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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喜悦(中)

    第二百四十二章喜悦(中)

    陶妈妈听着心中一跳。

    “您敢确定吗?”质疑的话脱口而出,随即便后悔。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观察着十一娘。十一娘为人聪慧,却又很是低调。她这种人,没有十成的把握,是绝对不会随意开口说话的。

    念头闪过,她不由抬头打量十一娘。

    柔和的灯光下,十一娘端坐如松。原来璀璨如星的眸子此刻却水波无澜地静静的凝望着她。让她想起深不见底的古井,凉气袭人……

    火石电光中,她突然明白。

    十一娘这是在让她表态。

    如若乔莲房怀孕,自己该怎么办?

    她脑子立刻飞快地转了起来。

    元娘是她奶大的,既有哺乳之恩,又有养育之情。何况元娘是那样的聪明伶俐,活泼乖巧,让她看着就喜欢。在她心里,是比自己丈夫更重要、比儿子更亲近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会病逝。还好是留下了谆哥这一滴骨血。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地保护谆哥,让她的血脉能永远地延继下去。

    可现在,谆哥年纪还小,需要十一娘的庇护。所以,她会帮十一娘——前提是十一娘会维护谆哥的利益。

    陶妈妈微微地笑起来:“夫人,从怀孕到生产,要十个月……您不必心急。”

    十一娘望着陶妈妈:“我怕你心急。”

    陶妈妈身子微微一震。

    十一娘表情很认真:“陶妈妈。我希望你能记住,你帮我的目的。”她的声音有些严厉,“既然不影响谆哥,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陶妈妈凝视着十一娘眉宇间的毅然,虽然半晌没有做声,目光却闪了闪。然后半蹲着给她恭敬地行了一个福礼:“这本是夫人屋里的事。我是夫人屋里的人。自然听夫人的吩咐。”又怕她不放心,道,“何况乔姨娘就是生了儿子,那也要越过二少爷才行。”

    说实在的,十一娘她还真怕这位陶妈妈有什么心思——她对徐府很熟悉,人也精明,她怕自己防不胜防,拦不住。

    送走了陶妈妈,她吩咐琥珀:“想办法把陶妈妈盯住。”

    琥珀点头。

    陶妈妈要维护谆哥的利益,她则要维护十一娘的利益。

    如果这个时候乔莲房出了什么事,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十一娘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乔莲房这样藏着掖着简直是把她赶到了针毡上。不由嘟呶:“乔姨娘到底想干什么?怀了身孕也不告诉我们?”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十一娘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孩子是她的。只要不惹到我们身上就行。”说到这里,她朝着琥珀笑了笑,“何况,你送了那样大一份礼给乔姨娘,乔姨娘受之无愧。有些人却要不安了。”

    琥珀不解。思忖好一会,道:“您是指三夫人吗?怕她会在太夫人面前添油加醋……”

    “不是。”十一娘轻轻摇了摇头。

    三夫人如今一门心思想单独开府,想着在离开徐家之前不管大小地捞上一笔。如果是在平常,她肯定心里不平闹腾一番,可现在,说不定会让易姨娘也想着法子回趟娘家,然后照着乔莲房打赏。至于这些礼品会不会出现在易姨娘的娘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她璨然一笑:“我们都别急,等着就行了。”

    ******

    十一娘不急,可有些人急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国公府来了两个妈妈。说是奉了乔夫人之命,前来给乔莲房送东西的:“……那帐子自从我们家夫人得了就没有用过。又是冬天,妈妈们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夫人烦管事的妈妈,让连夜找。这不,一找到就差我们送了过来。”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匣子。

    大冬天送帐子。

    亏乔夫人想得出这借口来。

    十一娘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没有得到大夫的确诊,乔莲房怕弄错,断然不敢说怀孕的话。但请大夫,就得通过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回趟程国公府。既可以确诊,又可以让乔夫人、乔太太知道,还可以给她出出主意。真是一举三得的事。

    “两位妈妈辛苦了。”十一娘笑着端了茶,“代我谢谢乔夫人的关心。”

    乔家的两个妈妈一怔。

    她们没想到十一娘没等她们说上两句话就端茶送客了。

    其中一个忙站起来道:“夫人,我们来时我们家夫人还嘱咐我们。让我们顺道给乔姨娘问个安。”

    “哦!”十一娘放茶的动作就顿了顿。

    另一个赶紧道强调:“是啊,夫人,我们家夫人来的时候让我们看看乔姨娘——乔姨娘昨天有些不舒服,我们家夫人一直惦着。我们来送帐子,夫人就让我们顺道看看。是好是坏,也好回个音,让我们夫人心里有个底。”

    不舒服啊……乔家的人知道乔莲房不舒服……

    望着两个坚持己见的妈妈,十一娘微微笑起来。

    借口送东西引出怀孕之事。这到底是乔夫人的主意呢?还是乔莲房的主意?是乔夫人想告诉自己乔莲房有程国公府保护呢?还是乔莲房担心腹中的胎儿不能顺利生产呢?

    不过,十一娘隐隐觉得这是乔夫人的意思。

    因为这个局面只对乔夫人有利。

    要知道,乔莲房拿了那么多的礼品回去,乔家却只还了八色礼盒。乔家不愿意为乔莲房打破惯例,就只能用其他的事来弥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口给乔莲房送东西把她怀孕的事捅出来。一来安了乔莲房的心,二来混淆视听,让人觉得徐家是因为乔莲房怀孕之事才给乔家送了厚礼的。

    不管是哪一种,十一娘都会坦然以对。她虽然不敢说自己是好人,可让她去谋害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她还是做不到的。

    但乔家这种把别人都当成是傻瓜欺人眼目的做法却让她心生不悦。

    想通过乔家的人把怀孕的事说出去……

    自己如果就这样让他们得逞,还怎么能维护做为徐令宜夫人的威严。

    有些事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有些事却不可让人越雷池一步。

    轻轻的碰瓷声中,十一娘手里的茶盅就落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你们回去回了乔夫人。”她慢条斯理地道,“乔姨娘今天一早来给我问安的时候都好好的,没听说她哪里不舒服。让乔夫人放心。乔姨娘既然进了徐家门,就是徐家的人。我们徐家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可要是生了病,纵然是个小丫鬟也是要请御医院的御医来帮着瞧一瞧的。让乔夫人不用担心。”说着,起身吩咐琥珀,“送两位妈妈出去,可别让两位妈妈迷了路,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内室。

    两个妈妈呆立在那里。

    她们没有想到十一娘的态度会这样的强硬。

    “两位妈妈请随我来。”琥珀本来就对乔莲房怀孕之事担忧,现在见乔家的人这样气势凌人,更是忿然,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我们徐家规矩大。有些地方只能是夫人小姐走,有些地方却只能是丫鬟婆子走。免得不知道规矩被人笑话,坏了程国公府的名头。”

    两位妈妈在乔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被琥珀这么一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直怨乔三太太在夫人面前说些什么“永平侯夫人出身不好,底气不足,行事全看太夫人和侯爷的眼色,没有两位点头,断然不敢得罪程国公府”之类的话,这才让两人来把乔莲房怀孕的事捅出来,顺便还可以和乔姨娘交好——现在乔姨娘有了身孕,要是生下儿子,就算在徐府站稳了脚。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通过她吹吹枕头风……这才把珍藏在箱底的绡纱水墨帐子拿出来让她们送过来的。却没想到,被人这样不留情面地赶了出来。

    不由落荒而逃!

    琥珀看着这才觉得有些解气。笑着去了十一娘那里。

    十一娘早折回了厅堂,正在等她。见她进来,指了指乔家两个妈妈留下来的匣子:“拿去给乔姨娘。然后再问问她身体如何?如果她说人不舒服,你就去跟外院的管事说,让帮着找个太医来看看。要是她说自己没事……”她笑了笑,“我们也不能强行给她请个大夫来吧!”

    琥珀笑着应声而去。

    十一娘回到内室绣《谷风》——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多,她还只绣了十几个字。希望慧姐儿看了不要太失望就好。

    不一会,琥珀折了回来。

    她笑眯眯地朝十一娘伸手:“夫人,对牌!”

    十一娘见了也笑起来:“老地方,自己拿去。”

    “嗯!”琥珀脚步轻快地去了外院。

    太医院里的太医平日要当差,并不能随叫随到。待吴太医来的时候,已是午初。徐令宜正好从外院回来换衣裳。

    见院子里只有一个应门的婆子,丫鬟、妈妈一个不见。奇道:“这是怎么了?”

    那婆子忙道:“乔姨娘有些不舒服。夫人帮姨娘请了大夫。”

    徐令宜眉头紧蹙,点了点头,快步进了内室。

    十一娘正伏在花架子上绣字,正午的阳光射进来,把她的身影勾勒成了温暖的金黄色。

    他的眉头不知不觉间舒展开来。

    “贞姐儿和诫哥儿呢?”

    过了元宵节,出太阳的日子多起来。徐令宜穿了件靓蓝色绫锻袍子,捋了衣袖准备净脸净手。

    十一娘听见他回来了,又到了快去太夫人那里吃饭的时辰。一面收了针线,一面应道:“谆哥留了在那边玩。”

    “乔姨娘怎么又不‘舒服’了?”他声音隐隐透着几份不悦,“这才好了几天。”说着,跟着小丫鬟进了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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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喜悦(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喜悦(下)

    十一娘站在净房的门口和徐令宜说话:“说是昨天去程国公府的时候就不舒服了。我这才知道。急赶急地让琥珀去请那次帮乔姨娘把病看好的吴太医过来瞧瞧。”

    “要是实在不行,就送到落叶山别院去修养吧!”徐令宜的表情有些冷淡,“家里住着几个孩子,这要是过了病气怎么办?”

    “太医的诊断都还没有出来,侯爷到把姨娘的去处安置好了。”十一娘笑道,“总得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琥珀来了:“夫人,吴太医过来了!”

    十一娘应了一声,笑着对徐令宜道:“先前是侯爷不在家。既然回来了,还是侯爷去问问情况的好!”

    徐令宜点头,洗漱一番去了厅堂。

    虽然隔着个次间,但十一娘还是听见了吴太医高兴得有些夸张的声音:“侯爷,恭喜恭喜,如夫人是喜脉。”

    “啊!”徐令宜的声音惊讶中含着几份喜悦,低声和吴太医说着什么。

    十一娘则坐在炕边沉思起来。

    陶妈妈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从怀孕到生产还有好几个月。谁知道会生什么。自己进门不久,还没有站稳脚,怎么也不能把自己的人扯进去。得想办法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才行啊!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就见帘子一撩,徐令宜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

    “十一娘,乔姨娘是喜脉。”

    十一娘思绪还有些不集中,顺口学着吴太医说一句“恭喜侯爷”。

    徐令宜失笑,道:“我们过去看看她吧!”

    “好啊!”十一娘应着,和徐令宜出了门,“正好,等会我们要去太夫人那里。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徐令宜“嗯”了一声,语气轻快,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乔莲房正怏怏地躺在床上,看见两人进去,立刻坐了起来:“侯爷,夫人!”

    一双妙目含羞带怯,只盯着徐令宜。

    徐令宜坐到了床边:“你感觉怎样?”语气十分的温和。

    乔莲房垂下头,脸色通红,没有做声。

    一旁绣橼却笑着插嘴道:“姨娘就是不想吃东西。”

    “没有,没有!”乔莲房连声否认,眼睛却怯生生地望着十一娘,好像在担心十一娘生气似的——要知道,十一娘刚嫁进来没多久,就把姨娘们院里的小厨房给砍掉了。

    徐令宜隐隐听说过这件事。

    当初设那小厨房,是元娘的意思——她不想和几位姨娘一个锅里吃饭。后来生了很多事,姨娘们搬了进来,元娘却住进了点春堂那边,但这个小厨房还是一样给了姨娘们用。再后来十一娘嫁过来,大家都在太夫人那里吃饭,院里的厨房用的少。十一娘就把两个厨房合在了一起,只让姨娘们院里的厨房用来烧水之类的……听乔莲房这么一说,他也朝十一娘望去。

    反正那厨房闲着也是闲着,现在乔莲房情况特殊,照顾她一下也是应当。

    十一娘当然知道乔莲房话里的意思,也能猜出徐令宜的心思。

    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或是侯府风雨飘零的时候,或是徐家助七皇子问鼎的时候,哪里有心情去享受做父亲的乐趣。现在则完全不同。徐令宜如今已成长为一个老练的政客,纵有风浪,他也没有当年的恐惧。功成名就,赋闲在家,有钱有闲。再做父亲,更多的是享受而不是责任。心情不同,对待乔莲房怀孕的感觉也会不同。

    她虽然理解,却不能同意。

    朝令夕改,上位者的大忌。

    “姨娘没什么大碍就好。”十一娘坦然地面对两人的目光,“我姨娘也怀着身孕。据说只爱吃那酸辣之物,家里腌制的一些东西全往我姨娘那里搬了。”

    乔莲房听着就垂下了头。

    她红唇紧抿,眼角含泪,十分委屈的样子。

    徐令宜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非常的吃惊。

    十一娘是个很机敏的女子,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但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是因为怕乔莲房怀孕生子威胁到她的地位?还是仅仅因为吃醋呢?

    当着乔莲房,却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就笑着站了起来,对乔莲房道:“既然你没有什么事,那就好好歇着吧!我和夫人去太夫人那里,也让她老人家欢喜欢喜。”

    乔莲房自然也听得出十一娘话里的意思。

    她不由愕然。

    没想到十一娘会拒绝侯爷,更没有想到侯爷却什么也话也没有说就这样算了!

    乔莲房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只见他神色温和,目光清亮,没有一点点的不悦。

    她涂着粉红色蔻丹的手就紧紧地攥成了拳。

    眼角微红地挣扎着起身要送徐令宜和十一娘。

    徐令宜拦了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那些虚礼就不要讲了。”

    昨天母亲告诉她,孩子头三个月最容易小产,让她一定要卧床。乔莲房也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见徐令宜这样说,不再坚持,让绣橼送了徐氏夫妇出门。

    十一娘不想把这件事拖成两人之间的一个疙瘩。

    出了乔莲房的院子就直言道:“侯爷,你的意思我明白。小厨房里只烧热水不做饭菜,这是我说的。这还不到半年,话音还未落,您让我为了乔姨娘开例……侯爷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人,自然知道朝令夕改的弊端。如果您真的心痛乔姨娘,不如拿了体己的银子补贴她一些。可是为她重新开厨房。妾身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徐令宜很是吃惊。

    在他的印象里,女人行事,大多会扯出一大堆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掩饰自己的目的,很少有像十一娘这样,开诚布公,坦然率直地说出来。而且仔细一想,她的话很有道理。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妥当。

    “你说的对。这件事是我少思量。照你的意思就是!”

    徐令宜并不是个听不得逆言、固执己见的人。

    十一娘见目的达到了,不再多啰嗦,笑着说了一句“多谢侯爷能体量妾身的为难之处”,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知道了果然很高兴。

    让杜妈妈拿了些补品赏给乔莲房。

    十一娘谢了道,趁机和太夫人商量:“娘,我年纪轻,经历的事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妥妥贴贴地照顾好乔姨娘。至于乔姨娘身边的,多是没有成亲的小丫头,更加不懂这些事了。您帮帮我,派两个有经验的妈妈过去服侍乔姨娘吧。也免得我担心。”

    太夫人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庶出,和元娘那会不能比。元娘那会,大太太可是把罗家几个数得上的精明人都做了陪房陪了过来。

    十一娘既然没有娘家人的帮衬,那自己就帮她一把吧!

    想到这些,太夫人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道:“我让杜妈妈从我的院子里给你挑两个得力的过去服侍乔姨娘。”

    十一娘听了暗暗松了口气。

    有太夫人的人在自己院子里,万一有事,也有个澄清的证人。

    “那盖房子的事只怕就要停一停了。”太夫人吩咐徐令宜,“等头三个月过了再挑个日子吧!”

    按照风俗,怀孕头三个月是不能动土的。

    “我也这么想。”徐令宜道,“不过推到六月间也无大碍——六月白天长,盖起房子更快一些。”

    “又不等着住。什么时候动土都是一样的。”十一娘笑道,“只是不知道那些石料能不能退。”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随后大家都知道了乔莲房怀孕的事,纷纷恭贺徐令宜和十一娘,好像是十一娘怀了孕似的,十一娘颇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想到徐令宜以后所有的孩子都在理论上归自己,又有点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

    两人从太夫人那里出来。徐令宜让小厮传话给白总管:“……房子待六月份选个吉日再动工。到了的石料就暂时放在落叶山别院里吧!”

    十一娘则吩咐琥珀去备些礼品:“……然后把陶妈妈叫来。让她带着礼品去趟程国公府,把乔姨娘有喜脉的事告诉乔夫人和乔太太。也免得她们担心。”

    抬头却看见徐令宜满脸困惑地望着她。

    “哦,今天一大早乔夫人差了妈妈来送东西的时候专门问过这件事。”十一娘解释道,“现在既然知道是喜脉,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乔夫人回个信。”

    徐令宜奇道:“乔夫人?乔夫人让人送东西来?”

    自从乔莲房做了妾室,除了乔三太太,乔家其他人与她都没有接触。

    “送什么东西?”

