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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庶女攻略txt下载     庶女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六章 腊月(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腊月(中)

    徐令宜见十一娘粉脸带怒,讪讪然很是无趣。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十一娘窸窣的穿衣声。

    正是这尴尬时候,有小丫鬟隔着帘子怯生生地禀道:“白总管来了!”

    徐令宜“哦”了一声,急步走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特别觉得委屈,眼泪盈满了眼眶。

    “夫人……”琥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见满屋的狼藉,小心翼翼地道,“我打水给您净脸吧?到了去太夫人那里的时辰。”

    十一娘听着赶紧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

    琥珀叫了绿云和红绣两个进来收拾东西,和滨菊亲自捋袖服侍十一娘净了面。

    “侯爷呢?”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吧?

    “不知道!”琥珀斟酌着道,“和白总管一起出去了……我这就差人去打听。”

    “不用了。”十一娘心里有些寒。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太夫人那边问安的。“叫上贞姐儿就行了。”

    琥珀听着露出为难之色来:“贞姐儿一早就过去了。让里……”

    贞姐儿肯定是不好意思和自己同行,而琥珀看见徐令宜在屋里不好禀报。

    十一娘点头,一个人去了太夫人那里。

    徐嗣俭正和谆哥在院子里打陀螺,看见她进来,忙上前行礼。徐嗣俭更是道:“您一个人来的吗?怎么不见四叔!”

    “哦!”十一娘淡淡地道,“你四叔有事,等会再来。”

    徐嗣俭“嗯”了一声,和谆哥陪着她去见太夫人。

    太夫人也问:“老四呢?还在忙啊!”

    十一娘点头,三爷和三夫人来了,看见十一娘一个人,奇怪地问:“四弟呢?怎么你一个人?”

    “他有事忙着呢!”十一娘笑着答道。

    三夫人听了却“哎呀”一声:“你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我眼睛红红的吗?”十一娘有些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不信您看看!”三夫人拽着十一娘就要给太夫人看,正好有小丫鬟禀道:“侯爷来了!”

    三夫人一怔,徐令宜已大步走了进来。

    太夫人深深地看了十一娘一眼,笑着受了四儿子的礼,说说笑笑由儿子、媳妇、孙子们簇拥着去了东次间吃饭。

    待把人送走了,就招了杜妈妈来:“去打听打听,看两口子是为什么闹别扭!”

    杜妈妈笑着应“是”,从后门去了琥珀她们住的后罩房。

    后罩房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值夜的婆子在那里守着。

    杜妈妈奇道:“这人都去哪里了?”

    那值夜的婆子笑容闪烁:“都被琥珀姑娘叫去训话去了。”

    “这是为了哪一桩?”杜妈妈皱了皱眉,“早听说夫人屋里的琥珀姑娘是一等一的能干人,倒不知道她竟然还能代替主子训丫鬟。”

    那值夜的婆子听着立刻讨好道:“谁说不是。又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听那口气,还要撵人呢!”

    “怎么一回事?”杜妈妈沉了脸。

    值夜的婆子讪讪然地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侯爷在夫人屋里,结果杏娥那个小丫头,杏娥您知道吧,就是浆洗房蔡婆子的侄孙女,不知道轻重地闯了进去……”说着,声音又压低了几份,“……看见侯爷正搂着夫人在做那事……”说着,还朝杜妈妈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一向肃穆端凝的侯爷,大白天的,干那种事……

    杜妈妈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看错了吧”的话脱口而出。

    “哪能!”值夜的婆子低声道,“要不然,琥珀姑娘怎么把人叫去训话……”

    “哦……”别说是相信了,就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杜妈妈脑子乱成一锅粥。

    “您来可是有什么事?”值夜的婆子是元娘那边的老人,不大瞧得起跟着十一娘进来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要不,我去帮您喊了琥珀姑娘来问话!”

    “不用了!”杜妈妈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既然她有事,我明天再来找她也一样。”说着,匆匆回了太夫人那里。

    “怎样?”太夫人见杜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也急起来。

    她年纪大了,最怕子女们不和睦。

    杜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俯身在太夫人耳边说了一通话。

    太夫人听着目瞪口呆的:“你,你没弄错吧?”

    “应该没有。”杜妈妈道,“要不然,琥珀怎么连撵人的话都说出了口。”

    “我就说,今天两个人怎么一前一后到的。”太夫人说着就笑了起来,“那个还眼睛红红的像哭了似的……定是被人撞破了不好意思……”又打趣道,“我倒没看出来,我这儿子是个急性子!”

    杜妈妈听着不由啼笑皆非:“太夫人……您这哪是做婆婆说的话?”

    “年轻人,哪里没有个荒唐的时候。”太夫人笑着,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年纪大了就好了。”

    ******

    那边十一娘低着头做着针线,眼睛却不时地睃一下倚在床头大迎枕上看书的徐令宜。

    怎么还不走……

    去太夫人那里吃饭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吃饭的时候眼睛也没有看自己一下,回来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刚才好言好语地给他道茶,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自己已经低头了,他这样躺在这里一声不吭的算是什么一回事?

    十一娘腹诽着,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微微点头,出去提了热水进来给徐令宜续了杯茶。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乔姨娘那边的绣橼姐姐来问,今天要不要给侯爷留门?”

    十一娘就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眉角也不抬一下地翻着手里的书。

    十一娘只好放了手中的针线,上前低声道:“侯爷,您看……”

    徐令宜头也没有抬一下,淡淡地“哦”了一声,道:“你打水服侍我烫烫脚吧!”

    意思是今天晚上不过去了。

    十一娘还想劝劝他,见他眉宇端凝,只得避其锋芒,吩咐小丫鬟:“去跟乔姨娘说一声,侯爷今天有事,就不过去了。”

    小丫鬟应声而去。

    十一娘又望向徐令宜。

    见他眼睛盯着书,连手都没有颤一下,十一娘撇了撇嘴,让小丫鬟倒了热水来给徐令宜烫脚。

    ******

    “侯爷不过来了!”乔莲房愕然,“侯爷可知道?”

    小丫鬟有些委屈地道:“琥珀姑娘先让我等等,后来又出来亲自吩咐我进去回禀。当时侯爷、夫人都在屋里。侯爷不说话,夫人还特意上前问了一句。结果侯爷说让夫人服侍他烫脚……”

    乔莲房脸色一下子煞白。

    立在她身后的绣橼见了立刻从衣袖里掏了几个铜钱给那小丫鬟:“辛苦了。拿去买糖吃吧!”

    小丫鬟高高兴兴地接了,朝乔莲房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道:“乔姨娘,我听院里的姐妹们说,今天下午侯爷搂着夫人做那事,被杏娥姐姐撞见了……夫人为这事和侯爷脾气。把侯爷给气坏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理睬夫人。”

    “哐当”一声,乔莲房手上旧窑十样锦的茶盅就落在了大红折技花的地毡上,滚了几个圈停在了地毡外的青砖上。

    绣橼脸色大变,忙上前推了那小丫鬟出去:“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小丫鬟被推的一个趄趔出了门,不由望着身后晃了两下的青灰色夹板帘子搔了搔头,低声嘟呶道:“难怪陶妈妈让我走到了门口再说这句话……”话音未落,就听见帘子后面传来隐隐的哭泣声。

    她想去看看,又想到陶妈妈嘱咐她说完话就走的话……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一路小跑着去了陶妈妈那里回信。

    ******

    十一娘望着灯光下面容冷峻肃穆的徐令宜,再一次告诉自己:我没错。白日暄yin,本就与礼不符。他凭什么脾气。自己心虚,也不过是畏于他的权势罢了。在这件事上,自己没有错!

    这么一想,心里的郁闷就散了不少。

    她翻身背对着徐令宜,床头的灯光太刺眼,只好又翻了个身,面对着徐令宜,把脑袋埋在两枕之间,闭上了眼睛。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自己明天要回娘家,要是肿着眼睛,五姨娘看了还以为自己哭过了……

    徐令宜的手里捧着书,眼角却不时睃着身边翻来覆去的十一娘。

    看样子,自己不理睬她,她很不好受!

    现她又翻了个身,他嘴角不由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本来只是逗逗她的,谁知道却有丫鬟闯进来……

    又不是有意的。

    自己不也一样没颜面!

    再说了,不过和白总管出去了一趟,竟然等也不等就自己去了太夫人那里。让有心人看见,岂不以为两人吵过架了。

    他有意板着脸,就是想让她心里急一急。

    徐令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再等一会……然后和她说话。

    谁知道,身边的人翻了一个身,半晌没了动静。

    他错愕,俯身望过去,就看见她面容恬静地歪着脑袋,已经睡着了。

    “十一娘!”

    徐令宜脸色阴沉。

    睡着的人鼻翼翕了翕,脸在床单上蹭了蹭。

    “默言……”徐令宜拔高了声音

    十一娘含含糊糊地嘟呶了一声,脸埋得更深了。

    ※

    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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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腊月(下)

    第一百七十七章腊月(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十一娘现徐令宜的脸色很难看。

    她要回娘家,决定离他远点,务必平平安安地走出门,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南永媳妇给她梳了个小小的牡丹髻,戴了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点翠南珠宝结。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窄袖褙子。贞姐儿梳着双螺髻,戴了鎏银南珠的珠花,里面白绫袄,外面粉红色刻丝十样锦的小袄。两人亭亭并肩而立,像对姊妹花。

    “妾身辞了娘就直接去弓弦胡同了。”十一娘曲膝给徐令宜行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

    徐令宜神色冷漠,和昨天一样歪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看书。

    听到十一娘向他辞行,他抬了眼睑看了她一眼,从枕下摸了个小小的红漆描金匣子递给她:“带着吧!”

    既没有说是什么,也没有说是给谁的……可不管怎样,总是他的一片心意。十一娘决定好好地奉承一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接了过去,打开匣子:“是什么?”

    里面有二十几个八、九分的银锞子,还有十几张或五十或一百两的银票。

    她不由一怔。

    徐令宜已低头翻书:“你回娘家的东西我已经让白总管准备好了。这些拿回去打赏——姨娘毕竟是第一次来,还有新进门的嫂嫂……”表情淡淡的。

    十一娘想到昨天徐令宜叫白总管来见他……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想到她昨天的腹诽,有些不安起来:“侯爷……”

    徐令宜头也没抬一下,挥了挥手,示意她快点走。

    要不要和他说些什么?

    十一娘思忖着。又怕自己回去晚了——本来就是一个人回去的,要是再晚到,还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她左右为难。想一想,算了,还是先回娘家。等回来了再给他好好道个歉好了。

    她曲膝给徐令宜行礼:“侯爷,那我先去弓弦胡同了!”

    徐令宜的注意力好像全放在书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看什么书,这么出神!昨天好像看的也是这一本。

    十一娘忍不住伸了脖子打量了那扉页一下。

    是本《左传》。

    有这么好看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地嘀咕了一下,这才和贞姐儿出了门。

    自然没有现那个看《左传》的人眼底闪过一狡黠的笑意。

    ******

    出了院子,贞姐儿很是担心地望着十一娘:“母亲和爹爹……”

    孩子们都大了,家里的气氛不好她们也能感觉得到。与其瞒着,不如和贞姐儿坦诚相待。孩子们通常都比大人想象的更成熟。

    “我和你爹爹有点小分歧。”十一娘无奈地笑道,“我又急着回娘家。只有等回来了再和你爹爹好好说说。”

    贞姐儿点头,她想到了太夫人私下和杜妈妈说嫡母的那些话,不禁犹豫道:“是不是为了爹爹辞官的事?”又道,“我听人说,皇上这样留爹爹,是在试探爹爹,看爹爹会不会真的辞官。要是爹爹辞官,皇上就会真的放心爹爹。要是爹爹不辞官,皇上只怕不会放过爹爹。可爹爹真的辞了官,家里就没有现在的赫耀之势了……”说着,她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十一娘,“母亲,常言说的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爹爹是永平侯,是这个府里的当家人、顶梁柱。只要保住了爹爹,我们就有机会东山再起。母亲,您别和爹爹生气了。就算家里以后没有现在的赫耀,但能一家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也未曾不是福气。”

    十一娘愕然。

    贞姐儿竟然在劝她。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不仅心底纯良,还有这样的见识。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贞姐儿,你说的对。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爹爹平安无事,我们家就不会有事。”

    贞姐儿听着有些赧然:“我大放厥词,母亲宽洪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罢了。”

    “我们贞姐儿真的很见第。”十一娘笑着夸奖她,然后向她解释道,“不过,我们不是为了这些事有争执。我们是对生活上的一些小细节有分歧。比如说,我喜欢吃鱼,你爹喜欢肉……所以需要互相调节一下。”

    贞姐儿点头,低声劝道:“百年修得同船渡。母亲和我们是有缘人,就不要和爹爹计较这些琐事了。”

    看着这样的贞姐儿,别说和徐令宜在这件事上是场误会,纵他有什么错,十一娘也不好和他去计较什么了。

    “贞姐儿说的对。”她笑着携了贞姐儿的手,“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颇此宽容些才是。”

    贞姐儿听着就松了一口气,和十一娘说说笑笑去了太夫人那里。

    谆哥知道贞姐儿要和十一娘去走亲戚,也想去。

    十一娘却不敢带他去,怕磕到哪里或是碰到哪里不好交待,笑道:“我们女孩子去走亲戚,你们男孩子在家里陪着祖母。”

    谆哥望了望一旁笑嘻嘻的徐嗣俭,又望了望贞姐儿,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十一娘看着不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等过年的时候,我也带你去走亲戚。”

    过年初二走舅舅,初三走岳父,到时候肯定要带着谆哥去罗家的。

    谆哥听着眼睛一亮,却不忘徐嗣俭,拉了他道:“也带三哥去!”

    “我又不是女人,惦着走亲戚。”徐嗣俭满脸的不以为然,目光却流露出几份向往,“我不去。”

    徐嗣勤和徐嗣谕年纪大些,早听出十一娘在糊弄谆哥,在一旁直笑,徐嗣勤更是亲自给十一娘打了帘:“四婶别理他们了,两个愣头青。”

    十一娘笑着和贞姐儿进了屋。

    太夫人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说话,看见十一娘和贞姐儿进来,仔细地问她们礼品带没有带?哪几个婆子跟车?什么时候回来?

    十一娘一一答了,太夫人又叮嘱了几句“路上要小心”之类的话,这才让杜妈妈送她们出了门。

    ******

    到了弓弦胡同罗宅,大*奶亲自在垂花门前迎接。

    见到十一娘身后的贞姐儿,她眼底闪过惊讶。但还是不失礼节,笑盈盈地和贞姐儿寒暄着:“……上次在韶华院听到大小姐的琴声,惊为天人。”

    贞姐儿很恭敬地给大*奶行礼:“舅母夸奖了。”

    十一娘却很奇怪。

    照道理说,大老爷把家里的人都带到了燕京,算得上是一家团聚,又是特意请了她们这些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吃饭,应该热热闹闹,喜喜庆庆才是,怎么那些丫鬟、婆子的脸都绷得紧紧的,大*奶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念头一闪,她心里“咯噔”一下。忙拉了大*奶的手:“大嫂,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奶看了贞姐儿一眼,欲言又止。

    贞姐儿是个极会察颜观色的,可这是罗家,她就是想避也没个避的地方。只好低下头去。

    十一娘却没有瞒她的意思。

    用人不疑,凝人不用。既然和贞姐儿交好,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何况贞姐儿是个很懂事、贴心的孩子。

    “大嫂有话直管说就是!”她担心是五姨娘。

    大*奶见她问得急,想着等会总是要见面的……苦笑道:“娘的病情又加重了!”

    “怎么会这样?”十一娘有些目瞪口呆,“前几天我派人来问还说好得七七八八了,过年的时候就可以下床了。怎么突然又加重了!”

    大*奶正要说什么,有马车“得得得”地驶过来——是四姐夫余怡清和四娘来了。她朝着十一娘歉意地笑了笑,忙迎了上去。

    大家见过礼,余怡清因有贞姐儿在场,忙避去了罗振兴屋里,四娘则拉着贞姐儿的手称赞了一番,然后众人一起去了正屋。

    六姨娘带着十二娘迎了上来。

    十二娘比在余杭的时候高了,渐渐褪了稚气,有了小姑娘家的秀丽。

    “十一姑奶奶。”六姨娘热情地和十一娘打招呼,又吩咐十二娘,“还不拜见你姐姐。”

    十二娘有些腼腆地上前给十一娘行了礼。

    十一娘拿了一块翡翠玉牌出来给她做见面礼,又将太夫人的南珠珠花一并递给她:“这是太夫人的心意。”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六姨娘带着十二娘曲膝给十一娘道,“还让太夫人破费!”

