。低问十一娘:“夫人累不累?要不,我们再要间厢房?我派个小丫鬟盯着这边,一有动静就去报了您。”
“不用了。”十一娘笑道,“吃了午饭就回府。到时候可以在车上眯会,总比这样睡得不安生的强。”
琥珀不再坚持,看见厢房后面有个小亭子,道:“要不,我陪夫人到那边坐坐?”
起得太早,人精神百倍的,加上空气清新,林间还有偶尔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传来,十一娘也来了兴致。
“好啊!我们到那亭子里坐坐!”
琥珀应是,让小丫鬟带了坐垫、茶具之类的东西,陪着十一娘去了山间的亭子。
倚坐在亭子的美人栏上向下眺望,正好可以看见慈源寺的放生池。
虽然是早上,又不是初一、十五,放生池那边却如菜市般的渐渐热闹起来。有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也有衣饰华美的年青女子,还有几个被仆妇簇拥着的小孩子……
十一娘主动提起两位姨娘来:“既然出了家,世俗的事就全都放下吧!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们了!”
琥珀点头,奉了热茶给十一娘。
十一娘却猛地站了起来:“琥珀,你看!那人是不是卢永贵?”
琥珀大吃一惊,顺着十一娘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丁香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举止很沉稳。在一群女眷中十分的扎眼。但隔得太远,她不敢肯定。
十一娘却神色一肃,吩咐她:“你叫个小厮陪着你去看看!”
琥珀不敢耽搁,应声而去。
十一娘慢慢地坐了下来。
两位姨娘都是在很小的年纪就进了府,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却选择了来燕京……人通常都会因为有熟悉的人在陌生的城市而对这个城市生出莫名的亲切来!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那个人到底是不卢永贵呢?如果是,他到两位姨娘修行的慈源寺来干什么?是巧合?还是……卢永贵是元娘最信任的陪房,管着谆哥的产业,两位姨娘则和大太太水火不容。他们之间,会不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十一娘有些担心。再想到当初两位姨娘骗自己的话,想到杨姨娘的死,想到十娘在出嫁当天自杀……她握着茶盅的手指微微有些白。
绿云轻声提醒十一娘:“四夫人,济宁师太来了!”
十一娘“哦”了一声,敛了心绪,笑着站了起来。
宋妈妈陪着微微有些喘息的济宁进了小亭子。
“四夫人可真会选地方。”济宁行了礼,笑道,“这座小亭子叫观景阁。是我们慈源寺地势最好的亭子。”然后指了山下的放生池,“不仅可以看到放生池,”又指了指右边一片树林,“还可以看到漫山的梅花。可惜四夫人来的晚了些。要是早两个月,烫了壶酒,坐在这里赏雪观梅,也是一大雅事。”
十一娘惦记着那个人影,和济宁应酬几句。
济宁见十一娘谈话的兴致不大,识趣地把她迎到了厢房不远的一座小小的佛堂,给观世音菩萨上了香,写了平安符,折成三角形放在绣了白莲花的石青色锦缎荷包里。
十一娘丢了二十两香油钱。
济宁送十一娘回院子。路上和她说起两位姨娘的事来:“……两位姨娘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一直潜心修行!”
火石电光中,十一娘改变了主意。
她笑道:“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去见见两位姨娘!”
济宁不怕十一娘需要她,就怕十一娘不需要她。
她笑盈盈地领着十一娘到了小佛堂后的一个三进的四合院。
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青石砖铺地,种着湘妃竹,很是清雅。
两位姨娘住在四合院后面倒座,两间的套房,一明一暗。明间中堂长几上供着观世音菩萨的佛像,佛像前摆了两个草编的团圃,屋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两位姨娘都穿着青绸缁衣,梳了道髻,插着桃木簪。大姨娘还是一团和气,二姨娘还是冷若冰霜。但相比在罗家,两人的气色好了不少。特别是大姨娘,胖了整整一圈。
“如今我们已是居士,屋里简陋,十一小姐担待些!”大姨娘望着十一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愧色,转身进屋端了把太师椅出来,“您请坐!”
二姨娘看着一声不吭从内室又端了把太师椅出来放在了济宁的身边:“师傅请坐。”虽然不热情,但也不冷漠,更没有了十一娘记忆中的尖锐。
“不知道师傅陪十一小姐过来有什么事?”二姨娘沉默地站在一旁,大姨娘招呼她们。
“不能称十一小姐了。”济宁看了一眼没有做声的十一娘,笑着活跃气氛,“你们家的十一小姐现在已经是永平侯夫人了。要称一声徐夫人!”
大姨娘从善如流地笑着喊了一声“徐夫人”:“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们!”
“今天陪着太夫人到庙里来上香,”十一娘简短地道,“顺便过来看看!”
给她们应门的小师傅端了茶进来。
济宁亲自奉给十一娘。
清香扑鼻,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喝一口,口齿生香。虽然没有太夫人赏的好,可也差不了多少。
济宁见十一娘没有做声,只坐在那里喝茶,就笑着站起身来:“夫人在这里坐坐,我去看给太夫人准备的斋饭做得怎样了!”
十一娘没有留她,吩咐宋妈妈送她出门,然后突然道:“卢永贵来干什么?”
两位姨娘听着都脸色大变。
十一娘心里有了底,端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
“没什么!”大姨娘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大家乡里乡亲的,他就是偶尔回燕京的时候来看看我们!”
十一娘站起身来:“既如此,那我就去问问卢永福吧?他是卢永贵的兄弟,有些事应该也知道!”
大姨娘听了忙上前拉了十一娘的衣袖:“徐夫人,不关卢永贵、卢永福兄弟的事!”神色间有几份慌乱。
二姨娘却长长地透了口气:“十一小姐如今成了永平侯夫人,行事也大不相同了。”她望着十一娘淡淡嘴角轻轻地翘了翘,眉宇间就流露出几份嘲讽的味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罗家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既然徐夫人专为这件事寻上门来,我们再藏着掖着,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我在被大老爷收房之前,曾与牛总管的外甥订过亲。卢永贵和卢永福自幼丧父,多亏有牛总管相助,后来又安排他们进府做了小厮。说起来,我们也有些渊源。他乡遇故人,卢管事不免要来看看我们。”
质疑,得拿出证据来!
十一娘暂且放下。
“杨姨娘为什么会自杀?”她盯着大姨娘的眼睛,“两位姨娘可千万别告诉我不知道?十娘可是和你们由一个镖局保送到燕京来的!”
大姨娘听着神色一黯,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愧疚之色。
“杨姨娘自那次被大太太跪了祠堂以后就得了风寒。”二姨娘神色平静地道,“大太太一直不给她瞧病,拖来拖去,就成了痨病。她手里的几个私房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为了十娘的前程,她只好逼着十娘去奉承大太太。见大太太一点轻饶的意思也没有,只道大太太靠不住。就和我们两人商量。让我们两人护送十娘到燕京来。请镖局之事,也全是杨姨娘的主意。至于自杀……”二姨娘说到这里冷冷地笑了笑,“早就病入膏肓了,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指望着大老爷看在往日恩爱的情份上,看在十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最为疼爱女儿的情份上,能许十娘一个前程罢了。”
谁知道,这个男人一点也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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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很老土的祝愿,但仔细一想,还是很吉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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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喜讯(中)
第二百九十四章喜讯(中)
低垂的罗帐挡住了光线,挡住了喧阗,安宁静谧的仿如遗落滚滚红尘的一隅。
徐令宜望着身边微微凸起的被子不由笑了起来:“还不起床!”醇厚的声音里有餍足后的慵懒。
被子窸窸窣窣地动了动,然后露出十一娘半张红莲般的面孔:“我要生病!”清脆的声音里透着她不曾察觉的娇纵,亮晶晶的眸子带着几份恼怒。
徐令宜大笑。俯身吻她的额头,她却一下缩进了被子里。
唇落在了乌黑如鸦的青丝上。
徐令宜讶然,随后出了更是欢快的笑声。
笑,笑,笑,就知道笑。
自她嫁到徐家,从来没有这么晚起床。
何况她现在主持家里的中馈,手下管事的妈妈有七、八位,不要说丫鬟、婆子了。这家里可是没有什么**可言的。不用到中午,只怕人人都知道她为什么会晚起了。早知如此,昨天晚上就应该顺从他的意思随他摆布……也不至于早上又……就不会睡回笼觉,更不会晚起了!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拉了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也不管徐令宜有没有被子盖的。
黑暗中,杭绸亵衣水般丝滑地柔和地裹在她的身上。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握成了拳。
说来说去,全怪徐令宜!
当时太累了,朦朦胧胧感觉到他在给自己穿衣服。问他什么时辰了,他说还早:“……再眯一会!”
她怎么就信了这促狭鬼,竟然真的睡着了。
要不是手无意间摸到了一块他丢在床上的怀表,她还以为天没亮!
明明知道她要早起,还任她睡到这个时候。
徐令宜望着自己身上单薄的中衣,再望着裹得像茧蛹似的十一娘,忍俊不住又笑起来。还一面笑,一面将十一娘连人带被子搂在了怀里。
“好了,好了。”他笑着安抚她,“我看你睡得好,所以才没有叫醒你的。”说着,撩了被角——十一娘的脸露了出来。“我心里有数。”他帮她拢了拢凌乱的头,“现在才辰初。虽然去给娘请安迟了些,可不会耽搁你去花厅回事。”他望着她的目光很温和,“娘那边我们少坐一会就是了——我和你一起去,娘知道你要服侍我,就是晚一点,也不会怪你的。”
十一娘怔住:“现在是辰初?”
徐令宜神色肃然地望着她,眼底却有隐藏不住的戏谑之色:“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时辰?”
十一娘慌手慌脚地撩了被子在床上一阵乱摸。
怀表突然出现在徐令宜的手掌。
“是不是在找这个!”
十一娘横他一眼,扑过去就把怀表抓在了手里,打开一看,指针还指在巳初三刻。
她有点傻眼。
徐令宜又像变魔术似的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怀表,打开表壳给她看。
指针指在辰初过一刻。
徐令宜就笑着上了条,调了时间,然后把怀表塞到了十一娘的手里。
“你现在管着家里的事,有这个方便一些!”他淡淡地道。
十一娘感受着白银表壳的冰冷,一时语凝。
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弄的这块怀表?
要知道,在这个时空,怀表可是十分稀罕的东西。
而徐令宜望着平常镇定从容的十一娘突然变成了一只呆头鹅,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王九保来见他的时候带几件珍贵的“小礼物”,他看到怀表时候想到了十一娘,觉得她能用得上。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当时心中一动,推了其他小礼物接受了这块怀表。要不然,又怎么能看到十一娘这样精彩的表情!
他玩心又起。
“默言,”徐令宜把脸贴在了她的脸上,轻声道,“要不,你今天就再病一回吧!”还暧昧箍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十一娘愕然,然后才现自己原来很不雅地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立刻想到了那只怀表。
肯定是当时急着看时间,没有注意,所以才会……昨天晚上就是因为他想这样自己不同意……早上他才会坚持已见……结果即如了他的意,又睡迟了……才有了刚才的又急又气!
想到这里,她如触电般地跳了起来。
“我,我要去梳洗梳洗!”
落荒而逃。
徐令宜笑得不行。
直到见着太夫人,他脸上的笑容还没能完全敛去。
太夫人笑得比徐令宜更开心。
闹了几天的别扭,刚一合好,来的就比往常都晚。一个虽然板着脸,表情却有几份不自在;一个简直看似温和,眼角眉梢却都含着笑。
“来,来,来。”太夫人朝着十一娘招手,“到我这里来坐。”
十一娘顺从地坐下。
太夫人携了她的手,正欲问什么,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太夫人,红灯胡同那边派了两位妈妈来给您问安。”
太夫人心知肚明,问了两句,就让杜妈妈带着去了五夫人那里,和徐令宜商量着给他们盖房子的事。
十一娘看着时候不早,辞身去了西花厅。
打了回事的妈妈,宋妈妈进来。
“我问过了,都是一些问安的话,也带过两回吃食,几方新式的帕子。我们大小姐则亲手描过几个花样子,还从二夫人书里找了几个酿酒的方子让婆子带过去。”
“酿酒的方子?”
“好像是说林家大小姐要的。”
“这样看来,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啊?”十一娘沉吟道。
二夫人为什么不让贞姐儿去林家串门呢?
“我听二夫人那边服侍的婆子说,二夫人对少爷小姐们的功课一向管的严。”宋妈妈含蓄地道,“林家大小姐常差了妈妈来问安,又指了名让大小姐找这找那的。怕是二夫人觉得林家的大小姐琐事太多,耽搁了大小姐的功课吧!所以上次林家的妈妈过来请大小姐过去做客的时候,二夫人神色不虞,说大小姐的孝期还没有满,还是别乱跑为好。就不敢跟您说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知道林家大小姐和我们家大小姐约的是什么时候吗?”
“好像是三月二十一。听说那天是林家大小姐的生辰。”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贞姐儿一定要去呢?
十一娘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想了想,道:“那你帮我打听清楚。”
宋妈妈笑着应“是”。
十一娘看着天色不早,去了太夫人那里。
二夫人已经从娘家回来。
她穿着白绫夹衫,石青色杭绸褙子,通身没戴一件饰,显得干净素雅。正坐在炕边和太夫人说话。
太夫人忙招了十一娘过去:“项大人说,家里的老宅子决定不买了。所以项太太要留下来把老宅子修缮一番。恐怕要到秋天才能动身前往武昌府了。”
这倒是个极好的借口。
十一娘笑着向二夫人道了谢。
二夫人谦虚了几句,道:“我们过几天不是要去慈源寺上香吗?到时候大嫂也会去的。我看,中午我们一起吃顿斋饭好了!”
太夫人听了微微点头,然后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自然不会反对,笑道:“一切都听二嫂的安排。”然后讨太夫人的主意,“您看,我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太夫人笑道:“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会亲家就是了!”
“娘!”十一娘嗔道,“我说的是正经话。我可没经过这种事。要是不给见面礼,又怕项家太太觉得我们礼数不周,要是给了,毕竟没有正式议亲,怕项太太觉得我们孟浪。您怎么也得给我拿个主意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太夫人笑道,“就像寻常人家见个面就是了。不用那么正式。免得孩子们不好意思。”
正说着,五夫人抱着歆姐儿进来。
知道她们要回娘家住两个月,十一娘有些吃惊。
五夫人的说词是家里在盖房子,怕吵着歆姐儿了。
十一娘毕竟是两世为人,她那个世界,独生子女多,娘家婆家的,已经不是那么泾渭分明,觉得没什么。可太夫人却怕她心里有疙瘩。送走了五夫人母子就向十一娘解释:“……她这段时间有些不安稳,我让她回娘家住些日子。”说着,长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经的事少了些!”
十一娘不好评论。
第二天上午,宫里有人来,正式向徐家传达了皇后娘娘的喜讯。十一娘下午就开始准备第二天去慈源寺上香的事。
丑初起身,丑正出门,赶在寅正时分到达了慈源寺。
慈源寺座落在闹市,山门前就是有名的翠花街,专营女子饰物。出了翠花街,就是西大街,可进了山门,却青山隐隐,翠绿葱笼,又是另一番景象。
十一娘还是第一次来,看着不由暗暗称奇。
济宁早带了庙里的师傅立在山门口等。等徐府的女眷进去,就让人关了山门。
慈源寺是观世音的道场。大雄宝殿在一座小小的山丘上。大家延着平缓的青石台阶进了大殿,由济宁领着上了香,点了长明灯。然后迎到离宝殿不远处的一个小小院子歇下,又有修行的小师傅送了斋饭过来。
太夫人吩咐济宁:“把山门开了吧!原是为皇后娘娘祷福,如果因此而让信徒为难,岂不是添了一桩罪过?”