    “说是一幅帐子。”十一娘道,“一幅水墨画的绡纱帐子。乔国公爷从宣同带回来的。乔夫人一直放在箱底没舍得用。听说乔姨娘喜欢,让妈妈们找了大半宿才找到。一大早就送了来。”

    “她向乔夫人要帐子?”徐令宜声音低沉,表情有些怪异,“乔夫人一大早还派人来问乔姨娘的情况?”

    十一娘点头,却看见徐令宜鬓角青筋直冒。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乔莲房向乔夫人要东西,觉得自尊心受了伤?或者是难道这帐子很有名?有可能是程国公收的贿赂,徐令宜怕把徐家牵扯进去?

    她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笑道:“侯爷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幅帐子罢了!要是觉得乔姨娘收了不合适。妾身这就派人备了重礼赔个不是,把帐子送回去就是了!”

    她不说还好,她越说,徐令宜的脸色就越差,到了最后,已隐隐有些青。

    十一娘看着不对劲,就起身给徐令宜沏了茶:“侯爷有话好好话就是,何必动怒!”

    徐令宜却“拍”一把掌拍在了炕桌上,震得茶盅“砰砰”乱跳:“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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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流(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暗流(上)

    十一娘吓了一大跳。

    徐令宜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大的脾气。

    水墨画的绡纱帐子,从宣同带回来的。

    徐令宜知道。

    那帐子徐家的库房里也有几顶。

    扬州半塘龚家托仙绫阁特制的。因为数量有限,所以显得比较珍贵。

    素来势利的乔夫人却送了这样一顶帐子来。

    这其中的种种,由不得他不想。

    乔莲房是怎样进的门,他和元娘最清楚。说白了,她不过是两人斗法的最终结果。每当想到这些,他心底就会有些忿然。而乔莲房进门以后,就几乎断了与乔家人的联系,因此自己才会忽略一些显然易见的问题。比如说,为什么乔莲房闯进了那小院?为什么乔家没有做任何反击、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依旧把她送进了徐家?

    乔莲房昨天在程国公府就感觉到了不舒服,却直到今天,乔家的妈妈来,十一娘才知道……

    为什么乔莲房不舒服的时候不仅没有告诉十一娘,甚至也没有告诉自己?而平时没有什么来往的乔夫人,却在“未知喜讯”的时候突然殷勤起来……

    一切的一切,他不能不想。

    可他更想找个人说说话。

    “十一娘……”徐令宜抬头,眼睛里看见的是妻子错愕的脸,耳朵里听到的是茶水滴哒在地的响声。想到自己刚才震怒……所有的语言都被鲠在了喉咙里。

    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只能望着炕桌上的狼藉苦笑:“我不是在说你!”沉默半晌,又低声道,“我是在说我自己!”

    多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而十一娘见他笑容苦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想到火之前的问话,心里已有些明白。

    他的话也没说错。

    这火,他的确是冲着他自己的。

    乔莲房是怎样进的徐家,她也是当事人。

    貌美如花,青春少艾,程国公府的嫡女,因为他们夫妻之事落得如此下场。徐令宜看了怎能不有一丝的愧疚。再加上乔莲房的深情款款,他又怎么不生出几份喜欢来。有些问题,自然就会被忽略掉。比如说,那么多的千斤闺秀,可为何去小院的偏偏是她?是不是可以说,乔莲房本身的行为举止也有不对的地方。被元娘抓在手里的裙子虽然是证据,可要是罗家拿出来了,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让乔家没脸的同时也会让徐家没脸。做为老牌的政治世家程国公府却选择了忍气吞声。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乔家是很愿意把乔莲房送进来的。而乔莲房进府之后对自己态度如何,徐令宜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平时不细想,自然是花团锦簇地过日子。可今天,乔莲房的行为触及了徐令宜的底线,他仔细一想,自然也就没办法一掠而过。

    乔莲房纵然有千般委屈,万般的冤枉,可有一样没错。

    她有今天,全因自己行止不端。

    你不弯腰,谁又能骑到你的背上去。

    这火,自然只能冲着他自己去。

    知道是一回事,和徐令宜去讨论又是另一回事。这个话题对别人也许合适,但放在自己身上就有些很敏感了。她决定直接跳过去,免得他问起来自己不好回答——那个“度”太难掌握了。左了会让徐令宜觉得自己在告状,右了会姑息乔莲房。只能他自己想通。

    她笑着叫小丫鬟过来收拾炕桌:“侯爷的脾气也太大了些。”又重新给徐令宜沏茶。

    只是茶盅还没有端到徐令宜的手里,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白总管来了!”

    徐令宜长长地松了口气。

    对着十一娘,他真有些如坐针毡。

    白总管来的真是时候。

    他立刻起身:“我先去把外院那些石料处理了。”语气带着几份歉意。

    十一娘也觉得白总管来的是时候。

    两人正好趁着这机会把这一章揭过去。

    她笑着送徐令宜出了门,刚进内室坐下,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弓弦胡同的杭妈妈来了。”

    姨娘怀孕、王琅之死,还有王家过继之事……那边正是多事之秋,十一娘忙将杭妈妈请了进来。

    “十一姑奶奶,”杭妈妈曲膝给她行礼,“大太太有些不好。大*奶说,让您回去看看。”

    十一娘愕然。

    今天事到全凑到一块去了。

    她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和你回去!”

    ******

    回娘家,自然要去给太夫人打个招呼。

    听说大太太有些不好,太夫人立刻差人把在外院的徐令宜找了回来:“……一个女婿半个儿。你陪着回去看看!”

    徐令宜点头,吩咐小厮去套车,又让临波去白总管那里支二千两银子的银票,再把回事处的赵管事叫上,一起去弓弦胡同。

    “万一……先把架子搭起来。”

    十一娘不知道情况如何。想到要是真到了弥留之际,徐令宜能在场,也能宽宽大太太的心。

    她没有推辞,谢了太夫人,和徐令宜快马加鞭去了弓弦胡同。

    谁知道,弓弦胡同里气氛静谧,一切照旧。没有一点点他们预想的悲伤的氛围。

    徐令宜和十一娘不由面面相觑。而迎接他们的罗振兴见徐氏夫妻一副兴师动众的样子,则是一副目瞪口舌样子。

    “侯爷,这,这是……”

    “不是母亲不好吗?”十一娘急急地道。

    罗振兴听了不由抚额:“母亲嚷着说自己不舒服,要见见你……”可看见十一娘这样急切,徐令宜也来了,他还是欣慰的,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十一娘很无语。

    想到《狼来了》的故事……

    大*奶则忙出来解围:“快进来,快进来。侯爷是稀客。”

    徐令宜见是虚惊一场,打了赵管事回去,和十一娘去给大老爷和大太太问安。

    大老爷见两人一起回来,很是惊讶。罗振兴就凑到大老爷耳边解释,大老爷听了连连点头,看徐令宜的目光全透着“满意”。立刻让罗振兴把他珍藏的金华酒拿出来招待徐令宜,让十一娘去陪着大太太说话。

    大太太哪里能说话。

    全是许妈妈在说话。

    “大太太有几句话要问您。让我来说。十一姑奶奶还请担待些。”

    “妈妈是母亲身边服侍的,我们姊妹之前在家里也多亏有您的照顾。何况又是受了母亲之托,妈妈不必客气。”

    许妈妈微笑着轻轻颌。

    “大太太让我问您,乔姨娘是不是有了身孕?”

    消息传来的这样快。除了陶妈妈,还有谁。难怪当时目光闪烁。

    “是!”十一娘身姿笔挺地坐在床前的锦杌上应道。

    “那十一姑奶奶有什么打算?”

    那只悬在半空的鞋终于落下来了。

    十一娘吁了一口了。道:“我是正妻,有照顾好妾室的责任。请母亲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教诲,会好好地照顾乔莲房的。”

    许妈妈一怔。

    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的大太太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如出鞘的剑,寒光四射。

    十一娘苦笑。

    大太太一点也没有变。虽然身体不佳,可还是喜欢控制一切。

    陪着十一娘坐在大太太床前的大*奶见了忙笑道:“十一姑奶奶,娘就是担心你,这才特意把你叫回来,让许妈妈嘱咐你几句的。要知道,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臂膊肘自然是往里拐。全是为了你好。”

    “请母亲教诲!”十一娘态度恭敬,眉宇间却有毅然。

    许妈妈看了看气势凌厉的大太太,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十一娘,又看了看在一旁巧笑嫣然的大*奶,咬了咬牙,道:“十一姑奶奶,您在娘家的时候,是最得大太太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不顾您没及笄就把您嫁到了永平侯爷。要知道。如果搁在平时,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前些日子,大太太担心姑奶奶,特意叫了陶妈妈来问。听说侯爷在您屋里多是点卯。如今乔姨娘有了身孕,对您可是大大的不利。”

    十一娘端坐在那里笑望着许妈妈。

    许妈妈见那目光带着几份嘲讽,带着几份不屑一闪而过,犹如芒刺在背,却又不能不说下去。

    “那乔姨娘不仅出身高贵,而且人长得也漂亮。如今又有了身孕,要是再生下儿子,只怕侯爷会更看重她。她是如何进的府,十一姑奶奶也是知道的。如今她得了宠,只怕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十一姑奶奶了。到时候十一姑奶奶可怎么好?要知道,没有孩子,这女人就像浮萍,根基总是不稳得。可要生孩子,也得侯爷进您的门才是!可您年纪轻,这个时候怀孩子,岂不是一脚踏在棺材里。那徐家只要子孙旺盛,我们罗家要的可是儿女平安!”

    十一娘低下头来喝了一口茶:“那母亲的意思是?”

    “大太太的意思是,让十一姑奶奶在屋里收个通房。”

    十一娘轻轻吹了只茶盅上飘着的浮叶。

    “一来可以帮您留住侯爷。二来,可以给那乔莲房点颜色看看,免得她自以为是的。三来,十一姑奶奶正好养养身子骨,等过两年了好给侯爷开枝散叶。而且这通房是养在您屋里,又不是有正经名份的人。您想怎样还不就怎样?要是不听话,随时打她回罗家就是了。自有我们大太太为您做主。就算是有了孩子,这孩子养在谁名下?抬不抬她做姨娘?还不全凭您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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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稿,大家先将就看。虫虫明天起来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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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暗流(中)

    第二百四十五章暗流(中)

    许妈妈絮絮叨叨的,主题就是让十一娘趁着乔莲房怀孕不能待寝收个通房把徐令宜的心拢住,免得年轻貌美的乔莲房生了儿子后在徐令宜心目中地位骤升,分夺自己在徐府的说话权,从而达不到很好地保护谆哥安危、维护谆哥利益的目的。

    既然目的在那里,至于怎样达到这个目的,过程并不重要吧!

    十一娘笑着打断了许妈**话:“许妈妈,开了春谆哥就七岁了,该启蒙了。因是养在太夫人的身边,《三字经》已经学了十五句了。会讲孟母三迁、黄香暖席的故事给弟弟听。兄友弟恭,太夫人和侯爷看了不知道有多喜欢呢!就是二少爷谕哥儿见了,都要夸奖谆哥几句气度宏博。母亲就别担心了。您身体不好,还需多多静养才是。家里的事大哥和大嫂操心,您就安安心心地享几年清福吧!”

    一席话说的许妈妈错愕。

    大太太望着神色自若的十一娘,想着她那些诛心的话,气得满脸通红,歪着嘴、捶着床,冲她咦咦呀呀地直嚷着。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大*奶看着不像样子,出来打圆场。

    “十一姑奶奶是聪明人。我们也是担心你雾里看花,看不明白罢了。既然你心里有数。旁的话我们也就不说了。”说着,朝着许妈妈递了个眼色,然后转脸对十一娘笑道,“十一姑奶奶还没有去见五姨娘吧?五姨娘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人也圆润了不少……”说着,站起身来,“不如我陪着十一姑奶奶去五姨娘那里坐坐吧?”

    那许妈妈听了忙上前帮大太太擦口水,算是挡住了大太太愤怒的目光。

    十一娘不想和大太太为这事继续生隙,也趁着这个机会下台阶。和大*奶去了五姨娘那里。

    路上,大*奶低声道:“姑奶奶也别恼。娘的性子你知道。可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还请姑奶奶考虑考虑。”说着,语气一顿,有些担心地望着十一娘,“你要是能添个哥儿又不同些……”

    十一娘不想和大*奶生隙,敷衍道:“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收房不收房,纳妾不纳妾,我纵然有心,也得侯爷同意才是。”说着,不由苦笑,“母亲这样把我喊回来,又逼着我表态。您让我怎么回答才好?”

    听她这么说,大*奶也不好说什么。笑道:“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了!说起来,这毕竟是徐家的事,我们罗家这样横插一杠子,别说是你不好回答,就是侯爷那里,只怕也不喜欢。”又笑道,“像你大哥,就最烦庥哥的舅舅问他屋里的事……”

    十一娘一面笑着应喏着,一面和大*奶去了五姨娘那里。

    五姨娘在内室临窗大炕上做针线,看见大*奶陪着十一娘进来,满脸惊喜:“十一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忙把她们迎到炕上坐下,叫小丫鬟倒茶上点心。

    十一娘和五姨娘寒暄了几句,就问起五姨娘的身体来。

    “我挺好,你不用担心。”有外人在,五姨娘的话一向都很少,神色也很拘谨。

    大*奶还以为是自己在这里两人不好说话,借口要事要找四奶奶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也想单独和五姨娘说会话,客套了几句,让小丫鬟送了出去。

    五姨娘忙拉了十一娘的手:“我听珊瑚说了。说你那边的乔姨娘有了身孕,大太太想让你收人在房里。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这件事?”

    这么快就知道了。

    自己就是否认,没几天也会传遍。不如好好和五姨娘说说。

    “正是为这事。”十一娘笑着,“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我怎么能不担心!”五姨娘长叹了口气,“你和侯爷是半路的夫妻,既没有那‘前贫贱后富贵’,也没有那‘与更三年丧’。恩情本来就薄。要是再不讨侯爷的欢心,以后日子怎么过?”又见斜倚在大迎枕上十一娘,穿着栗色貂皮袄,衬得一张脸粉一样的白,清丽秀雅,像朵刚抽萼的白玉兰似的,不由长叹了口气,“等再过两年你大些就好了……总要把这些日子熬过去才行。还是听大太太的,在屋里收个人吧!”

    十一娘没想到连五姨娘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大家对这件事的认识都很是一致。

    她就笑着打趣:“那还不如直接给侯爷抬几房小妾进来。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管他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有人要围魏救赵、纵横捭阖,我就可以左右逢源,独立风中屹然不倒了!”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笑了起来。

    谁知五姨娘听了却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这主意也好。要真这样,倒和我们家有些相似。”

    十一娘大笑。

    “十一姑奶奶,我是在说正经的。”五姨娘见她一点也不放在心,嗔道。

    十一娘不忍拿她开玩笑,正襟危坐道:“我刚嫁进去的那会就仔细考虑过。我和侯爷虽然是半路夫妻,可只要我不仵逆长辈,离间手足,挑拨妯娌,搬口弄舌,侯爷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几份体面。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也是!”五姨娘沉吟道,“侯爷儿女双全,你慎守本份,他自然要给你几份面子。我们又不要那荣华富贵,本本分分地过日子就行了。”

    ******

    请出了嫁的姑奶奶回娘家,一般都是要提前几天向姑奶奶的婆婆备报,同意了,定日子,其后才能回去。当然,这是一般的情况下。如果有特殊情况,父母病了,家里突然老了人,则一切从简。

    这样突然把十一娘叫回去,任谁也会觉得有蹊跷。

    徐令宜倒也沉得住气,一路上什么都没有问。

    是已经从罗振兴那里知道了?还是对大太太找自己的事根本不感兴趣?或者是故作高深等自己问?

    十一娘猜测着,很想就这样和他对坐无语到荷花里。可再想到她来时太夫人殷殷地叮咛和关心,她就泄了气——等会回去,总不能就这样大咧咧地跟她老人家说“母亲叫我回去商量给侯爷收通房的事”吧?那和乔夫人给乔莲房送帐子有什么区别?

    “侯爷……母亲叫我回去,是想和我商量件事?”

    “哦!”徐令宜淡淡地应了一句,眼角眉梢动都没有动一下,好像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十一娘只好硬着头皮:“……母亲说,我年纪小,不懂事,让我给侯爷收个通房!”

    在乔莲房传出喜脉的当天下午?然后突然想起十一娘年纪还小,要给自己收个通房了?

    徐令宜听着就望着十一些娘挑了挑眉:“说你年纪小,不懂事,让你给我收个通房?”语气颇为嘲讽。

    突然把十一娘叫回去,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管了一个还不够,还要管这个……真是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那你是什么意思?”徐令宜问道。索性把球抛给了十一娘。

    你问我?我说不同意,你不答应,我还不是白说了不同意。

    “我说,我听侯爷的意思!”她把球重新踢给徐令宜。

    “嗯!”徐令宜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再没有下文。

    就这样!

    十一娘愕然。

    随后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怎么做……既然说了“听侯爷的”,那就到时候听他的好了。

    想到这些,她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听着“得得得”的马蹄声回到了荷花里。

    徐令宜抢在她前面开口:“……说是想见见十一娘。岳母病久了,脾气就不怎么好了,家里的人不敢仵逆她。到是我们,没问清楚做就这样急急地赶了去,闹了个笑话。”

    人病了,一般都会惦记着自己最挂念的人。不是谆哥,而是十一娘……太夫人笑了笑,装了糊涂。

    “还好是虚惊一场。你们也快些下去歇了吧!”