    “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十一娘客气了一番。

    六姨娘又领着十二娘给四娘行礼。

    四娘拿了一串琉璃手串给十二娘做见面礼。

    十一娘把贞姐儿引荐给十二娘。

    一个有着江南女孩子的温婉清美,一个有北方女孩子的大方从容,站在一起,如秋菊春兰各有千秋。

    两人小姑娘互相行了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欣赏的目光。而六姨娘知道贞姐儿是永平侯府的大小姐,笑容比刚才又亲热了几份,给了一串掐丝珐琅手串给贞姐儿做见面礼。

    贞姐儿恭敬地谢了。

    一行人去了大太太内室。

    十一娘一眼就看见了托着茶盘立在大太太床前的五姨娘。

    时光对她好像特别的宠爱似的。虽然有两年没见,她不仅容貌没变,而且神态间也一改以往的怯懦,反而有了一种平和淡然的神韵,让她显得清雅出尘,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五姨娘也看见了女儿。

    她穿戴华丽,面色红润而有光泽,眉宇间再也没有在罗家时的谨小慎微,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自信,淡定从容。好像自己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

    五姨娘的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十一娘……”

    “姨娘!”十一娘也泪盈于睫。

    屋子里突然就传来如老鸦般嘶哑的叫嚷声。

    十一娘吓了一大跳。

    顺声望过去,就看见靠在床头大迎枕上的大太太。

    她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目光凌厉地望着她。

    ※

    抱歉,抱歉……下午帮公公去办出院手续,今天只有一更了!⊙﹏⊙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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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聚会(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聚会(上)

    看见十一娘回望着自己,大太太歪着嘴,哆哆嗦嗦地又冲着她哼哼了几声。

    十一娘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大太太的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竟然连话也不能说了……既然如此,何必兴师动众的搞大聚会,家里的几个人聚聚不就行了吗?

    念头闪过,已上前曲膝行礼,喊“母亲”。

    贞姐儿也很乖巧地上前喊“外祖母”。

    大太太却看也没看贞姐儿一眼,直盯着十一娘。

    一旁服侍的许妈妈忙道:“十一姑奶奶,大太太这是有话对您说呢!”

    十一娘走上前去。

    大太太望着她,脸色胀得通红,半晌才含含糊糊吐出几个字来,偏生她一个也听不懂,不由望向许妈妈。

    许妈妈解释道:“大太太这是在问侯爷辞官的事!”

    是在为谆哥担心吧?

    十一娘放缓了声音:“母亲请放心。侯爷是足痹之症。今年天冷,每日早朝,实在辛苦,这才提出辞官的。到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皇上也一再挽留。”

    大太太听着目光渐渐柔和了些,十一娘看着松了口气,大太太望着她的目光又凌厉起来,咦咦呀呀地说了一句。

    十一娘只好又望向许妈妈。

    许妈妈也不十分明白,把耳朵凑到大太太嘴边。

    大太太又咦呀了两句。

    许妈妈点头,笑着对十一娘道:“大太太说,让侯爷不要一时冲动。谆哥还子里满是人,谁知道话传来传去会变成什么样子。笑着转移了话题:“太夫人知道我要来看母亲,特意让我带了两支人参来给您补身体。侯爷也差人备了些天麻、田七、当归之类的药材让我带过来。大家都盼着您早日康复呢!”

    大太太微微点头。

    四娘见两人的话说完了,笑着上前给大太太行礼问安,道:“上次七妹夫专程从山东给您带了阿胶来,您吃着怎样?要不要让他再带些来?”

    大太太表情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

    许妈妈在一旁代她答道:“还烦请四姑奶奶给七姑爷带个话。说我们家大太太谢谢他了。阿胶很好,上次带的还没有用完。七姑爷和七姑奶奶有空来燕京,就来家里玩。”

    “一定带到。”四娘笑和大太太寒暄了几句。

    六姨娘就笑着拉了个穿着大红妆花通袖袄的年轻女子过来:“两位姑奶奶还没有见过吧?这是我们家新进门的四奶奶。”

    十一娘和四娘朝那女子望过去。

    说是有二十岁了,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还大个三、四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皮肤不白但也说不上黑,长方脸,柳眉入鬓,一双眸子十分清澈明亮,看上去很精神,也很沉稳。梳着牡丹髻,戴着珍珠箍,斜插两朵杏黄绢花。

    见六姨娘介绍她,她大大方方地曲膝给两人行了个礼:“妾身周氏,见过两位姑奶奶。”

    十一娘和四娘忙曲膝回礼,四娘笑着说了几句“我们四弟好福气,娶了这样能干的媳妇”之类的客气话,拿了一对赤金耳环。十一娘则先替太夫人给了南珠珠花,然后拿了自己的准备的见面礼——一对赤金一滴油的镯子。

    周氏既没有因为太夫人的南珠珠花而面露喜色,也没有因为四娘的赤金耳环而面色不虞,不卑不亢地接了,笑着给两位道谢,拿了两双鞋做回礼。

    十一娘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看样子,大太太到是为四爷寻了门好亲事。

    她领了贞姐儿拜见四舅母。

    四奶奶给贞姐儿的见面礼是绫面帕子:“自己绣的,姐儿拿去平时用。”

    贞姐儿道了谢,十一娘介绍三姨娘和五姨娘给她认识。

    两位姨娘笑着微微点头,三姨娘送鎏银镶珍珠的簪子给贞姐儿做见面礼,五姨娘则送的一块碧绿的翡翠玉牌。

    贞姐儿知道五姨娘是十一娘的生母,不由多看了两眼,又回望十一娘。见两人有七、八分相似,露出好奇的目光来。

    有小丫鬟进来禀:“三爷和三奶奶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同胞弟弟,四娘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才来?”

    三奶奶笑着望了三爷一眼,道:“临出门了,说是好久都没有喝酸辣汤了,又让人给他做。”

    三爷在燕京住久了,生活习惯已和燕京人一样。

    四娘笑道:“怎么还和孩子似的。”

    三爷憨憨地笑,见满室的女眷,眼观鼻,鼻观心地给大太太行了礼就急急出门去了大爷罗振兴那里。三奶奶和十一娘见了礼,十一娘又让贞姐儿来拜见三舅母。三奶奶一时没有想到会遇到贞姐儿,把头上红宝石宝结给贞姐儿做了见面礼。六姨娘就领了四奶奶拜见三奶奶。三奶奶把早准备好的一对赤金柳叶耳环给四奶奶做见面礼,四***回礼是两双鞋。

    大*奶就招呼大家坐下来喝茶。

    钱明和五娘来了。

    大太太听着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钱明。

    钱明给大太太行了礼,俯身和大太太说话:“……您气色比昨天好多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也别急。横竖家里的事有大舅兄和大舅母,您只管养好病,就是我们做儿女的天大福份……”他笑容俊朗,态度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大太太眼底的笑意就更浓了。

    说了几句话,钱明起身:“我去看看大哥。等会再来陪您说话。”

    大太太连连点头,咦呀了两句。

    许妈妈忙道:“大太太说,让几位爷少喝点酒。”

    亲昵的味道不言而喻。

    钱明忙保证道:“不会,不会。有大舅兄在,我们不会乱来的。”

    大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钱明垂着眼睑朝着屋里的人揖了揖,快步去了罗振兴那里,留下了大腹便便的五娘。

    三姨娘忙端了个太师椅给她坐。

    她撑着腰坐下,身边服侍她的是紫苑。

    “紫薇呢?”三姨娘笑着问她。

    “哦!”五娘不以为意地道,“翰林院韩学士身边无人照顾,我看着紫薇年纪不小了,送给了韩学士做妾。”

    十一娘愕然,见屋里的其他人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知道大家和她一样,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她不由打量紫苑——只见她低垂着眼睑,面色有些木然。

    十一娘看着心里觉得有些不好受。

    从小服侍她,当成陪房嫁过去的,怎么能就这样送人做了小妾……

    可这是五娘的家务事,她纵有意见,也轮不到她过问。

    也许大家的感觉都一样。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大*奶看着笑着出来圆场:“咦,怎么十姑爷和十姑奶奶还没有来?”

    六姨娘立刻跟着凑趣:“是啊,怎么还没有来。我去看看!”然后笑着去了垂花门。

    这样一打岔,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四娘就携了四奶奶周氏的手:“这是我们五姑奶奶,你也见见!”

    周氏恭敬地曲膝给五娘行礼,五娘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拿了一对赤金掐丝的手镯做见面礼,周氏回礼依旧是两双鞋。五娘笑了笑,紫苑上前收了。她扭头和十一娘说话:“……什么时候来的?”又笑着和贞姐儿打招呼:“贞姐儿可是稀客。”

    贞姐儿上前给五娘行礼。

    十一娘却眉头微蹙。

    说起来,五娘和四爷是一母同胞,四爷是庶子,在罗家生活不容易,更应该亲亲热热给新进门弟媳体面,抬举四爷俩口子才是,她却做出一副要杀杀四奶奶威风的样子……还好只是个姑姐,要是婆婆,不知道要使出怎样的招术来!

    思忖间,六姨娘笑着走了进来:“大*奶,茂国公府差人来,说十姑爷今日要当差,不能来。十姑奶奶身体微恙,就不来了。”

    气氛不由一冷。

    十一娘睃了一眼大太太——她眼底满是嘲讽。

    大*奶见了掩袖笑道:“这个十娘,十姑爷不来,她也不来。到时候添了外甥,我这个做舅母的也要拿拿乔,非要三请四催才去不可。”

    “说到底,还是要去!”四娘揶揄道。

    大家都笑起来。

    四娘就拉了四***手道:“你不要笑。我们姑嫂打趣惯了,一向没大没小的。”

    四奶奶笑道:“四姑奶奶哪里话,我看着大家这样亲热,只有羡慕的,哪有取笑的。”话说的十分好听。

    四娘就和大*奶开玩笑:“看见没有。又是个能干的。你可要小心了,别让弟妹看笑话。”

    大*奶不以为意,笑道:“双手难敌四拳。我巴不得有个能帮我忙的人。”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十一娘却看见大*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又联想到自己进门时看到的情景,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

    只是没等她找到机会问大*奶,有小厮进来禀道:“十一姑奶奶,大老爷请您去书房问话。”

    十一娘一怔,让琥珀陪着贞姐儿,又交待了贞姐儿一声,这才和小厮去了书房。

    书房里除了大老爷,还有大爷罗振兴。

    两人表情凝重,颇有些三堂会审的味道。

    能让他们这样郑重其事,只可能是徐令宜的事。

    她曲膝行礼,大老爷指了门前的小杌子让她坐。

    “侯爷怎么没来?我这次请客就是为了见见侯爷?”

    十一娘很是惊讶。

    她还以为聚会是为了把四奶奶周氏介绍给大家。

    “侯爷有足痹之症……”她老生常谈。

    “真有足痹之症?”大老爷满脸的不置信,随后眉头紧锁,“侯爷当年一杆银枪虽然不敢说横扫十八万御林军,但也鲜逢敌手。怎么会因一个小小的足痹之症就辞官呢?”。

    ※

    会两更。但第二更时间待定,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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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聚会(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聚会(中)

    侯爷当年一杆银枪虽然不敢说横扫十八万御林军,但也鲜逢敌手……

    十一娘觉得自己鬓角好像有汗流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更别说是看见徐令宜挥刀弄枪的……

    思忖间,就听见大老爷问道:“侯爷要辞官,太夫人怎么说?”语气很是迟疑。

    太夫人自然是赞成的。

    可十一娘对这个父亲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和蔼可亲、风流倜傥、怜香惜玉之类上,其他的,可谓是根本不了解。又怎能直言不讳?

    她含含糊糊地道:“太夫人没说什么。家里一切如常。”

    大老爷微怔:“家里一切如常?”

    十一娘点头:“只是担心侯爷的身体,常叫了我去询问罢了。”

    大老爷眉头皱得更紧,背手在屋里踱起步来。

    罗振兴看了就低声道:“爹,十一妹回来是做客的……”

    大老爷听着就叹了一口气:“也是。她一个女人家,知道些什么。我这也是太担心了。几位御史上书请皇上在万寿节大赦天下,皇上不仅同意了,还赦免了北边于中庭等马贼、南边王九保等海盗……实在是让人忧心忡忡啊!”

    罗振兴一面朝着十一娘使眼色,示意她可以退下了,一面安慰大老爷:“爹,如今四海升平,他小小一个王九保,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何况还有靖海侯……”

    “所以我才担心啊!”大老爷表情苦涩,“区家和王家一为官一为贼,斗了几辈人。那些朝堂上的人不明白,我在福建待过,感触最深。要是真让王家的人上了岸,那区家这么多年剿匪的功绩、为保大周江山立的汗马功劳岂不是个笑话?我最担心的是区家的人寒了心撂挑子,那南边可就真乱了。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可恨我现在无官无职,不能上奏皇上……只能求助侯爷……”话到最后,已怅然若失。

    十一娘听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老爷竟然要求徐令宜去解开自己亲手布下的局……

    她更担心大老爷会乱来。

    既然大老爷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内阁的大学士们难道看不清楚?皇上难道看不清楚?说到底,这件事能成,到底是徐令宜的计策起了作用还是正中了皇上的心意,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像大老爷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地乱撞,到时候说不定会倒大霉的。

    看样子,徐令宜不来一趟是不行的。

    至少,得说服大老爷别节外生枝惹出什么事端来!

    想到这里,她低声道:“老爷,说起来,侯爷身体微恙。大哥也应该去看看才是!”

    大老爷不免有些讪讪然:“还以为只是传言……没想到真的病了!”然后嘱咐罗振兴,“你明天就去看看!”

    罗振兴躬身应“是”,十一娘趁机告辞。

    出了门,看见六姨娘端着茶盅过来。

    “十一姑奶奶,”她笑盈盈地和十一娘打着招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大老爷说,大太太如今病了,家里的事全由大*奶当家。至于我们屋里的事,让我和五姨娘帮着挑起来。我想,我是后进门的,怎么能和五姨娘相比,自然一切都要听五姨娘的。谁知道,五姨娘却说她如今信了佛祖,每天要诵经、抄经,逢了初一、十五还要茹素,让我帮着管着。我一想,也行啊。那此琐事我帮着管着,有什么大事,自然要商量五姨娘。这样一来,也免得家里的俗事打扰到了五姨娘……”

    难怪今天六姨娘这样的活跃——大*奶当家,再怎么,也不能管到公公房里去!

    至于说她管琐事,有大事了再商量五姨娘,十一娘不免有几分好笑。大*奶主持中馈,家里还有什么大事轮到六姨娘去决定。不过,也好。又不是正经的太太,就是大老爷授了权,下面那些有体面的管事们给不给面子还两说。五姨娘这样想的通,十一娘放心不少。

    她笑道:“能者多劳。五姨娘是个绵柔的性子。以后有什么事,还请六姨娘多多照顾才是。”

    “我和五姨娘一向情同姊妹,”六姨娘好像得到了十一娘什么承诺似的,笑得十分高兴,“自然会有商有量的过日子。”说着,似笑非笑地望着十一娘,“像昨天夜里,大老爷歇在五姨娘屋里,我就在大太太屋里服侍的。大太太要茶要水的,我可一点也没有麻烦五姨娘和大老爷。”说着,隔着帘子脆生生地道:“大老爷,妾身挽翠,给您和大爷送茶来了!”

    “进来吧!”帘子后面传来大老爷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

    六姨娘朝着十一娘笑了笑,撩帘进了书房。

    大老爷歇在五姨娘的屋里……大太太要茶要水……一个能在大老婆眼皮子底下得宠十年的小妾,十一娘可不敢小瞧,更不敢对她的话掉以轻心。

    她望着晃动的帘子心中暗生警惕。

    只要自己能在徐家站稳脚跟,罗家的人就不会太为难五姨娘。六姨娘则不同,十二娘还是风中的种子,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而大爷不管是年纪还是资历,当家已是势不可挡。有大*奶在那里,以六姨娘的聪明伶俐,她为什么要当这出头鸟呢?

    十一娘很担心。她怕六姨娘有什么想法,五姨娘被当成枪使。

    ******

    刚走到正屋的屋檐下,大*奶撩帘而出,和十一娘碰了个正着。

    大*奶笑道:“正准备去找你?爹找你什么事?”

    十一娘简洁地道:“没什么事,就是问侯爷为什么辞官?”

    大*奶听着神色微变,把她拉到了一旁的耳房:“侯爷到底是为什么辞官?”她担心地道,“我听钱明说,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是侯爷功高震主,所以……”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她的神色。

    竟然有这样的传闻!

    要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会又生周折!

    十一娘嗔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侯爷真的是有足痹之症。我现在每天都给他烫脚。”

    大*奶听着就松了口气,道:“还不是国子监的那些生员,最喜欢议论国家大事。”

    这件事要跟徐令宜说说才是。

    十一娘记在心里。正想携了大*奶的手一起回屋,大*奶却突然道:“前两天王老夫人把我请去……”

    她听着心里一惊,联想到今天俩口子都没有来:“十娘那边出事了?”