“太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济宁寒笑着应声而去。
大家坐下来吃了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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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故人(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故人(上)
十一娘没有做声。
大姨娘话乍一听很坦诚,再仔细一想,却处处带着为自己辩解的痕迹。
杨姨娘为什么要把十娘托付给她们两人?她们两人又有什么值得杨姨娘托孤的?
十娘进了京,嫁给了王琅,又成了寡妇……现在再追究那些,已经没有了意义。她现在担心的是卢永福的来访——两位姨娘可是有前科的,说什么“他乡遇故人”,十一娘可不相信。
可不相信又能怎样?
她不过是碰巧撞到了这件事。如果这其中真有什么问题,自己再深究下去,只会打草惊蛇!
她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服侍太夫人吃午饭。就不打扰两位姨娘的清修了!”
二姨娘点了点头,大姨娘却笑着将她送到了院门口。
济宁不在,但留了个小师傅服侍。由小师傅带路,宋妈妈陪着十一娘回了院子。
琥珀正翘以盼。
“夫人!”她匆忙过来行了礼,“看到了一个侧影,十之八、九是卢管事。可没追到人!”
“你追了?”十一娘神色微沉,“怎么追的?”
“一开始不敢认,我带着小厮挤了过去。刚看清楚面孔,他转身往大雄宝殿去。我不敢吭声,跟了上去。谁知道他脚步一快,直往人群里钻。我眼看着追不上了,就试着喊了一声。谁知道,我不喊还好,我一喊,他走得更快了。等我追到山门口的时候,已经不见影子了。”
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回避!
十一娘面色沉凝,吩咐宋妈妈:“一回去你就把卢永福给我叫来!”
宋妈妈躬身应是。
那边有小丫鬟从厢房里出来,看见十一娘等人立在院子里,神色一松,笑着上前行礼:“四夫人,太夫人醒了!”
十一娘朝着宋妈妈和琥珀使了个眼色,快步进了屋。
中间的斋饭安排在厢房里。等到末正也没有看见项家人的影子,奉命去“偶遇”项太太的杜妈妈来来回回几个遍,还以为自己把人等岔了。
二夫人虽然面色如常,眉宇却难掩凛然之色:“娘,您一大早就出来了,到现在只喝了半碗白粥。还是别等了!”
太夫人静默片刻,呵呵一笑:“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明天我和十一娘还要去忠勤伯府去看看兰亭。那就不等了!”
三月十九是元娘三周年。太夫人昨天还说要把元娘的三周年过了再去忠勤伯府的……这样说,只不是给二夫人台阶下罢了。
十一娘转身吩咐小丫鬟去传了斋饭。
吃过饭,打道回府。
二夫人依旧和太夫人坐一辆车,十一娘靠在宋妈妈身上睡了一觉,马车进了荷花里才被宋妈妈叫醒。
下了马车,徐令宜在门口迎接。
太夫人就笑道:“今天大家都累了,等会晚上就各自用膳。也不用来问安了。散了吧!”
徐令宜听着就望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就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徐令宜什么也没有问,躬身应是。
二夫人什么都没有说,扶太夫人上了青帷小油车。
三人目送太夫人离开。
二夫人立刻转身望着徐令宜:“侯爷,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我嫂嫂没有去慈源寺。”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我明天要回一趟娘家,还烦请四弟妹帮我准备车马!”又对徐令宜道,“我想回去看看哥哥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令宜眼底飞逝过一道异色,但很快笑道:“兴许是项大人要上任了,项太太事太多了!嫂嫂也不必着急。”
二夫人没有回答,点了点头,曲膝行礼,带着结香上了另一辆青帷小油车回了韶华院。
徐令宜和十一娘随后也上了青帷小油车。
他低声问妻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十一娘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徐令宜一路沉默回了垂纶水榭。待十一娘梳洗更衣出来,徐令宜朝她招了招手,两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说话。
“看这样子,只怕谕哥的婚事有了反复!”
“也许真的有事。”十一娘笑道,“等二嫂回来就知道了。我们也别乱猜。”心里却明白,谕哥的婚事多半有了变化。劝慰的话却不能不说。毕竟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婚事不成还好说,不过是二夫人面子上不好看。如果万一成了徐令宜心里却有了疙瘩,只怕以后对项家二小姐不太好。
徐令宜没有做声,见十一娘面带倦意,起身道:“你先歇会。我去趟姜大人那里。”
十一娘惊愕:“这个时候?”
都快要吃晚饭了。
“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徐令宜点头,“谕哥去谨见书院的事,得提前给他打个招呼才好。要是他没什么异议,我看等元娘的除服礼后,就送他去乐安。”
“会不会太急了些!”十一娘犹豫道。
徐令宜从拿主意到做决定,不过短短的几天功夫。这可不是行军打仗,下命令就可以了。
“谕哥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越早和他说明白越好。”徐令宜沉吟道,“越拖只会越会坏。”
这是父亲对子女的安排,十一娘不好说什么,送徐令宜出了门。转身回屋就吩咐宋妈妈去外院叫了卢永福来。
卢永福和卢永贵五官很像,可能是经历不同,卢永福的表情是憨厚中带着几份漫不经心的懒散,看上去反而像卢永贵的哥哥。
他进门就跪在了门口,低头垂头,恭谦中带着一份战战兢兢的惶恐。
十一娘端坐在太师椅上,轻轻地用盅盖拂着茶盅上飘着的茶叶。
细细的碰瓷声让鸦雀无声的屋子显得更为静谧。
十一娘看到卢永福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这才道:“叫你来呢,也不是为别的。就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她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显得很从容。可在这种环境的衬托下,又带了几份威严,让卢永福很惶然。
十一娘的话音一落,他就迫不及待地道:“夫人请问,小的知无不言!”
“听说你和你兄弟原先是靠了牛大总管的照顾,这才进府当了小厮,之后又成了大姐的陪房。可有此事?”
卢永福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好像对这样的说词很意外似的。他道:“家父逝世后,的确得牛大总管很多照顾。不过,家父曾经也做过罗家帐房的管事,一向对大太太忠心耿耿,这才让大太太送到燕京来的。”
十一娘听着“噫”了一声:“这样说来,你也算得上家学渊源了?”又问他,“你可识字?会不会打算盘?”
卢永福想到了杨辉祖。
听说他就是因为被四夫人看中,所以才去了买办处。那可是肥差啊!
他身子弯得更低了:“小的会识几个字,小时候也曾跟着家父练习过打算盘。”
十一娘轻轻“嗯”了一声,突然道:“你可知道牛总管的侄子是怎么死的?我听人说,此人生前也十分的精明能干!”
卢永福听了嗤笑了一声:“他再精明能干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把自己的老婆送给了别人……”话音一落,脸上露出几份后悔来——当初的那个小丫鬟再怎么说现在也是罗家的姨娘了,自己一个下人,这样非议,夫人肯定会不高兴的。他忙补救道,“不过,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我也是听人说的。具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
十一娘没再提这个话题,问他在马房当差的情况——月例多少,活重不重,家里有几个孩子,吃穿用度够不够之类的话题。
卢永福一一答了。
说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十一娘端茶送客。
琥珀困惑道:“夫人,我看这个卢永福比不上他哥哥一半。说话十分随意。您怎么不多问几句?”
“他们一个在马房里当个二等的仆役,一个被大姐托孤打理陪房的产业,高低立现,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叫来问话了。”十一娘起身往内室去,“至于说多问几句,他也未必知道。就是知道,也未必答得靠谱。而且我也不是想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来!”
琥珀错愕。
十一娘也不和她说明白,吩咐她叫宋妈妈进来:“不管太夫人说明天去忠勤伯府的话是真是假,我们都早点做准备好。”
琥珀不敢多问,请了宋妈妈进来。
十一娘照着惯例按八十两银子的标准在库房里给甘兰亭挑了一对青花瓷的梅瓶做添箱。又和宋妈妈商量元娘三周年祭礼来。
“……这些事我没经历过,妈妈看要准备些什么?”
“这件事回事处的会承办的。”宋妈妈笑道,“夫人不用特别准备。不外是到坟上去祭拜,请道士、和尚来做水6道场之类的。只是一个月之后的除服礼,少爷和小姐要换了常服。夫人要给少爷和小姐准备新衣裳。”
“衣裳我早已叫针线上的人做了。”十一娘道,“妈妈只需到回事处去问问即可。看那边有没有拟出个章程,我这边也好跟着行事。”
宋妈妈笑着应是。
徐嗣谕和谆哥放学过来给十一娘请安,南勇媳妇又抱了徐嗣诫过来,接着贞姐儿也来了。
十一娘就留了孩子们吃饭。
徐嗣谕依旧沉稳有礼,徐嗣诫依旧狼吞虎咽。谆哥和贞姐儿则一个搭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一个望着十一娘笑盈盈地。饭后更是把徐嗣诫交给谆哥:“你领着去踢毽子,我有话要和母亲说。”
徐嗣谕见了就起身告辞了。
谆哥却一边牵着徐嗣诫去了院子,一面嘟呶:“祖母说饭后要坐一会才能踢毽子。”
可惜贞姐儿和十一娘已经凑到一起说话去了,没有听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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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故人(中)
第二百九十七章故人(中)
“……是慧姐儿的生辰。我给她画了一幅花鸟。”贞姐儿望着十一娘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求,“到时候我去坐坐就回。不会耽搁很多时间的。回来后,一定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自从那天在太夫人那里递了个音后,贞姐儿一直没有机会和十一娘好好的说说这件事。
十一娘却想到自己在贞姐儿这个年纪的时候。
每次同学生辰聚会,那些父母都唯恐孩子在同学面前失了颜面,零花钱要备足,穿着打扮要跟得上潮流,车子要早早的安排好……别说给脸色看了。
她心中酸楚,笑道:“画装裱好了没有?算算日子,没几天了!”
贞姐儿听着脸都明亮了起来:“母亲,那您是同意我去了!”
十一娘笑道:“你自己也说了,只去坐一会就回来,落下的功课也会补上的。可不能失信于我!”
贞姐儿连连点头:“母亲放心,我决不食言。”
“那你把给慧姐儿的画交给我吧!”十一娘笑道,“我让人拿到多宝阁去帮你裱起来——总不能就这样拿去吧!”
“嗯!”贞姐儿笑起来,然后笑容褪了下去,“我,我没带过来。”
“不要紧。”十一娘笑道,“这几天樱桃上了市。我等会让琥珀再给你们送点去。你到时候把东西交给琥珀就行了。”
贞姐儿听了又高兴起来。
十一娘道:“不是我不想让你去凑这个热闹。实在是因为你还没有除服。因年轻小,大家睁一眼闭一眼的,你自己却要注意些,不可闹得过分。去慧姐儿那里坐一坐就回来。慧姐儿要是真和你好,自然知道你的情谊。要只是想你去凑个热闹,你也没有得罪她。只是以后要记住,这样的人一起玩耍不要紧,却不是交心的好姊妹。”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贞姐儿以为她还有话要说,谁知道十一娘却转移了话题,“那天准备穿什么衣裳去?打赏的银锞子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贞姐儿一面疑惑十一娘未语之言,一面应着她,“那天准备穿件雪青色褙子去,也不戴什么饰了,插朵珠花。打赏的银锞子准备了十个,都是四分一个的。”
十一娘原想吩咐她芳姐儿和慧姐儿都是天之娇女,行事不免娇纵,让她自己衡量一下。又想到贞姐儿这样懂事,自己反复的叮嘱,只怕会让她觉得不被信任。强压下去没有说。问起她准备的情况来。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道:“十个太少了。最少带三十个去。让小鹂她们用荷包装着,要用的时候随时拿出来。”然后吩咐宋妈妈去帮贞姐儿拿几个这样的银锞子来。
银锞子都是按重量定制的,铸成各式各样的吉祥样子。平时并不用它易物。一般都放在主持中馈的人手里,用来打赏用。
贞姐儿忙道:“我等会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男得家当女得吃穿。”十一娘笑道,“你现在就使着劲攒私房钱吧!”
贞姐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太夫人身边的杜妈妈过来了,说是来接谆哥回去的,却给十一娘请了安后站在那里和十一娘闲话。
贞姐儿闻音知雅,借口去叫谆哥出了内室。
十一娘就请杜妈妈坐下。
杜妈妈半坐在了小杌子上,笑道:“四夫人是透通人。太夫人让我跟四夫人说一声,既然话说出了口,明天少不得要去一趟忠勤伯府。还请四夫人安排安排。”
十一娘点头,把给甘兰亭准备的添箱告诉了杜妈妈:“……妈妈回去跟娘说一声,看还有没有什么添减的?明天早上巳正出门晚不晚?”
杜妈妈脸上全是笑,看得出来,对十一娘的反应很赞赏:“我这就回去跟太夫人回禀一声。”
十一娘笑着送杜妈妈出了门。
谆哥给十一娘行了礼,由杜妈妈带着回了太夫人那里。
十一娘看着天色不早了,催贞姐儿回去,又抱着徐嗣诫去了丽景轩。
徐嗣谕的书房还亮着灯,文竹要去禀徐嗣谕,却被十一娘拦住了:“二少爷还在读书吗?”
文竹恭敬地道:“二少爷每天晚上都读书到亥正。”
“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他了。”十一娘把徐嗣诫交给南勇媳妇,摸了摸徐嗣诫的头,叮咛了几句,回了自己屋。
刚梳洗完毕,徐令宜回来了。
他神色有些凝重,目光明亮,看不出来是否喝了酒的。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上前和他打招呼,却没有直接问他事情怎样了。而是缓了缓,让夏依进来服伺徐令宜洗漱,待他出来,又亲手斟了杯热茶,这才坐到了他的身边。
“是不是事情不太顺利?”
徐令宜喝了一口茶,然后长长地透了口气,道:“成了!”眼中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为了谆哥放逐了谕哥,做为父亲,心里肯定会不好受。
“我们决定先帮谆哥和姜家小姐定亲。然后再让谕哥去乐安。”徐令宜低低地道,“这样一来,大家是亲戚。也不怕人说闲话。姜老爷管理起谕哥来,也名正言顺一些。”
十一娘点了点头,道:“那侯爷准备什么时候跟谕哥说?”
“等到谆哥和姜家小姐过了庚贴以后吧!”徐令宜道,“也免得事情有了反复,让谕哥尴尬。”
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功夫了。
徐令宜好像不想谈这些似的,转移了话题:“对了,谆哥的事,你恐怕要准备准备。姜太太准备四月初姜小姐从乐安启程。估计五月底会到燕京。到时候,两家少不得要相看相看。谆哥那里……”十分头痛的样子,“振兴说的那个赵先生,可有什么消息?”
“有消息大哥应该会来说一声的。”十一娘道,“上次大哥来的时候曾说,派人去了柳阁老那里,想请柳阁老帮着说项。应该没太大的问题吧?”
徐令宜想了想,道:“那明天就把振兴请过来我们合计合计!”
十一娘应诺,和他说起明天要去给甘兰亭添箱的事:“……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中午侯爷是在外院吃饭还是在内院吃饭?”
“我就在外院吃饭吧!”徐令宜道,“那边的地基打好了,明天正好顺便去看看。”
两人闲话了几句,看着天色不早,上床歇了。
半夜,十一娘突然醒来。
看见徐令宜倚在床头。
黑暗中,他的侧脸如刀刻石凿般的分明。
十一娘想了想,悉悉索索地坐了起来。
“侯爷在想什么呢?”