    两人回了自己的院子。白总管立刻赶了过来:“侯爷,顺王介绍的那位席先生过来了!都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徐令宜就向十一娘解释:“我正托人给孩子们找先生。”

    十一娘有事要和陶妈妈说,两好合一好。忙笑着送徐令宜出了门。

    陶妈妈倒没有回避:“夫人,这件事是我去跟大太太说的。”说着,眼角一红,“夫人毕竟年纪轻,有些事不知道厉害。我却是不知见过多少。劝不住夫人,我只好请大太太出面帮着劝夫人了。”说着,她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夫人,这事是我不对。但我可以对天誓,我对您没有外心,更没有将这屋里的事说给别人听……”

    最怕有人认为自己没有错,理直气壮,一条路走到底。

    “你既然称我为夫人,那这个家,是我在主持吧!”十一娘声音有些唏嘘。

    陶妈妈愣怔地望着她。

    “你是大姐留下的老人了,各有各的立场。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让人看我们罗府的笑话,更不想让谆哥伤心。所以这次我只想问问你:你是想留在我身边看着谆哥长大,娶妻生子,为他打理内院?还是想让我把你送到庄子上去和你儿子一起生活?”

    ※

    晚上还有一更,只是有点晚,大家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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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暗流(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暗流(下)

    陶妈妈缓缓在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

    她神色有些木然:“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夫人怎样罚我都是应该。求您在谆哥面前给我留份体面。我一辈子都感激您!”嘴唇抿得紧紧的。

    “妈妈还知道要体面就好。”十一娘端坐如山望着陶妈妈:“这件事就此揭过不提。妈妈下去歇了吧!”

    陶妈妈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十一娘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想和元娘留下来的这些人宾主尽欢,顺顺当当地把这份责任交到谆哥媳妇的手里去。可有时候,总是事与愿为。

    第二天下午,五娘来了。

    十一娘听了小丫鬟的禀告吩咐琥珀:“你眼睛亮一点。她要是又拉着我和她做什么生意,你就找个借口把我叫出去。”

    琥珀强忍着笑,点头:“夫人放心,我省得。”

    十一娘这才出门去迎了五娘。

    “五姐有些日子没到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让妈妈们带个信来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又望了她高挺的肚子,心里思忖着,不会是双胞胎吧!

    “没事,没事。”五娘笑道,“你姐夫啊,头一次做爹,紧张得不行。这还有三、四个月才生就给我请了个稳婆在家里。那稳婆说,让我多走动。你姐夫就不让我做针线了,今个白云观,明个护国寺,走马灯似的,我这些日子头都昏了。这不,今天又说要去护国寺去,说什么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在护国寺……”说着,掩袖而笑,眉眼间半是欢快,半是羞涩。

    十一娘可不是那种煞风景的人。立刻笑道:“五姐夫待五姐可真好啊!”

    “哎呀,好什么好!”五娘娇嗔道,“我哪能真像他说的那样,天天到处走的不管家啊。这不,我看着今天天气好,就借口脚走累了,顺道到你这里来一趟——我记得你手里有不少花样子的,我要给你姐夫做双护膝。”

    “五姐对五姐夫可真好!”十一娘笑着扶她进了屋,安置她到炕上坐下,吩咐小丫鬟去叫了滨菊来:“……就说是五姨太太来了,要花样子,让她把装花样子的藤笸带过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琥珀领着小丫鬟亲自给五娘上茶点。

    五娘就望着琥珀:“这丫头,自从跟了你,可越长越俊了。莫不是这徐府的饭菜特别养人?”

    “五姨太太夸奖了。”琥珀笑应着,倒有几份不卑不亢的大方。

    五娘看着直点头,和十一娘说着闲话:“我听说冬青配了人,可定了日子?”

    “没有。”十一娘道,“这几天不是一直忙着十姐那边的事吗?倒把这事给耽搁了。”

    “这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让陶妈妈帮着操办就是了。”

    “到底是我屋里第一个嫁人的,总要比别人体面几份才是。不过,嫁妆之类的已经让陶妈妈帮着去办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滨菊带了花样子进来,大家东挑西选了一会,五娘选中了几张“步步高升”、“连中三元”之类的吉祥样子,然后朝着十一娘使眼色:“我们姊妹说话,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着。让她们去玩吧!也算是我来给她们的恩赏。”

    十一娘知道要上正戏了,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遣了身边服侍的退下。

    五娘就将肘支在炕桌上,倾身道:“怎么?我听说你们府上的乔姨娘有了?”声音压得很低,好像这是件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似的。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皱眉:“五姐是怎么知道的?”

    五娘抿了嘴笑:“是不是?”一副“谁说的,你就别追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样子。

    除了罗家的人还能有谁?

    十一娘也懒得去追究这些,而且追究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五娘来是什么目的,这才是主要的。

    她点了点头:“乔姨娘刚查出来是喜脉。”

    “哎!”五娘就叹了口气,“那你准备怎么办?”

    “好好照顾乔姨娘,让她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

    “那你屋里的事呢?”五娘关心地道。

    难道是来给大太太做说客的。

    十一娘猜测着,佯装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反问道:“我屋里?我屋里能有什么事?”

    “你啊,也不动动脑子。”五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秦、文两位姨娘年纪都大了,现在乔姨娘又有了身孕不能待寝……你就不能打算打算啊?要我说啊,不如收两、三个年轻貌美的通房在屋里。趁着这个机会把侯爷服侍好……”

    十一娘听着很腻味,只当蚊子在耳朵旁边飞,嗯嗯哼哼地应着。

    就在她觉得自己忍不下去的时候,琥珀进来了:“五姨太太,我给您重新沏杯茶吧!”

    五姨娘意犹未尽地打住了话,朝着琥珀点了点头。

    琥珀重新给两人上了茶水,又端了水果进来:“五姨太太尝尝,山东的苹果,赣南的橙子。”

    五姨娘笑着拿了个橙子嗅了嗅。

    待琥珀退下,又开始说起来:“……要不,我让你姐夫帮你买几个扬州瘦马来?扬州瘦马你知不知道?说是经过专门训练,然后给那些豪门大户做小的。又漂亮,又顺柔,还都很听话……”

    看样子,她嫁给钱明长了不少的见识。

    十一娘削了苹果给她:“五姐,多吃苹果好!”

    “嗯!”她接过吃了一口,继续说:“……要不,就收了你身边的。贴心,又能帮衬你。我瞧着琥珀不错,滨菊也还老实。可惜了冬青,被你订了人。要不,她倒是个合适的人。年纪正当时,样子又是最出佻的一个……”

    塞都塞不住嘴。

    五娘这边滔滔不绝,隔着帘子听音的琥珀却心惊胆战。

    只听见从五姨娘嘴里一会飘出一句“乔姨娘怀孕”,一会飘出一句“通房”,最后还提到了自己和冬青的名字……又听见十一娘嗯嗯嗯的。

    她一时懵了。

    昨天十一娘回娘家的时候她也跟着回去了,还和珊瑚见了面。珊瑚当时就把她拉到柴房说话:“……十一姑奶奶可和你说了什么没有?大太太在我们几个里给侯爷挑通房呢?当初大太太把你安在十一姑奶奶屋里,怎么现在又……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姐放心,夫人待我好着呢!”琥珀笑道,“屋里的事多是由我管着。”说着,眉头一皱,“不过,大太太为侯爷挑通房……我倒没有听说。”想了想,又展颜笑道,“没事。就算是侯爷要收通房,那也得我们家夫人点头才成!”又看见珊瑚愁眉不展,像个小老太太似的,笑着打趣她,“难道是有谁想去服侍我们家夫人,所以托了姐姐来走我的门子?”

    “去你的!”珊瑚笑着去拧她的脸,“死蹄子,我这不是为你担心吗?”

    是啊,做通房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最终能被抬成姨娘的,那还真得有点运气才行。像她们这种不敢赌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丫鬟的好。

    她想到那天晚上夫人和她说的话,她隐隐觉得夫人希望她做的是她的左臂右肩,而不是一个以色侍人的通房或是小妾。每当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很骄傲,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可这话却不好跟珊瑚说——毕竟不是红唇白齿说出来或是白纸墨字写下来的东西。

    原来坚信的东西,却在这一刻变得不那么肯定了。

    现在夫人面临的窘境是怎样的,没谁比她更清楚了——这两个月,侯爷就是在夫人屋里,夫人床上都干干净净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走到厅堂的长案,朝上面摆着的观世音菩萨面双手合十暗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只盼着夫人早点及笄。

    及笄了,这些事就都解决了。

    说不定还可以趁着乔姨娘不能待寝怀个哥儿……

    “琥珀,这是做什么呢?”原来空旷无人的厅堂突然传来陶妈**声音,“求菩萨给你许个好人家呢?”

    琥珀吓了一跳,急急地转身。

    “陶妈妈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她嗔道,“可把我吓的。”又朝着她身后望了望,见只有她一个人进来,知道是门外的小丫鬟积威之下拦不住她,忙道,“五姨太太过来了,正和夫人在屋里说着体己的话。”

    陶妈妈听了嘴角微撇:“什么体己话?不是借钱银子,就是撺着我们夫人和她一起做生意。”

    琥珀不好评价。

    “妈妈来找夫人什么事?夫人吩咐我让小厨房准备晚膳,只怕是要留五姨太太吃饭了,这话一时半会肯定是说不完的。要不要我帮您传个话?”笑盈盈地,一面和她说着话,一面和她出了厅堂。

    “也不是什么等不得的事。”陶妈妈笑道,“夫人让我帮着给冬青置办嫁妆,东西我都备齐了,拟了单子,想拿过来给夫人过过目。”

    琥珀想到十一娘的吩咐,又不敢走远,站在屋檐下和她说话。

    “既是如此,那待夫人一空下来,我就差了小丫鬟去给您报个信。您看如何?”

    陶妈妈想了想,道:“那就麻烦你了。”

    “看妈妈说的哪里话。”琥珀和她客气了几句,陶妈妈去了后罩房。

    琥珀立刻把在十一娘院里当差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召集到了院子里。

    她站在有着五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把院子里垂手而立的人扫视了一遍。然后指着那个在门口当差的小丫鬟:“把她给交给浆洗房的蔡妈妈。就说是我说的,这府上所有的被褥都交给她洗。我看你还偷不偷懒!”

    “姐姐,我没有……”

    小丫鬟脸色苍白,吓得瑟瑟抖。

    “你没有偷懒。怎么夫人让大家都回避,陶妈妈来了你却拦一下都嫌累?这不是偷懒是什么?”

    能到这院子里的服侍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指桑骂得是谁?

    没有人出来求情,更多的是探视的目光。

    待那小丫鬟果如琥珀说的那样,没日没夜地洗着府里所有的被褥时,十一娘屋里的风气也就为之一肃。

    琥珀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天把那小丫鬟驾走的人是平时和自己要好的两个人,还好自己那天主动借了三两银子给蔡妈妈……不过,如果没有这些“还好”,她还真不好落这个小丫鬟。

    谁让她运气不好,撞了上来!

    看样子,还是夫人说的对。

    要广结善缘,才有善果。

    当然,这都是后话。

    实际上,那天处置完那小丫鬟,待五娘一走,她就去了十一娘的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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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激动(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激动(上)

    琥珀说着她处置小丫鬟的事:“……要让她们知道。这院子里谁说了算!”

    十一娘笑着点头,给予口头表扬:“不错,不错。反应很快。”

    琥珀听了眉眼都亮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夫人说我反应很快,却没说处置的是否得当。夫人……”欲言又止。

    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啊!

    “目前来看,你处置的也得当。”十一娘指了一旁的锦杌让琥珀坐下,轻声慢语地道,“但你要记往一点。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不可能人人对我们忠心,也不可能人人对我们敬重。比如说我们这院子里的人。多是大姐以前留下来的,她们受了大姐的恩惠,感激大姐。因而对我们这些新来的有些抵触情绪,这是人之常情。”

    琥珀点头。

    “对于那这些人,我们只求他们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地完成差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也就不要强求了。反之,像冬青和滨菊她们,却又不一样。她们是我带进府的,是我的陪房,还当了这个院子的管事丫头。除了老老实实当好差事,还要知道忠心耿耿。

    琥珀听着,低头思商起来。

    “只要你们能在我身边为我分忧。大姐留下的那些人能老老实实的做事,这院子里自然也就清泰平安了。所以我说,你的行事很机灵,及时惩罚了那个小丫鬟,杀鸡给猴看,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做得很好。”

    琥珀听着更困惑了:“既然如此,那夫人为什么……”

    “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件事。”

    十一娘的态度更温和了。

    “大姐留下来的人中间,有像陶妈妈这样精明强干、在主子面前又有体面的,也有像绿云、红绣这样当初只是因为人聪明机灵被选到身边服伺的。像陶妈妈这样的,论感情,她是大姐的乳娘,论相处的时间,从大姐出生到病逝;论恩惠,她的儿子如今管着大姐最大的庄子。除非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不然,如果出现了我和大姐同时落水的情况,她肯定是第一个跳下河去救大姐的人,哪怕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也会先救大姐,而不是我。”

    琥珀见十一娘打出这样一个比喻来,有些目瞪口呆。可仔细一想,还真没有办法否定。

    “可要是换上了绿云、红绣遇到这事,只怕又会不一样。她们纵然会跳下去救大姐,可要是我比大姐离她们近,人之初。性本善,她们只怕会先救我,再去救大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琥珀眼底就露出几份明了来:“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是陶妈妈犯了错,怎样处罚都不为过。可如果是绿云和红绣犯了错,却可以处罚的轻一些……”

    十一娘笑起来:“摸到了一点门,却还没能进门。你再仔细想想!”

    琥珀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讪讪然地道:“夫人,我人蠢钝,还是听您说吧!”

    “这规矩就是规矩,不管是谁犯了,都是一样的处置。你打那小丫鬟去了浆洗房,又言明让她洗全府的被褥,她小小年纪,只怕没几天就要受不住了。”

    “那,那该怎么办?”琥珀鬓角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你带些东西去那小丫鬟的家里,看那小丫鬟家里是谁在当家。然后把这事情跟人家说说。把她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罚她,都说清楚了。也告诉她家里的人,要是她受不往。让她家里人把她接回去。管事那里,你可以帮着说说情,至于卖身的钱,也可以帮她出了。”

    “那,那我还罚她干什么啊!”琥珀不由轻呼。

    “我们和她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非要把人往恨我们的路上逼。”十一娘幽幽一叹。

    “不过,”紧接着,她语气一转,“有些人,纵是我们有心交好也拉拢不成的,她们要是犯了错,那实在是运气不好。要是为这个恨起我们来,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是?”说着,她朝琥珀眨了眨眼睛,“那就让她们想怎么恨就怎么恨好了!”

    琥珀立刻明白过来。

    “正是夫人说的这个理。”她有些激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犯了规矩,人人都要处罚的。可这板子打了,给不给上药,上什么药,什么时候上药,却是我们的事。”

    “总算我没有白废这番口舌。”十一娘见她明白,心里颇为高兴,使唤琥珀,“去,只知道在我这里学规矩,却不知道倒杯茶给我润润嗓子。”

    “哎呀!”琥珀跳起来,“都是奴婢的错。”忙将十一娘面前冷了的茶倒掉,重新换了杯热茶。

    “我听冬青姐姐说。夫人以前在余杭的时候,春夏喝铁观音,秋冬喝祁红,然后祁红里还要加两匙蜂蜜。可我跟了您,却只见你喝龙井……”她坐到锦杌上陪十一娘说话,“是不是我们泡的茶不如您的意?”

    十一娘啜了一口热茶,笑着反问她:“你可见谁喝祁红的时候在里面放蜂蜜?”

    琥珀想了想,摇头:“我见识短,自然没见过。”

    “不是你没见过。是真的很少有人这样喝茶。”十一娘的声音有些幽长,说是伤感也不像,说是高兴,就更谈不上了,让琥珀听了觉得怪怪的,“所以,我们要为能在冬天喝上放蜂蜜的祁红而努力。”

    琥珀听着迷迷糊糊:“可五夫人屋里的荷叶说,那二夫人还把烧红了的石头放在茶里喝呢!夫人想在祁红里加点蜂蜜这有什么出格的。”

    十一娘听了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却正色地对琥珀道:“新进的小丫鬟都要学规矩,这些规矩,就是丫鬟、媳妇的行为规范。你去抄一份来,然后让大家重新背一遍。然后跟她们说清楚,以后行事,就照着规矩来。再有人犯事,你照着行事就是。也可少些嗔怪。”

    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常九河刚接手陪嫁的庄子,也不知道今天的收成怎样?花露铺子开不成了,还得想想其他的法子。如今都是元月底了,徐令宜要打那些涉及到霉米事件的管事也就在这几天了,她陪房里刘元瑞的长子今年十二岁了,常九河的次子今年十岁了,得找个机会看看,想办法推荐到外院去,先从小厮、随从做起。还有常九河的长女、万义宗的长女,也到了可以进府当差的年纪,她还没有见过……她可不想天天陷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

    琥珀点头。又见十一娘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直坐得笔直的身子就朝前倾了倾,低声道:“夫人,回弓弦胡同的时候听珊瑚姐姐说,大太太让您给侯爷收个屋里人。”她目光闪烁,“还怕侯爷不满意,想在我们原来的姊妹里再挑几个过来让侯爷看看……”

    十一娘看着笑道:“你想说什么?”