    大*奶点头:“金梅有了身孕,十娘把人藏在王家京郊的庄子里。十姑爷喝了酒,要金梅和银瓶去陪,结果找不到金梅,要十娘和银瓶一起……十娘不从,他就说十娘善妒,把十娘……又打了一顿……王老夫人去拦,左眼被十姑爷的拳风扫到,肿得不能见人了……”

    十一娘只觉得全身凉。

    “那还把金梅藏着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反正是他们王家的子嗣,断子绝孙也是他们王家……”她说着,就气得起抖,“王老夫人把您请去做什么?说来说去,媳妇再好,也好不过儿子。定是让您去劝十娘息事宁人!”

    大*奶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十娘是个什么态度?”十一娘虽然在问,心里明镜似的。

    要是十娘想闹,大*奶也就不用把她拉到这里来说话了,罗振兴、罗振达和罗振声三兄弟也早就打到王家去了。

    “她这样忍让是不行的。”十一娘怒其不争,“不如趁着这机会和王家的长辈们说。开出条件来搬出去单过。反正金梅也有了身孕,到时候如果生下子嗣养在名下,后半生也有个依靠。”又想到十娘性格一向倔强,担心地问:“她怎样了?”

    “还能怎样?”大*奶很是无奈,“我去看她的时候王家的人一直随侍左右,我就是想给她出个主意也没机会说。”

    “那也不能由着王家的人这样欺负她。”十一娘微愠,“她今年才十六岁,能懂些什么啊!”

    大*奶就想到杭妈妈回来说十一娘的话:“……直接就应了一早来,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她不由会心一笑,道:“所以才找了姑奶奶来商量。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好。我还没跟你大哥说,怕你大哥着急。”

    十一娘办起事来一向冷静。

    “想办法让人给她带口讯吧?主要还是看她的意思。要是她不同意我们的办法,我们纵然帮她争取到,说不定她还以为我们是在破坏她与王家人的感情。”

    这种事她见着多了。

    大*奶点头:“姑奶奶说的有道理。我这就想办法让人带信给十娘——我们能帮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这主意还是要她自己拿。”

    十一娘点头。

    不想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问起五娘来:“……她的生意怎样?遇到我也不见她说起。”

    以五娘的性格,要是生意做得好,她必定会十倍夸张。

    “前两天把铺子盘了。”大*奶很是遗憾,“我劝她再守一些日子,她不听。说亏了五百多两银子去了,非要盘出去不可。正好卢永贵过来交帐,就帮她找了个东家。还是看在你们永平侯府的面子上,盘了三百两银子。”

    十一娘听了不禁摇头。

    五娘太急切了,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问起大太太来:“……怎么病又突然加重了?”

    ※

    争取让徐四早点出来溜达……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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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聚会(下)

    第一百八十章聚会(下)

    大*奶面露尴尬。

    如果是平时,十一娘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可想到六姨娘的高调,十一娘却不能不追问。

    “大嫂,您待我像亲妹妹似的。”她动之以情,“我有什么事都愿意和您商量。您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大*奶沉默半晌,低声道:“说实话,娘病情加重的事,我还真说不好到底是为哪桩?”

    十一娘惊讶地望着大*奶。

    大*奶苦笑:“爹是前天晚上到的。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根本就住不下。当时娘就有些不高兴,但看着爹兴致很高,说知道娘病了,怕她身边没有服侍的,四弟妹又是新媳妇刚进门,所以特意把她们都带到燕京来给娘磕头,侍疾。娘当时不好说什么,勉强喝了四弟妹的媳妇茶。到了分住处的时候,依娘的意思,让四叔和四奶奶依旧住在原来的东厢房,几位姨娘和十二娘住在后罩房。谁知道四弟妹却说,哪有儿子、媳妇和公爹公婆住在一个院子,反而让姨娘们和未出阁的小姐一起住在后罩房的。自请搬到后罩房和十二娘一起住。娘觉得四弟妹刚进门就顶撞婆婆,行事没有个轻重,说了她几句。她虽然认了错,但还是坚持要搬到后罩房去。偏生爹觉得四弟妹的话有道理,直接点头答应了。娘当时气得抖……”说着,叹了口气,“也是我没有注意。如果当时注意了,说不定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娘也就不至于……”

    十一娘愕然。

    看周氏不像是个糊涂人,怎么顶撞起大太太来,遇事还一点也不服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打码头吗?

    她不禁道:“后来又出了什么事?”

    大*奶道:“看见娘不舒服,许妈妈忙给娘顺气。娘却突然问起四叔以后有什么打算?还说,他如今成了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随意拿着对牌就到帐房支银子。以后要按着家里旧例,不分家,吃住是公中,每年二十两银子的例钱。又说,四叔好歹是在她老人家面前长大的,又没个正经营生,一下子让他过这样的苦日子,实在是有些为难。每年给五十两银子的例钱。另三十两从娘的例钱里扣。”

    大太太这是要从经济上制裁罗振声。

    这招可真是狠!

    相当于直接捏住了罗振声的喉咙。

    “四叔和四弟妹听了忙向大太太行礼道谢。四叔更是道,周大人有个姓谢的同窗在上元县任县令,缺个帐房先生,周大人举荐,让四叔带了家眷同行……”

    十一娘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真没看出来,周氏还有这本事。难怪敢坚持住到后罩房去。

    “……娘当时脸色很不好。质问四叔,说,从小就请了名儒在家里教你四叔圣贤之道,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去给人做帐房先生的。

    “四叔吓得脸色白了,眼睛往四弟妹身上直瞅。

    “四弟妹笑着上前,说,四叔如今成家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只惦着玩,要做些正经事才是。经济仕途不分家。这帐房先生虽然低微,但能跟着谢大人到处看看,学学别人怎样修身齐家,对四叔大有好处。反正四叔还年轻,在外面游历几年,长长见识,再回来刻苦攻读,说不定比像现在这样天天待在家里读死书要强。”

    “四哥怎么说?”十一娘忙道。

    媳妇和婆婆斗,关键是丈夫。要是丈夫能坚定不移地站在媳妇这边,婆婆通常是没有办法的。可罗振声是个见到大太太就两腿软的人……

    “也不知道四叔是被什么给懵住了心。”大*奶无奈地道,“听四弟妹这么一说,竟然连连点头。说,以前不知道娘的辛苦,现在他成家了,虽然不敢说能光耀门楣,但也不能丢了罗家的脸。那谢大人也说了,先去做帐房先生,要是做得好,以后做个钱粮师爷也不是不可能的。还笑道,反正以后大哥做了官身边总是要请师爷的,到时候他回来帮你大哥也是一样。

    “娘的脸色很不好看。爹却击节称‘好’。说,没想到四叔娶了媳妇,人也懂事了。还把四弟妹夸奖了一番。

    “娘就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这时候才说出来?让她老人家白白担心了这些日子!

    “爹望着四叔。四叔望着四弟妹。四弟妹就笑道,因为没有和娘商量,所以谢大人那边还没有说准。还说,她在娘家的时候就听说过娘的贤名。说爹在外面做官,她老人家侍候老人,教养子女,管理家族事务,是余杭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她出嫁的时候。她母亲就曾嘱咐,有什么事,都要和婆婆商量。所以事先才没有做声。准备见了娘后找时候跟娘说说的,谁知道娘问起四叔以后准备怎么办,四叔顺口就说了出来……又拉了四叔给爹跪下,请爹不要责怪。”

    十一娘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

    大老爷再不喜欢罗振声,他也是他的儿子。现在儿子知道奋了,只怕比他自己起复还要高兴。

    “爹一听,立刻高兴地把四叔携了起来。说,四叔有这心就够了。男子立世之本还在读书。谢大人那里就暂时辞了,好好在家里读书。至于钱上的事,让他不要担心。除了公中的二十两银子加上娘贴补的三十两银子,爹再从自己的例钱中每年拿二百两出来。”

    十一娘倒吸一口凉气。

    她以为自己算得上是个会打算的人,没想到,还有更会打算的能人潜伏在前面……

    “爹还问你大哥。你不会有意见吧?

    “你也知道你大哥,总是希望家里的兄弟姊妹人人都好。不仅说‘没意见’,还说,他也每年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四叔。让四叔好好读书,争取考个举人、进士,和爹爹、叔叔们一样,兄弟同朝为官,光宗耀祖。

    “谁知道,你大哥的话音刚落。娘就……就了病。”

    十一娘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太太平时对家里的姨娘、庶子女们都和颜悦色的,可心里一直不侍见。如今她生病在床,心情本来就不好。又先有余杭众人的到来,后有大老爷对周氏的坚持,加上罗振兴最后的表态,大太太心里的弦终于断了……

    ******

    冬天黑的早,罗家的晚饭安排在申正。酉初,大家纷纷告辞,打道回府。

    六姨娘拉了五姨娘来送十一娘。

    大*奶只顾着和四娘说话,有心避了避。

    五姨娘望着周围对她们或是视而不见,或是露出善意微笑的面孔,又想到以前的日子……她不禁泪盈于睫。

    这样,也算是熬出了头吧?

    十一娘望着在她沉默不语却目含激动的五姨娘,眼角微湿,低声道:“我很好。您别担心。虽然在燕京,您还当是在余杭一样就行了!”

    五姨娘以为女儿担心她不习惯,忙道:“大老爷、大太太、大*奶都对我很好,你不用惦记。”

    这样的回答,十一娘纵有千言万语也没办法开口。

    两人相对,默默无语。

    性格决定命运。五姨娘一向软弱,虽然漂亮,却没有谁把她当敌人……或是不屑,或是没必要。这也是一种福气吧!

    十一娘释然地笑了笑,曲膝给五姨娘行礼:“那我就先回去了。”

    “替我多谢太夫人。”

    太夫人特意带了燕窝给五姨娘。

    十一娘笑着点头:“我会的。”

    五姨娘送她上马车。

    待车要开动了,又追上来:“等一等。”

    十一娘撩了帘子:“姨娘还有什么吩咐!”

    五姨娘咬着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遣了跟车的婆子和赶车的车夫,探出头去。

    五姨娘这才低声道:“你别那么早孕……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十一娘的眼泪就忍不住涌出来。

    只有生了儿子的媳妇,才能在婆家站稳脚步。可以她的年纪,生产却是道鬼门关。荣华富贵纵然好。可做为母亲,更关心的却是女儿的性命。

    她笑着点头,眼泪却如珍珠般地落下来。

    如释重负般,五姨娘的表情松懈下来,她笑着朝十一娘挥手:“快回去吧!要听太夫人的话,要听侯爷的话。”

    十一娘点头,放下了帘子。

    马车很快“得得得”地驶出了弓弦胡同。

    ******

    贞姐儿把从罗家众人那里得到的见面礼拿给太夫人看。

    “……这是新进门的四舅母给的,这个是五姨娘给的,这个是三奶奶给的!”

    太夫人端详着五姨娘给的翡翠玉牌,笑着打趣贞姐儿:“我们姐儿的镜台里又有了几样好东西。”

    贞姐儿抿着嘴笑。

    太夫人把两块绫帕展开。

    一副绣着小猫滚绣球,一副绣着麻姑拜寿。

    杜妈妈忙将眼镜递了过去。

    太夫人打量了半晌,抬头对十一娘笑道:“这位新进门的舅母倒有一副巧手。”

    十一娘想到她和大太太斗法,不禁笑道:“人也很能干!”

    太夫人让贞姐儿收了帕子:“能干的人通常很灵巧。想当初,你们杜妈妈还是做小姑娘的时候,就很会剪窗花,我就是看着她手巧,这才把她留在屋里的……”说着以前的事来。

    杜妈妈听了在一旁直笑:“我们四夫人的手也巧,让我告诉剪窗花,我这才起了个头,她就知道怎么往下接了!说起来,您身边的人没一个手不巧的。”

    “你这是在夸我的媳妇还是在夸你自己呢?”太夫人呵呵笑道,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屋里的气氛很欢快。

    太夫人就问十一娘:“你让内府务做的那是什么?我瞧着棋盘不像棋盘,凳子不像凳子……”

    ※

    11号到15日出差。明天情况不明,更新时间看情况。今天暂更一更……~~~~(》_《)~~~~我都没时间去买漂亮衣服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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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年关(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年关(上)

    她只找内务府做过魔方,怎么和棋盘、凳子扯上了关系?

    十一娘将图纸给白总管的时候还曾经叮嘱过,让内务府能做钟表的师傅看看……难道做走了样。

    她满心困惑地回了屋,就看见徐令宜背手打量着屋子正中的一个物件——四四方方,齐腰高,上面是红色,左边是绿色,右边是黄色,正面是蓝色,每面都用锃亮的黄铜镶着九枚折枝花掐丝珐琅琉璃片,灯光下璀璨夺目,华美异常。

    十一娘暴汗。

    这哪里是拿在手上玩的魔方,简直是抽象派的雕塑。

    她脚步一滞,就呆在了门口。

    而听到动静的徐令宜见妻子回来,朝着她招手:“你让内务府做的什么东西?说是每个小格子都能任意拧动,”说着,他顺手按下魔方的一角,“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机关。”

    魔方要拿在手里拧,这样放在地上,肯定是拧不动的。

    十一娘一时语塞,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

    “或者是做了个新式的百宝箱……”徐令宜喃喃地道,抬头却看见十一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由挑了挑眉,“怎么?弓弦胡同那边出事了?”

    十一娘松一口气。

    她真怕徐令宜继续追问下去,忙点头。遣了屋里服侍的,把罗大老爷的打算告诉了徐令宜:“……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跟父亲说。只好让他老人家来问您。”

    徐令宜听了果然被转移了视线,他进了内室,坐到临窗的大炕上:“振兴来的时候我会跟他好好说说的。”

    十一娘点头,想到昨天误会徐令宜,亲自沏了杯热茶,笑道:“多亏侯爷帮妾身准备了那些银锞子,要不然,今天可真出丑了。”

    实际上那银锞子和银票根本没有用到——她原想私下给些银票五姨娘的,结果五姨娘一直在大太太跟前服侍,她没有机会。至于银锞子,四娘和五娘都没有其他的表示,她也不好抹了两人的颜面特立独行。

    徐令宜“哦”了一声,表情淡淡地接过茶盅啜了一口,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十一娘拿不准他是否对这件事还是有芥蒂,但想着奉承的话人人都爱听,看在早上是自己做的不对的份上,姿态放低些也无所谓。就关切地问起徐令宜来:“侯爷今天一天都在看书吗?怎么没有去娘那里坐坐?”

    “中午在娘那里吃的饭。”徐令宜又啜了一口茶,“然后和谕哥一起去了秦姨娘那里。正好遇到文姨娘和乔姨娘到秦姨娘到那边串门。听乔姨娘谈了曲《幽思》。”

    对着徐令宜弹《幽思》?

    十一娘强忍着才没有“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看样子他挺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的,再看徐令宜表情冷淡,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觉得是自己多虑了,遂放下心来。

    “乔姨娘琴艺高,早有所闻。”她笑容灿烂,“侯爷好耳福。”忙让人上了些窝丝糖、东瓜条、蜜樱桃之类的小点心,然后起身道:“妾身风尘仆仆的,换件衣裳来陪侯爷说话。”

    徐令宜见她笑得风轻云淡,目光微微一沉。

    十一娘已笑着喊了留在家里的绿云和红绣进来服侍她更衣洗漱,进了净房又偷偷吩咐双玉:“跟琥珀说,把内务府送来的那个东西放到库里去。”

    双玉应声而去,不一会又折了回来:“夫人,五、六个粗使的妈妈都搬不动。您看,要不要叫了小厮进来?”

    十一娘此刻只希望这东西快点消失:“跟白总管说,让他把东西放到我的库里。”

    “嗯!”双玉转身朝外去,十一娘又叫住她,“问问白总管,这东西花了多少钱?”

    “是!”双玉去叫人搬东西,等十一娘收拾好的时候转了回来:“夫人,东西已经放到库里了。白总管说,东西是顺王帮着送来的,只付了三百两银子。还说,这东西用的是上好的黄铜,珐琅也是官窑出来的,仅一片怕就要个二、三十两,三百两银子不算贵。”

    一片五、六十两银子,魔方有六面,每面有九格……白总管这是在告诉她,内务府虽然收了徐家三百两银子,完全是因为顺王管着内务府,徐家只是意思了一下。

    十一娘不由抚额。

    本来以为是件小事,谁知道却扯出了顺王。

    也许这件事白总管已经向他说明过了,可做为始作俑者的自己,还是应该跟徐令宜说一声的好。不管怎样,顺王在这件事上卖了情面,完全是看在徐令宜的份上。也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没有其他的利益关系。如果有什么事,最终出面去解决问题的是徐令宜。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是知道他的好歹。

    她出了净房,垂着头坐到了徐令宜的对面:“侯爷,我本来想做个漂亮点的百宝箱,所以画了个图。谁知道外面的人都不会做,就求到了内务府。没想到,竟然惊动了顺王。还只收了三百两银子……”说着,她抬头望着他,很是担忧地道,“侯爷,您看这事,我该怎样处置好?”

