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二章 险情
出了北域一百里,就渐渐出了死林的范围,再往北方就是一望无尽的冰封雪地。天气变得越发的寒冷,风声也变得诡异,雪地上的暗红斑驳,仿佛是四处都有着潜伏的妖魔,犹如双目发红的野狼,随时奔冲出来,把入侵者撕成碎片。
竺谦之和从兄竺朗之所率领的两军六千北府兵,正徐徐的行走于这片雪地上,他们一路搜索而来,却还没有发生哪怕半场战斗。
“怎么连只鬼影都没有”
“是啊,真奇怪,我明明感到了这边有很重的妖气。”
两位中年将军策马并肩的走在前面,都想不明白,已经行军一百一十多里了,孙无终军可是在一百里就找到一个妖魔巢穴的,他们却打秋风,运气真是有够背的。
“我们再继续前进十里看看吧?”竺谦之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其实已下定了主意。
“也好,不过一百二十里……我们得更加当心了。”竺朗之微皱眉头,北府兵打食一般都在百里的范围,一百二十里,足可能发生很多事。
“呵呵,你什么时候变成王恭那样的家伙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而且这妖气有些古怪。”
“全军听令,继续前进十里”
竺谦之的放声大喊,使得六千将士一片士气高昂,深入北域一百二十里,就算还是空手而归,都值得高兴了,也不会被其他北府兄弟所打趣。
北域边缘五十里,谢灵运军刚刚到达了前线军营没待上多久,就再度整装出发。
孙无终指派了一个任务,让他们和刘毅军一起担当先锋,向北方急行军,探察竺氏兄弟两军的踪迹,以及魔军的动向情况。探察是第一要务,遇上魔军,或者友军需要支援,可战即战,不可战则速速回来,放出信号让大军配合行动。
虽然谢灵运军刚刚才有神勇的表现,但毕竟行军经验浅薄,无论将军和士兵都是,所以这次刘毅军为主,谢灵运军算是打个下手,不过何长瑜小队归谢灵运管理。
当出了八十里,刘毅让全军的行军速度放慢下来,浓重的妖气
谢灵运也能感应得到,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身处此境,大概会感到窒息,他们五千五百北府兵的方刚血气激荡一处,才没有感到多少不适。但这股妖气的浓烈程度,比之前一万魔军的还要更重,这就意味着……前方应该有着数倍于一万的妖魔
又或者有着什么妖王魔将的个中强者,极难对付。
两军阵前,一众幢主以上的军官正在商量对策。
“我们要做好立即回军的准备。”刘毅面容沉沉,“前面的魔军,可能在五万以上……”这个数量,不能说必败,可他们不占优势,支会大军是首要任
“但两位竺将军的军队……”谢灵运皱眉的望着妖气弥漫的北方,望不透死林,也不知那六千北府兵有没有与魔军交战,现在情况如何?
何无忌、施元恺等幢主也皆是锁着眉头,一旦落入魔军的包围,那两军恐怕
“我不想这么说,我也不愿意是这样,只是……”刘毅摇了摇头,叹道:“两竺军队凶多吉少,我们不能心存侥幸,也把自己陷入险地。”
忽然之间,这支军队又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是战还是回?是前进还是撤退
现在的情况不同那一夜,并不是非战不可,而且以冷静的心去想,显然是该退。
只是他们这里各人,新兵老兵其实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总是难以做到那样的决断,一百里左右的范围有着六千友军也许他们正在苦苦支撑,等待的就是自己这些援兵,而如果调头回营,一来一往,六千友军已经全军覆没
这里面有着一丝机会,一份希望,却正是谢灵运、何无忌这两位年轻人,尤其不愿放下的。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刘毅严肃地望着他们,明白两人的心思,道:“况且我们全军上去,又定能帮忙吗?以妖气来看,魔军的数量太多了。”
“将军,我们毕竟还没有见到敌军的踪影。”何无忌说出了一个建议:“不如派遣空骑兵再侦察清楚些?”
“嗯,再前进十里,空骑兵开路。”刘毅下令,而谢灵运说道:“诸位,我有飞天神通,就交给我带兵开路吧。”刘毅点头应好:“那谢将军万事小心,决不可轻敌冒进。”谢灵运亦是应承下来。
北域一百二十里,茫茫的雪地中,六千军士踩出了一片片脚印,透着灰暗的光线,可以见到他们每个人都绷着面容,不少人张望着周围。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妖气如影随形,而且越来越重,却似乎不是从前方而来,而是从后方……
但这怎么可能?他们一路而来的,什么时候见过有妖魔?