    琥珀立刻脸色绯红,期期艾艾地道:“夫人,你看我,我……”

    ******

    两个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陶妈妈正望着给她报信的婆子直冷笑。

    “真是翅膀长硬了,连个小小的丫鬟都敢甩脸色我看了。”

    “是啊,妈妈!”那婆子义愤填膺地道,“常言说的人,打人不打脸。琥珀那小蹄子却点名道姓。你要是再不想办法镇镇那小蹄子,只怕以后……”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陶妈**神色。

    陶妈妈听了只是一笑,让身边的小丫鬟拿了二十文钱,一句“给妈妈买酒吃”打走了。

    帘子一撩,穿着官绿色潞绸褙子,插着赤金双寿簪的晚香走了出来。

    “我说那小丫头片子口甜心苦,您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她脸上带着几份嘲讽之色。

    如果是往日,陶妈妈一个凌厉的眼神早就飞过去了。可现在,想到谆哥……她强忍着心头不快,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见一向强横的陶妈妈服了软,晚香心里不禁有几份得意。

    她凑到陶妈妈身边坐了:“我求您的那事……您看?”

    “不成!”陶妈妈断然拒绝,“侯爷就是要收房里人,那是夫人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哎呀,我的好妈妈!”晚香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深了,“您还以为您是当年的陶妈妈。现在的永平侯夫人,可不是当年的大小姐了。您的这份忠肝义胆,也要人买才成啊!再说了,我又不是要你把人推荐给夫人,只是让您帮我瞅着,看侯爷都什么时候去外院,到时候让她和侯爷碰个面罢了。不成,那是她福份浅,我一样感激您帮了大忙;成了。让我们那位夫人在心里割碜割碜也好啊!”说着,压低了声音,“您看看就知道了,活脱脱一个秋罗!”

    陶妈妈长眉一扬,眉宇间就有了几份冷凛。“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也早点回去吧!当好你的差事,别想这乱七八糟的。”

    晚香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半晌才咬着牙道:“妈妈这样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扭头就走了。

    陶妈妈脸色青。

    来收拾茶盅的小丫鬟看着眼里就有了几分担忧:“妈妈,晚香姐姐……”

    “别提那个棒槌。她现在日子不好过,狗急跳墙,被油蒙了心了。”说着,人却突然站了起来,交待那小丫鬟,“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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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激动(中)

    第二百四十八章激动(中)

    陶妈妈出了门,踌躇一会,去了十一娘那里。

    门前的小丫鬟拦了她:“妈妈,夫人正和琥珀姐姐在说话。要不要我通禀一声?”虽然是面露紧张,语气却很坚定,并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陶妈妈心里明白。琥珀杀鸡把猴都镇住了。

    她冷冷一笑,扬长而去。

    那小丫鬟也是大着胆子拦得人,见陶妈妈走了,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笑容也灿烂起来。

    陶妈妈转道去了后罩房。

    刚上了抄手游廊,就听见滨菊房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她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叩了滨菊的门。

    出来应门的是秀兰。小丫头脸红扑扑的,脸上还残留着笑容。

    看见是陶妈妈,怔了怔,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几分,喃喃道:“陶妈妈!”

    变得可真快!

    这还没半天功夫人,这些小丫鬟见到她都没有了以前的畏惧。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她强压住了脱口而出的训斥,道:“怎么这么热闹?这都是在干什么了?”

    秀兰回过神来,重新扬起笑容:“陶妈妈,快请屋里坐。滨菊妹妹正在和我们看夫人给冬青姐姐的添箱饰呢?”一面说,一面侧身让了陶妈妈进去,又在她身后高声禀道:“陶妈妈来了!”

    那边已有人听到了音,笑声立刻少了一半,等陶妈妈走进去,屋子里已静悄悄一片。

    屋里除了滨菊,还有双玉、芳溪、雁容、兰萱等七、八个小丫鬟。大家都围着桌子正中一张圆桌或坐或站的打量着桌上一字摆开的足银簪钗。

    “陶妈妈,您来了!”滨菊见状就站了起来,其他几个小丫鬟则有些畏缩地退了一旁,把个圆桌空了出来,“您是稀客。快快请坐!”

    听到滨菊说“快请坐”,几个小丫鬟才回过神来,兰萱则大着胆子端了个绣墩放在了陶妈**面前。

    陶妈妈也不客气,坐了下来,笑望着圆桌上的饰,一面问滨菊:“这是夫人给冬青添箱的?”一面随手拿起了一支满池娇的分心。

    东西入手,她暗暗吃惊。

    竟然是实心的。

    照这样看来,这些饰没有二十两银子只怕打不出来。加上工钱……

    没想到十一娘对身边的人出手还挺大方的。不怪这几个丫鬟为她这样卖力。

    而滨菊见陶妈妈拿着那分心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很有些轻视的味道,想着这是冬青陪嫁的东西,心中不悦。不动声色地将东西一件件放到大红描金的匣子里:“夫人还添了些绫罗绸缎,瓷器箱笸……”为十一娘挣面子,实际上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多。

    正好雁容沏了茶端过来,陶妈妈就将分心随手放在了桌上,芳溪看着忙将大红描金匣子收到了一旁的高柜里。

    陶妈妈看着嘴角就微微撇了撇。

    小眉小眼的东西,怕我拿了不成!

    她端起茶盅啜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冬青哪里去了?我奉夫人之命来找她……”

    双玉是偷偷溜过来的。看见了陶妈妈早已手足无措。听她这么一问,立刻道:“我去找找看!”说着,像被鬼追似的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轻轻拍了冬青隔壁琥珀的房门:“秋雨,秋雨,你看到冬青姐姐了没有?”

    秋雨正用烫斗给琥珀烫衣裳,拿着烫斗就来应门:“这几天都关在屋里做针线,难道不在家?”

    正说着,那边冬青开了门:“什么事呢?”

    双玉看着松了口气:“冬青姐姐,陶妈妈说,她奉命来找你。你不在家。她现在滨菊姐姐那里坐着呢!”

    冬青听着忙应了一声,道:“你跟陶妈妈说一声,我换件衣裳就和她去。”然后回屋匆匆梳洗了一番,换了件杏红色的小袄去了滨菊屋里。

    除了跟着滨菊的小丫鬟兰萱,其他人都不见了。

    “让妈妈久等了。”冬青客气地道,“我们过去吧!”

    陶妈妈并不起身,望着她呵呵直笑:“这个双玉,话都没听清楚就跑了——她定是偷偷从五少爷屋里溜出来的。”

    冬青和滨菊听着都一怔。

    陶妈妈解释道:“夫人让我带你去见她。我就想把和夫人商量好了的嫁妆单子拿过来你也瞧瞧……”

    冬青听着脸色一红。

    私底下,夫人性子是十分跳脱的,这还真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偏生走到门口,怎么也找不到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又折回去找。结果丫鬟说琥珀有事找夫人,谁也不让进。我在门口等了半天,又怕这嫁妆单子是落在了路上,只好延路又找了一通……”说着,眉头紧锁,“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真真是急死人了。”

    滨菊听陶妈妈这么说,不好不搭腔,只得言不由衷地道:“妈妈要不要我们帮着找一找?”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陶妈妈打蛇上身,笑着站了起来。

    冬青却笑问:“琥珀有什么事找夫人说?还谁也不让进,神神道道的!”

    那陶妈妈笑容有些暧昧:“冬青姑娘是明白人。什么事要关起门来……”她拖长了声音,“这还用说吗?”然后笑着指了指东边乔莲房住的院子。

    乔莲房怀孕的事以雷电般的迅早已传遍了整个徐府。冬青也是知道的。听了就勉强地笑了笑:“琥珀原就是大太太赏的!”

    “冬青姑娘天天在屋里关着做针线,有些事恐怕还不知道吧?”陶妈妈道,“昨天大太太把夫人叫回弓弦胡同,让夫人在琥珀、珊瑚等人里挑个服侍侯爷,谁知道,夫人婉言拒绝了。把大太太气得不轻。”然后喃喃地嘟呶了一句“琥珀的娘、老子还在江南的庄子里当差呢”,旋即“哎呀”一声,一副自察失言的样子,“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自有夫人做主。”

    滨菊不喜欢陶妈妈语气轻佻地议论十一娘的事,立刻大声地道:“是啊,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自有夫人做主。”又问她,“要是那嫁妆单子掉在了路上,这风一吹,要是落在雪上,只怕也没有用了。我们还是快些去找吧?”一面说,一面朝外走。

    陶妈妈连声应“好”,跟着滨菊朝外走。

    走了几步,脚步一滞,停了下来,顿了顿,转身回头看了冬青一眼:“……可惜了!”

    然后摇头、叹气地走了。

    可惜了?可惜了什么?

    冬青满脸狐惑地望着陶妈妈远去的背影……猛地捂住了嘴。

    她心怦怦乱跳,脸上不觉露出挣扎的表情来。

    ******

    十一娘似笑非笑地望着琥珀:“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这可不像你琥珀啊!”

    琥珀脸红得更厉害了,想到平时十一娘对她的好,终于壮着胆子,呐呐道:“我想做您的管事妈妈……”

    十一娘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原来是为这事啊!我还以为你手头不便要换银子呢?”

    心里像打鼓似的琥珀不由愕然。

    十一娘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不过,管事的妈妈要是媳妇子。你嘛……”眼睛亮晶晶的,语带戏谑。

    琥珀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不禁又羞又臊,娇嗔的喊了声“夫人”,起来就要走。

    “琥珀!”十一娘却叫住了她。

    琥珀嘟着嘴转过身去。

    “琥珀,”十一娘依旧一脸正色,眼睛里却没有了刚才的调侃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郑重,“琥珀,我就把我屋里的事全都交给你了。”

    琥珀怔忡,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我……”她刚说了一个字,外面传来小丫鬟的惊呼声。

    两人不由脸色微变,俱朝门外望去。

    就见帘子一撩,冬青冲了进来。

    “夫人!”她面孔苍白,颊边却飞起一道异样的红晕,显得有些迷离。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小丫鬟满头是汗,神色惶恐:“夫人,不是我……”

    “你下去吧!”十一娘沉声道,然后起身望着冬青:“出了什么事!”

    “夫人!”冬青朝十一娘走去。

    步履有些慢,开始还有些浮泛,后来却越来越坚定。

    十一娘瞪着冬青,满脸的不相信。看着冬青一步步走过来,缓缓地停在她面前,徐徐地跪了下去,喊了一声“夫人”。

    前尘往事如帧影,一幕幕在十一娘的脑海里掠过。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眼角有水光闪动。

    屋里子就有诡异的气息四处流窜。

    琥珀惊讶地望着十一娘。

    现她垂在裙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然后她听到了十一娘萧瑟如秋风叹息般的声音:“冬青,我今天很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夫人……”冬青摇头,匍匐在了十一娘的脚边,“夫人,你待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了报。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您不顾。”她抬头,扬起粉白的脸,泪盈于睫地望着十一娘,“我愿意为夫人分忧,服侍侯爷!”

    “啊……”琥珀惊呼,不可置信地望着冬青,“你,你……”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像被她的声音惊醒般,十一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眸子如子夜般的黑漆。

    低头望着脚下的冬青。

    冬青含泪迎向十一娘的目光,:“琥珀是大太太的人,娘、老子还在余杭的庄子里;滨菊只有中人之姿;竺香年纪太小……”

    “所以,你觉得你是最合适!”十一娘声音淡淡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琥珀却分明听出几份讥嘲来。

    冬青脸上就闪过了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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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激动(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激动(下)

    冬青脸上就闪过一丝犹豫。

    十一娘看着,嘴角就绽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所以,你觉得,你是最合适!”

    一字一句,轻轻地回落在屋里,轻柔的如春风般拂面,却让琥珀和冬青俱是一怔。

    难道不是的吗?

    冬青眼里闪过一丝狐惑,继而转为坚定。

    夫人为什么要这样问?

    这不是事实吗?

    而琥珀却听着暗暗着急。

    并不是所有的陪嫁丫鬟都会做通房的。有的是姑爷看中了,有的是小姐需要。可不管是哪一种,或是明言,或是先给些暗示。比如说,姑爷在书房里读书的时候会遣了其他服侍的专叫去红袖添香,或是姑爷在洗浴的时候被小姐派去服侍……十一娘从没有对她们明言,更没有对她们有类似的暗示。甚至嫁到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积极为冬青的婚事谋划。

    冬青这样,等于是打了十一娘一耳光。

    十一娘不仅没大雷霆,还笑起来了。

    要知道,十一娘可不是那种胆小怕事,懦弱好欺之人。

    这……太反常了!

    她忙上前去拉冬青的胳膊:“冬青姐,看你说的哪里话?你可是定过亲的人。”又为冬青找台阶下,“你是待嫁的姑娘,也难道她们没把这话跟你说明了……”

    琥珀不拉还好,她这一拉,却让冬青想起了陶妈**话。说什么大太太还要把珊瑚几个也送过来。要真这样,那夫人岂不要被罗家架空了。

    她不能让这种事生,她不能让罗家把夫人架空了。

    想到这里,她猛地甩开了琥珀的手:“琥珀,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能丢得下你的娘、老子?”

    琥珀愕然。

    冬青已是冷笑:“怎么?答不上来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琥珀大急。

    她的娘、老子如今都在罗家的田庄;她不可能丢下娘、老子不管。这两桩事她都没法否认。可她觉得,只要十一娘得势一天,只要她还跟着十一娘一天,罗家为了谆哥,就不可能动她的娘、老子。如果万一哪天十一娘失了势,或是她被徐家撵了出去。她纵是有心,也没办法保住她娘、老子的平安。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死心塌地跟着十一娘一条路上走到黑,闯出一条生路来。

    只是这件事她一直没有机会和十一娘说。

    现在冬青拿这个说事,她怕十一娘误会。

    琥珀不由朝十一娘望去。

    就看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笔挺,俏脸微扬,望着她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琥珀心中一震,千言万语都如鲠在喉。

    而冬青见琥珀嘴角微翕,欲言又止。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心头一松,跪着上前两步,卑微地伏在了地上:“夫人,自您从福建回来就是我和滨菊在身边服侍。那时候您才八岁,病的只剩一口气了,大家都怕担责任,谁也不敢到您屋里当差。是我和滨菊,一口粥一口药,没日没夜服侍了您整整半年,这才把您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琥珀就看见十一娘身子微微一颤,缓缓地低下了头,凝视着脚下的冬青。

    “是啊!那个时候,为了让我有口热粥吃,你打掩护,滨菊下手,从外院的大厨房里偷了个小泥炉子来,半夜把毡毯挂在窗棂上熬粥给我喝。”她的声音比平时要显得清冷一些。

    冬青精神一振,抬起头来,看见俯视她的十一娘嘴角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声音很温和,却不像往日那样亲切,“我虽然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但你们做过什么,我们知道。我当时就想,以后不管怎样,我都要尽我所能去照顾这两个人……”

    “夫人!”冬青泪如雨珠顺着梨花般的面孔落下来,“那时候我们在罗家,每日担惊受怕,今日不知道明日的事。打破个碗盘都要照价赔偿。每个月二两的月例,什么都要打点。实在没法子了,您带着我做绣活,辛苦了三、四个月,得了七两银子,欢喜得不得了……”

    琥珀悄悄退了出去。

    这是十一娘以前的生活,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侯爵夫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自己以前的苦难被人知道。

    屋檐下,当差的小丫鬟正捂着嘴哭得肝肠寸断,几个同样当值的小丫鬟或同情、或怜惜或幸灾乐祸地望着她,却没有一个人敢擅离职守地过来劝她。

    看见琥珀出来,立刻跪在了她的面前:“琥珀姐姐,琥珀姐姐,我拦了,没拦住。真的,我真的拦了!”

    不知道夫人和冬青最后谈得如何?要是夫人念着旧情让侯爷收了冬青,今天处置了这小丫鬟,岂不是打了冬青的脸。

    琥珀有些犹豫,就看见陶妈妈和滨菊一面低头找着什么,一面朝这边来。

    滨菊性格直爽,小丫鬟们做错事骂归骂,可也愿意教。大家都愿意亲近她。她怕这小丫鬟当着滨菊的面喊冤把冬青闯门的事扯出来让陶妈妈笑话,忙吩咐那小丫鬟:“你先回屋里反省反省,等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说话。”

    小丫鬟抽抽泣泣地走了。

    滨菊远远的就看见琥珀站在屋檐下训丫鬟,又烦陶妈妈非这么一直找到十一娘的正院来而没借口脱身,急步上前和琥珀打招呼:“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小丫鬟做错了事,我说了几句。”琥珀笑着敷衍着,上前给陶妈妈行了个礼,问道:“我看着你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丢了?怎么找到正院里来了?”

    陶妈妈忙支吾道:“没什么,没什么。”又问琥珀:“和夫人说完话了。”然后伸长了脖子朝门口望了望,“怎么站在这里,侯爷回来了?”