    看着十一娘柳眉微蹙,徐令宜心里微一动,眉头就紧紧地锁成了一个“川”字。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上要处置我,御史要弹劾我,总是找得到理由,不差这一件两件。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置的。”然后转移了话题,问起她回娘家的事来:“……岳母的身体还好吧?”

    嘴里虽然说着没事,可表情却那样的凝重。

    十一娘看着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气。

    这件事还是让他为难了……

    可看着徐令宜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她只好暂时把这件事压在心底,跟徐令宜说起回弓弦胡同的事来:“母亲的病有些反复,只能慢慢的养着。以前是大嫂在床前侍疾,现在四嫂和三姨娘、五姨娘都来了,大嫂也可以歇歇,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又说起周氏,“……看样子是个很能干、贤惠的。”说起十二娘,“……长得高了很多,五官长得像五姐,不像我。”

    刚刚洗漱过,十一娘很随意穿了件月白绫缎小袄,系了条大红撒花裙。乌黑亮泽的头绾了个纂儿,素着脸,面颊微红。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淡金色的轮廓,五官比平常更显柔美。

    徐令宜嘴角不由微微翘了起来:“等过些时候,我的腿好些了,会去看看她老人家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安宁的味道。

    可十一娘知道他对大太太一向不太感冒,也看出大太太对他也很是不满,现在还涉及到他辞官的事……她索性道:“侯爷的腿脚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想来都不会责怪侯爷。侯爷还是安心养病的好。”

    腿脚到底有没有问题,没有谁比十一娘更清楚。

    徐令宜听着,淡淡地笑了笑,很突兀地问道:“没有和姨娘说说话?”

    十一娘就想起走时五姨娘像叮嘱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叮嘱自己的话,不由璨然一笑,道:“说了。还让我好好服侍娘,好好服侍侯爷。”

    徐令宜听着眸子骤然深了下去,表情也突然变得有些冷峻,突然起身趿了鞋,喊春末、夏依进来服侍更衣洗漱:“……外面下雪了,我就歇这边吧!”说着,自顾自地转身进了净房。

    这段时间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十一娘渐渐习惯了他留宿。

    听他这么说,叫了绿云来:“去跟乔姨娘说一声,侯爷今天有事,就不过去了。”

    绿云笑盈盈地应声而去。

    十一娘去铺床。

    不一会,徐令宜出了净房,径直上了床,从床头摸出一本《左传》,歪着身子凑在放了羊角宫灯的小杌子上看起书来。

    十一娘看着就建议道:“侯爷,要不我们换个边睡。”

    自从成亲以来,一直是徐令宜睡里面,她睡外面。如果徐令宜要看书,灯光就会照在她的脸上,她就得侧身面对着徐令宜,有一次不知怎地,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把脸拱到了徐令宜怀里,模样十分的暧昧。

    徐令宜听着就看了她一眼:“太麻烦。明天再说。”然后又低头看书。

    十一娘气结。

    很想问问是不是所有的封建士族夫妻都像他们这样,男的睡里面,女的睡外面……偏偏又没有谁可以问。

    一个人在床前站了片刻,想着天寒地冻的,要爱惜自己,脱了衣服上了床。

    谁知道还没有掀开被子,就被一双手臂紧紧地搂在了怀里,身体也落入一个温暖所在。

    “怎么睡个觉也慢吞吞的。”语气有些抱怨。

    除了徐令宜还有谁?

    自从那天两人同睡在了一床被子里,另一床被子就被闲置在了一旁。

    大冬天的,有个取暖的人,十一娘并不排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在了他的怀里。

    徐令宜一面帮她把被子掖严实了,一面吩咐她:“你明天一早去库房看看,挑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我明天下午去顺王那里一趟。”

    十一娘愕然。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来要去顺王府?

    而且是在他“重病”的时候……这让她不得不想到那个很便宜的魔方!

    “侯爷……”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别胡思乱想的,”徐令宜打断了她的话,俯身吹灯,“快睡!”

    手却很自然地从她的衣摆伸了进去……

    ※

    这就是没有存稿的痛苦……姊妹们,有错字明天再说。大家先将就的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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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年关(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年关(中)

    徐令宜的手从十一娘衣摆下伸出进去,很自然地停在了她的腰间,就好像他以前曾经做过千百遍似的。

    十一娘一时怔在了那里。

    她能感觉到,他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在里面,纯粹就是一个姿势罢了。

    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徐令宜立刻感觉到妻子的忐忑。

    他觉得有趣极了。

    被自己欺负时有小丫鬟闯进来,明明气得不得了,还不管不顾地独自去了太夫人那里,结果自己一大早将事先为她准备好的银锞子和银票递过去的时候,她眼中立刻闪现不安,马上问自己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还安排乔姨娘来相陪。自己不置可否。她从弓弦胡同回来立刻殷勤地问自己在家都干了些什么……他本来想说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呆了一天,借着这件事让她急一急,结果现她对内务府只收了徐家三百两银子却给她做了一个异常华丽的百宝箱更为心虚——好像因为她占了内务府的这点便宜,自己就会因此而被人抓住把柄然后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般。

    说实话,她的这种认知有些可笑——顺王要是不精明,也就不可能以亲王的资历竟然能掌管内务府了。类似于把自鸣钟做成大座钟这种事,他常做,也做得极顺手,朝中上上下下受他好处的不少。除非是皇上有一天想同时清算他们两人了,要不然,那些眼光贼亮的内阁大臣们是不会拿这些事来说事的——弹劾了自己,势必要扯出顺王;弹劾了顺王,势必要扯出自己。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她偷偷吩咐丫鬟赶快把那百宝箱从自己眼前挪开时那副躲躲闪闪的样子,竟然心里一暖。

    虽然说麻烦内务府的做了这样一个打眼的物件,可她到底还顾念着自己……

    当时心念一转,逗一逗她的心思更强烈了。

    所以他佯做出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提起要为百宝箱的事去谢顺王。她果然就顺着自己思路往上想,变得有些很是不安起来……等他状似无意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腰间时,能感觉到她有些不自然,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僵硬。

    念头一闪而过,他不由嘴角轻翘,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顺王这个人情送大了。你也知道,眼看着要过年,内务府忙得脚不沾地,还在小年以前帮你赶制了一件百宝箱。我不去一趟,说不过去。”话没有说完,他就感觉到她身子缩了缩。

    徐令宜心里一乐,轻如羽毛地叹了口气。

    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清楚可闻。

    十一娘顿时感觉到放在她腰间的手像烙铁一样炙热,不安道:“可是您的腿……”

    徐令宜强忍着笑意,声音凝重地道:“我坐暖轿去就行了——这足痹之症本就是时好时坏的。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感觉好一些了,出去走走。”

    既然出去走动,不去看生了病的岳母,反而去了顺王府。这让人知道岂不又是一桩可以随时用来做把柄的事。认真地说,这也是因为徐令宜对大太太只有表面的尊敬,做起来事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曾考虑到这些。

    十一娘委婉地提醒他:“那您岂不还要去趟弓弦胡同?太麻烦了些!”

    自己到把这件事忘了!

    徐令宜根本没有准备去顺王府,考虑也就不是很周详。闻言道:“也是。你今天回娘家我都没有陪,明天急赶急的去顺王那里,的确有些不合适。不过,顺王位高权重,除了我,别人去也不太好……”

    他的语慢下来,好像在认真的思考这件事,又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十一娘听着心里更虚。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除了徐令宜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帮自己……她只好选择忽视他的为难,却感觉到他原老老实实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正细细地抚摸着自己的肌肤。

    第一次亲昵的时候,徐令宜就现新娘子有着让人留恋的雪肌。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后来更是草草行事。此刻贴着她凝脂般的顺滑的肌肤,指腹就自有主张地摩挲起来。

    如瓷般的细腻,又有暖玉的温和……他心中一悸,语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有些人在陷入沉思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做出一些举动。

    徐令宜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十一娘来不及思索,腰间酥麻的感觉让她青涩的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扭着身体避开他的手。

    “好痒!”

    纤细轻盈却软若无骨的身子在他怀里扭动,那些还残留在记忆里的旖旎的风情立刻变成了灸热的火焰,从脑海里急窜到了下腹,让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耳朵里传来的银铃般笑声却像又暮鼓晨钟震耳欲聋。

    他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自从两人在一起,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怀里笑得这样没有设防。

    聪明的人常常都会为自己创造机会,何况是有这样的机会。

    徐令宜立刻有了主意。

    他佯装不知,一本正经地问她:“哪里痒?”手却在她的腰间轻轻挠了挠。

    十一娘一怔。

    徐令宜,竟然在和她开玩笑!

    感觉到妻子愣了一下,徐令宜又试了试:“还是这里痒?”又挠了一下。

    十一娘不仅觉得痒,还感觉到了戏嬉的味道。

    想到这段时间他一直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她放松下来,忍不住笑着去捉他的手:“别闹了,真的很痒!”身体不由自主地扭了扭。

    像小猫在他怀里蹭……徐令宜觉得自己情绪高涨,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深深地吸了口气,忍着身体的肿疼去挠她的胳子窝。

    “别,别,别……”十一娘求饶,扭得像麦芽糖。

    手就无意间碰到一团圆滑柔嫩……

    徐令宜心火不受控制地四处流窜,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十一娘像被烫到似的,脸呼地一下烧起来,忙翻了个身,逃僻似的徐令宜拉开了一个距离。

    和以前的那种坚韧的隐忍不同……徐令宜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突然间口干舌燥起来。搂了十一娘在她耳边暧昧地道:“要好好养几年才能勉强一握……”说着,大拇指还带着几份戏谑地味道碰了碰顶端的粉嫩。

    徐令宜,竟然调戏她?

    十一娘一时呆住。

    他的手就顺着她柔美的曲线停在了如柳枝般纤细的腰上:“还是这边风景独好!”

    微沉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朵上,十一娘再也没有疑惑。

    她又羞又惊。

    “侯爷……”声音里微微透着娇嗔。

    徐令宜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手就顺着纤腰滑了下去……

    十一娘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己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好像快到中旬……现在是下旬……

    想到这些,她身子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侯爷!”她声音有些支离破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徐令宜很是意外。

    刚才都好好的,怎么……又想起那次自己半途而废……在轻轻咬着她耳朵:“是不是害怕?”

    十一娘很害怕。

    她怕自己怀孕。

    可心里却明白,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只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徐令宜把缩成一团的她抱在怀里,比平常更能感觉到她的纤巧……让他心里软得能滴出水来……有些情不自禁地握着她的手,从自己的腰线慢慢滑下去……

    “十一娘,”醇厚的声音里变得有些暗哑,“来……”他滚烫的脸贴着她的面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翻滚的情绪。

    十一娘觉得自己全身都烧起来。

    “我,我不会……”

    徐令宜轻声笑起来:“妈妈们没告诉你……”

    十一娘没听。

    她觉得自己懂。

    实际上,懂和会是两回事。

    十一娘的沉默取悦了徐令宜。

    徐令宜笑起来,俯身半压着十一娘,把她的耳垂含在了嘴里……

    ******

    十一娘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浆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感觉到他喷薄而出,这才惊觉自己的僵硬。

    徐令宜的脑子是一片空白,身体却有一种放纵后的餍足,半晌才回过神来。

    现自己还半压着十一娘,他不由道:“你还好吧?”声音有些紧。

    十一娘一直很紧张,根本没有感觉。

    听他这么问,忙道:“我没事!”语气却不知不觉带了点安慰的意思。

    徐令宜还是怕把她压着了。

    挪开了身子躺到一边,想着她刚才的温顺,心里暖暖的,又有些怜惜地把她搂在了怀里,手有一搭没有一搭地抚着她的头。

    感觉到他得到了满足,十一娘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

    终于结束了!

    她有些疲惫地倚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徐令宜已不在身边。

    琥珀忙道:“侯爷去了半月泮。”

    这才卯正,他就去了半月泮。

    十一娘一惊:“侯爷什么时候走的?可有谁来找侯爷?”

    琥珀摇头:“没谁来找侯爷。侯爷寅正时走的。只吩咐奴婢别吵醒了夫人。”

    十一娘满心狐惑地起了床,刚梳洗完毕,徐令宜大步走了进来。

    他穿了件靓蓝色锦缎道袍,面带红润,神清气爽,看见十一娘已收拾妥当,一面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一面吩咐丫鬟上早膳。

    “侯爷这是去哪里了?一大早的,也不说一声,让妾身好一阵担心。”

    ※

    更新时间没保证啊……大家先凑和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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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年关(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年关(下)

    甜蜜的语言从十一娘嘴里说出来理智、沉着,让徐令宜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冷清的味道。

    他不由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纤细均匀的身材,有一头乌黑亮泽的青丝,雪白的面孔,一双眸子晶光四射,如天边的星,神秘莫测,蕴含着让人说不清楚的复杂,就怔愣在了那里。

    这是昨天晚上那个在自己怀里柔顺如水的女子……

    他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而十一娘见他凝望着自己却并不回答自己的提问,以为他不想回答,自然不能强他所难,笑着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递了过去:“侯爷喝杯热茶。”

    徐令宜“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接过茶盅啜了一口。

    已有小丫鬟撤了平时用的炕桌,有粗使的婆子们端了已摆好早膳的炕桌上来。

    全是按照徐令宜的喜好做的。

    十一娘将用甜白瓷小碗装着的酸辣汤轻轻挪到徐令宜右手边,笑道:“侯爷请用!”

    徐令宜望着她温和却带着点客气的笑容,怀念起昨天晚上银铃般的笑声来。

    他低头喝了酸辣汤,十一娘夹了两个香菇馅的肉包子到徐令宜面前的泥金小碟里。

    “把那个帐子换一换吧!”他突然抬头吩咐她,“本来就烧了地龙,又睡着镶楠板的床,外面还挂了多罗呢的帷帐,感觉有点闷。”

    十一娘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挂在床上的大红罗帐。

    府里四季用具都是有定制的。不过,徐令宜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他说了算。就是有人觉得不妥当,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

    十一娘应“是”,商量他:“侯爷看挂什么样子的罗帐好?”

    徐令宜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略一思忖,道:“就挂个细纱帐子吧!”

    十一娘无所谓,服侍他吃了早饭,立刻去库里找了一顶月白色棉细纱帐子、一顶大红焦布帐子,一顶银条纱帐子。

    “侯爷看哪个好?”

    徐令宜看着好像都不太满意的样子。

    正好三位姨娘来请安,见这情景俱是一怔。

    十一娘笑着解释道:“侯爷说屋里太热,让换顶帐子。”

    秦姨娘点头:“侯爷一向怕热。”

    文姨娘则道:“要不要让针线房的做顶细葛布帐子?比锦纱、焦布、银条纱看着都要光鲜些!”十一娘是九月份嫁进来的,陪嫁里只有秋天用的锦纱和焦布帐子。葛纱、绡纱之类是用来做夏帐的,要到明年端午节罗家才会送过来。她库里还真没有细葛纱帐子。文姨娘心里自然明白,笑盈盈地道:“正好我那里还有顶细葛帐子,要是姐姐瞧得上眼,我让秋红拿过来您看看。”

    自己的床上挂着文姨娘的帐子……十一娘想也没想就要拒绝。只是没等她开口,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乔莲房突然道:“外面的细葛又重又不透气,哪里比得上内务府里的贡品好。既然侯爷觉得闷,不如去内府务要几匹细葛做顶帐子。”说着,顿了顿,笑着对十一娘道,“夫人,那细葛布是姜黄色的,配您屋里这黑漆的家什正好。我看,还是用细葛纱帐子好!”

    让自己到内务府去要贡品,真亏她想的得出来——还真把自己当孩子收拾了!不过,她可没有和乔莲房过招的意思,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胜之不武!

    十一娘不动声色,只是望着乔姨娘微微地笑。

    被乔莲房插了嘴的文姨娘先前一直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后来见十一娘没做声,立刻笑着上前道:“还是乔姨娘有见识。我这粗人,只知道细葛比金子还贵,想着配夫人正好。”

    “东西好坏,不在乎贵贱。”乔莲房笑得矜持,“用着合适就好。”

    十一娘暗暗好笑。

    说屋里闷的是徐令宜,要换帐子的是徐令宜,用什么样的帐子,重点是要他点头。

    她微微俯身,沉吟道:“侯爷,您的意思呢?”

    “那就做顶细葛纱帐子吧!”徐令宜说的轻描淡写,十一娘却在乔莲房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喜,“这件事,我让白总管去办。”

    他开了口,谁还敢反对。

    妻妾齐声应“是”。

    贞姐儿来给徐令宜问安,刚行了礼,徐嗣谕和谆哥一前一后地到了,问了安,徐令宜领着妻儿去太夫人那里请安,十一娘第一次请三位姨娘下午申初的时候过来说话:“……今天是小年,大家一齐聚聚。”

    三位姨娘曲膝应“是”,送徐令宜、十一娘和三个孩子出门。

    路上,十一娘向徐令宜解释:“我们房里的月例、过年的钱都下来了,丫鬟、婆子们过年的新衣裳也都做好了。过两天更忙了,我想就趁着这机会把这几件事都办了。”

    徐令宜不以为意:“你做主就行了。”

    一行人到了太夫人那里,三爷和三夫人、五爷、五夫人、徐嗣勤和徐嗣俭都在,大家正说着过年的事。

    众人互相见过礼,五爷就笑着把徐令宜迎到了太夫人身边坐下:“四哥,难得你今年也在家过年,我们不如多买些爆竹吧?”