“不太妙,不太妙……”竺朗之沉声,多年的沙场征战让他养就了一种感通,而现在却感到那么的不祥,“如此不清不楚的,我们还是调头回去为好。
竺谦之望着周围压抑的冰雪,终于点点头,调转马身,望着军士们,喊道:“我们已经孤军深入一百二十里,再继续前进的话,恐怕会有危险。行军数天,也人疲马惫了,本将决定,全军原路返回”
虽然空手而归让人失望,但六千将士也没有拖延,当下听令地行动起来,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目光望向南边——
然而就在转阵的人马纷乱之时,一阵阵怪异的妖魔笑喊声音,骤然从后方清晰传来
铺天盖地,响彻云霄,也叫他们震耳
“怎么”竺谦之、竺朗之都是脸色一变,心头立即像被一块大石重重地压住,然而沉至谷底,这股浩大的声势,让人难以猜测到底有多少敌人
而他们终于明白,那妖气是怎么回事,魔军不是普普通通的北域妖魔,也不是妖魔聚落,而是魔军……
“那是?”将士们突然纷纷惊叫,望着南边的眼睛,瞪大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三章 英雄
灰蒙的天空中,谢灵运率领着五百天空骑兵疾速飞行,九十里、一百里,然后是一百一十里,妖气犹如崩塌的山石滚滚而来,让他们都感到十分难受。
当渐渐靠近了一百二十里的范围,一阵阵激战的声响传来,喊杀声打斗声交织于耳,众人望向远端的雪地,那里有着一片黑压压,杀戮战场
密密麻麻的蚂蚁般的魔军,正在从四面包围孤立无援的一支北府兵,是竺谦之、竺朗之的两军六千兵马
但现在早已不足六千
看起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四千人马,他们苦苦支撑着这随时崩溃的战局,虽然英勇无畏,但毕竟力量薄弱,不需多时,就会被成群成群的妖魔吞噬……
“大事不好”谢灵运心头猛然收紧,魔军的数量果然太多了,而且应该有着实力超凡的主将坐镇,就算五千五百先锋尽数过来支援,也难以挽回眼前的败势。
不待他多想,只见那边的魔军空骑侦候也发现他们了,一千左右,皆乘着漆黑羽毛的鹰鸟,立时凶猛地飞扑过来
“你们立即回去,把军情告知刘将军,这里交给我让刘将军不必考虑我的安全,我会先拖住它们,再见机行事的”
谢灵运当机立断地大喊,语气之坚决,不容置喙:“快”
“那谢将军你小心”、“属下们去了”五百天空骑兵纷纷呼喊,却是不敢耽误,马上驱着战鹤飞回南边去——
而眼见这小队敌军要撤,魔军空骑们飞扑的速度更快了,张牙舞爪,狰狞的面目已然近在咫尺,它们分成了两队,一队去追截,一队去围杀那无翅而飞的少年。
“去哪里你们的对手是我”谢灵运猛地一下放出十把宝剑,剑芒大作,他施展起了一式式的《欧治剑诀》,十把宝剑划破虚空,直杀进魔军之中,飞舞绞杀起来——
这一千妖魔没想到他这么难缠,当即就有上百妖魔被剑芒所斩杀,又或者魔鹰坐骑死去,而惨叫着坠地
它们都被激得暴怒,疯狂的鬼嚎怪叫仿佛在说:“杀了他”、“把他撕成肉碎”
在头目模样的大妖的指挥下,它们全部往谢灵运扑来,手中的兵器也打出了一道道魔煞厉气,结成了一张天罗地网,身处其中的人被打中,必然遍体鳞伤,甚至成为粉碎
一刹那间,谢灵运一手拿着龙鳞盾,另一手拿着芭蕉扇,使劲扇动
如果对手是实力超于他的高手,这一招还真不管用,但是对着这些不上不下的魔兵,芭蕉扇却可以发挥重大的威能,呼隆隆隆隆——
狂风骤然生出,卷着那些妖魔的刀光剑影冲了回去,气势更狂暴,威力更大
“啊啊”、“咕唧”成片的魔军空骑被自己刚刚打出的煞气所击中,煞气可不会认亲,顿时之间,它们等于自己往自己心脏捅了一刀,更无力去抵御那狂风,翻倒撞在后面的敌军上,一团混乱而这时候,十把宝剑趁机尽情地收割妖命,血雾冲天
这一千魔军侦候,竟然不敌谢灵运一人
但谢灵运知道,它们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如何拖住地面的五万魔军,拖上数个时辰,直至援军的到来?