    滨菊以为陶妈妈是怕丢了东西被琥珀知道了失了颜面,也就没有做声。

    琥珀笑道,“冬青姐正和夫人在里面说话。我在外面站一站。”

    陶妈妈听着,就笑起来。

    眼睛深处有种隐藏的畅快。

    琥珀看着心中一动。

    侯爷要收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冬青纵然有这心,完全可以找个机会私下里和夫人好好说说……却在自己和夫人说话的时候闯了进来。而且还不顾自己在场的畅所欲言。

    她就笑着问滨菊:“你和陶妈妈刚才一起去哪里了?”

    “陶妈妈奉了夫人之命把嫁妆单子拿给冬青看……”滨菊简单地说了说,瞒下了陶妈妈丢嫁妆单子的事。

    琥珀听着心中隐约有些明白。既恼陶妈妈生事,又气冬青不争气。只觉得胸口闷,透不过气来。脸上就透出几份不快来。

    滨菊不知原由,反问琥珀:“你这是怎么了?”

    想到刚才滨菊陪着陶妈妈明明在找东西,自己问起却瞒着不说,琥珀又怪上滨菊是个没脑子的,忍不住朝着陶妈妈娇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我要和滨菊姐姐说几句”,然后把滨菊拉进了厅堂。

    “冬青在内室,跟夫人说,不嫁万大显了,要服侍侯爷呢!”琥珀开门见山。

    滨菊大惊失声,心中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脑子又嗡嗡作响,让她心烦意乱,只知道直觉地反驳琥珀:“你胡说!你胡说!”

    “我胡没胡说。你难道不清楚?”琥珀冷笑,“你和陶妈妈分明在找东西,我问起来,却帮她瞒着。我到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把柄给那陶妈妈抓住了,竟然要给她打掩护?”

    “陶妈妈是大太太的人。我怎么会和她来往。”滨菊气得眼泪都出来:“你血口喷人!我和你去夫人那里理论去!”

    “你别以为我不敢去。”琥珀不屑地道,“我要不是怕今天夫人再伤一次心,我早就拉着你去夫人面前对质了!亏夫人还说,以后不管生了什么事都一定会照顾好你们两人的……”

    滨菊哪里受得了这冤枉,立刻把陶妈妈丢嫁妆单子的事说了出来。

    她一面说,一面回忆,自己也知道不对劲了。特别是她前脚出的屋,隐约听到身后的陶妈妈和冬青好像说了句话的。

    “她竟然敢怂恿冬青姐上当。”她脸色煞白,直接朝门外奔去,“我找她算帐去。”

    琥珀一听,反倒急了。

    这府里上有太夫人,下有三房、五房的,这样是闹腾起来,还不让人看全本啊!

    她拔脚就追了出去。

    出门却看见陶妈妈被一个小丫鬟拦在了台阶下:“您老人家别让我们为难。要是让琥珀姐姐现有人偷听,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也不知道她想自己要偷听被小丫鬟拦了?还是要那丫鬟帮着偷听?

    琥珀念头一闪,滨菊已上前拉了陶妈妈:“妈妈,你刚才跟冬青姐都说了些什么?”

    陶妈妈看这样子就知道东窗事了。

    自己说什么了?

    自己可什么也没有说?

    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想和我斗!

    陶妈妈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滨菊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妈妈是大姑奶奶身边的老人了,既然敢做,就要敢当。”滨菊气得浑身抖,“要不是你说了什么,冬青姐姐……”

    “滨菊,有什么话屋里说。”琥珀立刻大声打断了滨菊的话,又提醒她,“满院子的小丫鬟,你让别人看了说什么好?”

    滨菊被琥珀这一喝,回过神来。拉了陶妈**衣襟就往厅堂去:“我们夫人面前说话去!”

    琥珀也觉得这件事得让十一娘知道才行,不仅没拦滨菊,反而叫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小丫鬟守着门口,“谁来也不让进”,然后跟着进了内室。

    ※

    今天一更!

    现原来改章节内的错字要大于或是等于原来的字,不然就不能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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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混乱(上)

    第二百五十章混乱(上)

    待琥珀跟进去的时候。滨菊和陶妈妈已拉拉扯扯进了内室。

    “夫人,冬青姐……”她急冲冲一句话说出口,抬头看见了十一娘,已是泪眼婆娑。

    十一娘站在临窗的炕边,背脊挺得笔直,眼睑微垂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听到动静,她抬睑望过去。原来明亮、温和的眸子盛满了悲怆与哀婉。

    滨菊心痛如绞。

    小时候就会自己捏了鼻子喝药,然后眨着眼睛安慰她“不要紧,不是每次都有糖吃吗”;搬到了绿筠楼,十娘在楼上吵得不得安宁,会用小手拉她的衣裙“不要紧,她有的我都有,我有的她没有,你难道还不准人家脾气”;再后来,姚妈妈要为侄儿强娶冬青,夫人借大太太之手推了这门亲事得罪了姚妈妈,她们担心姚妈妈报复,却望着她们笑,“你们放心,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那样的难。那样的苦,目光都是明快的,愉悦的。可现在……她不由望向冬青,就看见她跪在十一娘脚边正扭着身子惊讶地望着她。

    自己的出现,只换来了冬青的惊讶……

    她吃惊地望着冬青。心里翻江倒海般,又悲又愤,满腔的怒火无处可泄,拽着陶妈妈衣裳的手不觉拽得更紧,目光也愤然地落在了陶妈妈身上:“夫人,就是她,是她胡说八道,所以冬青姐才会……”

    陶妈妈在心里冷冷的笑,脸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狠狠地推开了滨菊,上前几步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说着,掏出帕子开始抹着眼角,“我尊敬滨菊姑娘是您贴身服侍的,”她只提滨菊不提琥珀,一来她知道滨菊和琥珀之间素来有点别扭,二来她不想把打击面扩大,引起群起攻之。“谁知道她却血口愤人,说我怂恿冬青姑娘去争侯爷的通房之名。夫人,我就是再糊涂,到底是在大姑奶奶身边当差二十几年,也不会糊涂到尊卑不分,插手替夫人管事……”

    滨菊被她推得一个趄趔,要不是后面进来的琥珀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只怕要跌在地上。

    她见陶妈妈不仅不认错,反而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气得满脸通红。又见陶妈妈这样会说话,更觉得冬青是受了她的蛊惑。没等陶妈妈说话,她跳起来打断了陶妈**话:“你说你没有怂恿冬青姐,那我问你,我出门后,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陶妈妈正等着这句话。

    她抬头望着十一娘:“夫人,我说什么您也不会相信。好在冬青姑娘在这里。您不如问问冬青姑娘,我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冬青身上。

    冬青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嘴角翕翕,始终语凝。

    滨菊心里焦急万分,隐隐有些不安。上前跪到了冬青身边:“好姐姐,有夫人在这里,你有什么怕的。你直管实话实说。夫人待我们不同一般,你看,嫁你的添箱就用了一百两银子……”只盼着冬青能够说句话。

    琥珀听着却是心里一动。

    如果这个时候冬青把责任全推给陶妈妈,那,那……岂不是既解现在这难堪的局面又把陶妈妈拖下了水。

    念头一闪,她也跪到了冬青身边。劝她:“冬青姐,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不好说的。”一面说,还一面朝着冬青使眼色。

    跪在琥珀对面的陶妈妈看个分明,不由咬牙切齿,在心里狠狠骂了句“小娼妇”,面上却不敢露一分,打断了琥珀的话径直问十一娘:“夫人,您让我去问问冬青姑娘,看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您到时间再给添上。我可曾有半句谎言?”

    琥珀和滨菊见陶妈妈和十一娘说话,忙打住了话题。

    自从看见陶妈妈,十一娘脑子里就一直乱哄哄嗡嗡作响。

    冬青一天天在变,她不是感觉不到。可一想到两人的情份,她就会犹豫片刻。希望能给她找个好丈夫,热热闹闹地把她嫁出去,等她小日子过滋润了,有些执念也就渐渐褪色。她就全当不知道,成全了两人宾主一场。

    变化却总是比计划快。最后功亏一溃。

    当冬青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设想过很多种情况,甚至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却从未曾想到过陶妈妈会牵扯到其中。要知道,她曾经多次跟琥珀、冬青她们提起,陶妈妈是元娘的人,她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让她们离陶妈妈远一些。冬青怎么会……又怎么能……

    望着眼前乱糟糟的情景,她只觉得气血翻腾,两胁隐隐生痛。

    “妈妈说的不错。的确是我让你把冬青的嫁妆单子给冬青看的。”十一娘声音昂头道。

    她很想知道陶妈妈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冬青不顾一切地跑来自荐枕席。

    屋里落针可闻。

    琥珀和滨菊睁大了眼睛望着陶妈妈。

    陶妈妈抹了抹眼角,心里却不以为然。

    想捉住我的把柄,门也没有。

    她转头问琥珀:“你刚才和夫人在说话。我没有说错吧?”

    对冬青的暗示已经如此明显。冬青却木木然不接话,分明是还没有死心。

    琥珀心有些冷,默默地点了点头。

    陶妈妈又去问滨菊:“我去找冬青姑娘,叩了几下门,没人有应。听见你那边有笑声传来,准备让你帮着传个话。结果是双玉把冬青姑娘找来的。我说,琥珀和夫人在说话。”她朝琥珀望去,“这是实事吧?”

    然后不待琥珀回答,转头对滨菊道,“我说,大太太想从珊瑚几个里面再挑几个来给侯爷选。”她望向十一娘,“我也没有说谎。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五姨娘。”

    再望着滨菊,“嫁妆单子丢了,你和我一起去找。出门的时候我是说了一句话。”她望向十一娘:“我跟冬青姑娘说了一句‘可惜了’。除了这三个字,我多的一个也没有说。”然后赌咒誓:“我要是多说一个字,让我不得好死。坐在屋里被雷劈,走上路上被车撞……”

    十一娘不由朝冬青望去。

    她垂着头,泪珠落在青色的石砖上,洇成水渍。

    “可惜了!”十一娘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嘴角绽开一个微笑,人像掉进了冰窟窿似的,从指头冷到了心田。

    一句“可惜了”。就抹杀了她们五年的情谊,一句“可惜了”,就挑起了她心底蛰伏的欲念;一句“可惜了”,就让她斩断后路不顾一切……

    “可惜了!”十一娘笑着,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嘲讽之色,“真的是可惜了!”

    琥珀低头沉思起来。

    滨菊却失声惊呼:“不可能,不可能。你扯谎!你扯谎!”又去拉冬青:“冬青姐,你说句话啊!你到是说句话啊!”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冬青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陶妈妈看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神色一肃,正色地对十一娘道:“夫人,我说的是句真心话。我是真的觉得冬青姑娘嫁给万大显可惜了。”她目光往琥珀、滨菊身上一扫。道,“我也不怕得罪诸位姑娘——琥珀姑娘才貌双全,可惜太过有主见;滨菊姑娘温柔大方,可惜太过敦厚。只有冬青姑娘。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性情柔顺,正是花样年纪……”

    “陶妈妈!”十一娘打断了她的话,快刀斩乱麻地道:“这件事是滨菊不对。既然大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陶妈妈见她语气里全是维护之意,心中虽然不快。但想到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一阵窃喜。脸上却露出几份歉意来:“夫人这样说,可真是折煞老身了……”

    十一娘不想听她多说一句,摇了摇手:“妈妈下去歇了吧!”

    陶妈妈福身行礼退下。

    滨菊就朝冬青扑去:“冬青姐,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难道不知道陶妈妈是什么人?她是大姑奶奶一伙的。你怎么能听她的!你怎么能听她的!”

    一句句的质问,如响雷打在十一娘的头顶,她双腿软,头昏目眩,踉跄地后退两步,手胡乱抓住了身后的炕桌,这才站定了身子。

    “滨菊,你端张小杌子过来让冬青坐下!”

    她扶着炕桌,缓缓地坐在了炕边。

    滨菊睁大了含满泪珠的眼睛,不明白十一娘为什么还要让她端杌子给冬青坐,不由迟疑了片刻。

    琥珀见了立刻起身端了张锦杌放在了炕边。

    十一娘柔声道:“冬青,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冬青犹豫半晌,低着头坐到了锦杌上。

    琥珀拉了滨菊起来,静声屏气地立在十一娘身边。

    十一娘深吸了一口气,道:“冬青,你真的想给侯爷做通房吗?”

    冬青没有做声,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绞在了一起。

    十一娘看着心动了动,又道:“要知道,你一旦成了侯爷的通房,我们之间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亲厚了。你还愿意做侯爷的通房吗?”

    “不会,不会。”冬青听着猛地抬起头来,“我不会和夫人争的,我会帮夫人把侯爷留在正房的……”

    十一娘已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如风般飘忽:“如果有一天,侯爷要纳你为妾。我不同意呢?”

    冬青一怔。

    十一娘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怀了孩子,我却不想让你生出来呢?”

    冬青张大了嘴巴。

    十一娘望着她的眸子如月光般清冷:“如果这样,你还想给侯爷做通房吗?”

    冬青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呐呐道:“可夫人不是那种人啊!”

    十一娘心灰意冷,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无声地夺眶而出。

    “夫人,夫人……”琥珀看着心里酸,捂着嘴哭了起来。

    滨菊气得说不出话来,上前就打了冬青一个耳光。

    冬青捂着脸,震惊地望着滨菊。

    滨菊想到刚才自己为了替她辨护找了陶妈妈来对质……最后却让十一娘颜面尽失。

    她恨冬青不争气,更恨自己没脑子。

    扬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琥珀看着大吃一惊,忙上前拉了滨菊:“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两人正乱做一团,屋里突然响起徐令宜的声音:“这都是怎么了?”

    ※

    今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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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混乱(中)

    第二百五十一章混乱(中)

    徐令宜什么时候进来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听到了多少?

    几个人俱有些不安,屋里的空气一滞。

    那冬青更是心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侯爷”。

    琥珀和滨菊则忙各自收了手,神色略带慌张地曲膝给徐令宜福了福。

    徐令宜哪里注意到这些,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十一娘身上。

    她正半坐在炕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正拿了帕子低头拭泪。

    他心中一沉。

    自己回屋,十一娘从来都是笑盈盈的迎上前来,何曾这样神色怏悒,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徐令宜不由朝几个丫鬟望去。

    冬青唯唯喏喏地站在那里,左半边脸红通通的,显然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再看琥珀,目光闪烁。滨菊,右半边脸和冬青一样红通通的。仔细回想刚才的情景。琥珀分明是在拦滨菊。

    十一娘待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人单力薄,哪里扇得出这样的印子来?分明是几个大丫鬟掐架掐到她面前来了。

    难怪两个守门的小丫鬟看见他脸色大变,神色慌张了。

    可这毕竟是十一娘自己的事,自己不好插手。

    虽然这样想,徐令宜眉宇间还是不觉露出几份不快来。

    三个丫鬟看了不禁都生出几份怯意来。

    刚才的样子也的确不象话。难怪侯爷不高兴。

    十一娘就站起身来解围:“侯爷回来了!妾身让春末、夏依进来服侍侯爷更衣吧!”又吩咐琥珀几个,“你们都退下去吧!”

    她这么一说,徐令宜只好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叫了春末进来吧!”然后朝净房去,腾出时间来好让十一娘处置未完之事。

    琥珀和滨菊见徐令宜没有追究,都松了口气,曲膝应“是”。

    冬青却是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来。

    如果这件事捅了天,夫人为了贤名,也许会成全自己。可要是就这样算了……

    她只觉得心砰砰跳得厉害。

    被滨菊扇了的左脸烧得滚烫。

    事已如此,还能回头吗?

    她轻轻地摇头。

    第一个不饶自己的,恐怕就是滨菊了。

    念头闪过,她不顾一切地冲着徐令宜的背影高声道“侯爷”。话像竹筒倒豆子般又急又快、让人猝不及防地落下,“都是奴婢不好。乔姨娘有了喜脉。侯爷房中空虚。弓弦胡同那边的大太太就想把自己身边几个漂亮的丫鬟送过来服侍侯爷。奴婢听说了,就斗胆来告诉夫人……”

    徐令宜并没有理会。

    十一娘曾经跟自己提过大太太让她给自己收房。他当时就猜到大太太会有所动作。

    不过,做为十一娘身边的大丫鬟冬青,此刻突然重提此事,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蹊跷?或是,十一娘的哭与此有关?

    不管怎样,有什么事,十一娘自会跟自己说。

    越过她去和一个丫鬟絮叨……

    他微微摇了摇头。

    十一娘听着却有些啼笑皆非。

    自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冬青还不死心……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此刻只希望冬青别把话说的这样直白,给自己和琥珀、滨菊这些从罗家来的女人留几份颜面。

    “好了,冬青。”她柔声打断了冬青的话,“这件事我会和侯爷商量的。你们先下去歇了吧!”