    “什么叫做我也在家过年?”徐令宜神色温和。“难道我往年就不在家里过年。”

    五爷见哥哥并没有愠色,笑道:“往年你不是不在家。只是要赶着上朝、应酬,不像今年,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

    徐令宜被他说的一动。

    开了春三哥就要去任上了,以后肯定不能在家过年。像今年这样一家团聚的日子以后不是常有了。

    “行啊!”他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五爷惊愕地望着徐令宜,没想到他这样轻易地就答应,立刻高兴起来。

    徐令宜看着就道:“不过,这件事既然是你说起的,你就要负责爆竹的事。”

    “行啊!”五爷笑道,“这事我最拿手。”

    “不仅要负责爆竹的事,”徐令宜笑着补充,“还要负责家里的人的周全。一不许因放爆竹走了火;二不许因放爆竹伤了人;你可做得到?”

    “放心好了,”五爷拍胸,“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声音都比平常大了些。

    太夫人却不是很放心,忙叮嘱他要小心,还告诉他要检查各屋门前的大缸都注满水没有,哪些地方容易出事要派人小心看着……

    “娘,您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的。”五爷见母亲这个态度,不免有几分泄气。

    太夫人立刻反应过来,笑道:“娘年纪大了,爱唠叨了。”

    五爷听着精神又振作起来,点了徐嗣勤和徐嗣谕:“你们想不想和我一块!”

    两人虽然老成但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都很感兴趣的点头。

    徐嗣俭看了也嚷着要去,谆哥见他要去,也嚷着要去。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徐嗣勤就笑弟弟:“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合,你在家里带谆哥玩就行了。”

    徐嗣俭不服气,大声道:“你今年过年要走岳母家,哪有时间帮五叔管爆竹。”

    一席话说的屋里的人都露出错愕的表情来,徐嗣勤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徐嗣谕则似笑非笑的朝徐嗣勤眨着眼睛,贞姐儿低下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徐嗣俭和谆哥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一个很是茫然,一个则好奇地左望望,右瞧瞧,有点呆头鹅似的木讷、可爱。

    太夫人就淡淡地笑了笑,对徐嗣勤道:“你们去玩吧!免得我们在这里说话,你们都像坐在针毡上似的不舒服。”明着要打孩子们出去了好说话。

    几个孩子更是如蒙大赦般地去了东次间。

    太夫人就笑盈盈地望着三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夫人脸色微白,立刻回过神来,忙道:“娘,这也只是议议。没个准信,所以没跟您说。”

    太夫人笑道:“你们是做父母的,我再亲,也是做祖母的。本就应该由你当家作主。我只是头一次听说,想问问。也好准备孙媳妇的见面礼。”

    这话听上去轻,仔细一想很重。

    三夫人求助地望向了三爷。

    “娘,您别听小孩子乱说。”三爷看着立刻笑着站了起来,“是我们瞧着大舅伯家的娴姐儿和勤哥年纪相当,相貌好,性子又柔顺,就想‘要是我们勤哥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就好了’。您也知道,大舅伯是世子,娴姐儿又是嫡长女……我们也就是想想而已。”

    三夫人想让徐嗣勤娶自己的侄女?

    这可是舅姑结亲,现代科学明令禁止的!

    十一娘有些紧张地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听着却笑着点头道:“娴姐儿的确出众,我瞧着是个好孩子。”三夫人听着立刻面露喜色,谁知道太夫人话风一转,却道,“不过,结亲这件事,讲究你情我愿。你们也要探探你们大舅兄的口风才是,这样到处乱说,别人还以为你们订了亲。这要是传到甘家人耳朵里,甘家人会怎么想!”

    “我们没有到处乱嚷……”三夫人还要辩白,三爷已拉了她的衣袖率先跪了下去,“娘教训的对。这事是我们的错。我们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的。”三夫人见丈夫都跪了,只得跟着跪了下去。

    “起来吧!”太夫人笑着,“只是提醒提醒你们。你们以后总要自立门户的,总这样毛毛燥燥的,我哪能放心啊!”

    三爷听着太夫人话里有话,精神一振,三夫人更是喜上眉梢。徐令宜和十一娘是心中有数的,安静地坐在一旁,五爷是个不操心的,不做声地听着,只有五夫人丹阳,眉角微挑,若有所思。

    ※

    会议星期五才结束,有点乱,还请大家原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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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爆竹(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爆竹(上)

    在太夫人那里吃了午饭回到家里,贞姐儿有些犹豫地跟着十一娘进了正屋。

    十一娘见她一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样子,让绿云和红绣铺床服侍徐令宜歇午觉,自己和贞姐儿去了东次间。

    “怎么了?”她笑着问贞姐儿。

    贞姐儿迟疑了片刻才道:“母亲,我想陪二伯母过年。”

    十一娘微怔。

    贞姐儿忙道:“二伯母一个人在西山……家里还有大哥、二哥、三弟和谆哥……我又是女孩子……”

    意思是说,家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二夫人一个人,她去了,却能做个伴。

    想法是好的。

    可她毕竟是徐府的大小姐。不在家里守岁,太夫人那里只怕第一个就行不通。

    望着细心体贴的贞姐儿,十一娘还是退了一步。

    “我跟你爹爹提一提。看他怎么说?”

    贞姐儿也知道自己这要求太过匪夷所思,可一想到二伯母清冷的表情,孤单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听到十一娘愿意帮她说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多谢母亲!”

    十一娘看她笑容明媚如五月*光,一改往日的谨慎小心,担心自己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大了——要是办不成,岂不让贞姐儿倍加失望。

    “你也别高兴早了。”她提前给贞姐儿泼冷水,“还不知道你爹爹答应不答应呢?”

    贞姐儿不以为意,笑容依旧灿烂:“不管答应不答应,母亲却愿意帮我去爹爹面前说项。”

    十一娘微微动容。

    她没有见到过比贞姐儿更知道感激的孩子。

    回到屋里,徐令宜正歪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看:“贞姐儿找你有事?”

    他主动相问,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十一娘笑着将贞姐儿的意思说了:“……听三嫂的口气,明天就会派人给二嫂送过年的东西。如果贞姐儿能跟着过去,二嫂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我等会和娘商量商量。”

    他愿意出面,事情就有了九份把握。

    十一娘松了口气,趁机问起二夫人的事来:“……怎么不收养或是过继一个孩子。这样,既可以挑了二房的香火,也可免了二嫂的寂寞。”

    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半晌才道:“二嫂不愿意。也不好勉强。”说着,放了书躺下,“我歇会。”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径直翻身去睡了。

    十一娘很是意外,想到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也就不多打听,帮他掖了被子,到东稍间的暖阁睡了一会。

    起来的时候徐令宜已经不在了。

    “看见夫人还睡着,侯爷就去了半月泮。”绿云一面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答道。

    十一娘点头,见时间还早,吩咐她把绣花架子搬到内室临窗的大炕上:“……进度太慢了。”

    “已经绣了一个半字了。”绿云笑着和红绣去搬了绣花架子,“您实在是太忙了。”

    正说着,琥珀进来:“刘元瑞家的来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来,怕是有什么急事。

    十一娘忙让琥珀带了她进来。

    她这次穿了件丁香色的梭布褙子,头梳得油光整齐,看上去很精神。

    曲膝给十一娘行了礼,她笑道:“马上要过年了,我们虽然隔得远,也想来给夫人请个安。又想着那几天夫人只怕忙着接待那些官宦夫人们,赶这当口来吵您不大好。众人就推了我出面,想请夫人赏几个‘福’字我们贴了,也好沾沾夫人的福气。”

    真是会说话。

    她的陪房只有万大显在府里当差,到时候能随着府里的管事们给徐令宜拜个年。其他的人住的远不说,就算急巴巴地赶过来拜年,夹杂在徐家和其他房头那些穿金戴银的妇仆中就显得很寒酸了。如果只有十一娘一家还好说,偏偏徐家几个房头住在一起,相比之下,肯定有那逢高踩低的说三道四,让十一娘为难,还不如不来。

    十一娘倒不怕别人笑她,她觉得天这样冷,大老远跑来就为了给她行个礼,未免有些兴师动众。听刘元瑞家的这么一说,就顺势让绿云服侍笔墨,让红绣裁了尺方的大红洒金金笺,在东稍间的暖阁一口气写了七、八张“福”字。

    刘元瑞家的不停地在一旁叫“好”,待她写完,看着绿云和红绣把洒金线笺拿到厅堂里去晒干,殷勤地上前虚扶了十一娘去西次间临炕的大炕。

    “……夫人这字写得龙飞凤舞的,那万义宗家的看着肯定又要长吁短叹了。”她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一面笑道,“您不知道。万义宗知道您有意把身边的配给他们家的小子,就天天往我那里跑,不是提了排骨就是提了猪腰子去我们家。把我笑得不行。”

    是在探她的口气吧!

    十一娘但笑不语,只和她说别的。

    刘元瑞家的倒也沉得住气,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再也没有提万义宗三个字。

    十一娘看着暗暗点头,话题就转到一些人情世故,当家理事上面来。

    刘元瑞家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徐家现在当家的是三夫人。有些人觉得十一娘虽然迟迟早早要当家,可一来她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手,二来是府里的人多,又不是十一娘的陪房,以后就算是有好差事也轮不到自己,还不如趁着三夫人换人的机会占个位置,十一娘当家总不能把人都换完了吧?说不定自己就有那运气就坐稳了。

    她原想,要是换成了自己,只怕也会这么干。可和十一娘接触几次后,却改变了想法。

    这位四夫人年纪是小,可心不小,行事更是稳妥,就是像她这样多活了二十几年的也未必就能做到。又听说她进府就得了太夫人的喜欢,就是侯爷也待她客客气气。忙收了那一份轻怠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奉承着。

    听十一娘问起管家上面的事来,以为她是为以后主持中馈做准备,更是不敢马虎,知道的全说了,不知道的把那道听途说的也说了,笑语殷殷的,说得十分欢畅。

    十一娘见刘元瑞家的不仅察颜观色脑子灵活,而且说话爽利又不夸大其词,对人情客往、当家理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很是满意,听的时候多,问的时候少。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白总管让人送了细葛布帐子来。”

    这么快。

    十一娘愕然,吩咐绿云去拿进来。

    刘元瑞家的忙收了话题陪着十一娘去看帐子。

    一口气拿了五顶过来。两顶素面的,一顶绣着虫草,一顶织着折枝花,一顶是五福捧云,都极精致。特别是那素面的,轻柔如笼烟,一看就不是凡品,十一娘很是喜欢。

    “白总管说,要是夫人不满意,只管说了样式让内务府的帮着做。”

    “不用了。”偶尔为之可以,常常去麻烦内务府,太打眼了,“这样就很好。”

    小丫鬟应喏去回了白总管,十一娘挑了一顶素面的让琥珀把原来挂的大红罗帐换下来。

    刘元瑞家的在一旁看着眼都直了。

    心里暗想,不怪罗家的人提起徐家都一脸的羡慕。

    笑着上前去帮忙,却只敢换大红罗帐,不敢去挂那素面细葛帐。

    还没有忙完,红绣将墨汁干透的福字拿了过来。又有小丫鬟来禀,说三位姨娘来了。

    刘元瑞家的机灵地接过福字向十一娘道谢,由小丫鬟领着出了门。

    十一娘到东次间临窗大炕坐了,三位姨娘围坐在炕前。小丫鬟上了茶。十一娘让琥珀把府里分给四房过年东西的清单念给三位姨娘听。

    秦姨娘满脸的诧异,文姨娘开始是惊愕,然后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乔莲房冷眼坐在一旁喝茶,好像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似的。

    待琥珀念完,文姨娘立刻道:“姐姐,您是家里的主母,这家里的事自然是您说了算数。哪里轮到我们多嘴!”

    秦姨娘没有明白十一娘的意图,却听明白了文姨娘的话,忙跟着道:“夫人,我和文姨娘一样的心思。全听您的。”

    乔莲房却听着冷笑。

    公中分过来的不过是过年的银子、糖果吃食,又不是铺子里的分红,十一娘自然乐意做大方。

    十一娘见乔莲房没有做声,也不理她,笑道:“大家能在一起就是缘份。我也没别的意思。东西不多,大家按各自房头的人数分了,好好过个年。也算是我的心意。”又笑道,“你们要是嫌东西少,我还真拿不出多的来。”

    “怎么会嫌少!”秦姨娘表情憨憨地道,“今年比往年还多了二百两银子。”

    十一娘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笑道:“那就好!”然后把徐嗣谕、贞姐儿、谆哥和三位姨娘各应分得多少东西拟了清单分给各人,“等会大家就派了掌钥匙的丫鬟到琥珀手里把东西领了吧!”

    秦姨娘恭声应是;文姨娘笑盈盈地向十一娘道谢,好像十一娘赏了什么宝贝给她似的,十分殷勤。乔莲房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

    十一娘就说起当值的事来:“……听侯爷的口气,过年的时候会放烟火。到时候家里又是筵客,又是唱戏,你们各房把各房当值的人都要安排好。免得有人看着屋里没人把东西给顺走了或是不小心推翻了火烛。各房就从明天开始,一直到元宵节,把每天白天值班和晚上值夜的人都排出来列了清单交给琥珀。”

    三人都怔住。

    ※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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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爆竹(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爆竹(中)

    把每日值班的人都排出来……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要知道,过年的时候家里最喧阗。不是夫人、小姐出去串门,就是有客来。丫鬟、婆子比往日还要忙上几分,只有看情况趁着人少的时候歇歇。这要是把每日值班的人都排了出来,那不当值的人自然会理直气壮的偷懒。要是哪天突然来了重要的客人,人手不够怎么办?这一天两天的还好说,从今天一直排到元宵节过后,足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秦姨娘不知所措地望着文姨娘,文姨娘犹豫了一下,朝乔莲房望去,就看见她嘴角轻撇,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文姨娘心中一喜。

    乔莲房在十一娘面前有些别扭,她是很清楚的。听十一娘这口气,是想打破往年的格局干出点新名堂来。秦姨娘是个没主见的,乔莲房别说是支持,不对着干就是好的——这岂不是正是自己的好机会。

    她立刻笑道:“姐姐,我听着您说的有道理。要是家里有个什么事,凭着这当差的单子就能找到人。只是我一来从未听说过,二来没当过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要不,您让琥珀姑娘教教我该怎么做。我心里有了底,也好早点将值班的单子排出来交给琥珀姑娘。”摆出了一副完全支持的姿态。

    “夫人,”秦姨娘一听,立刻不甘示弱地道,“我和文姨娘想的一样。实在是眼皮子浅,没听说过。您让琥珀姑娘教教我们吧!”