“吵着你了!”徐令宜侧过脸来,声音淡淡的,透着几份怅然。
“没有。”十一娘顿了顿,柔声道,“妾身也是睡不着——早上起得早,下午睡了一下午,这会反而睡不着了。”
徐令宜沉默了一会,突然躺了下去:“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天你还要早起!”
十一娘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他,“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刚有了些睡意,却突然听到徐令宜道:“外戚为文官,最高不过六品;公卿子弟为文官的,最高不过四品。”
十一娘没听说过,犹豫道:“……是定制吗?”
“不是!”徐令宜艰难地道,“是大周开国以来,没有承爵位,只有一个人曾经做到过四品,其他的,不过六、七品罢了!”
是在为徐嗣谕的前途担心吗?
“那侯爷打算?”
徐令宜沉默半晌,低声道:“原准备让项家帮他一把的……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十一娘听着一惊:“项家那边有消息了?”
“没有!”徐令宜道,“猜也能猜得到。如果是有事耽搁了,怎么也会差人给你们报个信。让你们空等,一点颜面也不给,多半是不愿意了。”语气多多少少有点失望,“就算是明天二嫂回去有了什么转机,多半是看在二嫂的份上勉强为之。强扭的瓜不甜。就当谕哥儿没这福气吧!”
结亲是两家之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十一娘也不好说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刚在西花厅坐下,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卢总管事求见!”
十一娘先见了卢永贵。
卢永贵垂手恭立:“听说夫人有话要问永福,偏生他又说不清楚。我比他年长,知道的事多一些。夫人有什么话也可以问我。”
琥珀恍然大悟。
原来十一娘把卢永福叫去根本不是要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而是要让卢永贵主动来找十一娘。
“卢管事是个大忙人,我的丫鬟叫都叫不住,只好叫了卢永富来问一问了。”十一娘一改往日的含蓄,很直接地道。
琥珀就看见卢永贵苦笑了一下。
“小的不敢!”
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用这一句话表明了一个态度。
十一娘留下琥珀,遣了屋里其他服侍的,道:“当初两位姨娘从余杭来燕京,是不是来投靠你的?”
卢永贵并没有吃惊,而是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当初牛大总管掌家的时候,家父是帐房的管事。两人私交甚密。大毛哥常陪牛总管到家里找我父亲喝酒,我常常跟在大毛哥身后转悠。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二姨娘的。”
十一娘算了算时候,也差不多。
“有一次,老爷喝醉了酒……”说到这里,卢永贵犹豫了好一会,“二姨娘让我带信给大毛哥,要和大毛哥一起走。大毛哥说……不能连累了牛大总管,没答应。”他磕磕巴巴地道,“二姨娘,就把大毛哥骂了一顿……不知道是话说的太难听了,还是大毛哥一口气咽不下去……就跳了井……没几天,杭州铺子的帐目出了问题,又传大老爷纳妾的消息……牛大总管就辞了总管之职,带着儿子在镇江开了间小小的绸锻铺子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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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故人(下)
第二百九十八章故人(下)
各家的井通常设在厨房的旁边,在后院。
男人跳井?
十一娘凝望着卢永贵:“牛大总管的外甥跳了井?”
卢永贵虽然不常常在府里,但府里的大小事务却一直关注着。那天在慈源寺见到琥珀他就知道事情恐怕掩不住了。回府又听到弟弟在自己面前吹牛,说夫人把他叫去如何如何,还在那里做梦,说自己时来运转了,说不定会和杨辉祖一样一步登天了。他再联想到三爷一家欢天喜地离开,十一娘没有任何阻力、没有任何波澜地接手了侯府的中馈,他就知道,这位四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何况自己掌着元娘留下来的产业。那可是一大笔钱。虽然当初她很爽快地把管理权交给了罗振兴,可谁又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太不了解,更没有办法判断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就算想抽身,也要和眼前的这个人冰释前嫌,让她高高兴兴的——豪门大户的管事想自立门户,没有老东家的支持是不可能的,得罪了老东家,更是寸步难行。
如果说对方是卵石,自己只是鸡蛋,不,也许连鸡蛋都不是,只是一只鹌鹑蛋而已。
卢永贵不敢赌。不敢赌自己的未来,赌弟弟的前程。
所以,他选择了平静地叙述那些事实:“人是从井里捞出来的,自然就是跳了井。”
十一娘心中暗暗一凛。
事情比她想像的要复杂的多。却更坚定了她要弄清楚卢永贵立场的决心。
“杭州铺子的帐目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淡淡地问卢永贵。
就看见卢永贵垂着的手握了握,又缓缓地松了开来。
“说是有笔款项不见了。因为经手的人是大毛哥,所以牛大总管引咎辞职了。”
“是在大毛死之前,还是在大毛死之后?”
“什么?”卢永贵抬头望着十一娘。
“款项不见了,是在大毛死之前,还是死之后?”
“死之后?”
真是巧。
先是未过门的妻子被大老爷……然后是大毛跳井,牛大总管辞职……
她记得想到刚到罗家的时候。罗家三房都在余杭守孝。虽然二太太和三太太对大太太的一些做法颇有微词,但大太太一来是罗老太太瘫痪在床,无法主持中馈的情况下嫁进来的,她嫁进来没两年就当了家;二来罗老太太病了七、八年,这期间都是大太太在床前待疾,罗老太爷去的时候三个儿子都在任上,是大太太送的终。别说是两位妯娌,就是二爷和三爷在这位长嫂面前也要敬着。
现在听卢管事这么一说,这其中肯定是涉及到罗家新旧势力更替之事了。
“然后吴孝全家的就接了牛大总管的差事?”
“不是!”听话听音,卢永贵知道十一娘已完全明白他未尽之言。他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这位永平侯夫人,今年还没有及笄呢!
他索性道:“先是原来在过世老太爷身边服侍过的一位管事管了一些日子,管得不好,又换了一位曾经服侍过大老爷的管事。几桩差事也办砸了。大太太就向老夫人推荐了许德平。谁知还没有接手,就坠马死了。老夫人就叫了牛总管,让他帮着推荐一个,牛总管就推荐了吴大总管。吴大总管接手后,一开始也出了些小错,好在大事上没有含糊。老夫人就定了吴大总管。加上大老爷在任上银子泼水似的使,吴大总管总能把帐做平。吴大总管这管事的位置才算坐稳了。”
十一娘想到自己从余杭来燕京的时,吴孝全家的找她给卢永贵送吃食。
“卢总管和吴孝全,关系很好吧?”她委婉地问。
“吴大总管虽然是大太太的陪房,可大太太最喜欢的却是许妈妈早逝的当家许德平。”卢永贵道,“吴大总管刚来罗家的时候,是跟着家父学习算帐。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因而和我们两兄弟很是亲近。后来我们两兄弟能随大姑奶奶到永平侯府来,也多亏牛大总管向吴孝全的推举、保荐。”
所以二姨娘才说卢氏兄弟能到永平侯府来全是牛大总管的功劳?
十一娘就道:“那吴孝全可知道两位姨娘来燕京找卢管事?”
卢永贵道:“小的不知。”
回答的干脆利落。
通常有两种情况下人们会用这样的口气。一是为了掩饰什么,二是心底坦然无所畏惧。
卢永贵,又是哪一种呢?
十一娘微微一笑,道:“两位姨娘到慈源寺落脚,卢管事想来也觉得不错了?”
卢永贵头垂得更低了:“相比其他的寺院,慈源寺的主持济宁师太还有些真材实学。小人也是希望两位姨娘在晚年的时候有个安身立命之地而已。”
也就是说,两位姨娘能得到济宁的接受,这位卢管事是出了力的。
“听说两位姨娘给慈源寺捐了五千两银子的香油钱。卢总管可知道这件事?”
卢永贵抬起头来,满脸的错愕。
十一娘眼底有淡淡的不屑。
没有钱敲门,凭卢永贵一个侯府小小的管事,怎么可能和济宁搭得上话。要说他不知道,她可不相信。
卢永贵见了不由苦笑。道:“当时两位姨娘带了三千两银票给我,说是有三个人要在慈源寺落脚。济宁师傅一开始答应了。后来知道了情况,就把银子给退了回来。两位姨娘就亲自去见了济宁师傅。我在门外等。两位姨娘和济宁师太在厢房里说了大半个时辰,然后济宁师傅就同意两位姨娘留在了庙里。”
三位?
这下子轮到十一娘感觉到惊愕了。
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杨姨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然后想修复十娘与大太太之间的关系,结果大太太根本就不领情。杨姨娘没有办法,拿出了历年积蓄,让两位姨娘带着十娘离开罗家。两位姨娘想到了卢永贵,然后带着十娘来了燕京。
之后呢?是十娘要回罗家的呢?还是两位姨娘怂恿十娘回的罗家呢?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问十娘自己了!
十一娘就看见门帘子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想到她等会还要和太夫人去忠勤伯府,她端了茶:“我也只是好奇以前的一些旧事,以后少不得还要找卢总事问问!”
卢永贵听十一娘的口吻就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可十一娘对旧事有好奇心,由不得他不说。他喃喃应答,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吩咐琥珀:“把刘元瑞的儿子刘太平给我叫来。”
琥珀应声而去,她这才开始见管事的妈妈们。
等事情处理完了,十一娘见了一直立在屋檐候着的刘太平。
“你知道不知道四少爷屋有个叫卢永贵的?”
“知道!”刘太平道,“我们都是从罗家来的。大家常在我面前提起他。说他很厉害,很会赚钱。”
“那你认识他不?”
“不认识!”刘太平老老实实地道,“但我认识永福大哥。他在马房里当差,上次我娘回去,他非要给我娘套辆车不可。”
“那你母亲坐了没有?”
刘太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刘元瑞家那样能言善语的人,竟然生了个这样实心眼的儿子。
十一娘笑起来,让人抓了把糖给他。道:“卢永福的哥哥卢永贵回来了。他管着四少爷屋里的生意,又常年在外行走,我怕他不好好地跟四少爷当差。他在燕京的这些日子,你就暂时跟着他,帮着端茶倒水、洗衣浆裳的。不过,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呆在屋里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要一五一十地来告诉我。你可做得到?”
“做得到!”刘太平忙点头,又困惑地道,“那,要是他不让我跟着呢?”
“你就跟他说,这是我的意思。”
刘太平连连点头。
十一娘赏了他一把铜钱,让宋妈妈把刘太平送到卢永贵那里去。
琥珀道:“夫人,要不要再派个人暗中盯着他?”
“不用!”十一娘道,“我只是要表达我的态度罢了。卢永贵是个聪明人。他想明白了,会主动再来见我的!”
十一娘回院子换了件枣红色绣姜黄色牡丹花的杭绸宽袖夹衫,梳了高髻,戴了南珠箍,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换了玄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杭绸褙子,梳了圆髻,插了碧玉簪,戴了翡翠手镯。
看见十一娘通身只有一个箍,让杜妈妈把自己的那对南珠手串找出来:“也有你头箍上的珠子那么大,看着倒像是一套。”
十一娘忙推辞。
太夫人笑道:“我现在年轻大了,喜欢闪闪光的东西。留着也是沉在了箱底,还不如给你。”说着,突然想起来,又吩咐杜妈妈道:“我记得我还有对南珠耳塞的,你也一并找出来给四夫人。”然后笑眯眯地望着十一娘,“今天既戴了簪,再戴同样的耳塞,就显得有点呆板。你留着哪天合适的时候戴。今天只戴了那手串。”
长辈的一片好意,十一娘不再坚持,笑着向太夫人道了谢。
杜妈妈拿了一个长方型雕红漆匣子过来。
打开一看。说的是手串,却有一尺来长,可以当项链戴了。
“来,我给你戴上。”太夫人把南珠手串一圈圈绕在十一娘的手腕上,绕了大约七、八道,倒像个手箍,佩着夹衫宽大的衣袖,举手抬足间若隐若现,有一种矜持的华贵。
十一娘很喜欢,再次笑着向太夫人道谢。
太夫人也很高兴,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像孩子似的,神色间流露出给布偶换了漂亮衣裳后的满足感。
十一娘搀着太夫人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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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添箱(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添箱(上)
太夫人问起简师傅来:“……要不,你把她请到我们家里来。让她带着我们家里针线上的人——我听说,你常常画了衣裳样子让她们做,她们有时候还做不出来。要是简师傅能来,你也可以省些事。”
十一娘家常的衣饰很简单,但有客人在场的时候,通常会打扮一番,如果到别人家做客……自从她嫁到永平侯府,还没有穿过一件重复的。这是她以前的穿衣习惯。会分正式和非正式的。非正式,以舒适为主。正式,却以大方华美为主。
她现徐府女人的衣服都很多,这才渐渐让自己的这种习惯冒了头。没想到,还是让太夫人现了。
十一娘笑道:“燕京比较冷,也不知道简师傅愿不愿意来。我让人带个信去杭州府吧!”
太夫人笑着点头:“可惜家里子嗣单薄。要不然,简师傅来了还可以教教小姐们女红。”
实际上,请简师傅来燕京的事,十一娘一直放在心里。倒不是说在杭州府不好,杭州府毕竟是简师傅的家乡,那个时候,人们通常都觉得自己的家乡好,去外地谋生都是背景离乡。而且她在那里也固定的生源,但如果能来燕京镀镀金再回去,身价还会高一些。之前没有机会,现在太夫人这样说了,她决定从忠勤伯府回来就去请罗振兴帮着带信给简师傅。
太夫人说起前两天十一娘给她做的亵衣:“那牡丹花绣得好,跟真的似的。还好是穿在里面,要是穿在外人,只怕要被人笑话了!”
“您喜欢就好!”十一娘笑道,“不过是在衣袖衣摆绣了几朵,哪有被笑话的道理。”
“以后还是让针线上的做吧!”太夫人道,“太费眼神了。”
“要是忙不过来就不给您做了。”十一娘道,“这些日子还算清闲,就给您做了一件。”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忠勤伯府。
知道是来给七小姐添箱的,甘家回事处的人一面派了人去通禀甘夫人,一面差婆子恭恭敬敬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两家都是侯爵,房子制式都差不多。倒没有陌生感。十一娘搀着太夫人去了正厅东边的跨院。
刚走到院门,就看见丫鬟婆子簇拥着甘夫人走了出来。
她穿了件大红遍地金的褙子,秀美的脸上有几份倦意。远远地就笑着和太夫人打招呼:“您老人家来!”迎了两人到正房坐下。
“为兰亭的婚事忙的吧!”太夫人笑望着甘夫人,“你也要注意休息!”
甘夫人听了感激地一笑:“主要是我喜欢乱操心。”
寒暄着,有小丫鬟上了茶。
宋妈妈把礼单递给了甘夫人身边的妈妈。甘夫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期间两了两拔管事的妈妈为兰亭的婚事请甘夫人示下。还有小丫鬟进来禀道:“永昌侯夫人来了!”
“这可真是巧!”太夫人惊喜地道。
“您们两位可真是有缘份。”甘夫人也笑,起身去迎了黄夫人进来。
和黄夫人一起来的还有黄三奶奶。众人免不了一阵阔叙,然后起身去了兰亭那里。
十一娘现兰亭就住在正屋东边小院里,心里暗暗吃惊。
没想到她住的地方这么小。
而兰亭看见十一娘也不由睁大了眼睛。
十一娘就朝她微微地笑。
兰亭这才回过神来,上前给众人行礼。
大家笑着在厅堂里坐了。
太夫人拉了兰亭的手,黄夫人则说了很多吉祥的话。
兰亭虽然大大方方地听着,脸还是止不住通红。
太夫人看着呵呵笑了起来,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惹你恼了,让十一娘留下来陪你说说话,我们去你母亲房里坐坐去!”然后和甘夫人等回了甘夫人那里。
甘兰亭就笑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十一娘。
“怎么了?”十一娘也打量自己,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很漂亮!”甘兰亭笑道。
十一娘笑着接受了。说起之前的事:“之前特意送了帖子给我请我参加宴会,可惜我来不了。心里一直惦着这事呢!”