    阻止的意思非常明显。

    她话音未落,琥珀已冲了过去。

    她一面暗骂自己糊涂,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冬青乱嚷,一面上前拽了冬青的左臂:“冬青姐,侯爷在这里,我们还是先退下去,让侯爷和夫人好好地说说话才是正经!”一面说,一面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胳臂,还朝着滨菊使眼色,示意她上来帮忙。

    冬青不由挣扎起来:“侯爷,夫人听了十分伤心。觉得纵然是要给侯爷收房,也应该从自己陪嫁里选一个……”

    滨菊和冬青到底有五年的情谊在那里,她从来没有想到用暴力。可听着冬青越说越不像话,琥珀给她使眼色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上前攥了冬青另一支胳膊。

    进了净室的徐令宜听到外面折腾的声音,猛地想起来,十一娘好像曾经对他说过,她的陪房丫鬟并不都是从小服侍她的。只是他当时没在意,记不清楚原话了。

    现在想起来,既然不是从小服侍的,那就是临出嫁的时候大太太赏的了。

    难怪敢如此嚣张。

    徐令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转身出了净房。

    “十一娘。”他站在净房的门口远远地望着十一娘,表情淡淡的,显得有些冷漠,“丫鬟们不听话,打出去就行了。”

    出现的这样突然,话说的这样突兀,屋里的人俱是一窒。

    徐令宜见十一娘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目光就落在了冬青的身上:“要是丫鬟们不听话,直接打出去就行了。犯不着生气。”

    十一娘这才明白过来。

    她心里微微一暖。

    “多谢侯爷!”十一娘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淡淡地笑意,“我会斟酌着办的。”

    她明白过来,冬青、琥珀和滨菊也明白过来。

    冬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打出去……”她不相信地望着徐令宜,呐呐低语,“打出去……”

    琥珀和滨菊却心头一松,两人不由对视一眼。

    有了侯爷的这句话,夫人怎么处置冬青都没有了阻碍。

    ******

    待徐令宜从净房出来,内室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十一娘盘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正望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呆。

    听到动静,她扭过头,微微笑起来。

    “在看什么呢?”徐令宜坐到她身边,顺着她的方向朝外望去。

    窗外是株西府海棠。

    “在看树枝,”十一娘笑望着窗外,声音温和轻柔,“过两天应该抽芽了吧?”

    徐令宜想了想:“燕京的春天来的有点晚,要到二月底吧!”

    “哦!”十一娘点了点头。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

    十一娘的心情这才完全平静下来。

    “侯爷,”她低声道,“冬青不想嫁给万大显,所以有些闹腾。我想,强扭的瓜不甜。不如找个理由把这门亲事退了吧?”

    如果仅仅是不想嫁给万大显,那冬青又何必要拉自己说话,琥珀几个又何必要死死地拦着她……

    十一娘很难堪吧?

    他想到她哭红了眼睛、鼻子的模样。

    摸了摸她的头。

    “等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外院的管事大部分都要换。内院的丫鬟、媳妇、婆子也动一动吧!”他语气淡然地道,“你这几天拟个单子,到时候我让白总管给你找人。有喜欢的丫鬟、媳妇,也可以跟白总管说一声。”

    “侯爷……”

    十一娘很是意外。

    他这样,等于是把人事的任免权给了自己。

    徐令宜笑了笑:“开春三哥他们一走,你就要管家了。总不能令行不止吧?朝令夕改不好,令行不止恐怕更不好!”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

    十一娘笑起来:“侯爷是惦记着那小厨房吧?任您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答应重开的。”

    徐令宜大笑。

    两人这么插科打诨一番,十一娘心情好了很多。

    徐令宜就站起身来,道:“你今天也累了,好好歇着吧!娘那里就别去了。我会跟娘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怎么能行!”十一娘忙道。

    徐令宜却笑道:“偶尔也要病一下!”

    十一娘错愕。

    徐令宜已快步出了内室。

    十一娘望着晃动的门帘半晌才回过神来,忍俊不住笑起来。

    晚饭她勉强自己喝了小半碗粥,然后让小丫鬟去叫了琥珀来,把徐令宜的意思告诉了她:“……得赶快把空缺和人选确定下来。”

    “夫人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琥珀听了露出欢颜来,“一定会在二月初二之前把名单拟出来,不会拖了外院的后腿。”

    十一娘就笑着让小丫鬟端了一碟腊肉丝,一碟煎黄鱼,一碟清炒大白菜,一瓯白粥,一小碗白玉饭来。

    “现在能吃得下去了吧!”

    琥珀一怔,旋即笑起来:“夫人真是的!”

    不忍让十一娘担心,她就着菜喝了一瓯白粥。

    “好了。你回去忙吧!”十一娘也不想勉强她,“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滨菊。让她也能睡个好觉。这几天就暂时委屈她一下。什么也别干,专守着冬青。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让她陪着冬青绣嫁妆。等过几天,风声不是那么紧了,我再找个借口,说她有病,送出府去。也免得糟蹋了人家万大显。”

    琥珀点了点头,眼神微暗。

    女子有暗疾,男方可以退亲。

    十一娘决定以这个借口让万家退亲。

    只是这样一来,冬青以后就难以嫁人了。

    好好前程,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又见十一娘虽然说得轻快,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怅然,知道她心里也不舒服。就笑着转移了话题:“过两天林府的慧姐儿过来,您看我们准备些什么好?”

    想到那个高傲的小姑娘,十一娘的神色都变得愉悦起来:“甜白瓷的餐具,青竹筷子,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摆几苗水仙就足够了。”

    “这样就够了吗?”

    两人说着,徐令宜身边的临波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夫,夫人,您,您快躺下。太夫人听说您不舒服,亲自来看您了……”

    ※

    大修了一下。

    不免会想,如果有人看盗版,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上评论区里说我的文接不上来!

    ⊙﹏⊙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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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混乱(下)

    第二百五十二章混乱(下)

    谎言是雪球,越滚越大。

    十一娘先腹诽了徐令宜两句,然后才接了太夫人手里的青花白底小碗一饮而尽:“谢谢娘!我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头有些昏。”

    骗老人家……她心里很是不安。

    太夫人不做声,笑眯眯地将装了清水的莲纹青花小碗递给她漱口。杜妈妈更是伸手要去接小丫鬟手里的漱盂,吓得琥珀忙抢在了手里,端到了十一娘嘴边。

    “……我已经让白总管去请太医院的刘医正了。”太夫人掏出帕子给漱了口的十一娘擦了擦嘴,“你先捂着被子睡一觉。”

    十一娘强笑道:“娘,晚上的风寒气重。您先回去吧!我不过是受了点凉。已经喝了姜汤,您又给我请了刘医正,还有琥珀她们几个照顾,不会有什么事了。”又歉意地望着跟着太夫人一起来探病的三夫人和五夫人,“劳得三嫂和五弟妹也跟着受累。”

    “四嫂待我们太客气了。”五夫人笑道,“我们一场妯娌,难道这点情份也没有。”眼睛却溜溜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见帷帐半新不旧,全色的黑漆家具,铺着秋香色坐垫、椅褡,墙角、茶几点缀了些花草,整洁大方,质朴无华。也不由暗暗点头:倒也能坐得下去。

    三夫人也客气了一番:“你好生歇着,想吃什么喝什么,跟我说一声就是。”

    十一娘向她道谢。

    她的目光却被炕几上一个黑漆漆的梅瓶吸引。

    过年回娘家的时候在娘家大嫂那里见过。说是什么石雕的,一个要两百多两银子,比得上个镶宝石的项圈了。没想到十一娘嫁过来没几天,也学会了这一套附庸风雅了。只是不知道这梅瓶是罗家的陪嫁,还是太夫人赏的?

    想到这里,她就朝太夫人看了一眼。

    就看见太夫人正摸着十一娘的额头试体温。见一切都正常,她满意地“嗯”了一声:“还好没有热。”坐直了身子眼睛一扫,现屋里全是丫鬟没一个年长的妈妈,她不动声色:“陶妈妈呢?”

    琥珀不由睃了十一娘一眼,就见十一娘笑盈盈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惊动她。”

    太夫人听着十一娘说“惊动”两个字,眉角微微地挑了挑,沉默片刻,道:“虽然是小病,可这大病从来都是从小病起,你也不要马虎。”又道,“你这几天就好好的歇歇,晨昏定省也免了。让贞姐和诫哥住到我那里去,免得吵你。”

    骗了她老人家不说,还劳烦她老人家帮着带孩子。

    十一娘汗颜。忙道:“娘,不用了。一点点小病,哪有那样娇贵。说不定我吃两副药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心里又开始腹诽徐令宜。

    为什么要说她是吹了风,就不能说是胃不舒服。还好这个时空治病都是用中药,要是用西药,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嘴里却道:“要是明天还不好。再送到您那里去也不迟。”

    一直乖巧地立在太夫人身后的贞姐儿听了上前道:“祖母,让五弟给谆哥做伴,我在这里给母亲侍疾吧?”

    三夫人和五夫人听了就一个道“贞姐儿真是孝顺”,一个说着“贞姐儿不惭是在娘身边长大的”。

    和魏紫、姚黄等在一起立在内室门口的文姨娘闻语就望了贞姐儿一眼。

    十一娘没想到还扯上了贞姐儿。

    如坐针毡般地微微扭了一下身子,忙道:“我看还是不用了。过两天慧姐儿还要来做客,你好好招待好她就行了。”

    太夫人微微点头:“病则致其忧。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她望着贞姐儿的目光中盛满了欣慰,“不过,你母亲既是头昏,以静养为宜。何况慧姐儿过两天要来,你帮着你母亲待客,也一样是尽孝道。”

    亲自来探望媳妇的病情,却没有同意孙女在媳妇跟前侍疾。

    满屋子的讶然。

    在众人面面相觑目光中太夫人站起身来:“大家都散了吧!也让十一娘好好歇歇。”

    跟着太夫人来探病的三夫人和五夫人忙跟着站了起来,十一娘也“挣扎”着下床,将几人送至门口,这才站直了身体长吁了口气。

    “侯爷真是的,”她不由抱怨徐令宜,“怎么也不把娘拦住。这样多不好!”

    徐令宜尴尬地笑了笑。

    他也没想到太夫人会亲自来探病。

    正说着,刘医正来了。

    十一娘似笑非笑地看了徐令宜一眼:“看侯爷这话怎么圆?”

    放了帐子,用帕子搭在右腕上让刘医正诊了脉。

    徐令宜就在一旁道:“她受了凉,你看歇几天的好?”

    刘医正也是妙人。闻言也不把左手的脉了,和徐令宜去了厅堂,唰唰开了方子,道:“最好歇个七、八天,如果能歇个十天半个月就更好了。最不济,也要歇个四、五天。”

    十一娘在内室听了掩袖直笑。

    突然觉得这药应该也不是很难喝……

    ******

    而此刻却有一道人影悄悄地闪进了元娘生前住的院子。

    天上只挂了一弯弦月,屋子里影影绰绰看得不十分清楚。人影没有任何障碍,熟络地进了元娘的正屋。

    多宝阁上的玉石盆景闪耀着幽幽的光华。

    人影却看也没看一眼,径直去了元娘的内室,坐到了床前的小杌子上。

    “夫人,我今天让那十一娘吃了个哑巴亏。”人影摸着床头的大迎枕,“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和她翻脸,谆哥还小,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依仗她的时候多着。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您不知道,她竟然唆使琥珀给我脸色看。不过半天的功夫,那些丫鬟对我就没有了从前的敬畏。我要是再不还手,那些惯会逢高踩低的只怕就要作践我了。我被作践没什么,可到时候我若连个丫鬟、婆子都指使不动了,又怎么能维护谆哥?谆哥岂不任那十一娘摆布?不过,您也不用担心。那十一娘想处置我,总得有个名份。我先前私自去弓弦胡同报信,是我做的不对。她罚我我无话可说。可同样的错我不会犯两次。”声音渐渐变得幽怨起来,“夫人,我真没有想到,弓弦胡同竟然会变成那样……”

    低沉的呐喃声如无奈的唏嘘回荡在寂静无人的庭院。

    ******

    “你说什么?”乔莲房猛地坐直了身子,“太夫人亲自上门去探病?”

    绣橼点头:“我亲眼看见侯爷把太夫人送到了门口。”

    乔莲房咬了咬唇,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您说,您这刚怀上,她就病上了……”绣橼不由低声道,“会不会是心里不痛快?”

    “她当然会心里不痛快!”乔莲房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她不痛快又能怎样?还不是请太夫人派了两个妈妈过来照顾我。我量她也不敢怎样。”说着,撇嘴一笑。又犹豫半晌,道,“她病了,那侯爷……歇哪个屋了?”

    绣橼眼神微沉,声音不觉低了几分:“歇十一娘屋里了!”

    乔莲房细长的秀眉蹙了起来:“歇在了她屋里啊!”手不禁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你说,要我不舒服,太夫人和侯爷会不会……”说着,她抬头望着绣橼,眼睛在灯光下闪闪亮。

    绣橼吓了一大跳:“哎呀,我的好小姐。您可千万别这样想……”

    “我知道。”乔莲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就是说说而巳。”她低头望着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这是我的未来,我怎么会轻举妄动呢?”

    绣橼这才松了口气,又怕她会胡思乱想,劝道:“小姐,三太太也说了,侯爷不歇您屋里这是规矩。等孩子半岁了,你的身子骨恢复了,侯爷也就和以前一样了……”

    灯光下的绣橼,柳眉轻扫,朱唇绛点,娇艳的如一朵迎春花。

    乔莲房看着心中一动。

    不知不觉中,黄毛丫头也长成了个明**人的大姑娘了。

    她微微一笑:“绣橼,你去打听打听,十一娘准备把谁收在房里!”

    ******

    十一娘听见身边徐令宜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轻轻翻了个身。

    身体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明明什么也没有想,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寂静的长夜里,一丈多宽的床太过空旷,让她觉得有些冷。

    往被子里缩了缩。

    还是觉得有冷。

    又缩了缩……

    直到脚尖一点,可以触到床尾的档板。

    她绷起脚尖蹬了一下档板。

    想了想,又蹬了一下。

    隔了一个呼吸,她又蹬了一下。

    像找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头顶就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叹息,被子微动,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快睡。”

    “我以为你睡着了。”十一娘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歉意,“是不是吵着你了?”

    以前在大学里住宿,大家评论最不受人欢迎的习惯,位居榜的是“不尊重别人的生活习惯”。她一直记得。

    徐令宜摸了摸她缎子般的青丝,答非所问地道:“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十一娘找个舒服的位置放松了身体,“就是睡不着!”

    徐令宜沉默片刻,轻声道:“要不要看看《大周九域志》?”声音里隐隐带着点犹豫。

    十一娘微怔。

    她想到刚成新那会,自己曾经拿了《大周九域志》开导徐令宜……不由笑道:“好啊!”

    徐令宜就窸窸窣窣地下床点了灯,拿了书过来。

    十一娘笑着向他道了谢,随手翻了一页,倚在半旧的宝蓝色绫锻大迎枕上看起来。

    ※

    去开家长会,有虫虫等会再捉!

    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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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多事(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多事(上)

    黄昏的灯光暖暖地洒落在帐子里,温馨安宁,远处隐隐传来的更鼓声,又平添了一份静谧。

    徐令宜支着耳朵听着动静。

    只有细细的呼吸声,半晌也没见翻书的声音。

    好一阵迟疑,他张开眼睛。就看见十一娘怔怔地望着那本《大周九域志》着呆。

    被娘家的人这样伤害,纵是再豁达的人,只怕也有几份伤心。何况十一娘年纪还轻,没遇到多少事……

    他轻轻地翻了个身。

    要不要开导她几句?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己要是点破了,十一娘会不会觉得失了颜面很是难堪呢?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管。

    有些事,得自个儿仔细思量,别人说,未必说的通,听得进去。最多自己在一旁多看着点,多提醒她一下。

    主意拿定,心也定下来,睡意渐袭,人昏昏睡过去,又猛地被惊醒,听到三更的鼓声。扭头一看,十一娘背对着他侧身曲卧,被子滑落在腰间,只着薄薄月白色绫衣的肩膀、手臂都露在被子外面。

    这么冷的天!

    徐令宜支起身来帮她掖被子。

    灯光下,十一娘柳眉轻蹙,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如海棠含露,楚楚动人。

    徐令宜动作一滞,细细打量了她半晌,轻轻地握了她垂落在大红锦被上白皙纤细却冰冷如霜的手,附耳低低喊了一声“默言”。

    十一娘心里乱糟糟的,捧着《大周九域志》,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却又不想放下——拿在心里,好歹是桩事;放下,更没事做。

    痴痴呆呆中,又觉心酸,眼泪就无声地落了下来,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不想让徐令宜现自己的异样。

    侧身背对着他倚在大迎枕上,闭上眼睛,任眼泪一滴滴地从眼角滑落枕上……头昏脑胀中,人也变得迷迷糊糊。

    突然有人在她的耳边喊“默言”。

    她大惊失色,猛然坐起。

    “谁?”

    抓住了胸前的衣襟,惊恐地朝着声音的出处望去。

    就听见“哎呀”一声,徐令宜捂着下颌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十一娘愣住。

    片刻才回过神来。

    “侯爷……您,您没事吧?”伸了手想摸摸他的下颌安抚一下,旋即想到那地方是被撞痛的,自己去摸,岂不更痛。又讪讪然地缩了回去。“我不知道是您……”

    徐令宜看着她像受惊的小兽般一跃而起,神色惶恐顾目四盼……见是自己,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强笑着问自己怎么样了。

    为什么会突然害怕起来?

    徐令宜目光微凛。

    想到今天下午生的事……

    而十一娘这才感觉到指尖冰冷冰冷的。

    又见他眉宇有几份不悦,心中颇为不安。

    任谁好心去盖被子却被撞了下颌都会不高兴的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侯爷……”然后指了指他的下颌,“您,您没事吧?”