    乔莲房低头轻轻啜一口茶,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十一娘微微一笑。

    不怪当初元娘也很喜欢文姨娘,她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现在是二比一,乔莲房的态度自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吩咐琥珀将自己屋里值班的清单拿出来给文姨娘看:“……这是琥珀事先排好的。你看看。等会琥珀再去你们屋里告诉你们怎么排班。”

    文姨娘接过来看了。现十一娘把自己屋里所有的事项先例了出来,然后再按照这些事项安排人当差。把每个人都定了具体的时间。

    虽然琐碎、麻烦,可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微微一笑,正想一口应承下来,却又心念一转。

    十一娘又不当家,在自己屋里这样破旧布新——何苦这样麻烦。

    她想到自己在小院和十一娘第一次交锋,还有十一娘对乔莲房看似退缩却含着无限杀机的忍让……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文姨娘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清单,想从这上面找出点什么。

    事……还是原来的那些事……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不对,人数不对……

    她对数字一向有天赋。

    看一遍就不会忘记。

    火石电光中,她恍然大悟。

    这个排班,真的很有学问。

    乍眼一看,只不过是所有的人都定了值差,再仔细一看,却可以现,照这样当差,十一娘屋里的小丫鬟、粗使的婆子每人可以休息一天,大丫鬟和有体面的妈妈可以休息两天。

    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现在是三夫人当家,公中给多少钱,是她说了算。可这些钱如何用,却是各房说了算。十一娘没办法改变公中给多少钱他们过年,却可以决定这个年怎样过……徐家不是小门小户,仆妇关系错综复杂,有一些还是曾经服侍过老侯爷的。做为新妇,她想在这个家里很快站住脚,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些人恩惠。赏钱,是永远止境的,像这样变着法子在过年的时候赏个休息的日子,即不用花钱,也不碍事。但对于一年四季都没有个休息时候的妇仆来说,过年能休息休息,却是个好消息。其他房头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羡慕不已,纷纷赞扬十一娘宅心仁厚,待人宽和。真是不花一分钱就买了个贤名。

    想到这里,她沉下心来,把那清单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秦姨娘知道文姨娘一向聪明,行事从不出错。自己只管跟着应和,既不做那出头的第一个,也不做那后知后觉的最后一个就行了。

    见文姨娘把那清单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她不由有些紧张起来,攥着拳头紧盯着文姨娘,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

    乔莲房看着嗤之以鼻的。

    这个秦姨娘,只知道跟在文姨娘身后摇旗,从来不曾自己有个主张。要知道,治大国如煎小鲜。那些老规矩牵一而动全身,不能随便乱改。十一娘这样与众不同,说到底,不过是想和三夫人一争高低。如果自己站在她的位置,也会这样做。可没有在小范围内试一试就冒冒然地在过年的时候用,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到时候还不是给侯爷添乱。

    这样一想,心就如刀剜般的痛起来。

    侯爷昨天晚上又宿在这边……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盅,指尖微微白。

    十一娘望着神色紧张的秦姨娘,表情认真的文姨娘和有些神不守舍的乔姨娘,端起茶盅来啜茶,耐心地等待着几位姨娘的反应——明年开春她就要主持徐府的中馈了。对外必先壤内。凭三夫人的为人,给她的必定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乱摊子。她要赶紧摸清楚几位姨娘的态度,免得到时候按了个葫芦浮起个瓢,弄得手忙脚乱的。

    “姐姐!”过了好一会儿,文姨娘抬起头来,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大年初一您进宫给皇后娘娘恭贺之后,来拜访您的客人只怕就多起来。”她指了排在初一的琥珀、滨菊的名字,“我看着姐姐虽然增加了人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年是您到府里的第一个新年,只怕来拜年的人比以往都要多。要是姐姐不嫌弃,我和我屋里的秋红过来给姐姐打个下手如何?别的事做不来,这端茶倒水想来还不至于出错。”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惊。

    没想到文姨娘不仅很快看出了自己的用意,还立刻向自己表达了支持的态度,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

    她微笑着点头:“如若真的忙不过来,少不得要请姨娘过来帮忙。”

    秦姨娘一见,立刻道:“我到时候也可以过来帮忙。”

    十一娘点头,秦姨娘和文姨娘的目光就落在了乔莲房的身上。而早已知道了乔莲房态度的十一娘此刻已不需要她表态,没等乔莲房反应过来,已笑道:“这件事有些急,大家散了吧!”说着,端了茶盅送客。

    三个人俱是愕然。

    秦姨娘没想到一向待乔莲房和蔼宽厚的十一娘会问也不问乔莲房一声,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来……这让她有些不安。十一娘虽然年纪小,可到底是罗家的女儿。想当初,元娘……她忙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过去的事抛到脑后似的。

    文姨娘觉得很有趣——她是嫡女,从小就见识那些妻妾斗法。像乔莲房这样美貌又身份高贵的女子,最遭主母的忌讳。十一娘这样对待乔莲房,或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斗也懒得和她斗,或是早想好了法子,此刻不是行事的机会,又想到徐令宜这段日子大多歇在十一娘的屋里,她更觉得自己猜得不错。望向乔莲房的目光就有些幸灾乐祸。

    乔莲房却怒火中烧。

    十一娘这是什么意思?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莫非想在她面前摆正妻的谱?

    她气得满脸通红。

    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庶女,靠着姐姐的阴谋诡计成了永平侯夫人,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之身了。

    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此刻开口有些示弱,反而白白让十一娘得意;不说些什么,十一娘定以为自己怕她,以后难免不会随意捏拿她……正是心潮起伏之际。文姨娘已起身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屋了。”秦姨娘自然是立刻跟随:“快过年了,事多,夫人好好保重身体,我晚上就把屋里值班的单子排出来给夫人看看。”

    两人不自觉地与乔莲房拉开了距离,看也没看乔莲房一眼,齐齐曲膝行礼,笑着退了下去。

    乔莲房明显地感觉到了秦、文两人对她态度的转变。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听见十一娘风轻云淡地问小丫鬟:“去看帐子挂好了没有?免得侯爷回来的时候家里还乱七八糟的。”当她不存在似的。

    乔莲房听着却目光一闪,冷冷地一笑,恭敬地给十一娘行礼退了下去。

    滨菊看着不免气恼:“这个乔莲房,还真当自己是根葱。”

    自从十一娘训诫了琥珀一顿,琥珀莫名就对十一娘有了一份说不清的信任,总觉得有十一娘在,事情就不会糟到没有挽救的余地。因此并不担心这些。笑着问十一娘:“三位姨娘屋里值班的人要注意些什么?还有二少爷、大小姐和四少爷那里,是不是也要把值班的人排出来?”

    琥珀越来越能抓住事情的关键了。

    “姨娘那边排班只要不断人,就照着姨娘们的意思就行了。”十一娘笑道,“至于几位少爷、小姐那里,你亲自去跟她们屋里的大丫鬟嘱吩一声即可。”

    琥珀笑着应声退了下去。

    十一娘看着去太夫人那里吃晚饭的时候还早,去了冬青的屋里。

    冬青屋子还如往昔一样收拾的干净整洁,针线筐里散落针头线脑,炕桌上堆放着几双做好的鞋。

    看见十一娘进来,她吃了一惊。

    “夫人,您怎么来了?”她忙趿鞋下炕去扶十一娘,“有什么事差了丫鬟跟我说一声就是。”

    十一娘坐到炕上,接了冬青亲自沏的茶,望着炕桌上的绣工精细的女鞋,颇有些感叹地道:“冬青,你现在四天做双鞋……这样天天窝在家里,一定很是无聊吧?”

    ※

    杯具地告诉大家,我没走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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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爆竹(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爆竹(下)

    “不会啊!”冬青笑道,“比起以前,我现在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闲着的时候就做做针线打日子,过着大小姐一样的日子。怎么会觉得无聊啊!”然后笑着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包袱来,“我做夫人做了两件综裙,您看喜欢不喜欢!”说着,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玫瑰红和大红色锦缎。

    “又给我做东西。”十一娘笑着抖开裙子。

    玫瑰红绣石青斑竹,大红色绣绿色梅花。

    “都很漂亮。”她笑道,“我更喜欢玫瑰红的。”

    冬青笑着收了:“太夫人年纪大了,喜欢鲜艳的颜色,您有时也要应应景才是。”像大姐姐的口吻。

    十一娘露出愉悦的笑容,想起以前她常常这样叮嘱自己,看了绿云一眼,示意她们都退下,和冬青说起体己话来。

    “算算日子,你最小的妹妹也应该嫁了吧?”

    上次大老爷回余杭,大太太身边的江妈妈随行,琥珀、冬青几个都让江妈妈带信回去,大老爷回来,江妈妈还带了冬青娘做的黄豆酱,当时十一娘拌着饭吃了两大碗,就是徐令宜也说好吃。只是这酱要在冬至前酿,错过了日子,冬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十一娘只好把原准备送人的酱都留了下来。

    冬青点头:“嫁了个好人家。”江妈妈回来的时候把各家的情况都说了说,“妹夫是独生儿子,家有五十几亩良田,开一个榨油坊。”说着,她笑起来,“说起来,还是沾了夫人的光……那家人原来嫌我们家底子有些薄,后来知道我在夫人面前当差,就应了这门亲事。”

    十一娘笑着点头。

    只要不是为非作歹的,她倒不介意自己的名头给别人用用。

    “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的功夫,翻过年你都二十一岁周岁了。”

    冬青听着脸色一红,微垂了头,摩挲着手上的铜顶针。

    “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十一娘看着就压低了声音,“你看,万大显怎样?”

    冬青闻眼猛地抬头,脸色有些仓惶:“夫人说什么呢……我不懂!”又低下头去。

    十一娘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像是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婚事时的娇羞,而是吃惊里带着一丝害怕。

    她记得之前自己特意安排冬青去金鱼巷,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看万大显。难道自己看走了眼,这万大显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我瞧着他相貌不差,你们又年纪相当。”十一娘一面说,一面细细地打量她的表情,“只是没什么家底。不过,好男不吃爹娘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特意把他放到了帐房,以他的性格,三、五年就能独挡一面。也不知道谁有这福气能嫁了他……”

    冬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有些变幻莫测……

    十一娘已经很肯定——她并不十分悦意这件事。

    她微微叹口气,转移了话题:“我生病的时候,全赖你和滨菊尽心照顾。我们情份不同一般。你要是有什么事,直管跟我说。不管怎样,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冬青表情中有了一丝羞涩。

    或者,是有看中了谁……

    十一娘心中微动,继续柔声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跟我说,跟琥珀、跟滨菊说也是一样。”

    冬青没有做声,微微侧了脸,面颊红意更浓。

    十一娘只是有些可惜。

    她看万大显到是挺不错的一个,叫了琥珀来:“去探探冬青的口气,看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琥珀笑着给她斟茶:“我们转来转去就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哪比得上夫人有眼光。自然是听您的。”

    “话不能这么说。”十一娘笑道,“要是什么都讲条件,这天下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我总希望能都顺了你们的愿,让你们人人都好。”倒把琥珀说的脸红彤彤的。

    “我晚上就去探冬青姐姐的音。她的年纪再拖不起了。要不然,府里的闲言闲语更多了。”

    “闲言闲语?”十一娘愕然。

    琥珀支吾道:“也没什么!就是说冬青姐姐和滨菊姐姐年纪都大了,怎么还没有配人。我只说是没有合适的。”

    “有人问你了?”

    琥珀点头:“五夫人身边的石妈妈。”

    “还真是没有适合的人。”十一娘叹气,“总觉得谁也配不上你们。”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屋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徐令宜的声音。

    琥珀忙扶了十一娘下炕,徐令宜却望着新挂好的姜黄色细葛布帐子:“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十一娘和琥珀给他行了礼。一面把他让到炕上坐,一面笑道:“侯爷了话,我们谁敢怠慢。”然后亲手端了小丫鬟上的茶奉上。

    徐令宜继续刚才的话:“在说什么呢?”

    琥珀听着满脸羞色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看着奇怪。

    十一娘笑道:“正说冬青和滨菊——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想配个人,又没有适合的。”

    徐令宜点头,不以为然地道:“跟白总管说一声不就行了。家里应该有和她们年纪相当,品行端正的。”

    如果婚姻是件这么简单的事就好了!

    十一娘还真怕他感兴趣插手,把两人随随便便地嫁了,笑着岔开了话题:“难得侯爷今天过来的早,不如把谕哥、贞姐儿都叫上,早些去娘那里。”

    徐令宜想了想:“也好,早点过去,正好和娘说说贞姐儿去西山的事。”

    十一娘让小丫鬟去传话,又和徐令宜坐着聊了些家常,待徐嗣谕和贞姐儿过来,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看见他们来的早,很高兴。待谆哥给徐令宜和十一娘行过礼后就拉了他们说话:“……小五搬了几个这么大的爆竹回来了,”说着,用手比了批,“准备大年三十祭祖的时候在祠堂面前放……”

    十一娘想着等会徐令宜要和太夫人说贞姐儿的事,自己在这里,母子俩说话肯定不方便,一面朝着徐嗣谕和贞姐儿使了个眼色,一面找机会牵扯了谆哥的手:“娘,我带谆哥到厅堂里踢毽子去。”

    太夫人笑着点头:“去吧!去吧!”看她的目光慈祥中带着几分溺爱。

    徐嗣谕和贞姐儿那当然也说要去,十一娘就领着三个孩子出了门。

    “毕竟是血脉相连。”太夫人望着晃动的帘子笑道,“谆哥那样认生的,这不过三、四个月,就和十一娘有说有笑了。”

    徐令宜听着一怔。

    自己好像也不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亲近的人,不过三、四个月,好像已经很习惯十一娘在身边了……而且还乐此不疲地逗她……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是”。

    太夫人望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望了望已静静垂立的帘子,笑了笑。

    ******

    十一娘领着三个孩子到了堂厅,围着看谆哥儿踢毽子。

    谆哥很高兴,换着花样儿表演。

    难道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看谆哥儿踢毽子?

    徐嗣谕很是困惑。

    贞姐儿则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爹爹会怎样跟祖母说?祖母知道是继母帮自己说项,不知道会不会责怪继母?当时看家里热热闹闹的,只顾着担心二伯母,却没有考虑到继母的立场……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感觉到哥哥、姐姐异样的谆哥不由停了下来,眼里满是困惑,歪着小脑袋奇怪地望着他们:“你们怎么了?我踢得不好吗?”

    听见谆哥问他们,两人眼中还残留着几份茫然。

    十一娘忙上前摸了谆哥的头,笑着安慰他:“不是,不是。看见你毽子踢得好,都很意外。”

    “真的!”谆哥的笑容立刻明亮起来。

    “是啊!”十一娘笑着牵了他的手,“踢了这么长的时候,你累不累。要不,我们到东次间歇歇?等会再踢。”

    “我不累。”谆哥笑道,“我还要踢。”一副急于表现的样子。

    十一娘见他小脸红红的,额头上并没有汗,知道他是真的不累,松了手,笑盈盈地站到了一旁。

    谆哥听了连连点头,更起劲地踢起毽子来。

    有人噼里啪啦地拍掌。

    大家惊讶地循声望去,就看见五爷徐令宽带着三少爷徐嗣俭站在门帘鼓掌。

    “谆哥,看不出来,你毽子踢得这么好!”五爷语气真诚,一听就知道自内心。

    谆哥笑着朝五爷跑去:“五叔,五叔,大爆竹放好了吗?”

    五爷一把抱起谆哥,拧了拧他的小鼻子。然后放下他和十一娘见礼。

    十一娘回了礼,笑着和他寒暄:“五爷今天去买爆竹了。”

    五爷客气道:“是啊。刚和俭哥儿去将爆竹都放到了库里——免得那些小厮不小心点燃了惹出事来。”

    十一娘笑着点头,向他解释着自己的行踪:“侯爷正和娘在内室说话。”

    这样一来,五爷也不好进去,和十一娘一东一西地站着,徐嗣谕、贞姐儿上前给他行礼,徐嗣俭也上前给十一娘行了礼,然后拉着了徐嗣谕问:“二哥看见我大哥没有?我今天一大早就随着五叔去置办爆竹了,回来就没看见他的踪影,大哥贴身的两个小厮都不见了,母亲和秋绫也不在屋里。问其他人,都说不知道……”

    徐嗣谕笑里流露出几分戏谑:“哦,下午忠勤伯府来送年节礼,妈妈们进来给祖母问安,说起他们家大小姐这几日在供痘神娘娘,三伯母很担心,带大哥回了娘家。也不知道会不会留在忠勤伯府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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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星火(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星火(上)

    徐嗣俭听说母亲带着大哥回了娘家,不由目瞪口呆,不满地道:“怎也不待我回来!”

    徐嗣谕笑道:“你吃着碗里的还惦着锅里的。”

    大家听着都笑起来。

    十一娘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三夫人还没有死心。

    大家族里的嫡庶之别不仅是受出身的影响,而且还受教育程度的影响。

    庶子还好说,能有机会和嫡子一样接受教育,出入府门,结交朋友,从而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扭转一个人的命运。而庶女却大不相同。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自己的母亲或是姑姑、嫂嫂读书习字,纵是家里请了西席先生,也多是年过六旬老迈之人,读读《烈女传》,识得几个字既可,多的道理并不讲。这还是在文风盛行的南方,在北方,很多大家女子根本不让识字,为人处事全靠母亲言传身教。嫡母又通常会轻视、打压庶女,并不给那些庶女平等受教育的机会,就算是有平等受教育的机会,旁边左右的人多会有意无意生出怠慢,时间一长,那些庶女自己先势弱三分少了胆气,举手投足间更是少了一份落落大方,很难有顾盼神飞的人物出现。而做为生母的姨娘通常出身卑微,见识有限,在这方面根本帮不上忙,以至于大多数的庶女都资质平平。这样的女子,略有家底的人家都不愿意娶回去做媳妇。一来对后嗣不好,很难教育出优秀的后代,特别是在女子的教育上;二来能力有限,难以应对家族日常事务。

    同样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正妻通常对出身良好的妾室心怀忌惮的原因。她们不像那些出身卑微的女子,先输了底气,正室夫人常常三言两语就能让其乖乖就犯。她们常通过子嗣、固宠想办法改变自己目前的窘境,从而威胁到嫡子、女们的利益,动摇家庭的根本。

    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古代,这也是为什么嫡女不愿意嫁庶子的原因。门当户对不仅仅是指财富,更多的是指门风、受教育的程度。

    永平侯府再煊赫,三爷徐令宁也只是个庶子。

    别说是父母家底单薄的徐嗣勤,就是换成了徐嗣谕,忠勤伯家也不可能把嫡长女嫁过来。

    大家正热闹着,徐令宜撩了帘子出来:“都进来吧!”

    他表情平静,声音温和。五爷放下心来,笑着上前行礼,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四哥”,忙道:“爆竹都买回来了,专让两个小厮守着。到了大年三十、初一、初二、初三的晚上,还有七个小厮专司放爆竹。不会出事的。”

    徐令宜笑着点头:“不错!”