“哎呀!”甘兰亭听了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来了也不过是吃吃喝喝的。”然后拉了她去内室坐,“你难得来一次,我们好好说说话。”
丫鬟们正在整理箱笼。
兰亭谦虚道:“有点乱!”
十一娘忙道:“我那正在盖房子。比你这里还乱。”
“你们家人那么少还盖房子啊!”甘兰亭和十一娘在临窗的炕上坐了,“不像我们家。四代没有分家,都挤在一起住着,想伸个腿都不方便。”她自我打趣着。
难怪她住的地方这么小!
十一娘笑着从衣袖里掏了个荷包给兰亭:“几颗南珠。有合适的款式再拿出来打饰好了!”
兰亭笑着接了,向十一娘道谢。
有小丫鬟上了茶。
兰亭问起十娘来:“……她现在怎样了?”
十一娘道:“我还是上次十姐夫的五七时候见过她。”然后想了想,把实情告诉了她,“我们小时候就不大亲近,她也不太愿意见到我。”
兰亭认真地点头:“那次春宴的时候我也瞧出来。有时候,人是要讲缘份的。”语气很宽和。
十一娘心里暖暖的,问起曹娥来:“……怎么不见三小姐!”
刚音刚落,门帘子突然一撩,一个穿着茜红色褙子的女子走了进来。
十一娘定睛一看,原来是曹娥。
她手里捧着几件衣裳,一面走,还一面絮叨:“都要嫁人了,怎么这么不用心。这几件衣裳都是上好的杭绸,纵是自己不喜欢了,还可以赏给丫鬟们穿……”抬睑现十一娘坐在屋里,忙打住了话题,笑道,“永平侯夫人来了!”
十一娘起身和她打招呼。一旁坐着的兰亭却“扑哧”一声笑:“还是喊十一娘吧!你这样,把十一娘都喊老了!”
曹娥听了就板了脸:“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然后面带歉意地向十一娘道歉,“永平侯夫人别放在心上。我家七妹是这个直来直去的脾气。”
十一娘很羡慕兰亭和曹娥就是吵架、训斥也透着亲热的味道。她笑道:“三小姐还是喊我十一娘吧!说起来,我没成亲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曹娥听了还有几份犹豫。
兰亭大笑:“你看,人家十一娘也不愿意!”
曹娥就瞪了她一眼,刚喊了一声“十一娘”,却听到屋外有喧阗声传来。曹娥脸一沉,吩咐丫鬟:“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喧哗。交给婆子们处置去。”
小丫鬟战战兢兢应声而去。
曹娥忙向十一娘解释:“这几天家里的事多,丫鬟、婆子们不免有些浮躁。”
丫鬟、婆子们也是人,不可能时时做到静谧无声。曹娥可能是觉得让客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有些失面子。
十一娘刚要开口解围,那个小丫鬟撩帘而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进门就看了十一娘一眼,却欲言又止。
十一娘就起身告辞:“……就是想来看看来你。你出阁的那天我可能要去梁家吃喜酒,不能来送你了。”
曹娥望了那丫鬟一眼,脸色很难看,却强笑着挽留十一娘:“再坐一会吧!”
兰亭却笑道:“你现在是做人家媳妇的了,我们就不留你了。下次我要是再办宴会,你可一定要到。”
“一定,一定!”十一娘笑着,由姐妹俩送出了门。
路上遇到两个丫鬟,行色匆匆地往东小院去。
十一娘虽然奇怪,但这毕竟是甘家的家事。她当没看见,去了甘夫人那里。
黄三奶奶正说着什么,逗得太夫人和黄夫人呵呵真笑,却没有看见甘夫人。见十一娘折了回来,太夫人笑道:“这么快就说完话了?”
十一娘笑道:“她也忙。我不好多待。”
太夫人微微颌。
黄三奶奶则拉了她的手:“这身衣裳可真漂亮。”
太夫人抿了嘴笑,很是得意的样子。
黄夫人就笑道:“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个样。事事要压人一头才高兴。自己年轻大了不中用了,就让媳妇出来显摆。”
太夫人和黄夫人十分随意,笑着对十一娘道:“赶明儿你给你黄家三嫂嫂做件衣裳,免得你黄伯母看着你就眼红。”
“哎呀,”黄三奶奶笑着扭了扭腰,“就我这水桶,能穿出什么样子来!”
别说是两位夫人,就是屋里服侍的,也都捂了嘴笑。
黄三奶奶还嫌气氛不好似的,幽怨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压低了大家却都听得到的声音:“从前你三哥还说我是茶壶,可这不过两、三年的光景,我就变成了水桶。”
大家狂笑。
甘家大*奶来了。
她笑盈盈地和大家打着招呼,眼角眉梢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气,比甘夫人还要高兴几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在嫁女儿。
“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笑,我心里正纳闷是谁有这样的本领。原来是黄三奶奶来了。”甘大*奶进门就恭维黄三奶奶,比往日见面都要亲热。一面说,一面给太夫人和黄夫人行礼,“也不怪两位夫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这两位,一个是笑弥勒,一个是解语花。”又夸十一娘,“瞧这一身的打扮。满燕京城找不出第二个了!”
太夫人听了笑道:“瞧这张嘴,我原以为唐家的四太太会说话,原来我们甘家还藏着个大*奶呢!”
甘大*奶掩袖直笑,十分开怀的样子。
黄三奶奶和十一娘就笑着上前和甘大*奶见了礼。
甘大*奶就请四人去一旁的花厅用膳:“母亲那边还有些琐事,我先代母亲敬一盅酒。”
家里虽然有女儿要出嫁,但外有管事,内有妈妈,还有媳妇可用。虽然有点奇怪甘夫人的缺席,但大家都主持过中馈,临时出了状况也是常事。没有多问,由甘大*奶陪着,笑着去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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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添箱(下)
第三百章添箱(下)
甘大*奶陪着吃了午饭。
永平侯府和忠勤伯府虽然同处燕京,但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还要穿过西大街和东大街,来来回回也要一个多时辰,出行并不方便。太夫人原本准备在甘家逗留一天的。见甘夫人一直没有出现,知道家里出了事。可也不能吃完饭立刻就走,和黄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由甘大*奶陪着去了甘夫人正房的宴息处喝了茶,这才起身告辞。
甘大*奶一面挽留,一面差人去请甘夫人。
甘夫人匆匆赶了过来。
她眼角微红,神色间的倦意更深,强笑着留客。
正好甘夫人娘家的人又来了,领头的正是那次在五皇子葬礼上见过的嫂嫂。大家少不得要寒暄一阵,甘夫人安排甘大*奶带着去见兰亭,这边太夫人和黄夫人又执意要告辞,甘夫人略一犹豫,不再勉强,客气地送徐、黄两家的女眷到了垂花门。
黄夫人赶黄三奶奶:“……和十一娘挤一块去,我们老姊妹说说话儿。”拉了太夫人要上自己的马车。
永昌侯府在城西南,两家大致上在一个方向。可就算这样,只怕中途也要换次车。有点麻烦。不过,两位夫人私交甚密,见了面不免要在一起闲谈,十一娘很能理解,笑着应是,黄三奶奶却嘟呶道:“娘每次都把我当累赘。”
听得太夫人呵呵直笑,对黄夫人道:“这是我们三奶奶的脾气好,又孝顺。”
“要不有这点好,我怎么会走哪里都带着她。”
黄夫人侧面的赞扬黄三奶奶,笑着和太夫人上了黄府的马车,十一娘和黄三奶奶见状,上了徐府的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驶出了忠勤伯府。
十一娘拿了迎枕给黄三奶奶:“姐姐靠一靠!”
黄三奶奶没有客气,笑着靠了。
十一娘又亲手斟了茶给她。
黄家和徐家本就交好,十一娘虽然话不多,但待她一向客气有礼,尊敬有加,让黄三奶奶心生好感。又想十一娘不过比自己的长子大两岁,待她更是亲切。一面喝着茶,一面无所顾忌地和她说起甘家的事来:“……就他们家和威北侯家住的最逼仄。可威北侯家却是儿子们个个成器,一个比一个厉害,家家拿了老婆的名头在外面置办私房,心里又惦记着公中的家财,怕老侯爷私下贴了谁,这才不愿意分出去的。甘家却正好相反。几个儿子没一个成气候的,想分也分不出去。还真是甘夫人,虽然是续弦,但脾气好,处事圆滑,要不然,这家里还要乱。看今天这样子,只怕又是哪房的闹起来了。要不然,甘夫人也不会一副头痛的样子,甘大*奶也不会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了。”
忠勤伯府毕竟是三夫人的娘家,十一娘却不好评论,只抿了嘴笑。
黄三奶奶话意正浓,又是以过来人指点后辈的态度在和十一娘说话,见她只是笑,以为她不相信,道:“等兰亭嫁的时候你就知道两家的区别在哪里了!要知道,林家那年嫁四小姐,几个嫂嫂一字排开,礼仪唱喝一句吉祥话嫂嫂们就打新姑奶奶一张二十两银票,唱喝一句就打一张,银票像纸片在飞。那场面,到了今时今日遇到婚庆喜事都有人提起。可甘家做什么喜事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来了,到了掏银子的时候,你家盯着我家,我家盯着你家,生怕自己出多了,别家出少了,自己吃了亏!说到底,还是手里无钱,做不起这面子。”然后提起林明远来:“……终于定下来了!”
“哦!”十一娘听到有些意外。
贞姐儿前几天还说林明远的婚事没成。
她很感兴趣地道:“林家五小姐和谁定了亲?”
“刑部江侍郎的次子。”黄三奶奶道,“比明远小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十一娘笑道,“大点也好。”
黄三奶奶点头:“明远不小了,再这样挑下去,只怕真的要耽搁了。”
“可定了婚期?”十一娘和黄三奶奶闲聊。
“前两天放的小定。”黄三奶奶道,“听说林家想把期婚定在今年,江家想订在明年开春。反正也就是今年年前年后的事吧!”然后问起元娘的事来,“……算算日子,应该是你姐姐的三周年了。准备的怎样了?要不要我帮忙?”
“多谢姐姐。”十一娘道,“回事处的已经安排好了。请了法善师傅和长春道长来,从明天开始,连做七天道场。”
“毕竟不是喜丧,家里还有长辈健在。能连着做七天的道场也不错了。”黄三奶奶道,“到时候少不得要去祭拜祭拜。”
两人说着,马车颠簸了一下,减了度缓缓地入前。
十一娘诧异,黄三奶奶已撩了帘子朝外望。
“噫,”她笑道,“看样子,娘要到你家歇歇脚!”
十一娘听了也凑过去望。
原来马车进了徐府。
“你们也好久没来了。”十一娘成了地主,立刻客气地道,“前两天南京那边的送了几尾鲥鱼来,我们正好尝尝鲜。”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黄三奶奶笑着,马车停了下来,一行人笑着去了太夫人那里。十一娘吩咐厨房把南京宏大*奶送来的鲥鱼做汤,然后留黄夫人和黄三奶奶吃了晚饭。
等送走客人,二夫人回来了。
太夫人忙拉了她到炕上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让您挂念了!”二夫人歉意地朝着太夫人笑了笑,然后开门见山地道,“嫂嫂娘家的大嫂病了,哥哥和嫂嫂,还有侄儿侄女都赶了过去。当时顾不得过来报信,等再派人去慈源寺,我们已经走了。”
项太太娘家姓高。
太夫人听了忙道:“高太太现在怎样了?”
二夫人道:“现在还不知道。哥哥、嫂嫂还在那边。我准备明天再去看看。”
“是应该去看看!”太夫人道,“要是有什么事,你记得知会我一声。”
二夫人笑着应是。
太夫人关心地道:“你吃了饭没有?今天做了鲥鱼汤,我让人给你端一碗来!”然后高声吩咐杜妈妈去端汤。
那边高府后院的上房里,项太太满脸愧色地望着自己的嫂嫂高太太:“都是我不好,拖累了嫂嫂!还要嫂嫂称病……”
“知道不好还这样闹腾啊!”项太太是老来女,高太太比这个小姑年长二十多岁,说的是姑嫂,两人之间却情同母女,“你看你办的这事,也不怪姑爷今天这么大的脾气。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还有什么颜面在徐家走动?”
“不走动就不走动!”项太太小声地嘀咕,人却畏缩了一下。
“就知道嘴硬!”高太太看着好笑,“那我刚才说姑爷的时候你怎么还把我的袖子直拉。”说着,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再过两年你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这样和姑爷三天两头的闹,让媳妇看了会怎么想?让亲家看了会怎么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子女们多想一想才是。”
“我就是为柔讷着想,所以才不想把她嫁给徐嗣谕的!”项太太听了立刻高声道。
“那好,我来问你,这桩婚事,你到底不满意什么?”
“徐嗣谕是婢生子!”项太太想也不想地道,“我们柔讷是嫡女。”
“那好。我再问你。姑爷是几品?永平侯是几品?”
项太太半晌无语。
高太太索性道:“姑爷是四品,永平侯却是一品世袭罔替的公卿,配你们家可配得上?”
项太太立刻道:“可徐嗣谕又不可能承爵。”
“如果徐嗣谕可以承爵,徐家可会向项家提亲?”
“那怎么可能?”项太太道,“侯爷有嫡子。何况还刚刚续了弦。”
“我是说如果?”高太太叹了口气。
项太太神色微滞,然后强辩道:“当初我们家姑奶奶还是不嫁到徐家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高太太道,“当时徐家不如现在显赫。二爷十分仰慕你们家姑奶奶的才学,先帝年事渐高,不仅对众皇子猜忌重重,对皇子舅族、妻族都十分猜忌。徐家既是公卿,又是皇子的妻族,徐家这才做出姿态三次求娶你们家姑奶奶。看中的就是项家人丁单薄,你公公不朋不党。你以为真的是看中了项家的门第。你公公最终把女儿嫁到了徐家,看中的却是徐家人口简单,徐家二爷又是世子,你们家姑奶奶以后就是永平侯夫人。你公公得罪的人多,最怕就是身后连累一双子女,还煞费苦心地为姑爷求娶了你,看中的却是我们家兄弟多,以后有事,能有个帮衬。”
项太太有些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嫂嫂。没想到被人至今津津乐道的“三求项家女”,不过是政治背景下项徐两家默契下的一场戏。
高太太拂了拂项太太垂在鬓角的一缕头:“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这其中的曲曲道道多着呢!说起来,要是那徐嗣谕是妾生子,只怕徐家还不会打柔讷的主意。正因为他是婢生子,高不成,低不就的,徐家这才会托了你们家姑奶奶出面做媒。这件事,姑爷纵有不对。可也不是没有仔细考虑过的。柔讷性子温顺,你们家姑奶奶却是个性子强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总不能看着柔讷吃亏不帮衬吧?”
※
不知不觉中,有三百章了。
⊙﹏⊙b汗!
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写了这么多!
然后再向大家保证一次:决不虎头蛇尾,一定好好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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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继室(上)
第三百零一章继室(上)
项太太听着却跳了起来:“她能帮什么忙啊?她不帮倒忙就不错了!现在的永平侯夫人,可是罗元娘的妹妹!我们家那位姑奶奶可是和罗元娘出了名的不对盘。要知道,罗元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妹妹能好到哪里去?”