    “没事!”徐令宜躺了下去:“快睡吧!”

    有了这样的插曲,谁还睡得着。特别是十一娘,身体冷冰冰的,徐令宜那边又像个火炉子似的散着热。她不由窸窸窣窣地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冰冷的身子瑟瑟地靠了过来,除了十一娘还有谁?

    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

    徐令宜想到她被惊醒时的恐惧,不由转身打量她的神色。

    十一娘已完全清醒过来。至少此刻她很清楚自己是谁。

    见徐令宜盯着她看,想到自己刚才的鲁莽,只好对着他歉意笑。

    此刻的十一娘头绫乱,眼睛红肿,神色却温和而恬静,甚至带着些许让人安心的宁谧,哪里还有一点点刚才的惊恐与慌乱。

    徐令宜心中一动,轻轻拂了拂她垂落在颊的青丝:“刚才为什么害怕?”

    他动作轻柔,甚至带了一点点怜惜的味道在哪里,却让十一娘语凝。

    她总不能说,她以为自己被人识破了吧?

    只好垂下眼睑:“没什么?就是您突然一喊,吓了一跳。”

    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那为什么害怕?

    徐令宜想了想,道:“五姨娘还好吧?”

    十一娘愕然。

    怎么突然提起五姨娘来?

    “挺好的。”十一娘道,“人长胖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天天在家里给未出世的弟、妹做针线了。”又觉得徐令宜不是那种没话找话的人,顿了顿,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事?”

    看样子,是自己猜错了。

    “哦,没什么。”徐令宜很随意地道,“就是想起来,问一问。”随即转移了话题:“我看,你还是在家里歇个五、六天吧!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受了风寒。这个病,旁边的人最容易染上。”

    他的话转得太快,十一娘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也好,就是自己受了风寒传染给了冬青。这样一来,就算是陶妈妈想传出什么话来,明面上也有个应对。而且,人早点送出去她也早点安心。这样住在她的院子里,像根扎在肉里的刺般不舒服。而且还可以洗刷一下自己的嫌疑——乔莲房刚怀孕自己就病了,有心人不免多想。

    她想了想,和徐令宜商量:“我想把冬青的卖身契给她,送她回余杭。”

    徐令宜颇有些意外。

    他以为十一娘会把冬青交给罗家处置。这样一来,罗家为了给徐家一个交待,肯定会狠狠地处罚冬青。冬青到时候不死也要脱层皮,下场可想而知。同时也可以告诫一下大太太和与十一娘有二心的陪房们。还可以把自己撇清。没想到十一娘却这样轻轻揭过了。

    认真一想,十一娘的心肠还是很软的。

    不过,考虑到这是十一娘的意思,他还是表示了赞同:“你定好了日子告诉白总管就行了。他会照你吩咐的把人送回去的。”

    这倒是个误会。

    十一娘是想,既然冬青没把她们五年情份放在心上,那她就当这五年不存在好了。把她毫无伤地交给她的家人。以后是死是活,再与自己不相关了!

    她现在担心的是太夫人那里:“这样让娘担心总是有点不好……”不免有些不安。

    “没事。”徐令宜道,“娘那里有我。”

    心里却想着自己说十一娘不舒服时母亲惊愕后揶揄的笑容……

    娘十之八、九猜到十一娘是假病了,说不定还以为十一娘的病与乔莲房怀孕有关系。要不然,她老人家也不会让杜妈妈特意去告诉快要落月的丹阳说十一娘不舒服,又带了两个媳妇亲自来探病,俨然一副为十一娘打气、撑腰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好笑。

    却不知十一娘根本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之所以不高兴,却全是因为娘家的那些事。

    徐令宜不由紧紧搂住了十一娘。

    虽然是母子,但关于媳妇的事,该瞒还是要瞒的。

    “你别担心,娘不知道多喜欢你呢!”他轻声笑道,“你要是觉得忐忑,病好了以后,欢欢喜喜地去给娘问个安。以后用心孝敬她老人家就是了。”

    徐令宜的怀抱很温暖,把身体里的寒意一点点的驱散。

    “要不,就病一天吧?”十一娘沉吟道,“马上慧姐儿要来家里做客,您还说要帮我把院子里的人换了。还有十姐那边,眼看要过三七了,顺天府那边就算是不结案也要让王家的人把尸身领回去好做法事……好多事呢!”

    徐令宜微微点头:“就依你。”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只觉得怀里的身子春柳般柔弱纤细、惹人怜爱,忍不住探进衣襟细细抚挲着她日渐优美的曲线,还咬着她的耳朵打趣她,“正好让眼睛消消肿!”

    空气里就有了淡淡的暧昧。

    十一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觉得游戈在自己身上的大手火般的烫人,灯光明亮的刺眼。

    她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

    “我,我生病了……”

    徐令宜听了微微一怔,垂睑却看见她雪白的面孔早渲染成一片绯红,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地颤抖,竟然是一副又惊又羞的模样。

    他不由心旌摇曳。却又怕惊着她。

    “哦,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声音略带嘶哑,“让我看看。”手缓缓地顺势而下……

    十一娘心里慌:“侯爷……”胡乱去拉被子。

    却没有僵直,没有挣扎,没有忍耐。只是慌张、羞怯、忐忑不安。

    徐令宜的目光立刻如火般的灸热起来。

    “默言!”他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查觉到的淡淡喜悦……

    ******

    第二天一大早,文姨娘和秦姨娘就来了。

    徐令宜已经去了外院,十一娘躺在床上,脸红红的,像在热。

    两人看了十分的殷勤,在一旁又是端茶又是递水。

    十一娘没精打采地应酬了两人几句,正要把人打走,贞姐儿、谆哥和徐嗣诫来探病。

    因对外说是得了风寒,孩子们只能远远地隔着问侯两声。

    贞姐儿和谆哥还好,徐嗣诫却眼泪汪汪地望着她直喊“母亲”。

    谆哥忙上前劝他:“母亲病了,你别吵。你一吵,她更不容易好了!”

    徐嗣诫强忍着眼泪点头。

    十一娘更觉内疚,忙让琥珀拿糖出来招待孩子们,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来了。十一娘少不得又陪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又有一些有头有脸的媳妇、婆子来探病。一个早上,竟然门庭若市,十一娘只觉得比真的生了病还要累人。

    琥珀看着这情况不对,将探病的全挡在了门外,十一娘这才安安稳稳地吃了个午饭。

    她正要眯一会,罗大*奶来了。

    十一娘和琥珀面面相觑。

    “这消息传得可真快啊!”

    忙差绿云把罗大*奶请了进来。

    罗大*奶进来看见十一娘大白天的卧在床上,反吓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是误会了。

    十一娘不由失笑,反问她:“大嫂可是有什么事?”

    罗大*奶叹气:“王家昨天中午把十姑爷的尸身抬了回去。算好日子五日后殡。”

    十一娘忙道:“那案子怎样判了?”

    罗大*奶苦笑:“任家的那个小厮被判了秋后处决。”

    也就是说,姜夫人的努力全白费了。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听到结果,十一娘还是沉默了一阵子。

    ※

    大家都觉得有点拖,所以这一章大修了一下!

    ps:周末,晚上加更。有点晚,大家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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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落定(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落定(上)

    十一娘正和罗大*奶说话。

    “……这可怎么办?王家明天就要开祠堂了。”罗大*奶急得团团转,“白白浪费了侯爷的一番心意。”

    绿云轻手轻脚地端了熬了益母草的红糖水进来。

    罗大*奶闻到熟悉的味道,神色一顿:“你……”

    十一娘接了青花瓷小碗。

    红棕色的汤汁热气腾腾,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我正不舒服着!”神色很平静。

    罗大*奶不由担心起来:“那你屋里……谁服侍侯爷?”

    十一娘没有和人谈论**的习惯。接了前言:“没有可能更改了吗?”

    罗大*奶见十一娘不欲多谈,也不好追问。

    实际上罗家的人这几天一直在和王家的人交涉,结果王家还是决定过继一个儿子到国公爷的名下。可能是怕罗家的人知道了不在承爵的事上尽心尽力,他们一直瞒着罗家的人。要不是十一娘派过去的一个婆子现有个七岁的男孩子连着几日留宿在王老夫人的屋里起了疑心,罗家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王家的打算。

    “已经定下来了。”她想起这件事就有些怨恨,“你大哥到现在还在王家和他们理论。特意让我来跟你说一声,看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罗振兴是正正经经的娘家大舅兄,连他都没办法的事,十一娘能有什么办法。罗大*奶话说的委婉,实际上是想让十一娘请徐令宜出面,看能不能有转机。

    想到罗大*奶连夜赶过来,十一娘让绿云去请徐令宜,又向罗大*奶解释:“之前的一批管事都是老侯爷在世时的人,如今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多向侯爷请辞。侯爷正为这事忙着。”

    “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罗大*奶听了面有赧色:“你大哥也知道,这是王家宗族之事。做为娘家人的罗家都没资格插手,更何况侯爷只是连襟。要不然,侯爷也不会把说服王家的事交给我们,把承爵的事揽到自己身上了。实在是侯爷没这个立场……”

    十一娘打断了罗大*奶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侯爷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呢!”反而安慰起罗大*奶来。

    罗大*奶更是羞惭。

    徐令宜回来了。

    十一娘忙将罗大*奶的来意说了。

    徐令宜眉头紧锁:“难怪能养出王琅这样的人来。”

    罗大*奶听了面红耳赤。又怕十一娘多心,喃喃道:“都是我们没把这件事办好。要不然,侯爷也不用这样为难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能不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十一娘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从前看那些演义,都说县官判案的时候要是拿不准,就让师爷帮着找以前审过的旧案卷宗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她望着徐令宜,“只是这些我们都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徐令宜没做声,背着手在屋里踱起步子来。

    罗大*奶不敢打扰,静息屏气地望着徐令宜。

    十一娘重新给罗大*奶沏了杯茶,低声道:“大嫂别急,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罗大*奶接过茶盅微微点头,一直踱步的徐令宜停下了脚步。

    “那孩子有多大了?”

    罗大*奶忙放下茶盅:“有七岁了。”

    “性情怎样?”

    罗大*奶苦笑。要不是十一娘的人现,他们哪里知道。更别说是观察这孩子的品性了。只好含含糊糊地道:“长得白白净净,看样子是个乖巧伶俐的。”

    “是国公爷提出来的?还是王太夫人提出来的?还是那帮亲戚的意思?”

    “应该是那帮亲戚的意思。”罗大*奶也不十分肯定,“国公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王太夫人卧病在床,姜夫人由袁宝柱家的伺侯着回了姜家,十姑奶奶连王家有哪些亲戚都不知道……这孩子自然是那帮亲戚自己选出来的。”

    别说是徐令宜了,就是十一娘听了也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连这些基本的事都不知道,不怪被动挨打了。

    罗大*奶也自知这事办得不妥当,低头道:“国公爷原是答应了你大哥的,谁知道……”

    徐令宜就看了看东次间的自鸣钟,问罗大*奶:“如今到了宵禁的时候,大舅奶奶就在这里歇一夜吧!茂国公府那里,我去看看。”

    罗大*奶听了十分意外,满脸感激地站了起来:“怎么好意思让侯爷这样奔波。我也过去看看吧!”又道,“我这几天一直陪着十姑奶奶……”

    人家姑嫂见面都是难分难解,秉烛长谈也是常事……

    徐令宜就看了十一娘一眼。

    她穿了件家常的白绫小袄,素着脸,眉宇间略带倦容,表情却十分的柔和,正低声吩咐罗大*奶:“你路上小心。我派去的几个婆子都是徐家的老人,懂规矩,又细心。你有什么事,直管叫她们。自己别累着了……”

    全是关心别人的话,一句也没有提自己。

    徐令宜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十一娘送他们到院门口。

    东角门却闪出两个人影:“侯爷!”

    借着抄手游廊下的大红灯笼一看,竟然是乔莲房和绣橼。

    徐令宜愕然:“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里?”

    乔莲房和绣橼匆匆到了正院,向守门的婆子一打听才知道,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夜晚风大,绣橼怕乔莲房受了风寒,劝她回去,自己在角门等。看见徐令宜回了院子,她忙去禀了乔莲房,乔莲房赶过来,又听说罗大*奶来了。她看着天色不早,想那罗大*奶待不了多久,就在东角门等了一会。谁知道,不仅等到了罗大*奶走,还等到徐令宜出门。

    她顾不得许多就走了出来。

    “侯爷!”她曲膝要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忙携了她:“你怀是双身子的人,这些就免了!”

    乔莲房原有些忐忑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

    她笑道:“这么晚了,侯爷准备出门吗?”

    徐令宜点头:“我正准备出门。你可有什么事?”

    乔莲房望着罗大*奶,欲言又止。

    罗大*奶看了就朝前走了几步:“妾身坐着车,侯爷骑马——妾身先走一步。”

    徐令宜听着就招了十一娘过来,对乔莲房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跟夫人说吧!我现在要出趟门。”又吩咐十一娘,“你看乔姨娘有什么事。要是为难就跟白总管说一声。”

    并没有走远的罗大*奶听得分明。

    她不由暗暗点头。

    侯爷能把怀了孕的妾室托付给十一娘,足见对十一娘的信任。难怪十一娘不担心侯爷没人服侍——说到底,安排人服侍侯爷的目的也是想把侯爷的心留住。

    十一娘听了忙应喏:“妾身知道了!”

    徐令宜就朝乔莲房点了点头,带着小厮随从和罗大*奶一起出了内院。

    一时间,院门冷清。

    乔莲房望着徐令宜的背影不由咬白了嘴唇。

    十一娘则客气地请她到厅堂里坐:“……乔姨娘是双身子的人,有什么事,直跟我说就是了。”又道,“侯爷也说了。如果我办不到的,请了白总管也帮你办到。”

    “不用了。”乔莲房拒绝了,支支吾吾地道,“也没什么大事……”

    绣橼看着着急。

    如果让十一娘起了疑心,有心阻拦,以后想见侯爷就更难了。

    她忙在一旁插言:“实际上姨娘是来见夫人的。没曾想遇到了侯爷,就上前来打了一声招呼。”说着,她拉了拉乔莲房的衣角。

    乔莲房心里也明白,到底有些不甘心,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绣橼索性帮乔莲房说了:“乔姨娘想见见乔太太。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犹豫着呢!”

    反正侯爷也说了,十一娘办不到的让白总管也帮着办到。这对十一娘来说根本就是件小事。

    谁知道十一娘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很痛快地答应,而是道:“乔姨娘今非昔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客。要不,我问了两位妈妈再说?”

    她说的两位妈妈,是指太夫人派过来照顾她的田妈妈和万妈妈。

    乔莲房听了略一思忖,竟然笑着点头道:“那就等夫人问了两位妈妈再说!”然后领着绣橼回了屋。

    路上,绣橼低声道:“小姐,十一娘分明是推脱之词。你应该和她一起见过两位妈妈后再做打算的……”

    乔莲房笑望着她直摇头:“侯爷不在跟前,说这些有什么用!”

    绣橼一想,也有道理。

    别人知道有什么用,得侯爷知道才行!

    她不再多言,服侍乔莲房歇下。

    十一娘略一想也明白过来。

    她不由失笑,吩咐绿云去请两位妈妈过来。

    知道来意,两位妈妈都表态:“乔姨娘身体很好。见客应该没什么关系!”

    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我不懂这些,少不得以后要请两位妈妈多多指点。”

    两位妈妈忙起身道“不敢当”。

    大家客气了一番,十一娘端茶送了客。

    绿云服侍她歇下,几次欲言又止。

    十一娘笑道:“你有什么话说就是。”

    绿云道:“我看平时夫人待人十分大方。为什么不趁机打赏两位妈妈一番?”

    十一娘意味深长地道:“我怕有人误会!”

    绿云听了若有所思。

    ※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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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落定(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落定(下)

    徐令宁觉得三夫人太过紧张,笑道:“家里虽然客多,可他也不是不七、八岁的孩子了。何况还有徐嗣谕在一起。可能是躲到哪里玩去了。”

    正说着,徐嗣勤和徐嗣谕冒了出来:“爹,您找我啊!”

    “我们两人看着人多,躲在后花园的暖阁里看书呢!”徐嗣谕笑着解释。

    徐令宁就看了三夫人一眼,笑道:“我说吧!”

    三夫人见有徐嗣谕在场,不好问,训斥了几句,放徐嗣勤走了。

    “你看见了吧?不把勤哥带走,他和谕哥这样搅在一起,还指不定整出什么事来呢?”三夫人不由抱怨,“怎么也要把孩子带走。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容。”

    听到妻子说徐嗣谕,三爷有些不高兴:“你说什么呢?他们兄弟年纪相仿,在一起玩得来,是件好事……”

    三夫人知道自己踩了线,忙笑道:“我可不是爷说的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两个这样在一起,不免耽搁了学业。侯爷只手通天,谕哥自然不用怕。可我们不同。不走读书这条路,还能走哪条路啊!”

    这话到说到三爷的心坎上了。他考虑了半天,道:“我明天跟四弟说说——娘那里,他去比较适合。”

    孩子是三夫人的心头肉,虽然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她还是催三爷:“要不,现在就去说说!”