    五爷听了立刻像受了表扬的孩子似的欢喜起来。

    十一娘看着不由抿嘴笑起来。

    徐嗣俭趁机上前给徐令宜行礼,然后一行人进了内室,待五爷和徐嗣俭给太夫人行过礼,分长幼坐下。

    五爷又把放爆竹的安排跟太夫人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四哥也觉得好!”

    太夫人听了呵呵笑:“那就好,那就好。”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三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夫人笑道,“快进来!”

    三夫人和徐嗣勤撩帘而入,见大家都在,俱有些吃惊。

    见过礼,太夫人关心地问道:“甘家的娴姐儿怎样了?”

    “哎呀,”三夫人笑道,“既然知道了,不去看看不好。只是尽尽心罢了。”没有直接回答太夫人的话。

    太夫人微微一笑,不再提这个话题,吩咐五爷:“家里的管事明天去红灯胡同给你岳父送年节礼,你亲自跟过去给你岳父请个安。你岳父也有些日子没有看见你和丹阳了。”

    给罗家和甘家的年礼节昨天就已经送过去了。

    五爷恭敬地应“是”。

    三爷过来了,请徐令宜、五爷去祭灶神。

    五爷招呼几个小的:“……走,吃糖去。”

    几个孩子笑嘻嘻地跟着去了。

    太夫人让三夫人退下:“……换件衣裳过来吃饭。”

    三夫人应声而去,太夫人支了贞姐儿和十一娘说话:“……我的意思,怡真一个人在西山,孤苦伶仃的,让贞姐儿去陪陪她。你看怎样?”

    十一娘心中一动。

    明明是自己跟徐令宜说贞姐儿想去西山陪二夫人,徐令宜当着太夫人却说是他的主意。而太夫人怕说是徐令宜的主意自己有意见,又把事情拉到了她的身上。

    “娘,这是件好事。”十一娘微微有些感动,“我这就去跟贞姐儿说去。您看什么时候动身好?”

    太夫人微微颌:“明天要给怡真送过年的东西……就明天吧!明天巳初动身。”

    十二娘点头:“就依娘的意思。”

    ******

    就在太夫人和十一娘说话的时候,琥珀也正和冬青说话。

    “姐姐到底准备怎样?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好帮你!”琥珀眉头微蹙。

    冬青低头做着针线,就是不开口。

    琥珀见了佯叹一口气:“我到底没有滨菊和你的情份重。”

    话说到这个份上,冬青有些无奈地抬头,笑容勉强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始终不说为什么。

    琥珀只好携了冬青的手:“好姐姐,你别怪妹妹说话不中听。你想想,有哪个做夫人的像我们夫人这样,还亲自到你屋里来和你细细地商量,十之**都是一句话打了。说起来,这也是你和夫人的缘份。可有时候,姐姐也要想想应当不应当才是。”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

    冬青忙道:“我也知道。只是当着夫人的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琥珀听了笑道:“姐姐将心里的话告诉夫人就行了,有什么不好的说。”又打趣道,“莫非姐姐看中了哪家的俏郎君,怕夫人追问下来不能圆话,所以不敢说不成?”

    “去你的。”冬青笑着推搡了琥珀一下。

    琥珀掩袖而笑。

    屋里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

    冬青也松懈下来。

    “我不太看得中万大显那个样子?”

    琥珀听着一怔:“我瞧着长得十分周正。”

    冬青不以为然:“男人要长得周正干什么。要的是有养家的本事。”说着,眼神一沉,“要是遇到个像我爹那样的,我娘漂亮又贤淑,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卖儿卖女的下场。”

    琥珀听说过,冬青有一个哥哥五岁的时候就送给别人家做了上门女婿。

    她听着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去。

    “万大显是夫人瞧中的,夫人肯定是十分喜欢。我不知道他在夫人面前是怎样的,”冬青叹了口气,“上次我去金鱼巷的时候,他……”说到这里,她好像有些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说下去似的,顿了顿。

    琥珀听着心中一跳:“难道他对你……言语轻佻?”

    “不是,不是。”冬青忙道,“态度恭谦,又知道察颜观色,但凡我流露出一点点喜欢的意思,他能立刻就去办了……”说着,她垂下了眼睑,“实在是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样子。”琥珀听了笑起来:“人家那是看到一个天仙似的姐姐站在面前,手忙脚乱的,只知道一心一意的小心奉承……”

    听到琥珀戏谑的语气,冬青脸羞得通红,伸手打了琥珀一下:“胡说些什么!”

    琥珀笑得更厉害。

    冬青却表情苦涩:“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家生子,进府就在大太太屋里当差。我却不同,是卖进来的,没根没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年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去照顾生病的夫人,所以差事才能落到我头上。”又说起姚妈妈想把自己嫁给她侄儿的事,“……说起来,大太太屋里的连翘是个万中挑一的,落翘也不差,为何单单敢打我的主意?”

    琥珀敛了笑容。

    冬青说起上次为琥珀接风洗尘的事:“……一样是十两银子,为什么五姑奶奶就能整一大桌子菜,我们就不行!”她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夫人当时没有个依仗的人。连那些有头脸的妈妈们都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再看看现在……”说着,露出迟疑的表情。

    难道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琥珀看着不由暗暗猜测,斜了身子凑过去:“好姐姐,我们说体己话,你有什么好顾忌的?”

    冬青还是犹豫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上次回罗家,我听落翘说,大老爷回来后一直歇在五姨娘屋里,大太太知道了,特意遣了六姨娘过去服侍,结果大老爷……大太太气得把许妈妈敬的药都打翻了!”

    琥珀愕然。

    她回罗家的时候没有听珊瑚说起这些,只是告诉她,新娶进门的四奶奶十分厉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既占着道理,又愿意吃小亏,不仅把四爷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家里的这些丫鬟妈妈们个个在她面前也不敢拿大。把大*奶的风头都掠了一二……

    “仔细一想,还不是因为当年的十一小姐如今是永平侯夫人的原因!”冬青表情怅然,“我现在好不容易逃离了苦海,再也不想陷进去了!”

    “那姐姐是什么意思?”琥珀有些摸不清头绪。

    冬青知道她是代表夫人来问,斟酌道:“男子汉大丈夫,坐立起行,雷厉风行。万大显那个样子,我看着实在是不舒服……不想和这人多接触!”

    琥珀颇有些为难起来。

    这让自己怎么回夫人啊?

    那万大显是夫人看中的,总不能冬青看他不舒服,所以不想结这门亲事。这世上有又几桩婚事是你情我愿的。就是夫人自己,不也勉勉强强地嫁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跟侯爷过日子吗?

    琥珀表情冬青看得明白,她之所以没跟十一娘说也是有同样的顾忌。

    “我要是说看万大显不顺眼所以不嫁,夫人只怕觉得我了疯。可让我编个万大显的不是,万一夫人心里有了疙瘩,岂不是害了万大显……我虽然不待见这个人,可也不能为了自己的事随意说他的坏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说好!”

    ※

    终于回家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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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星火(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星火(中)

    琥珀只觉得头大。索性道:“冬青姐,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我听你的。你说我怎么回夫人,我就怎么回夫人吧!”

    自己要知道该怎么办还会这样拖着……

    琥珀这话好听,实际上说了等于没说。到底是从大太太那边过来的,不同于滨菊,是同甘共苦的情份。

    想到这些,冬青的心思就淡了淡。道:“我再想想——明天去回夫人,你看可行!”

    这些日子侯爷都歇在夫人那里,晚上就没让她们去值夜。这顺水推舟的人情谁不会。

    “行啊!”琥珀笑道,“我全听冬青姐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琥珀起身回了自己屋。

    冬青想了想,去找滨菊,把这件事对滨菊说了。

    滨菊听了嗔怪:“你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这府里除了几位主子能昂挺胸地在内院里走,就是白总管遇到了夫人,不也要小心翼翼地看脸色行事。我瞧着万大显不错,而且夫人把他安排在了帐房,以后要用他的地方多着。你嫁过去了,既可以帮夫人,万家瞧着你在夫人面前行走,也不敢小瞧你。又是长子长媳。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语气间对她的态度颇有不屑。

    冬青只觉得满腹的心思无处说,在滨菊屋里坐了一会,怏怏然地回了屋。

    迎面碰到竺香。

    她天天忙着院里的一日三餐、洗衣浆裳,早出晚归,不常碰见。

    “忙完了。”冬青笑着和竺香打招呼。

    竺香曲膝给她行礼:“冬青姐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歇下。”

    冬青很是苦闷,笑容不免有牵强,夜风猎猎中显得有些苍凉。

    竺香看得分明,想到以前她对自己的照顾,笑道:“今天厨房给太夫人做了豌豆黄做宵夜,包了几块给我,姐姐要不要尝尝?”

    冬青想着长夜漫漫,在屋里也是做针线,笑着应了,和竺香去了她屋里。

    竺香也是单独住,旁边却是几个小丫鬟的住处,她叩门吩咐小丫鬟去要了壶热水,然后冬青坐到炕上,将油纸包着的豌豆黄换了青花碟子,转身去翻了一包大红袍出来:“……这还是冬至时杜妈妈赏的。姐姐尝尝。”

    冬青见她小小年纪,行事稳沉不说,令到即行,又交游很广,一副有体面的大丫鬟做派,不比自己,因犯着五夫人的忌讳。只能天天呆在房里做针线,不由神色恍惚起来。

    竺香看着她满腹心思,知道自己年纪小,又和她不是一起进来服侍夫人的,她不会跟自己讲心里话,也不做声,像往常一样在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只等热水来了沏茶,和她说几句话。

    可等她换好了衣裳热水也没有来,又见冬青神色有些呆滞地坐在那里,她不好冒冒然地问什么,笑道:“怎么这热水还没有来?我去看看!”说着出了门,又叫了个小丫鬟去催。刚回到屋里坐下,有人叩门。

    进来的是绿云,提了热水进来:“听说妹妹这里有客……这是夫人没用完的,我顺手提过来了!”

    竺香忙起身让座请她一起喝茶。

    绿云和红绣又不同于竺香,她们原是跟着元娘的,在十一娘面前小心翼翼不敢行错一步,在冬青、竺香等人面前也是多有奉承,常给她们做鞋做袜。只是冬青针线本来就好,又有是空闲。她们不大巴结得上。滨菊却是有多少收多少,一声“辛苦”了就打了。琥珀东西照收,出了错照罚。只有竺香,见人甜甜一笑,有时还个礼,她们都很喜欢。见竺香留她喝茶,忙殷勤地去沏了茶。

    “侯爷在夫人那里歇下了!”冬青见绿云很闲的样子,随口道。

    绿云用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端了三盅茶过去:“没有。去了乔姨娘那里。”

    冬青一怔:“怎么去了乔姨娘那里?”

    竺香过去帮着将茶摆放好,挪地方让绿云上了炕。

    “本来就是乔姨娘的日子。”绿云不以为然笑着上了炕。

    “可前几日侯爷不是一直歇在夫人那里……”

    “谁知道侯爷的心思。”绿云听了笑道,“吃饭回来的时候都好好的,看见新换的帐子就沉了脸,然后起身去了乔姨娘那里。我瞧着夫人的样子,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去了东厢房——明天大小姐启程去西山,陪二夫人过年。”

    竺香指了碟子里的豌豆黄:“尝尝,味道怎样?”

    绿云忙拈了一个:“好吃……要是再甜点就好了!”

    竺香将碟子朝着冬青挪了挪,笑道:“是给太夫人做的。”

    冬青有些心不在焉地拈了一个,道:“这又与新换的帐子有什么关系?”

    绿云忙将嘴里的豌豆黄咽下,道:“所以说猜不透侯爷的心思啊!说起来,那帐子是侯爷自己让换的,下午看见还说夫人换得及时,到了晚上,看见那帐子就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似的……”又道,“哎呀,侯爷一向喜怒无常的。以前放着好好的屋子不住,天天在半月泮。现在至少天天睡在屋里。”

    竺香看她说的有趣,笑道:“难道半月泮就不是屋子?”

    “那半月泮还真就不是屋子。”绿云啜了口茶,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我做小丫鬟的时候曾经去半月泮给侯爷传过一次口讯……那是三间茅草屋,四面环水。只架了一道红漆板桥。”

    “没看错。”绿云笑道,“外面用黄泥巴糊的墙、瓦上盖着茅草,还有土井和辘轳。就是乡间的那种茅草屋。”又笑道,“我当时也奇怪了,侯爷怎么住那种地方。还特意问了以前的大丫鬟宝兰姐姐,宝兰姐姐也说不知道……”

    竺香见这话题越扯越远,笑道:“这是侯爷的府邸,他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好生服侍就行了。”然后转移了话题,“绿云姐姐觉得这茶怎样?我尝着又香又甘醇。”

    “这是杜妈妈给的吧?”绿云点头,“杜妈妈最喜欢喝大红袍,太夫人每年都要赏两斤给她老人家。”

    两人说着闲话,把关于十一娘屋里的事岔开了。

    喝了茶,吃了两块点心,绿云见冬青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觉得自己唐突了——冬青这个时候来找竺香,肯定是有事。竺香随口留自己喝茶,自己没有多想,竟然就真的坐了下来。

    她又说了两句话,然后起身告辞:“明天一早是我当值。”

    竺香听了不好留她,送她出了门,回来陪冬青坐,笑道:“绿云活泼些。红绣木讷些。不过两人性情都很温顺。”

    冬青草草点头,想回自己屋里去,又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思索片刻,还是把夫人为她做媒的事说了。

    竺香听了有些吃惊地望着她:“冬青姐,我说我的意思。要是你觉得不对,也别生气。”

    冬青听着竺香这直爽的话,精神一振,目光期待地望着她:“你像我妹妹一样,我怎么会生气。”

    竺香还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也听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冬青姐想嫁个能穿衣吃饭的。我瞧着万大显不错。”

    和滨菊一样的说法!

    冬青惊讶地望着竺香,不免有几分失望。

    “姐姐仔细想想。”竺香语气带了几份劝慰,“就拿我来说。在家的时候天天被继母冷眼盯着,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越这么想,做起事来就越怕错,就越畏缩,结果错的越多,继母看了越是皱眉,我越害怕。后来到了府上,做小丫鬟,现只要自己用心做事,就比旁边的人都做得要快,做得要好。后来到了夫人屋里,姐姐常常告诉我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还给我做衣裳,告诉我做鞋袜,我穿着干干净净地回去,给爹做的鞋也合爹的脚,爹看见我高兴的时候多起来,我的胆子也渐渐大起来。有什么事敢自己拿主意。再后来跟着夫人嫁到府里来,让我管着这一摊子的事。我小心翼翼,也没有出什么大错。走路也敢昂着头了,说话也敢大声了——人是到了什么地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万大显如今还只是帐房里的一个小厮。他这个人聪明又肯学,哪天做到了管事,自然又不一样了。府里的那些有体面的大丫鬟、妈妈们、管事们,哪一个又不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

    冬青低头思考起来。

    竺香见了也不打扰她,静静给她续了一杯茶,叫小丫鬟倒热水来洗澡。

    那小丫鬟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了?”竺香一向不是那种待人强势的人。

    里,只怕随时要热水,让我们先等着。”

    十一娘那边的厨房十一娘用,东院的小厨房却是几位姨娘和院子里的丫鬟、妈妈们共用。竺香听了笑道:“你去看看。有就打来。没有再说。”

    小丫鬟应声而去。

    屋里的冬青已听到了。不由眉头紧锁:“这个绣橼,也太嚣张了些。”

    竺香不以为意:“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法子让人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呢!我们越是来劲。她们越是得意,我们越是不理,她们越是没趣。”

    “只是让人看着讨厌。”冬青觉得竺香说的有道理。

    竺香却笑道:“做得多,错的多。只怕她不做。”

    冬青有些不解,脸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仔细问问竺香,竺香却已转移了话题:“冬青姐,你不想答应万大显这门亲事,可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没有?”

    ※※

    这个星期不在家,基本没有上线,也没有给评论区的留言回贴,大家还是很热情地给吱吱投了很多的粉红票,o(n_n)o~非常的感谢大家!说什么都是浮去,今天加更……老时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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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蹊跷(上)

    第一百九十章蹊跷(上)

    十一娘忙完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和三夫人匆匆去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已吃了午饭歇下,给她们留了菜。两人胡乱吃了些,三夫人又拉着她去安排扫尘的事,回到自己院里已是下午申初过三刻,临波正立在炕前服侍徐令宜写着什么。

    看见她进来,徐令宜点头说了一声“回来了”,然后继续伏案疾书。临波到是不敢马虎,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礼。

    十一娘去了东边净房更衣净脸,出来的时候临波已经不在了,炕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笔墨纸砚却留在了一旁的炕几上,炕头也多出几本书来。

    “侯爷这是在忙什么呢?”她笑着和徐令宜打招呼,“妾身中午一直忙到未初,下午又和三嫂安排扫尘的事,没能服侍侯爷的午饭……”

    徐令宜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见她向自己解释,胡乱地点了点头,道:“中午在娘那里吃的饭。你有事尽管忙去,不用管我。”

    刚才分手的时候三夫人约她明天一早到回事的地方碰头,将过年的各种事项都分派给管事的妈妈们,恐怕要忙一天。她跟徐令宜说这些本意就是想探探他的口气,现在见他并不在意,暗暗松了口气。

    徐令宜突然问她:“你小时候在福建待过,可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十一娘心中一突。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

    “妾身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了。”她有些忐忑,脸上却笑容不减,“侯爷可是要打听什么?要不,我带信让父亲过来家里坐坐?”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算了!”表情有些失望。

    看样子,真的是想打听什么,却对大老爷有所顾忌。只是不知道是哪方面的?