高太太听着就低头沉思起来。
项太太对这个嫂嫂是又爱又怕的,见状轻轻拉了嫂嫂的衣袖:“大嫂……”
高太太抬头看见项太太怯生生的眼神,笑了起来:“没事,没事。就是有些事我要再想想。”正安慰她,有小丫鬟进来,小心翼翼地禀道:“姑爷问,要是太太还有话嘱咐姑奶奶,那他就先去老爷书房了。”
项太太一听就站了起来:“大嫂,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高太太却把项太太手一拉,然后吩咐小丫鬟:“你去跟姑爷说,今天姑奶奶就不回去了。让他先回去。”
“大嫂!”项太太听着怔住。
高太太却没有理会项太太,径直道:“至于几位少爷、小姐,也一并留下了。老太爷有几年没见到外孙、外孙女了,趁着在燕京,陪老太爷说说话,让老太爷也高兴高兴!”
项太太吃惊地望自己的大嫂——刚才她还说自己不应该带着孩子回娘家的,怎么突然又把自己和孩子留了下来?
那小丫鬟自然是听主母的,又怕这位姑奶奶脾气,立刻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高太太就慢条斯理地对项太太道:“我先前说你不对,是你不应该遇事就把孩子带着往娘家跑,又把家里的事闹到外面去,让别人看笑话。我现在留你,是因为这件事姑爷做得不对。他就是有心把柔讷嫁给徐嗣谕,那也应该先与你商量了再去回你们家姑奶奶,不应该就这样和你们家姑奶奶直接把事定了下来。”
项太太不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区别,呐呐道:“……那还不是一样!”
高太太听了气不打一处出:“还好爹把你嫁到了项家。要是嫁到别家,只怕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又见项太太搭拉着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好了,这件事你别管了。你且安心住下,有什么事,我来出面。”
项太太是最佩服自己这个大嫂的,闻言立刻笑了起来:“好大嫂,那我就在家里住几天。免得看到他我就生气。”
高太太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大啊!”
项太太挽了高太太的胳膊娇嗔道:“不是有大嫂吗?”
到了晚上,高老爷责怪妻子:“你怎么把小妹留在了家里。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多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高太太服侍丈夫更衣,“不是说我病了吗?小姑子从小是我带大的,我现在病了,她带着孩子回娘家来看看我,有什么不对的?”
“那徐家那边……”高老爷沉吟道,“要不是婢生子,倒也相配。”
“没事!”高太太不以为然地道,“人家徐太夫人是什么人?要的也只不过是个能下的台阶罢了。再说了,这件事成不成,我看还要仔细想想!至少得让项家的那位姑奶奶弄清楚,谁才是项家的主母!”
高老爷听着这些女人的弯弯曲曲立刻就头痛起来。他只交待了一句:“婚事就算是不成,你也别把徐家给得罪完了!”
“我办事老爷还不放心吗?”高太太保持道,“我心里有数。”然后叫了小丫鬟给高老爷打水洗脸。
高老爷不再说什么,夫妻两歇下不提。
十一娘却还没有歇下,她和宋妈妈、琥珀、绿云等人在元娘的院子,陶妈妈也垂手跟在最后。
这些日子她管着元娘的院子,十一娘让她每逢初一、十一去自己那里听示下。
“明天在这里做水6道场,虽说来的都是出家人,可该避的还是要避一避。”她吩咐宋妈妈,“到时候来往的客人就由你领着几位精明能干的管事妈妈负责,琥珀负责管那些倒茶上点心的小丫鬟。绿云带着红绣、雁容等人跟在我身边,服侍那些夫人。至于这屋里的器皿,陈设……”十一娘望着陶妈妈,“就由陶妈妈负责。”
几个人都没有露出惊容,齐齐曲膝行礼应“是”。/
十一娘看着事情都交待的差不多了,带着宋妈妈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第二天早早起来,给太夫人问过安后就开始忙祭祀的事,到了掌灯时候忙得差不多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忙让杜妈妈端了羊羹给她:“要注意身子骨,有什么事,交给管事的妈妈。还有外院那些派过来帮忙的,也都是些经验丰富可以相托的。”
太夫人年纪大了,吃食都很清淡,羊羹虽然养人,可它味道浓郁,又有膻味,太夫人并不吃。分明就是为她准备的。
十一娘很是感激,虽然味道不好,但还是就着霜糖吃了几块:“因为跟大家学了很多东西,所以也没觉得累。”
太夫人赞赏地点头:“年轻的时候就是要吃些苦头,多学些东西。等年轻大了,才有资格在小字辈面前显摆啊!”
“是啊!”十一娘笑着和太夫人聊了几句,然后问起二夫人来:“……还没有回来吗?”
“中午就回来了。”太夫人道,“说项太太回娘家照顾嫂嫂去了。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在这个时代,医疗水平低,生病是件比较严重的事。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状况开玩笑。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是真是假,都给足了徐家面子。
“那我们要不要差个人去看看项太太的嫂嫂?”十一娘请教太夫人。
太夫人道:“按道理,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去看看。可现在这种情况,反而不好去。我跟怡真说了,就让她带些东西去看看项太太的嫂嫂——她和项太太是姑嫂,又比我们的关系要亲一些。”
十一娘点头,太夫人看着天色不早,只催她去歇息。十一娘想着明天还要忙,笑着给太夫人行礼,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三月十九的正祭日,徐令宽和五夫人把歆姐儿留在红灯胡同,天刚刚亮就坐着马车回了府,说是来帮忙的。徐令宜十分欣慰,和徐令宽去了外院,十一娘和五夫人给太夫人问了安后就去了正屋。
路上,十一娘向五夫人道谢。
五夫人笑道:“毕竟是我们家里的事。”
妯娌间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十一娘朝着五夫人笑了笑。
待天一亮,徐府的亲戚朋友都66续续地到了。上了香,献了三牲祭品,有的留下来吃午饭,有的告罪一声先走。十一娘留五夫人在旁边的花厅里和留下来吃饭的诸位夫人寒暄,自己则在花厅的屋檐下和那些告辞的人话别,遇到了像陈阁老的夫人、梁阁老的夫人之类的,还需要亲自送到垂花门前去。
等到中午,十一娘的小腿已是又酸又胀,她问绿云:“你去看看花厅开饭了没有?”
绿云还以为她是早上吃的少这个时候肚子饿了,忙道:“夫人,要不我到厨房去给您弄点点心来垫垫肚子?”
“什么啊!”十一娘笑道,“中午来祭拜的人少了,留下来吃饭的人上了桌,我们正好忙里偷闲——找个地方你帮我捏捏腿。”
绿云听了忙上前去扶她:“你先到一旁坐会,我这就去花厅看看。”
她的话音刚落,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四夫人,不好了,忠勤伯府的甘夫人昏倒了!”
十一娘听着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腿酸不酸,提了裙摆就往花厅去。一面朝前疾走,一面吩咐绿云:“快跟外院的白总管说一声,让他请个太医来。”
绿云顾不得许多,一路小跑去了外院。
雁容陪着十一娘去了花厅。
饭菜还没有上桌,大家都围在东墙角。
十一娘急急走了过去。
有看到的人忙道:“快让一让,四夫人过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十一娘就看见五夫人正神色焦急地半搂着甘夫人。
看见十一娘,她松了一口气,表情也缓了缓:“四嫂,刚才大家正说着话,甘夫人突然晕了过去。”
十一娘见甘夫人面如纸白,唇色乌,心里没底,又怕她是心绞疼或是脑溢血之类的病,只能不动声色地道:“这两天甘夫人准备兰亭的婚事,又赶着来参加大姐的祭祀,怕是累着了。你先扶着她,我找个鼻烟让她嗅一嗅。”拖延着时间。
谁知道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道:“我这里有鼻烟。”
十一娘忙接过鼻烟盒在甘夫人鼻子下面晃了晃。
甘夫人一个喷嚏张开了眼睛。
大家都跟着松了口气,纷纷道:“没事了,没事了!”
十一娘忙问甘夫人:“您感觉怎样?”
“我没事!”甘夫人慢悠悠地从五夫人怀里坐直了身子,望着周围的人群,“就是有点累!”
“可把我们吓坏了!”黄三奶奶等人笑道。
甘夫人笑了笑。
十一娘见她笑容勉强,脸色更显苍白,还是很担心,道:“要不,我扶您到旁边的小院歇歇?”
甘夫人想了想,笑道:“那就麻烦四夫人了!”
雁容听着机灵地带着小丫鬟去收拾房子,十一娘和诸位夫人客气了几句,就扶着甘夫人去了旁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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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继室(中)
第三百零二章继室(中)
高过屋檐的太湖石挡住了进门的视线,暮春时节的翠竹已冒出几片嫩叶,微风吹过,沙沙作响,小院安宁沉静。
十一娘扶着甘夫人绕过小院的假山往正屋去。
正房门半掩,东、西两边的窗棂半开。
她不禁有些恍惚。
她上一次来,是扶元娘……然后,遇到了徐令宜……
这一次虽然是扶甘夫人。可情景是如此的相似。
十一娘不由侧脸朝甘夫人望去。
甘夫人嘴抿得紧紧的,目光茫然,脸上再也不见往昔的镇定自若。
甘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能让甘夫人如此!
她暗暗吃惊,雁容领着小丫鬟迎了上来。
“夫人,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十一娘点头,甘夫人回过神来,客气地笑道:“麻烦四夫人了!”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愉悦。
“怎么谈得上麻烦。”十一娘微笑,“我已经差人去请您贴身的妈妈了!”
甘夫人笑了笑,和十一娘进了正屋。
许是屋子久没人居住了,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却到处透着生冷的味道。
“甘夫人,您将就一下!”十一娘扶甘夫人在东间黑漆八步床上歇下,亲手奉了杯热茶给甘夫人。
甘夫人端起茶盅连喝了几口茶,这才长长地透了口气,神色有所缓和。
十一娘就拿了临窗大炕上的迎枕放在甘夫人的身后:“您先靠一靠吧!我等您贴身的妈妈来了就走。”
“不用了!”甘夫人柔声道,“今天是你姐姐的祭日,你也忙。不用管我了。”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十一娘身边的小丫鬟们,“不是还有她们吗?”
十一娘对待她一向亲切的甘夫人很有好感,不忍心让身体不适的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坚持道:“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又想到这个时候正吃午饭的时候,轻声道:“您饿不饿?要不我让人做个羊羹来,您多多少少用一点,然后下午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说完,也不待甘夫人回答,径直吩咐雁容去办。
“不用这么麻烦!”甘夫人忙阻止,“我不饿!”
十一娘委婉地劝她:“人吃了饭才有精神。没精神,办什么事也办不好!”
甘夫人听着微微一愣,没有做声。
十一娘心里一松。
能听得进劝就好。
又让小丫鬟去催雁容:“快些端过来!”
甘夫人听着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倚在了大红底绣鹅黄色芙蓉花的迎枕上,映着苍白的容颜,透着几份赢弱。
十一娘轻轻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陪着她。
不一会,雁容就急急端了羊羹进来。
十一娘亲手端给甘夫人。
甘夫人勉强吃了几块。
十一娘又帮她倒了杯热茶漱了口,抽了迎枕服侍她躺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放下罗帐,正准备离开,却被一把抓住。
“四夫人……”
十一娘低头,看见甘夫人噙满泪水的眼睛。
“孩子没了!”她话一出口,泪如泉涌。
孩子没了?谁的孩子没了?
甘夫人吗?
十一娘的目光不禁落在甘夫人的腹部。
雁容却是神色大变,一个手势,立刻把屋里服侍的带了下去,自己守在了门口。
而十一娘念头一起,就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甘夫人膝下空虚,曹娥、兰亭和忠勤伯的几个儿子都是嫡妻所生。如果是甘夫人,中年得子,那可是件大喜事,虽然不至于众星拱月,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为兰亭的婚事忙进忙出了!
思忖间,甘夫人已哽咽道:“年轻的时候,伯爷怕我生了儿子会动了心思,一直防着我……我想着我是续弦,半路的夫妻,伯爷不放心也是正常……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我真心对他好,真心对孩子们好,他迟迟早早会明白我是个怎样的……可不曾想到……”甘夫人低泣起来,“现在伯爷想为我留个依靠了,世子爷却开始担心了……他都是要做外公的人了,不过是通房生的养在我名下,就这样也容不下吗?”她说着,捂着嘴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添箱时的缺席,甘大*奶兴奋的神色,今天的晕倒。都有了答案。
十一娘望着就是哭,也不敢肆无忌惮放声大哭的甘夫人,不禁泪盈于睫。
“既然伯爷有心,孩子没了,以后再生就是了!”她言不由衷地安慰着甘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身子骨要紧!”
“再生……”甘夫人怅然若失地轻轻摇了摇头,“伯爷年纪大了……以后没机会了……”晶莹的眼泪就顺着甘夫人的面颊落在了枕头上,立刻洇成一团殷红色。她却紧紧地咬唇,好像怕自己伤心感动之下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似的。
十一娘落下泪来。
又怕糊了妆容,忙掏了帕子擦着眼角。
******
自那天送走了甘夫人以后,十一娘偶尔会个人的时候呆。
琥珀见了不免担心:“夫人,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我没事!”十一娘道,“只是在想事情。”
随着十一娘开始主持中馈,她们接触的人更多了,面临的事也更多了。琥珀有时候都要仔细理一理思路,更何况是十一娘!
琥珀不敢打扰,只能在生活起居上细心地照顾她。
亲自洗了樱桃用水晶碟子装了捧过去。
贞姐儿从威北侯府回来了。
十一娘招呼她吃樱桃:“快去洗了手来吃樱桃!”
雁容等人忙打了水给贞姐儿净脸净手。
贞姐儿亲亲热热地坐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怎么样?”十一娘推了推装着樱桃的水晶碟子,“那边还热闹吧?”
贞姐儿连连点头:“芳姐儿和她的两个堂姐、娴姐儿和她的一个表妹、十二姨,还有李大小姐、梁家两位小姐……摆了三张桌子才勉强坐下。大家正玩击鼓传花呢!”
她是午初去的,此刻是末初,不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依约只吃了午饭就回来了。
“是不是有点遗憾?”十一娘笑望着贞姐儿。姊妹们都在那里玩,她却要赶回来。
“不会啊!”贞姐儿笑容灿烂,“慧姐儿见我去了好高兴。”又道,“二伯母也说的对,我还没有除服,这样的场合还是少参加为好!”然后拉了十一娘的衣袖,带点撒娇的样子,“母亲,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望着她满足的笑脸,十一娘笑揽了她的肩膀:“知道就好!等会回去,要记得跟二伯母说说。”
贞姐儿点头,脸上露出几份犹豫。
“怎么了?”十一娘柔声问她。
贞姐儿想了想,才低声道:“二伯母这两天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自从项太太回娘家看望她嫂嫂之后,二夫人又出去过两趟,一次说是去项太太娘家探病,一次是项大人去任上她去送行了。但二夫人的神色一向淡淡的,十一娘自己也很忙,在太夫人那里遇见也没有仔细地打量。
她沉吟道:“知道是为什么不高兴吗?”
“不知道。”贞姐儿道,“我看结香姐姐这几天轻手轻脚的,还喝斥小丫鬟太过喧阗。”
十一娘失笑:“这样就算不高兴啊?你琥珀姐姐不也常常喝斥小丫鬟吗?”
“那不一样啊!”贞姐儿认真地道,“母亲脾气好,大家虽然敬着您,可见了您却不觉得害怕。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鬟只当您可亲,不免有僭越的时候。琥珀姐姐要是再不管教管教,那些小丫鬟岂不没有了规矩。二伯母却很肃穆,大家见了她本来就有些战战兢兢的,更别说是嬉闹了。结香姐姐又是个没有脾气的,现在竟然喝斥起小丫鬟来了……”说到这里,她不由嘟呶道,“多半是二伯母心情不好,所以一点点动静听着都觉得烦燥……结香姐姐这才脾气的!”