    “还是明天再说吧!”三爷打了个哈欠,“四弟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客了。兵部几个从前曾在他手下任职的借着这机会灌了他不少酒。我看他走的时候步子都有点飘。”

    徐令宜喝的的确有点多。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眼睛显得比平常要亮一些。进门就让十一娘给他弄醒酒汤来:“……我到东稍间歪歪,免得薰着你了。”说完,也不待十一娘回答,就趄趔一下去了东梢间。

    十一娘带着绿云、雁容几个帮他更衣、铺床,服侍他喝了醒酒汤。

    好在徐令宜醉酒了也不折腾,只是安安静静地睡。

    十一娘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见他好像没什么事,让小丫鬟在一旁服侍着,叫绿云去请琥珀、竺香几人到厅堂商量这几天和三夫人交接的事。

    绿云应声而去,雁容却上前几步低声道:“夫人,我看见乔姨娘那边的绣橼在东角门那里探头探脑的。”

    十一娘略一沉思,道:“你去看看。如果人还在那里,就问她有什么事。如果她支吾,也不用客气,该用哪条规矩驳了就用哪条规矩驳了——你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绣缘是乔姨娘身边的三等丫鬟。”她提醒刚升上来的雁容,“如果她是来看侯爷回来没有的,直接跟她说,侯爷喝多了,已经歇下了。让她到我面前来说话。”

    雁容想了想,应喏着退了下去。

    琥珀、竺香和绿云几个进来。

    绿云如今协管琥珀,专管十一娘屋里的人事,红绣和雁容协管竺香,红绣管着十一娘屋里的浆洗、吃食,雁容则管着十一娘衣饰和库房。没看见雁容,红绣噫了一声:“跑哪里去了?”

    正说着,雁容进来。

    十一娘朝着她微微顿。

    雁容立刻禀道:“绣橼说她服侍乔姨娘歇下,听到这边有喧嗔声,所以过来看一看。”

    十一娘挑了挑眉:“你怎么办?”

    雁容道:“按规矩,东角门戌正一刻就立刻上匙,如今已是亥初。我罚了守门的婆子半个月的例钱。言明,要是还有下一次,就撵出去。”

    “不错,不错。”十一娘笑起来。原来只觉得雁容行事大方,却没想到还是个能干的。

    大家这才知道生了什么事。红绣张口欲问,十一娘已让大家坐下:“明天和三夫人交接库房的事,大家要记住了,宁愿多花些功夫,也不可马马虎虎。要知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最怕这个时候有人混水摸鱼。可有些事你们也要注意。你们直管照着帐册上对东西,如有不符,直接交给三夫人的人处置,千万不要多嘴或是插手问原曲。要知道,三夫人的帐册,是从大姐手里接过来的。别到时候拔出了萝卜带着泥。反到让我们不好看。我们只管把帐实核准了,让三夫人的人画押送到太夫人那里过目就是了。”又指了琥珀,“这件事你负责。”吩咐其他几个丫鬟,“有事,先跟琥珀说。不许胡乱自己开口在那里嚷。”

    大家恭声应“是”,她又叮嘱了几句,然后端了茶。

    结果第二天下午,雁容匆匆来见:“夫人,忠勤伯甘府的大*奶来了。三夫人把甘妈妈和秋绫都叫了回去。今天的帐恐怕对不成了。”

    这两天三房的客多。

    十一娘点头,问她:“帐目可有什么不妥的?”

    “没有!”雁容道,“一共有三十六本帐册。我们现在对到了第十二本,全部帐实相符。”

    “那三夫人怎么说?是等会再对帐?还是明天再对?”

    “什么也没有交待就把人叫走了!”雁容有些泄气,“照这样下去,只怕还要往后拖几天。”

    “拖就拖吧!”十一娘笑道,“三爷到任是有期限的。就算我们等得,三夫人也等不得。”又吩咐了她几句“小心”、“仔细”之类的话,然后回了内室——贞姐儿这几日正跟着她做针线。

    看见十一娘进来,她将自己绣了一半的兰花给十一娘看:“母亲,您看我绣得可对。”

    贞姐儿很细心,做起事来也很认真,进步很快。

    十一娘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比我那会可进步快多了。”

    这是句实话。

    当时心中有怨怼,绣花只是为了平息心中的怒火。后来平静下来,绣得多了,才渐渐感觉到其中的乐趣。

    贞姐儿微赧:“母亲又要打趣我。”

    像贞姐儿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要以表扬为主,可表扬也不能乱表扬。

    十一娘指了前面绣兰花:“你对比一下,是不是好很多。”

    贞姐儿仔细一看,针脚果然平整了很多。

    她眼睛微微光,抿着嘴笑起来。

    十一娘也笑起来。

    两人做了会针线,看着时候不早了,去了太夫人那里。

    谆哥正捉着徐嗣诫背《三字经》。看见十一娘,他立刻跑了过来:“母亲,母亲!”

    十一娘弯腰摸了摸他的头:“要好好的走路。这样容易跌倒,也不美观。”

    徐嗣诫笑容可掬地点头。

    谆哥过来给十一娘行礼。

    几个人一起进了内室。

    石妈妈正和太夫人说着徐令宽的长女:“……眼睛像黑葡萄,五爷抱着爱不释手,恨不得日日夜夜抱着才好。”眼角瞟过十一娘身边的徐嗣诫,她脸上的笑容微敛,上前给十一娘行礼打招呼。

    杜妈妈端了绣墩给十一娘:“太夫人惦记着小孙女,特意把石妈妈叫来问问。”

    十一娘就顺着杜妈**话问起孩子的情况,一时间,倒也笑语殷殷。

    只是等到酉初一刻,三夫人和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都没过来。不仅如此,也没有丫鬟、小厮过来禀告一声。

    杜妈妈笑道:“怕是那边客多,一时走不开吧!”

    太夫人倒淡然:“那我们不等了,开饭吧!”

    十一娘扶了太夫人,几个孩子跟着去了东次间。

    大家刚坐下,三夫人那边的秋绫过来,说三夫人那边客多,十分热闹,她和三个孩子就不过来。

    太夫人挑了挑眉,举了著。

    十一娘见秋绫脸色灰败,心中暗暗称奇,当着太夫人又不好多问,服侍太夫人吃了晚膳,又陪着太夫人坐着说了会话,然后带着贞姐儿和徐嗣诫告辞。

    谁知道她们刚出了太夫人的院门,旁边就闪过来一个人:“四夫人,我们家三夫人请您过去喝杯茶!”

    十一娘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来报信的秋绫。

    想到下午中断的对帐,突然来访的忠勤伯甘府的大*奶,没有到太夫人这边来吃晚膳的徐嗣勤三兄弟……再一看等在门外的秋绫,她直觉事情不简单,却怎么也不能把这些事联系到一块去。

    她不露声色地朝秋绫笑了笑:“我把孩子安顿好就去!”

    秋绫犹豫了片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曲膝行礼先走了。

    十一娘忙喊绿云:“去,看看侯爷和三爷都在干什么?二少爷人在哪里?忠勤伯府的大*奶什么时候走的?”

    绿云应声而去。

    待十一娘把两个孩子安顿好,绿云已来回信:“行人司马左文马大人来了,侯爷和三爷都陪着马大人在外院的花厅喝酒。二少爷不在屋里,跟前服侍的文竹说,一大早就由沁香服侍着去了大少爷那边。我也去大少爷那边问了,大少爷屋里的小丫鬟说,大少爷和二少爷在三夫人那边玩闹。忠勤伯府的大*奶刚走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听垂花门前服侍的婆子说,甘府的大*奶来去都气冲冲的。送客的甘妈妈在不停地赔笑脸。”

    十一娘依旧理不出个头绪来,带着琥珀去了三夫人那里。

    三夫人院门前红灯高照,丫鬟们笑得满面春风,一派详和喜庆的气氛,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秋绫正在台阶上等,迎过来行了礼,带着十一娘往三夫人正屋去,一路上丫鬟婆子俱都恭敬地半蹲下行礼。只是越往三夫人的正屋去,人越少,气氛越凝重。等到秋绫撩了三夫人平时用做宴息处东次间的帘子时,十一娘掩饰不住惊讶地喊了一声“谕哥儿”。

    ※

    抱歉!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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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甘(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不甘(上)

    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三个青衣小帽做小厮打扮,一字排开跪在地上。听到动静,屋里的人都朝十一娘望去,只有徐嗣谕,低头垂目,面色苍白。

    “四弟妹,你可来了!”坐在太师椅上的三夫人粉面含煞,指着徐嗣谕面前的一团白绫,“你们家谕哥做的好事!”

    十一娘眼角余光一扫,只看见帕子上“天涯”两字。字迹秀丽,正是徐嗣谕的笔迹。

    她又飞快地瞥了徐嗣谕一眼。

    原本低垂的头高高昂起,脸色更显苍白,薄唇紧抿,眉宇间透着几分悲壮与苍凉。

    十一娘对徐嗣谕的态度已有几份明白。

    她不动声色,冷冷地道:“我刚进门,脚都没有站稳,三嫂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知道的,说生孩子们的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也不知道三嫂这是什么意思?”目光隐隐含怒。

    三夫人一怔。

    十一娘向来忍让,怎么这回……可一想到今天的事关系重大,她顾不得细思商,急急地道:“怎么一回事?你问问你的好儿子!”

    “三嫂这话奇怪了!”十一娘紧盯着她,“谕哥被你罚跪,你不说原由,到要我问被罚的人来。莫不是谕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用话逼着三夫人表态。是不是谕哥说什么,什么就是事实。

    她的态度让三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徐嗣谕更是露出几份诧异来。

    徐嗣勤脸上却闪过一丝喜色,忙道:“四婶,这事与谕哥无关……”

    只是没等他的话说完,三夫人怒目瞪了过去:“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徐嗣勤还欲争辩,三夫人已转身对十一娘道:“我本没脸说,既然你问,我就只好说了。也好让你知道,你们谕哥到底做了些什么腌臜事。”说着,横了一眼头颅微垂地跪在那里一言不的徐嗣谕。“你们家谕哥儿不知道从哪里抄了两句乱七八糟的诗,借着我的名头到甘府做客,却趁着妈妈、婆子们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媛姐儿住的院子……”说着,她语气一顿,“还好我大嫂现的早,要不然,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来!”

    十二、三岁的孩子,青天白日,受过封建士大夫教育,能做出什么事来?

    “哦!”十一娘挑了挑眉,“不知道这媛姐儿是什么人?”

    “是我大哥庶出的女儿。”

    “原来是你外甥女啊!”十一娘目光锐利地望着三夫人,把“外甥女”三个字咬得重重的,“三嫂这话说的我不明白了。说起来谕哥今年已经是十二了。三尺童子不进内堂。我们家谕哥儿真是好脚力,又不是他的外家,竟然能进了垂花门,一路摸到媛姐儿的院子里去。不仅摸到了媛姐儿的院子,还能顺顺当当地见到媛姐儿本人,做出些腌臜事来。忠勤伯府的丫鬟、婆子们可真是‘不注意’的巧啊!‘不注意’的妙啊!”她含讥带嘲,最后还看了徐嗣勤一眼。

    三夫人被呛得一鲠。

    十一娘见她气势一弱,顺势拿回了主导权。问三夫人:“不知道三嫂从什么地方得到这帕子?”

    三夫人缓了口气才道:“是我大嫂今天下午拿给我的……”

    没等她说完,十一娘就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吩咐一旁的琥珀:“把那帕子拿过来我看看。我到想知道,都抄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竟然见不得人了!”

    琥珀进屋就被十一娘咄咄逼人的态度吓了一跳,闻言片刻才回过神来。忙蹲身捡了帕子递给十一娘。

    十一娘拿了帕子展开,缓缓地念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

    随着她的声音,三夫人渐渐冷静下来。她如泅河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恢复了原有的气势:“四弟妹看仔细了。那可是你们谕哥的笔迹。”

    十一娘听着就“唰”地一下收了帕子,喃喃地道:“也不知道是我的书读的太少了,还是这世道变了。王子安的诗都被称为‘乱七八糟’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却很清亮,满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三夫人脸色微青。

    十一娘却已径直问琥珀:“今天谁在二少爷身边服侍。”

    琥珀知道十一娘正和三夫人打擂台,说话行事比往日更是恭敬了三分,低头垂手地道:“回夫人的话,今天在二少爷身边服侍的是沁香。”

    “把她叫进来!”

    琥珀应声而去。

    “四婶,这诗是我让二弟写的。”被母亲喝斥后一直没做声的徐嗣勤趁着这个机会道,“去看媛姐儿,也是我的主意。”

    “你给我住口。”三夫人气得直抖,“你不要以为把事情全扯到你身上了,我就不罚你了。你知情不报,让谕哥儿犯了这等大事,等你父亲回来,我一样要告诉你父亲的。让他狠狠地罚你。”

    “不是,”徐嗣勤急切地道,“这件事是我的错。与二弟无关……”

    这种争辩不可能得到一个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十一娘对着徐嗣勤温和地一笑:“你母亲说的对。你们兄友弟恭是好事,却也不能看着他出错不指正。这也不是为哥哥的道理。”软软地把徐嗣勤的好意堵了回去。

    徐嗣勤愣住。

    徐嗣谕却目光微暗。

    三夫人心里就有了几分得意。

    庶长子,竟然不顾男女大防,私相授予……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抓住这个不放的。

    她依仗的就是这个,所以才悄悄把十一娘叫来的。

    三夫人眼里有了一丝笑意。

    琥珀就带着沁香走了进来。

    没等她们行礼,十一娘已把帕子丢在了沁香的面前:“这帕子上的字可是二少爷写的?”

    琥珀不知道十一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她知道,这种场合,除非是事前反复对质好了的,临时的谎言总会有破绽。不如说真话的好。所以来的时候她反复嘱咐沁香要说实话。尽管如此,十一娘眉宇间的凛然还是让沁香瑟瑟抖,嘴唇翕翕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一帮人在这里惺惺作态,不过是欺他没人维护罢了。

    徐嗣谕轻轻地道:“母亲不必多问,这帕子上的字是我写的。”语气透着几分萧瑟。

    十一娘淡淡一笑,把说徐嗣勤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你们兄友弟恭是好事,却也不能出了错就往自己身上扯。这不是帮人,这是在害人。”

    徐嗣谕惊讶,徐嗣勤听着却笑起来。

    十一娘转身望着惊恐不定的沁香。

    沁香咬了咬牙,点头道:“是二少爷写的。”

    三夫人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写的?”十一娘轻柔地问她,“在什么地方写的?用哪里出产的白绫?哪里出产的墨?”

    沁香目瞪口呆。

    这些细节,她怎么会注意。

    没等她回答,十一娘已道:“这样说来,你不知道了?”

    沁香不觉点头。

    “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是二少爷写的?”

    沁香怔了怔,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十一娘已道:“是不是因为这上面是二少爷的笔迹?”

    沁香忙点头。

    十一娘立刻道:“也就是说,你只是觉得这笔迹像二少爷的,却不敢肯定是不是二少爷写的?”

    她话音未落,三夫人已暗呼不好,没等沁香回答她就接了话茬:“谁知道谕哥是什么时候写的?”

    “也是。”十一娘微微一笑,吩咐琥珀,“去,把二少爷身边服侍的全叫来。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二少爷什么时候在这样一个帕子上抄了这样一诗。”

    一直陪跪在旁边睁大了眼睛望着十一娘的徐嗣俭就捂着嘴无声地笑起来。

    三夫人则有些慌张起来。

    她等到这个时候把十一娘叫来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开,不想让太夫人知道。要知道,事情一旦闹开,徐嗣勤也脱不了干系。

    三夫人只好道:“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弄得人皆尽知!”气势弱了几分。

    “三嫂这话就不对了。”十一娘却揪住不放,“这帕子既然是忠勤伯府的大*奶拿来的,三嫂不在场,却认定是我们谕哥写的,想来这是甘大*奶的意思了。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揭了过去,侯爷那里我怎么交待?”

    她把徐令宜拎了出来。

    “出了这样的事,两个孩子都往自己身上拉扯,足见他们兄弟义重。我们要是不把事情查清楚了,是罚勤哥好呢?还罚谕哥好?要是两个都不罚,又怎么向忠勤伯府交待?要是两个都罚,岂不是在坦护那个犯了错的,委屈了那个爱护手足的?”

    说完,她语气一转,眉宇间透出几份决然,“这件事不仅要查,还要彻底地查。除了谕哥身边的,勤哥身边的也要查,还有俭哥身边的……内院要查,外院也要查。”然后略略拔高了声音,语带几份肃然地道,“要不然,徐家清誉何在?”

    吩咐琥珀,“去,请了三爷和侯爷过来。”又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道,“这可不仅仅是我们一家的事,还关系到甘家姐儿的名声。要是不查清楚。我看,那位媛姐儿只有自尽以示清白了……”

    屋里的人听了脸色俱是一变。

    三夫人是见十一娘态度坚决,怕她会查下去,闹得人皆尽知,而徐嗣勤等人则是为媛姐儿担心。

    “娘,这件事是我所为。”不过瞬间犹豫,徐嗣勤已满脸毅色地开了口,“上次大表妹出痘,我去探望,遇到了在一旁照顾大表妹的三表妹……”

    他语如落珠,又快又急,一副怕被人打断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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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介绍:
鸟啼远山开,林霏独徘徊。
清雾闻折柳,登楼望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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