    她想到了五姨娘……

    “要不,妾身回趟娘家,问问姨娘?”

    “不用了。”徐令宜道,“你们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在福建住个十年八年,只怕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十一娘苦笑,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

    正说着,临波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个画轴,眉宇间尽是兴奋:“侯爷,找到了!”

    徐令宜听着目光一亮,坐直了身子:“拿过来看看。”

    临波匆匆给十一娘行了个礼,然后将画轴轻手轻脚地放在炕桌上打开——竟然是一幅舆图。

    徐令宜俯身仔细地观看着。

    临波静声屏气地立在一旁。

    屋里落针可闻。

    十一娘也在一旁打量。

    福州、广东、桂林、杭州……她还看到了余杭。是浙江、福建、广州、广西四省的舆图。

    又是问自己记不记得福建的事,又看舆论图……徐令宜到底要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

    见十一娘一双晶莹的眸子好奇地望着他,他心里一软,不由解释道:“今天一大早,王九保通过黄玉给我送了一封信来。”

    原来一大早去外院是见了黄玉派来的人……黄玉是浙江按察使,梁阁老的亲家,她是知道的。可这个王九保又是谁?

    十一娘脑筋转了转才明白过来。

    王九保是南边最大的海盗,他的家族和靖海侯区家对峙了几辈人,最近刚刚被大赦。

    黄玉和王九保都在南边,通过关系走到一起能理解。可黄玉什么时候和徐令宜的关系这么好,竟然帮着王九保在他面前说项?王九保一个海盗头子,给徐令宜写信,所求又是什么?

    她满脸的困惑:“黄玉不帮着王九保找梁阁老,找您干什么?”

    像往常一样,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说起话都省力很多!

    徐令宜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

    从昨天听到太夫人那句“这不过三、四个月,就和十一娘有说有笑了”的话以后,他心里一直很别扭,待看到那顶新换的帐子后,他更是觉得不自在,索性去了乔姨娘那里。谁知道,不仅没有感觉好一点,反而比平常更不舒服。早上从太夫人那里回来,犹豫了半天,还是回正屋歇了个午觉。未初就醒了,人迷迷糊糊的不想睁开眼睛,结果破天荒的睡了个回笼觉。等他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申初了。

    被子里还有十一娘常用的玫瑰香味道,狂野而奔放,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她细腻如瓷般的肌肤……身体就随着那花香苏醒过来……正好临波来示下:“范大人的贴身小厮正在外书房候着。他连夜要赶回宣同。要不,让他先回去?”

    他不想临波看见自己的窘态,只好让临波把东西搬到了正屋。

    临波震惊的表情清晰地浮现在徐令宜的脑海。

    他不由感觉心烦意乱起来。

    临波自九岁在自己跟前当差,如今也有七、八年了,自己还从来没有这样公私不分过……

    “没什么!”徐令宜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了些清冷,“王九保想通过我向皇上进言,由朝廷组船队出海……我现在赋闲在家,已经拒绝了。”

    他下意识没有告诉十一娘后续的事。

    既然是拒绝了,为什么还要看福建一带的舆图?

    十一娘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也不和他再说这事。笑着起身道:“妾身服侍侯爷更衣吧?快到去娘那里的时候了!”

    徐令宜直觉地拒绝了:“把春末或是夏依叫进来就行了!”

    十一娘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突然生出了种微妙的排斥,心里一怔。

    怎么会这样?

    刚才还好好的!

    不过,这种情绪昨天就出现过一回了——在他盯着新换的帐子看了好半天,突然起身去乔莲房屋里过夜的时候,徐令宜对自己的态度就有所改变……当时以为徐令宜是因为自己很温顺地换了新帐子他却决定要和乔莲房过夜所以有些不安。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她心中大急。

    难道自己无意做了什么让徐令宜很是不满的事?

    虽然心存困惑,可这个时候,却不是梳理的好时机。

    她笑盈盈地去喊了春末和夏依进来,自己坐在炕上沉思起来,自然没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低着头的临波。

    他脸上有无法掩饰的惊讶!

    没想到,侯爷竟然会对夫人说这些事。就是五爷和三爷,侯爷也从不和他们说这些的……

    ******

    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徐令宜直接去了乔莲房那里歇息。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春节排班的事,一直到亥初才睡下。

    她满脸子都是徐令宜那种冷淡疏离的表情。

    到底哪里出了错?

    十一娘把自己进门以前生的每件事都回顾了一遍。

    一切都朝着越来越有利的方向展,自己反复思量,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想到这里,她更睡不着了。

    不怕知道,就怕不知道。知道,还可以改正。不知道,却是改也无从改起……

    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和,那就是房事了。可就算这样,她不也朝着他满意的方向在进步吗?或者,是因为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熟悉,她对他行为举止间少了一份恭敬?可自己也没有失礼,之前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啊!

    十一娘百思不得其解,隐隐感觉到院子里有动静。

    这个时辰,各院都落了锁,不是大事不会敲门!

    她不由披衣起床,出了内室。

    外面真的有响动传来。

    十一娘喊了值班的绿云:“……你听见什么没有?”

    绿云侧耳倾听:“好像外面是有动静!”然后穿好了小袄,“夫人,我去看看!”

    十一娘点头。

    绿云急步而去,过了好一会折了回来:“是外院的管事来找侯爷!”

    十一娘的心砰砰乱跳:“可知道是为什么?”

    绿云摇头:“不知道。我出去的时候,侯爷已经走了。值夜的婆子重新落了锁。”

    十一娘睡意全无。

    回到屋里让绿云搬了绣花架子绣字,一直到天色微白才有了点睡意。

    可又要去给太夫人问安了。

    她打着哈欠去净房洗了个脸,还没来得及梳头,有小丫鬟跑了进来:“侯爷回来了!”

    半夜出去,这个时候回来了!

    十一娘惊讶地迎了出去。

    就看见徐令宜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手里还举重若轻地提着个鼓鼓囊囊蓝花粗布大包袱。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看着那包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没想到徐令宜还有一把憨力气”。

    徐令宜看见十一娘,脸上像挂了一层霜似的,冷冷地道:“回去再说!”

    十一娘见他神色不善,低眉顺目地跟着他进了屋。

    他遣了屋里的丫鬟,随手就把那包袱放在了内室临窗的炕上:“你找几个口风严实的妈妈暂且帮着照看着。”随着他话音落下,包袱散开。

    十一娘目瞪口呆,如被雷击,半晌不能动弹。

    包袱里竟然是个小孩子。

    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样子。苍白瘦小,缩成一团,分不出清楚男女。穿着件明显偏小的大红色的绫缎的小袄,沾满油渍,领口袖口磨得光,露出一小截细细的胳膊。或者是天太冷,皮肤有些乌。头乱蓬蓬地顶在头上,散出难闻的气味。正惊恐不安地望着她。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情不自禁地指着那孩子脏兮兮小脸上一双既圆且大的凤眼:“这,这是什么?”

    ※

    双更……时间待定……稿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写……⊙﹏⊙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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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蹊跷(中)

    第一百九十一章蹊跷(中)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慌乱!

    徐令宜自己心里正烦着,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十一娘的异样,只是冷冷地道:“你别问那么多,照我的嘱咐找几个口风严实的妈妈来照顾他就是了!”

    十一娘一下子冷静下来。

    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

    重要的是徐令宜欲意何为?

    “养在哪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镇定而从容,理智而冷静,“我屋里人多口杂,只怕有些不方便。要不,暂时在花园里找个地方?西北角住着五夫人,东北角是半月泮。五夫人那里人来人往比较热闹……”

    暗示他东北角最清静,风险最小。

    “你看着办就行了。”徐令宜神色凝重,“暂时先瞒着家里的人就行了。”

    暂时瞒着家里的人……也就是说,家里的其他人还不知道。再联想到他是用包袱像拎东西似的把孩子拎进来交给她的。是不是可以说,徐令宜到目前为止还是很信任自己的!

    看来之前到是白担心了!

    十一娘心头一松。又想到世间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个大活人,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哭闹起来是常事……可这是徐令宜交给她的任务。

    她正色地道:“妾身当尽力而为。”

    徐令宜看着脸色微霁,道:“给我换件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是为这个孩子的事?

    十一娘猜测,小声地提醒徐令宜:“侯爷,您的足痹之症……”

    “我心里有数!”徐令宜沉声道,“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行了!”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朗,十一娘不再说什么,又担心两人去了净房,那孩子乱跑。

    “要不要叫个人进来看着孩子?”她上前帮徐令宜脱外衣。

    徐令宜点头:“你看最信得过谁?就把她叫进来吧!”

    十一娘轻声应喏,让人去喊了冬青来。

    到不是她觉得其他几个人不够忠心,而是冬青家里兄弟姊妹多,她有带孩子的经验。而冬青进门看到屋里突然多了个长着和徐令宜一样凤眼的孩子,吓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十一娘自己都没弄清楚情况,更别谈和冬青解释什么了,只得嘱咐她:“你仔细哄着这孩子,千万别让他哭闹起来,更别让他乱跑,惊动了外面的人。”

    冬青望着她呆呆地点头,好像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似的。十一娘有些担心她控制不住场面,可见徐令宜已经大步进了净房,又不好多耽搁,只得又强调了一句“千万别让外面的人知道屋里有个孩子”,然后匆匆跟了进去。

    期间,她试探徐令宜:“这孩子叫什么?我们怎么称呼才好?”

    徐令宜脸绷得紧紧的,半晌才道:“说叫凤卿!”

    凤卿……女孩子吗?好像不太像。或者是男孩子?感觉又不太稳重的样子。

    她又大着胆子问道:“孩子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没把乳娘一起带过来?”

    徐令宜嘴抿得紧紧的,眼中寒光四射,低了头洗脸。

    十一娘闻音知雅,不再追问,帮他换了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袍子,送他出了净房。

    炕边,冬青和那个孩子还保持着他们进净房时的姿态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看见两人出来,冬青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忙解释道:“他不让我碰他,我怕他闹起来,只好在一旁看着。”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站在炕边。

    十一娘却现那孩子看见徐令宜眼睛一亮,目光中流露出几份欢喜来。

    她不动声色,笑道:“他刚来,不免认生。只要不闹就是件好事了。”也是委婉地向徐令宜解释,带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一定全是自己的错。

    徐令宜听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十一娘的解释。吩咐她:“你不用送我了。把这孩子看好就成了。如果我中午还没有回来,你就跟娘说,我一大早去了王励王大人府上,要晚些才能回来。”

    十一娘应喏着送他出了内室,转身却看见那孩子噙着眼泪,眼巴巴地望着还在晃动的门帘子。

    她心中一动,柔声上前:“侯爷说你叫凤卿。你母亲平时怎么喊你?是直接叫凤卿?还是另有小名?”

    那孩子却眼露惊恐,惶惶不安地朝窗边挪去——好像她是个要欺负他的大坏蛋似的。

    “那我叫你凤卿好不好?”十一娘笑容温和地坐到了炕边。

    那孩子却猛地把一旁的迎枕抱在了怀里挡在了胸前,做出了一副防备的姿态。

    “夫人,您问也是白问。”一旁的冬青有些不满地道,“我刚才也问了他半天,他硬是一声也没有吭。”

    “一声也没有吭?”十一娘奇道。

    冬青点头:“一声也没有吭。”又露出惊容,“夫人,您说,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十一娘想到徐令宜是用包袱把他拎进来的,他在包袱里的时候好像就没有什么动静。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被人用包袱拎着不知道去往何方,却不做声……这也太奇怪了。难道真的是有问题?可看他目光灵活,又不像是有问题的?

    十一娘思忖着,就看见冬青伸手去拉那个孩子:“夫人问你话呢!你要是不好好回答,等会就不给你糖吃?”动作的幅度有些大。

    那孩子突然尖叫着踢打冬青。

    两人都吓了一跳。

    立刻有丫鬟隔着帘子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帮忙?”

    冬青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就捂了那孩子的嘴,尖锐的叫声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十一娘也怕把人引来,没有阻止,只是回答那丫鬟:“我这边有点事,你让琥珀进来。”

    小丫鬟应声而去。

    冬青“哎呀”一声松了手。

    十一娘一看,那孩子竟然把冬青的虎口咬出血来。

    这孩子真是狠!

    十一娘愕然,拿了帕子给冬青包手,然后看了这个叫凤卿的孩子一眼。

    他正像落入陷阱的小兽般害怕又凶狠地瞪她。

    “夫人,这孩子要好好教教才行!”冬青的脸苍白如纸,“我家里兄弟姊妹七、八个,也没有哪个见人就咬……”

    她正说着,琥珀进来。

    看见屋里的这副情景,也呆在了那里:“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十一娘苦笑,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这期间凤卿一直缩在窗前,把那个大迎枕抱在胸前戒备地望着她们。

    “不会是侯爷的孩子吧?”琥珀仔细打量着那孩子的五官。

    “这可怎么办?”冬青一听就急起来,“这孩子只有两、三岁,按这岁数,正是大姑奶奶病得正厉害的时候……也难怪侯爷不好把孩子带进府来!”

    十一娘觉得头痛得厉害。

    倒不是怕这孩子是徐令宜的。徐令宜虽然只带了孩子没带母亲,甚至连这孩子身边服侍的都没有带回来,说明这孩子的母亲是见不得光的,只怕出身连徐嗣谕都不如。又不是长子,根本威胁不到谆哥……她担心的是没办法向徐令宜交待——既然他让暂时瞒着家里的人,又把这孩子给带了回来,那就是想认下这孩子,又碍于有一定的阻力,不能这个时候就光明正大的让孩子归宗。还不顾自己有足痹之症跑了出去,十之**是为这孩子的事去奔波了,说不定还会为这孩子捏造一个假身份。那在事情解决之前,这孩子的存在当然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十一娘胡思乱想着。

    可瞒着家里人……怎么瞒啊?不说别的,怎样把这个孩子弄到后花园里去就是个大问题。她可没有徐令宜的力气,可以一只手就把孩子拎进来。就算她有这力气,又怎么向人解释……她心念一动。不如学徐令宜的法子,用东西把这孩子拎到半月泮去。

    想到被徐令宜视为圣地的半月泮里突然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她忍不住嘴角微翘,有种恶作剧的愉悦。

    对,这就么干!

    反正自己已经说过,东北角最清静……

    十一娘不理冬青的喋喋不休,和琥珀商量:“有没有什么藤筐之类的东西。把这孩子装到藤筐里,然后让粗使的妈妈抬到半月泮去。就说是侯爷让送些日常的用具过去。然后找个老实可靠的在半月泮里服侍着。待侯爷回来再说!”

    “半月泮?”冬青的脸色更白了,“那可是侯爷的书房?闲杂人等不能进去的。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只怕会大脾气。再说,半月泮离我们这里两刻钟的路程,让妈妈在那里服侍不难,但是饭菜怎么办?日常的浆洗怎么办?突然出现了小孩子的衣裳,说不过去啊……”

    琥珀却沉吟道:“夫人这主意我瞧着不错。反正半月泮寻常的人不敢去,就是有个什么响动,大家也不敢随随便便跑进去。至于说饭菜,上次我去寻侯爷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个小厨房,东角门还直接通外院的夹道,到时候在那里开伙就是。至于日常浆洗的,想办法晾到屋后,总能找到遮挡的地方!”

    “不行,不行。”冬青还是觉得不妥,“那可是侯爷的书房……”

    十一娘却笑道:“他能这样丢给我们一个孩子,我们为什么不能用用他的半月泮……难道这是我闯出来的祸不成?”

    琥珀看着十一娘眼角眉稍都流露出几分笑意,也忍不住笑起来。可还是有些担心:“夫人,您还是商量商量侯爷吧?”

    对男人来说,这是风流债……操作的好,说不定还会被传为一时的美谈。十一娘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但她可以在锦袍上悄悄地剪个洞,让徐令宜小小的苦恼一下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精神百倍:“琥珀,去,找个藤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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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介绍:
鸟啼远山开,林霏独徘徊。
清雾闻折柳,登楼望君来。
锦缎珠翠之间,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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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一部庶女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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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影提供的群
谢谢小色鱼绘制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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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十九时左右更新。
九月份,一心一意还“债”~~~~(>_庶女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