十一娘没有什么尊卑的观念。她虽然遵守,对于略有些僭越的举动并不深究,小丫鬟们年轻小,在她面前比较放松。不像那些管事妈妈,个个被她挑过刺,而且还一挑一个准,在她面前反面有些畏惧。
不过,贞姐观察的可真是仔细!
二夫人又不用管家,也没有孩子淘气,徐嗣谕的婚事虽然不顺利,但也没有一个准信说项家不同意。她心情不好,难道与项家迟迟不给徐家答复有关?
送走了贞姐儿,十一娘让琥珀去打听二夫人回娘家的情况。
第二天,琥珀来回信。
“听跟车的婆子说,二夫人到项太太娘家去探病,待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连饭都没有吃就出来了。当时是项大人送二夫人出的垂花门。二夫人问项大人什么时候回去,项大人满脸的不自在,说怎么也要等项太太的嫂嫂高夫人的病好了再回去。二夫人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回来了。
后来回娘家。项太太和少爷、小姐还没有回来。项太太的贴身妈妈指挥家里的小厮在往马车上搬箱笼。先前还吩咐说吃了晚饭再回府的。结果到了黄昏时分,高府那边有小厮过来,说高家老太爷听说项大人就要去任上了,有话要吩咐,让项大人快过去。二夫人连晚饭也没有吃,就回了府。”
项太太一直留在娘家甚至没给丈夫送行;二夫人去高家探病没留下来吃饭;兄妹俩说说话,项大人又被高家派来的小厮叫了去……
看样子,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快就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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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继室(下)
第三百零三章继室(下)
十一娘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晚上她去给太夫人问安遇到了二夫人。二夫人正挨着太夫人低声说着什么,看见十一娘进来,她微微点了点头:“四弟妹来了!”
十一娘笑着和她见了礼。
太夫人就说起兰亭的婚事来:“……人你都认识了。我年纪大了,受不得那喧阗,到时候你带了丫鬟、婆子去就行了。”
从担心自己打不开局面到现在的全然放手,这算不算是一个进步呢!
十一娘笑容愉悦。
她坐到了太夫人身边的太师椅上:“侯爷和我商量,他去忠勤伯府,我去梁大人府上。娘,要不您和侯爷去忠勤伯府吧?黄夫人她们都会去的。你会会老朋友,说说闲话的,也热闹热闹!”
十一娘是真心想太夫人去。
年纪大的人,朋友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差。趁着身体还行,老朋友还在,多聚一聚才是。
“这个老四。”太夫人听了笑道,“把你支到梁家去吃喜酒,自己去忠勤伯府,莫非他是在躲什么事?”
二夫人在一旁笑道:“应该是开海禁的事吧?侯爷身份不同一般,不管是赞成的还是不赞成的,只怕到时候都要想着法子和侯爷搭上。我看这样也好,免得得罪人。”
太夫人微微点头,笑道:“这海禁还是不禁?可不是闹着好玩的。指不定就是几家倾塌几家兴旺的事。别以为只有那些商人惦记着海禁的事,燕京城里这些公卿之家只怕也都死死地盯着呢?我看这样,”太夫人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侯爷哪也别去了,我也在家里呆着。我们只讲亲疏。忠勤伯府和我们家是姻亲,你代表永平侯爷去忠勤伯府喝喜酒吧!”
十一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委婉地道:“我回去跟侯爷说说!”
太夫人听了轻轻颌,笑着和两个媳妇说了些往年的轶事。
待徐嗣谕和谆哥儿下学回来给太夫人问了安,南勇媳妇抱着徐嗣诫也来了。太夫人让人把在东厢房习字的贞姐儿叫过来,又差人去问徐令宜,知道徐令宜不过来晚膳了,领了媳妇、孙女、孙子到东次间吃了晚饭,又和孩子们到西次间说笑了几句,看着天色不早,让十一娘服侍她更衣,其他的人都散了。
太夫人就和十一娘到内室临窗的大炕上坐了。
“刚才怡真来告诉我。婚事恐怕不成了!”太夫人低声道,“说是自己和嫂嫂的恩怨连累了孩子们的前程。让我跟你们说一声,如果有好的人家,就帮谕哥定下来!”
十一娘之前也有预感。
闹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结亲大家心里也有了罅隙,还不如就这样算了。
又见太夫人有些怅然的样子,轻声劝道:“娘,姻缘是要讲缘分的,要不然,怎么称为姻缘呢?”
“唉!”太夫人听着叹了口气,“我原想着如果能亲上加亲那就好了!”
十一娘有些不解。
太夫人徐声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怡真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没少为继子的事受气,那么早就去了,与此也有些关系。后来你二哥不在了,怡真心里虽然有疙瘩,但还是想过继一个到你二哥名下继承香火。只是当时,老五还没有成亲,老四的子嗣也少,就想到了南京的本家叔叔。派了人过去商量,只有令富家的三儿子合适——那时候刚满周岁,又是嫡子。本来都说好了的,临来的时候令富的媳妇又不同意了。我一开始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偏偏你二嫂说,母子连心,富二奶奶不愿意也是常理,以后再找个合适的。我见她淡淡的,那家又不愿意,也就算了。谁知道这一丢手,又有老四回老家守孝,又是帮你大姐求医问药,还担心皇后娘娘能不能……”话说到这里一顿,想来类似于“登基”之类的话不好明说,“有操不完的心。也就把这事给放下了。可心里总怜惜她不容易。青春年少就守了节。她不提,我也就不提了。”太夫人说着,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十一娘的手。
太夫人之所以想和项家再结亲,也是希望二夫人能有个伴吧!
但这种事又不能强求。
十一娘安慰太夫人:“娘,二嫂还年轻,过继的事以后慢慢再看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到底有些遗憾。
婆媳俩正说着,徐令宜过来给太夫人问安,见十一娘和太夫人亲亲热热地坐在炕上,他不由微微一笑。
太夫人笑着赶他们走:“我也要歇了!”
十一娘脸色微红:“我服侍你歇下再走吧!”
“不用,不用!”太夫人笑道,“我有杜妈妈就行了!”
十一娘见太夫人态度坚持,笑着给她老人家福了福,和徐令宜退了下去。
徐令宜就问十一娘:“和娘说什么呢?说的这么亲热?”
“和娘说着谕哥儿的事呢?”
徐令宜听了淡一笑:“婚事不成,二嫂来给娘回话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侯爷怎么知道的?”
“二嫂行事有几份心高气傲。”徐令宜道,“既然项家不是十分的愿意,想来二嫂也不会勉强。自然会快刀斩乱麻地把事说清楚了,不会拖泥带水的。”
“真给侯爷说中了。”十一娘把太夫人对她说的话告诉了徐令宜,忍不住道,“……娘待人真好!”
徐令宜点头:“娘常告诉我,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要常想着她的好,这日子才能过得和和美美。”
那为什么和元娘弄得势如水火呢?
十一娘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抬头却见徐令宜神色微黯。不由猜测他是不是也想起了元娘!
两人默默无语地回了屋。
十一娘这才想起去忠勤伯府喝喜酒的事。
“娘让我跟侯爷商量商量,梁、甘两家的喜酒,我们只论亲疏,让我去忠勤伯府喝喜酒!”
徐令宜想了想,道:“您跟娘说起海禁的事了?”
“没有!”十一娘道,“是二嫂提起来的……”把当时的情景说了说。
“这样也行!”徐令宜笑道,“你正好可以去送甘家七小姐了!”
两人梳洗一番上了床。
十一娘问徐令宜:“院子什么时候能修缮好?”
“怎么?不喜欢住这边啊?”
自两人搬到院子里住,以前的规矩就都暂时搁下了。
“就是问问,我心里也有个准备。”十一娘轻描淡写地道,“那时候又要收拾箱笼,又要安排人手搬东西,还要布置那边的屋子……有一阵子忙了。”
“我现你什么事都喜欢提前知道,然后细细地筹办。”
“嗯!”十一娘道,“不喜欢突如其来的事!”
“那主持中馈呢?主持中馈可是常有突之事?”
“还行吧!”十一娘道,“只要不影响大局。那些琐碎的小事还好!”
“什么是影响大局的事?什么是小事?”
“相对而言而已……”
夫妻两人闲话,徐令宜到最后也没提院子什么时候修缮好的事。
到了三月二十五,十一娘穿了件品红色万字不断头暗纹杭绸褙子,柳黄色绣油绿色缠枝纹综裙去了忠勤伯府。
甘夫人看见她微微有些不自在。
十一娘只当那天的事从来没有生。落落大方地行礼寒暄。
甘夫人渐渐恢复了从容,领十一娘去了执行贵宾的正房宴息处。
永昌侯黄夫人、中山侯唐夫人、威北侯林夫人、周夫人等早就到了,正聚在一起说话,见十一娘一个人来,都微微有些吃惊。周夫人则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四夫人一向可好,今天这身衣裳可真漂亮!”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商,很是热情。
十一娘和她见礼:“一直惦记着姐姐和诸位夫人,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谁知道还是慢了些。”然后上前和几位老夫人行礼。
众人都欠了欠身。
程国公府乔夫人来了。
大家打着招呼。
十一娘也和她点了点头,然后陪坐在了黄夫人身边。
又有甘夫人的嫂嫂等人过来。一时间屋里笑语殷殷。
周夫人就低声和十一娘说话:“你们家贞姐儿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吧?除服礼之后,就应该说婆家了吧?”
十一娘心中一动。
周家向来与名门联姻,如果能让周夫人帮贞姐儿关心关心,比自己的眼界要广的多。
“是啊!”她笑着回周夫人,“只是这些年家里的人在外走动的少,也没有合适的。要是有这缘份,还请周姐姐到时候帮着留个心。”
周夫人听了直笑:“我这里就是有个看着不错的。又怕到时候我还没有开口你们家贞姐儿就定下来了,所以特意来问问你。”
“让姐姐费心了。”十一娘笑道,“待太夫人生辰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敬姐姐两杯。”
意思是说现在不是议这个事的时候,等四月二十四太夫人过生日的时候,除服礼也举行了,大家再好好地坐下来议议。
周夫人听得明白,笑着点头:“那时候一定去讨杯水酒喝!”
两人低声聊了片刻,新姑爷来接嫁奁,有人去看热闹,有人坐在屋里喝茶,还有人在院子里随意走动走动。
十一娘去了净房。
出来的时候一个端着茶水的小丫鬟碰到了她身上,好好一件褙子全被茶水洇湿不能穿了。
小丫鬟吓得伏在地上直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十一娘让琥珀扶了那小丫鬟起来:“你也别声张,带我去你们三小姐那里换件衣裳就是了。”
小丫鬟不过八、九岁,还没有留头,听十一娘这么一说,不仅没有不声不响地带她去曹娥那里,反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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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见面(上)
第三百零四章见面(上)
有人朝这边望过来。
琥珀忙揽了那小丫鬟:“别哭,别哭,要是把别人引来,事情闹大了,只怕你吃罪不起。”
小丫鬟听着忙停止了哭泣,哽咽道:“我,我没看见……”
“那就别哭了!”十一娘柔声道,“你把我领到你们三小姐那里去,我换件衣裳,就不会有人现了。你们管事的妈妈也不会打你了。”
小丫鬟噙着泪花直点头,慌慌张张地领着她往东小院去。
好在净房设在正屋后的退步,甘家在退步和东小院间开了个角门,可以直接过去。
沿途虽然不时有人奇怪地望着她们,但都是些丫鬟、妈妈,十一娘神色自若,没有敢上前问话。只是那小丫鬟神色更是惶恐,还有人跟着走了过来。
十一娘不禁回头。
是个半百的妇人。中等身材,穿了件驼底团花杭绸褙子,夹杂着银丝的头整整齐齐梳了个圆髻,并插了一对赤金填青石寿字簪,戴着祖母绿的耳塞。白白胖胖一张满月似的脸,眉目舒展,显得慈眉善目的。
十一娘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甘夫人正房接待的都是贵客。这妇人面生不说,打扮得也过于朴素。如果说是管事的妈妈,她神色间又有种泰然自若的沉稳大方,不像是仆妇之流。或者,是走错了院子的客人?
念头闪过,她朝着那妇人笑着点了点头。
那妇人见了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略一犹豫,走了过来:“这位夫人,可知道去甘大*奶正房怎么走?”
十一娘恍然。
这位妇人恐怕是甘大*奶娘家那边的亲戚。
她笑道:“我也不大清楚。”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那小丫鬟:“你可知道你们大*奶的正房往哪里走?”
小丫鬟连忙点头,道:“从三小姐住的院子后门出去向左拐,再向前走,不远就到了!”
十一娘就朝那妇人道:“我们正要去三小姐的院子……大家顺路。”委婉地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那妇人听了笑道:“那就有劳这位夫人了!”
“太太不必客气!”十一娘笑着,和那妇人并肩往曹娥的院子去。
那妇人就指了她身上的水渍:“您这是……”
前面带路的小丫鬟吓得一抖。
十一娘笑道:“不小心把茶泼到身上了。”多的也不说。
小丫鬟感激地回过头来望了望。
那妇人笑了笑,没再多问,进了曹娥的院子。
有曹娥贴身的丫鬟正站在正屋的台阶上正吩咐小丫鬟什么,她是认识十一娘的,忙丢下小丫鬟快步走了过来行礼:“徐夫人!”又见她身上的水渍,吃惊地道:“这是……”
十一娘自然不用和一个丫鬟交待什么。她径直问:“你们家三小姐在屋里吗?”
“在,在,在。”丫鬟忙道,“您快请屋里坐。”
十一娘客气道:“你还是先去通禀一声吧!”
丫鬟不敢自作主张,快步进屋禀告自家小姐。
十一娘就对那小丫鬟道:“你领着这位太太去你们家大*奶那里去吧!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随手指了你帮着这位太太带路,别的,什么也别说了。知道吗?”
小丫鬟一听就跪在了地下,一面给十一娘磕头,一面道:“夫人,我一辈子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十一娘只觉得头痛。
一是不习惯,二是小丫鬟如此一番,那妇人看上去就是个明白人,她不免要解释,要不然无心说了出去,她的好心也就白费了。
十一娘示意琥珀把小丫鬟拉起来:“快起来吧!小心弄脏了裙子让人看出破绽来。”
小丫鬟含着眼泪站了起来。
十一娘就笑着对那位太太道:“今天是七小姐的好日子,我们这些做客人的,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妇人含笑点头:“正是夫人说的这个道理。”只是她话音刚落,丫鬟们簇拥着曹娥撩帘而出。
看见院子里站了半院子的人,她颇有些惊讶,又见十一娘身上的水渍,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十一娘见小丫鬟脸色大变,忙道,“不小心把茶水泼在身上了,想让你先给件衣裳我换换。”
曹娥眼底满是狐惑走了过来:“品红色,素色万字不断头暗纹……这是去年江南织造上贡的那批杭绸吧?我母亲得了一匹茜红色,和周夫人换了匹大红色的回来给兰亭做了件褙子,准备让她认亲时穿的。只怕没有这么好的衣料!”
小丫鬟人已有些摇摇欲坠了,十一娘怕她再说下去小丫鬟要倒在地上了,忙笑着:“这个时候哪还管什么衣料不衣料,三小姐快借件衣裳给我解解围。”
曹娥看着她样子也有些狼狈,忙道:“夫人快跟我来!”
十一娘就朝那妇人点了点头,笑着吩咐小丫鬟:“快带了这位太太去你们大*奶那里。看这时辰,马上要开席了!”
小丫鬟含着眼泪直点头。
那妇人则和善地朝十一娘笑了笑,然后跟着小丫鬟穿过耳房的夹道去了甘大*奶那里。
曹娥奇道:“这人是谁?”
甘家人口复杂,姻亲很多,曹娥是闺阁中的小姐,不认识也是正常。十一娘道:“说是你大嫂那边的客人。走岔了路。”
曹娥点了点头,领十一娘进屋换了件她新做的藕荷色杭绢右衽衫,然后陪十一娘去了正屋。
众人见她突然换了件衣裳,纷纷调侃道:“莫非还带了箱笼过来不成?”
“茶泼到了身上,”十一娘笑着解释,“所以借了三小姐的一件衣裳穿穿。”
周夫人就笑着起哄:“曹娥,这可是你的机会!她是有了名的衣裳多,让她还件新衣掌给你!”
曹娥性格比较直板,不会开这种欢笑,也不好扫了众人的兴趣,只站在一旁笑。
十一娘满口答应,第二天送给曹娥一匹大红万字不断头暗纹杭绸。
“真真是细心。”甘夫人拉着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当时一心只想着梁家见识广,不能让兰亭失了颜面,就有些顾不上曹娥了。”
十一娘只是朝着甘夫人笑了笑。
或者,她只是不想让甘夫人太为难!
兰亭上轿的时候甘大*奶在前厅服侍甘夫人打新姑爷,兰亭的几位嫂嫂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个个畏缩不前。还是甘大*奶赶过来给了上轿的封红,几个嫂嫂才不情不愿地掏了封红。
黄三奶奶就朝着十一娘使眼色。
十一娘只当没看见。
嫁女儿就是这点不好,花轿起了身,家里就冷清下来。66续续有人告辞,十一娘也辞了甘夫人。
甘夫人留她:“难得自己单独一个人在外面,周夫人她们也不是外人,学着和她们打打牌消遣消遣。家里的事像草,拔了又长,长了又拔,也不耽搁这一时半会!”语气很真诚,看得出来,是真心想她留下来。
十一娘也不隐瞒,低声道:“我有个打小服侍我的丫鬟,上个月二十六嫁的,说好今天回门。只怕还在家里等着我。”
甘夫人听若有所指地道:“既然是打小服侍的,自然不比寻常的。你快回去吧。我不留你了!”然后亲自起身送她。
周夫人也留十一娘道:“什么事这么急?吃了晚饭再走吧?”
甘夫人主动帮十一娘掩饰,笑道:“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哪能坐得住。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夫人听着不依,笑道:“哪个不是忙里偷闲!”
“既然知道是忙里偷闲,你还拉着她陪你玩。”十分维护十一娘。倒让周夫人讶然。
甘夫人也是随口说的,待话说出了口才觉得自己做为东道主这样说有赶客的疑嫌,自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快点把牌码起来吧?这样岂不是白白耽搁功夫。”
周夫人问十一娘也只是表示自己想留她,至于十一娘为什么要赶回家,十一娘不说,她却是不好问的。就顺着甘夫人的话下台,笑着对十一娘说了声“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些”之类的话,把十一娘送到院子口,然后转身拉了黄三奶奶进屋打牌去了。
甘夫人则一直将十一娘送到了垂花门,上了马车才转回去。
十一娘慢赶快赶,终于赶在黄昏时分回了永平侯府。
滨菊早在院子里等她。
她穿了件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褙子,梳了妇人的圆髻,刘海用蜡固在了头上,露出白净的额头,眉毛修成了细细的柳叶眉,嘴上涂了桃红色的口脂,看上去多了几份沉静,少了几份青涩,有了**的模样。
“夫人!”滨菊眼眶湿润,恭敬地曲膝给她行礼。
“滨菊!”十一娘小跑着过去,抓了她的双手左瞧右看。
重逢的喜悦变成了错愕:“您这是怎么了?”
十一娘嘟了嘴:“我看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让你天天劈柴、担水、烧火、做饭!”
“没有,没有。”滨菊不由笑着伸出手来,“不信您看。”
眼角却闪动着水光。
十一娘就仔仔细细把她的手打量了一遍,见一如往日般白皙细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万大显识趣!”
滨菊的眼泪就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一旁的宋妈妈见了忙道:“哎哟,这是怎么了?今天可是你回门的好日子,夫人盼了又盼。应该欢欢喜喜才是,怎么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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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见面(中)
第三百零五章见面(中)
滨菊听了忙掏出帕子擦着眼泪:“是奴婢糊涂了!”
十一娘也眼角微湿,指了宋妈妈道:“这位是宋妈妈。想必你们见过面了。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太夫人身边服侍过,太夫人特意推荐到我们屋里来当管事妈**。你也见见!”
滨菊听着就恭恭敬敬地上前给宋妈妈行了个礼。
宋妈妈忙福身还礼,连称不敢,笑道:“早就听说过夫人屋里的滨菊姑娘,为人忠直。今日一见,才知道还是个随和大方的。”
“不敢当妈妈这样夸奖!”滨菊谦虚道。
琥珀就在一旁掩了嘴笑:“宋妈妈也有说错话的时候!”
大家一怔。
琥珀笑道:“滨菊姐姐现在可不能叫‘姑娘’了,要叫‘万大显家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滨菊羞红了脸,嗔怪琥珀:“就你会说话!”
流露出几份做姑娘时憨直。
十一娘看着心里欢喜,问她:“你吃过饭没有?”
滨菊摇头:“还没有!想先给您请了安再回金鱼巷。”
十一娘沉思片刻,道:“你等我一会,我先去给太夫人问个安,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
滨菊忙道:“不用了。再迟城里要宵禁了。”
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
这么说是怕自己在太夫人面前不好交待吧!
十一娘吩咐滨菊:“你跟着我来!”
滨菊应“是”,随着十一娘进了屋。
十一娘让小丫鬟搬了杌子给她坐,自己进屋梳洗了一番出来,坐在炕边和她说话。
“万大显呢?”
“去了白总管那里。”
立在旁边的宋妈妈补充道:“万管事俩口子一大早就来了,万管事在内院不方便,给太夫人磕了头就去了白总管那里。万大显家的就一直在这里等您呢!”就顺着琥珀的话改了口。
“万大显什么时候回府当差?”
“白总管给了四十天的假!”
从这里到万大显家要走一天。十一娘道:“你们今晚准备歇哪里?”
滨菊还不习惯和十一娘说这些。红着脸,低声道:“准备歇在金鱼巷。”
“那,以后可有什么打算?”十一娘轻声道。
滨菊脸更红了,呐呐地道:“大……显,每个月有一天的假,婆婆说,我们这样分开也不好。让我在附近租个房子,大显吃得上热菜热饭,身边也有个人能帮着浆洗浆洗。我们准备明天就出去找房子。在他开工之前把事办妥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万宗义家的开明。
“这里是荷花里,租房子只怕不便宜。”她沉吟道,“万大显如今还只是四等的管事,要升到二等才能住到群房去。倒可以让白总管想想办法,在跨院给你们腾间房子出来。只是那里住的都是些三、四等的管事或是婆子、小丫鬟,恐怕有些杂乱……”
没等十一娘说完,滨菊忙道:“夫人,我不是让您给我找房子。大显早打听好了。说我们府后面就有两、三家空院子,只留了门房和打扫的。主屋是不敢动的。下人们住的厢房那些门房却是敢做主租出去的。一年八、九两银子就够了。我们两个也合计了。他一年有十二两银子的工钱,府里包吃包穿,这十二两银子可以不动。”说到这里,她抿着嘴笑了笑,“现在才知道夫人做事有远见。您跟着简师傅针黹,我也跟着沾了光。拿了之前绣的几幅门帘子到喜铺去卖,说别人的给十两,我的绣工好,花样子新,多给了二两银子。我算了一下,每幅三两银子,我三个月能绣一幅,一年也有十二两银子。现在的米八分一斗,够我们两人吃四、五个月了。还有您给我的压箱钱。就是有了孩子也不愁!”
十一娘听着目瞪口呆:“你,你有孩子了?”
“不是,不是。”滨菊连连摇手,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不是我有孩子了,是,是我婆婆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让我们早点……”
十一娘不禁失笑。
恐怕万宗义家的让滨菊跟着万大显到城里来,想早点抱孙子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
她想了想。
两个人不等不靠,脚踏实地把日子都算计好了,自己应该尊重他们的奋斗才是。何况只要万大显努力,三等管事一年的工钱是十五两,二等管事的工钱是二十两,做到了一等的管事,就是四十两……
十一娘微微点头:“那好。你们就先找房子吧!要是遇到什么事,我们再商量。”
滨菊松了一口气。
万大显说了,要别人瞧得起,就不能总想着依靠别人。自己苦自己吃,甜的时候才有滋味。
她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之前一直担心十一娘会不同意。
十一娘就笑着喊了琥珀:“派个小丫鬟去跟白总管说一声,我留了滨菊吃饭,让万大显过一个时辰再来接人。”
“夫人!”滨菊忙站了起来。
十一娘摆手:“你听我的就是。”然后吩咐宋妈妈,“你让我们自己的小厨房煎几条鲥鱼,做个山药鸡汤、炒个酸笋,炖个水晶肘子,”说到这里,她对着滨菊一笑,“我记得,这个菜是你最喜欢吃的!”
滨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夫人记性真好!”
“我还没老呢!”十一娘笑着和她打趣了几句,又道,“再把年前用酒糟的鹅掌、鸭脯切一些来,做几个时令的鲜蔬。”
宋妈妈心里算着,这都赶上招待那些奶奶们的份例了,难怪大家都说滨菊是四夫人面前最得意的人。嘴上更是不敢慢怠,忙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
十一娘让竺香陪着滨菊坐了,自己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知道今天是滨菊回门的日子,没等她开口已道:“我这边就不用你服侍的。你和滨菊说说话儿,然后赏顿饭,也算是她在你跟前一场的情份。”
十一娘很是感激,道:“正想和娘说这事呢!没想到娘先开了口。”
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十一娘回了自己的院子,叫琥珀、竺香、绿云、红绣、雁容几个过来陪滨菊。宋妈妈指挥着小丫鬟摆饭,十一娘坐在炕桌旁,宋妈妈端了小方桌放在炕边,滨菊、琥珀几人围着坐了,大家说说笑笑地吃了一顿饭。
过了几天,滨菊来给十一娘回话,说找到房子了。离徐家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她给门房的婆子做了一双鞋,房价由八两银子减到了七两银子。
十一娘听了很高兴,犹豫了半天,让竺香给滨菊带了一大摞高丽纸过去:“……给她糊房子。顺便看看她住的地方到底怎样?”
她怕滨菊报喜不报忧。
竺香捂了嘴直笑,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回来了:“地方挺好的。坐南朝北,二间正房带了一个小小的退步,门口是石榴树,门后是芭蕉树。虽然有些偏,但出门就是一条私巷,倒也清静。就是觉得您给的纸用来糊墙太浪费了,说要留下来给万家姐夫写字呢!”
十一娘失笑,然后又叹气:“滨菊,如今真的嫁了人了!”
竺香站在一旁笑。
红绣却奇道:“这嫁人还有真假不成?”
十一娘见她不懂,就转移了话题:“四月初二是五姐长子的满月,你吩咐针线上帮着做了些小衣裳。你去看看做得怎样了?”
竺香应声而去。
红绣不免有些讪讪然。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项家大舅奶奶来了!”
十一娘很是惊讶:“项家的大舅奶奶?来见我的还是二夫人的?”
小丫鬟笑道:“说是来拜见您的。”
不去拜见二夫人却先来见自己?
除了徐嗣谕的婚事,十一娘想不出她有什么事需要来拜见自己!
“快请项太太进来!”她吩咐小丫鬟,然后换了件衣裳到门口迎接。
项夫人眉宇间有几份不快,又因身材高大,看上去给人感觉有些气势汹汹的样子。
十一娘看着更觉得奇怪。
就是算是两家亲事不成,说清楚就行了,这样板着副面孔过来,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误会不成?
她笑着和项太太到厅堂坐下。待小丫鬟上了茶点,她端起茶盅来啜了一口后,表情才有所缓和。
“上次我大嫂生病,还劳烦您让我们家姑奶奶带了东西去探望。真是过意不去。”她客气地道,“今天我是特意来谢谢四夫人的!”
如果高太太是真的生病,她为二夫人曾去探望特意道谢,虽然不至于感激涕零,但也应该高高兴兴才是,怎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十一娘暗暗猜测。
二夫人之所以有把握两家的婚事能成是因为项大人一口应允了这门亲事,难道项太太是迫于项大人压力不得已和自己重续旧话?
“项太太不必客气!”她应酬着项太太,“本应该亲自去探望的,可那些日子家里的事实在是多。高太太的病可好些了?”
项太太和她寒暄:“多谢四夫人挂念。我大嫂早就好了。只是我大嫂一向硬朗,突然生病,不免让人担心,就多照看了几天。”
“听说项太太从小跟着高太太长大的,想来情份不同一般。多服侍几日也是常理。”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半盅茶的场面话。
项太太提出去见太夫人:“……上次寺庙失礼,得跟她老人家赔个不是才是!”
当时非常失礼,十一娘不能代替太夫人做决定,她笑着陪项太太去了太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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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见面(下)
第三百零六章见面(下)
“四月初八是佛祖生日,到时候各大寺院都会有浴佛斋会,我们好多年都没回燕京了。四月正是风和日丽的好时光,想带着孩子去逛逛,让他们也开开眼界。也不知道太夫人到时候会不会出去走走?”项太太笑着问太夫人。
“四月初八啊?”太夫人拖长了尾音,目带询问地看了十一娘一眼,“通常都会去药王庙拜拜。不过今年四月要办元娘的除服礼,到时候也不知道抽不抽得出空来。”
除服礼是四月十九,就是再忙,也不影响四月初八的佛祖生日,何况太夫人是长辈,断然没有长辈去参加晚辈祭祀的事。太夫人这番行事,完全是在问十一娘的意思。
项太太面带不善地来,竟然是为了重提两家的婚事,不免让十一娘想偏。觉得项太太是迫于项大人坚持的无奈之举。她不拿主意。本来孩子的婚事应该由父母做主,就是祖父、祖母也只能建议不便直接插手,可出于对长辈的孝顺,如果祖父、祖母定下了亲事,一般做父母的都会顺从。太夫人这样一番行事,分明是把决策权交给了自己。
她想到之前太夫人明确表示过希望和项家结亲,又想到徐令宜的态度,决定还是让太夫人和徐令宜商量去。毕竟这关系到徐嗣谕的未来,哪种情况对徐嗣谕更好,他们了解情况,考虑周到,比自己更有言权。
“我这些日子忙的团团转,过两天又是我五姐家长子的满月礼……”十一娘歉意地道,“要不是项太太说起四月初八的事,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说完,她望着太夫人,“娘,您有什么安排只管吩咐我就是,侯爷那边也好给您安排车马。”
把决定权给了太夫人。
项太太毕竟跟着项大人在任上待了那么多年,平时也与项大人下属上司的家眷应酬,这弦外之音自然听得明白。
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啜茶,看上去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却外松内紧,正支了耳朵听太夫人怎么说。
而太夫人听到十一娘此刻提起徐令宜来却是微微一愣。
要知道,因为项家的反复,他们都以为这桩婚事就此打住了,谁还曾想到项太太会亲自登门拜访,还主动提出相看。母子不仅没有坐下来好好议议,甚至不知道彼此对这件事的看法,而十一娘又不是个无缘无故会拿徐令宜出来说事的人,这让太夫人不免思索——难道徐令宜觉得项家拿乔,所以改变了主意?
念头闪过,太夫人更不能表态。
她笑道:“现在也还早,到时候看情形再做决定吧!”然后和项太太说起项大人上任的事来:“……怎么走也不说一声。你也知道,你们家姑奶奶这几年越的冷清了。她也一句没提。要不是我听侯爷说起,还不知道舅老爷已经启程了!”
项太太见自己主动来提这件事,徐家竟然搁了下来,心中很是不快。可一想到大嫂的叮嘱,她耐着性子笑着应酬太夫人:“那几天我正在娘家嫂子那里侍疾,原来的师爷年纪大了,回了老家,我们家老爷又是要忙着找师爷,又是忙着做官服,也是里里外外不得闲,只到侯爷那里去问了一声安。下次他回来,定让他陪着太夫人好好地说会话。”
太夫人呵呵笑,道:“到时候一定听舅老爷讲讲湖广的风光!”
众人说了几句闲话,项太太起身去了二夫人那里:“姑奶奶还特意去探病,如今我大嫂安然无恙,少不得要跟姑奶奶说一声,也免得她担心。”
“舅奶奶真是客气!”太夫人歪着没有送客,“留下来吃了午饭再回去也不迟!”
项太太客气了两句,由十一娘陪着去了二夫人那里。
二夫人看到项太太来很是惊讶。
项太太笑道:“上次劳烦姑奶奶去探病,如今我嫂嫂好了,特意来谢谢姑奶奶一声。也顺便看看太夫人四月初八得闲不得闲。我们好些年没回燕京了,想去寺里逛逛,让几个孩子也见识见识燕京物华天宝,又不知道燕京如今哪家寺庙的香火最旺,想和太夫人结个伴。”
二夫人听了眉头微蹙:“太夫人一向只去药王庙拜拜。如果嫂嫂只是想带着孩子们去看热闹,那里有些偏,热闹的还是相国寺和白云观。大嫂早年也是去过的,到了四月初八两家都免费赠送香药,人流如织。大哥又不在家,大嫂如果要去,只怕是要多带些人手的好。”
项太太听了笑道:“你也知道,你大哥不在家,所以我才想和太夫人做个伴。”
二夫人没有做声,脸色微有不虞。
十一娘看着气氛不对,立刻趁机告辞。
二夫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把十一娘送到了门口。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正等着她。
“怎样?”她老人家拉了十一娘的手,“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妥?”
十一娘把徐令宜的话转述给了太夫人,又道:“……结亲本是两家交好,可现在……也怕项家勉勉强强地把小姐嫁过来,到时候一旦夫妻间有个罅隙,心里更生怨怼。想着侯爷心思缜密,又是在外面行事的爷,只怕比我想的更深些。我想问问侯爷的意思再说!”
媳妇能事事尊重儿子,没有比这更让婆婆高兴的事。
太夫人眼睛笑着眯成了弯月亮:“你说的对,你说的对。这事你就和老四商量吧!到时候看要去哪座寺里上香,你只管知会我一声就是了!”
十一娘不准备将就项家。
两家本是亲戚,如果项家有心,什么地方都可以相看。甚至可以把徐家的女眷请到家里去做客。
四月初八是佛教盛会,可以想象那天的盛况和人流量。她可不想让太夫人为了小辈的事到处奔波、劳累。
“娘要是今年也准备出去看看,我们自然还是去药王庙。”十一娘笑道,“项太太也说了,只是想带着孩子去看看热闹。既然如此,到哪里看热闹都一样。也免得跟着一大群人在那里挤来挤去的!”
这样更合太夫人的意思。可她看着十一娘沉静如水的神色,不免有些奇怪:“你就不想去看看?”话一出口,才惊觉得到十一娘的与众不同——虽然嫁为**,主持着永平侯府的中馈,可她毕竟只比贞姐儿大几岁,却从来不曾到哪里去凑个热闹,看个稀奇。
会不会太沉稳了些?
“要不,我们今年就去相国寺吧?”老人家有些迟疑道,“到时候有庙会……”
这些热闹,十一娘看得太多了。就算有些不是亲身经历,也在媒体上见过。
她委婉地道:“人挤人的,再好的景致也变了样子。何况家里这么多的事。”
太夫人想起过几天是元娘的除服礼,以为也是没有心情,道:“那我们明年再去!”
十一娘笑着应了,吩咐绿云去让厨房准备一桌款待项太太的酒菜,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二夫人和项家大舅奶奶来了!”
这么快!
太夫人和十一娘不约而同朝屋里的自鸣钟望去。
不到半个时辰。
十一娘刚站起身来准备迎客,二夫人已陪着项太太走了进来。
“嫂嫂才从娘家回来!”二夫人表情淡淡地道,“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嫂嫂处置。今天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给娘问安!”
项太太也笑着给太夫人曲膝行礼:“过两天再来给太夫人问安!”
太夫人和十一娘挽留了两句,见项太太去意已决,十一娘和二夫人一起把项太太送到了垂花门前。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太夫人屋里。
二夫人提也没提项太太到来之事,一直陪着太夫人说些采茶种花之类的雅事,十一娘猜测她可能有话想单独对太夫人说,借口有事要忙辞了太夫人和二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妈妈已经从针线上把给五娘儿子的小衣裳拿了回来。
十一娘随手拿了一件看。
那么小,竟然和大人的衣裳一样,袖、领、镶边,一样不少,像玩偶的衣裳。
十一娘忍不住一件件展开来看。
正说着,徐令宜回来了。
众人曲膝给她行礼。
“这是干什么呢?”他拎了小衣裳,“给谁做的?”
十一娘笑道:“给五姐长子做的!”
徐令宜拎着衣裳左看右瞧了半天,奇道:“这么小,能穿得下去吗?”还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十一娘也不知道,笑道:“是请针线上的人做的,应该穿得下去吧!”
徐令宜点头,拎着看了半天才放下。
宋妈妈等人忙将小衣裳收了。
十一娘则迎徐令宜到临窗的炕上坐下,奉了盅温茶,把项太太的来意告诉了徐令宜。
徐令宜听了眉头微微皱了皱,道:“娘是什么意思?”
“娘让我们商量着办!”十一娘道,“不过,之前我看娘挺赞同这门亲事的。您看要不要先听听娘的意思再说。”
徐令宜却道:“既然娘说让我们拿主意,这件事就不用问娘的意思了。女儿像母亲。项太太这样不顾场合,只怕这位项家二小姐再温驯也是有限。我看这事暂时先放一放吧!我们是结亲家,不是结冤家。难道他们两口子耍花枪还要娘也陪着他们折腾不成?”话到最后,已语带冷峻。
两口子意见不统一,也的确很麻烦。
十一娘点头,征求他的意见:“娘那里?”
徐令宜正要开口说话,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夫人,二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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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解释
第三百零七章解释
“……四月初八是佛家盛典,各禅寺都会施药,人潮拥挤,喧阗嘈杂。”二夫人端着茶盅徐徐地道,“可每年去药王庙上香,却是因为二爷突然病逝,娘心里惶恐,想求药王保佑全家清理泰平安的一点念想。我来,就是想和侯爷、弟妹商量商量。要是娘今年想去药王庙上香,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自然不好仵逆,可要是去其他的禅寺,还请侯爷和弟妹帮着劝一劝。”
十一娘难掩惊讶地望着二夫人。
她这是在告诉他们,她不赞成这桩婚事吗?
可之前她不是很积极地为这件事牵线吗?怎么现在全变了?
十一娘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神色如常。他微微点头:“二嫂的意思我明白了。”
二夫人听了就朝十一娘点了点头,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送二夫人出门。
结香立刻跟了上去。
“夫人,”她低声道,“侯爷怎么说?”
二夫人没有做声,身姿笔直地走在抄手游廊上,见到她的丫鬟、媳妇纷纷回避,恭恭敬敬地曲膝给她礼行。
她突然在抄手游廊的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
“大嫂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要柔讷嫁进来,只怕也难得太夫人、侯爷和四夫人的喜欢。”二夫人望着栏杆前绿叶满枝的石榴树轻声道,“与其这样,还不如就此做罢,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结香听了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要是当初大舅奶奶去了慈源寺多好啊!也免得您为难,二小姐为难!”
“她要是能有这样沉稳,我娘也不至于被她气成那样了。”二夫人脸上没有一点笑,“我原来还想管管她的事,谁知道她一听说我回了娘家,却立刻差了小厮过来,借了高家老太爷的名义叫大哥走。我不想大哥为难,说家里在为元娘做法事要我帮忙,这才把大哥劝去了高家……”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就怕太夫人和侯爷看在我的份上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如今把话说明了,大嫂想怎样闹就闹去好了!”说着,转身朝韶华院去。
那边十一娘欲言又止。
徐令宜笑道:“你想说什么?”
十一娘横了他一眼:“侯爷心里明镜似的,还要我说!”
徐令宜听着笑了起来。
片刻后正色地道:“二嫂这人最重承诺。项太太易反易复,只怕为二嫂所不齿。偏偏又是自己的嫂嫂,怕我们误会。所以委婉地向我们表明态度呢!”又道,“你刚才不是在担心不好向娘交待吗?我看,你不如把二嫂的意思说给她老人家听。没有了二嫂这个顾虑,想来娘来就安心了!”
十一娘点头。趁着服侍太夫人午歇的时候把这件事和徐令宜的态度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听着露出几份怅然来:“你走以后,怡真也这样跟我说了。我还有些犹豫。没想到,她又去找了你们。看样子,她心意已定。既然这样,今年就让小五代我去趟药王庙吧?索性明明白白地告诉项家。”
十一娘点头,回去跟徐令宜回话。徐令宜差人把徐令宽叫回来,让他初八的时候代太夫人去药王庙里上香。他听了吓一跳,还以为太夫人生病了,跑到太夫人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太夫人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回了红灯胡同。而项太太知道太夫人初八不去庙会了,再次登门拜访。
“您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药王庙上香,不会是因为我在慈源寺的失礼,恼了我,所以才不去庙会的吧!”项太太直言不讳地道。
太夫人自然不好应“是”,含蓄地道:“我是因为年轻大了,受不得车马劳顿,所以才不去的!”
谁知道项太太听了却神色一黯,低声道:“太夫人也不用哄我。我知道,大家都在怪我行事鲁莽。就是我们家姑奶奶,也为这件事和我生分了不少。”她说着,眼角一红,“可我也觉得委屈啊!”说着,掏出帕子来嘤嘤哭了起来。
十一娘忙遣了屋里服侍的,给她倒了杯热茶。
项太太小声地向十一娘道谢,抽泣地道:“我原想,我来给您道个歉,再主动约了相看的时候,这件事就过去了。谁知道,您却是真的恼了我。我如今也只好把那丢脸的事告诉您了。”说着,她抬头望着太夫人,“您可知道我为何不去慈源寺?”不等太夫人有所表示,她已道,“我们家老爷和我们家姑奶奶直接就把婚事定下来了,问也没有问我一声!”
十一娘惊愕地望着项太太。
怎么一个两个全是这样?
太夫人听着也很是意外。
项太太拿着帕子擦着眼角:“我可是他们项家名媒正娶的媳妇,柔讷可是我十月怀孕辛辛苦苦地养这么大的宝贝女儿,我们家老爷却是问也不问我一声,就这样定了下来。您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她很是忿然的样子,“加上这种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以前都忍了,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了。一气之下,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太夫人想着这几天生的事,倒也吻合。安慰她道:“这件事,是项大人不对!”
“可不是!”项太太听着像找到了知音似的,感激地望了太夫人一眼,道,“我娘家嫂子知道后,又急又气,人也病了。我心里就更是怨怼,和老爷置起气来。连老爷去任上都没有送他……要不然,您上次问我老爷去任上的事,我为什么会答不上来呢!”
十一娘和太夫人不由都瞪圆了眼睛。
竟然连项大人去任上也没有送……这也太过份了些!
项太太也面露愧色:“我也知道这件事我做得有些过火了。只是当时在气头上,一时想不过来。后来我嫂嫂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我这才醒悟过来。忙来给太夫人和姑奶奶道歉。”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下了下去,“到底是没颜面的事,上次来,也没有跟您细说。谁知道,您今年竟然不去药王庙上香了……”她说着,脸色羞得通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太夫人看在我们家姑奶奶的面子上,原谅我这一回。明天让我做个东道,到家里去吃杯水酒。”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二夫人的嫂嫂,太夫人不免有几份踌躇地望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见太夫人已经原谅项太太了,自然不好多说。笑着朝太夫人微微颌,表示会以太夫人马是瞻。
太夫人心头一舒。
毕竟是亲戚,用不着揪着不放。
她笑道:“项太太客气了。只是家里这些日子的事也多。我看,还是改日吧!”并没有立刻答应。
这种外交辞令项太太很熟悉。她很诚心地道:“那您定个日子吧!我今年都会在燕京。”
姿态放得这样低。太夫人和十一娘不好再推辞,定下了三日后去项府做客。
项太太就小声央求太夫人:“您到时候把我们姑奶奶也一并劝了来吧。我们姑奶奶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上次见了我还冷言冷语的。我都不好意思去见她了!”
太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道:“只要舅奶奶不嫌弃我们吃饭的人太多!”
项太太听了立刻高兴起来,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二夫人知道不由满脸的惊诧:“请到家里去吃饭吗?”
太夫人点头:“我看舅奶奶十分有诚意,就替你答应了。”语气中带着几份劝和的味道。
二夫人保持了沉默。
而十一娘把这件事告诉徐令宜的时候,徐令宜有些讪讪然。
十一娘自然不会傻得去翻旧帐,只问他这事该怎么办?
徐令宜沉吟道:“就算有什么打算也不是这个时候。”并不十分热衷,“就当亲戚间互相走动吧!”
十一娘点头,去回了太夫人。
“也好!”太夫人道,“这个时候去做客最好。既可以看看项家的两位小姐,又因你姐姐还没有出服,于情于理都不能谈这个事。”说着,太夫人感叹道,“项太太这次倒是很诚心。”
十一娘笑着“嗯”了一声。
太夫人没再追问,问起五娘孩子满月礼的事:“……可取了乳名?”
“取了!”十一娘笑道,“说五行缺金,叫了鑫啊!”
太夫人听了呵呵直笑:“他们家钱可真多!”
“可不是!”十一娘笑着,和太夫人说起五娘的孩子来。
此刻高太太正在问项太太:“怎样?可请动了?”
项太太点头:“不免低声下气了点!”
高太太听着就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你不知道轻重,至于有今天吗?”
项太太还嘴硬:“难道我们家柔讷除了徐家就没人可嫁了?”
“有!”高太太道,“只不过你先是失约带着孩子跑回了娘家,然后你们家姑奶奶来探病的时候你不通禀让她在外面立着,她回娘家的时候你还借爹的名义把姑爷叫来,在姑爷去上任的时候只让亦嘉给姑爷送行……等姑爷知道永平侯家拒婚的时候,这些帐只怕会一笔笔地跟你算清楚!轻的是从此和你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重的是把你晾在燕京不理不睬。你说,你是把徐家太夫人和永平侯夫人请到家里来吃顿饭,然后和姑爷冰释前嫌呢?还是想从此以后孤零零地带着孩子住在燕京呢?”
项太太不说话了!
※
虫虫是捉了,来了新问题。
汗!
家里开始停电,晚上更新的一章可能会很晚。时间上有些不能确定。又是周末,单位不动。大家别等了。今天可能凌晨爬起来写文!
不便之处还请大家原谅!
我也加快进度,争取早点写到大家感兴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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