他心念电转,实打实恐怕只会葬身此地,还是要以虚击实,让魔军自乱阵脚,缓解两竺孤军的压力,而且为援军争得时间。
死剩下的近半侦候们溃散回去,他也不追击,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了当年北府兵力退百万魔军那一战,也许可以如法炮制
他当即取出了雷鸣筒,聚精会神,运足了真,大喊道:“魔军败了,魔军败了十万北府兵杀来了,兄弟们,杀啊”
喊声响彻云霄,方圆十里的众生都可以听到
什么?魔军们自然是一片轰然惊讶,那句“魔军败了”对它们而言却是刻入了骨子里的恐惧,什么中原话都听不懂的妖魔,还是可以听得明白这一句犹如是五雷轰顶,震得它们从激昂迅速成了惊慌,谁在喊?还有北府兵?
大概没有妖魔会天真到以为这次出征是一路打到北域之外、杀进中原,首领们也不是这么说的,这只是一次“打食”而已。
这么多年来,北府一直猎杀妖魔,也该到它们给北府一点颜色看看了。
但事情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一万先锋部队意外的被击溃了,就连诜冥都战死,生怕被北府兵围剿,五万主力军就往北撤回,没想到又侦察到一支人数不少的北府兵。它们先是隐匿追踪,到了这里见北府兵要收兵,就出来围杀。
就算北府兵多么勇猛,这回他们都在劫难逃正当魔军们杀得兴起,却听到这喊声,以及回头望见急逃回来的侦候空骑兵
“咕唧唧”慌乱的妖叫们四处生起,魔军的战阵当即就有了乱象。
“哈哈,我们北府援军到了”、“兄弟们,再撑一会这些妖魔死定了”竺谦之和竺朗之先是惊讶,旋即就反应过来,不管情况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振奋士气的极佳机会
果不其然,这支孤军的士气顿时为之一变,从悲壮变得奋勇,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一直都无所畏惧,但是现在,他们有活下去的可能谁想死啊?他们还要杀进魔国老巢,平定天下
“杀啊——”、“北府必胜”、“哈哈,听到了吗,康乐公来了”
天空之上,谢灵运在不断地喊叫着,妖魔怕什么就喊什么,康乐公正身处于北域,刘牢之都督也来了,孙无终将军、何谦将军……
魔军的惊乱有扩大之象,不过也并没有就此崩溃,想必那些魔将不会轻易上当,它们定然在让士兵们镇定下来,还有不会放过他这个在天上喊喊嚷嚷的
他一直注意着魔军阵中的情况,这时只见一道黑影乘着一件黑漆漆的法宝疾冲上来,速度之快,比诜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命功实力,定在元婴境界,接近于阳神
“死”一声威震天地的怒喝骤响,这魔将喊的却是中原话,他的面目因为速度之疾而模糊,但头戴羽帽,似乎是魔国皇族之辈
他使一柄魔枪,此时枪威去处,犹有千万的厉鬼恶灵在咆哮肆虐,摧枯拉朽地刺来——
十把宝剑纷纷击去,要把这柄魔枪拦阻下来,然而一阵激烈的锵叮碰撞响声之后,三把冲在最前的极品宝剑竟然折断陨落而太乙剑和蟾光剑这两把神剑也飞了出去,以它们的合击力量,竟然无法拦截下来
这个魔将的实力,胜于诜冥数倍
以谢灵运现在的修为,若是硬碰硬,只不过是自寻死路,他挥动着芭蕉扇,往着九天之上直冲而去,先天神通冲比法宝去得要高。
但是速度却由于实力的差距,还没有冲上真正的云端,那魔将就已经追上来了,魔枪骤然变得三尺巨大,划着一道破空的黑煞击来
地面上众多望着上空的妖魔们纷纷咕唧欢叫,把那个臭小子劈成肉碎,降下血雨吧
谢灵运也已经躲无可躲,挥着龙鳞盾挡去,但这块裂痕重重的极品盾牌,能不能挡住对方神器级别的魔枪,他并没有把握……
呼呼,锵锵——
一道白芒从南边天空惊雷闪电般冲来,划破了长空,照耀了天地,竟然直飞过去,把那魔枪挡了下来,魔将惊讶,谢灵运也是惊讶,一把青铜宝剑
上古神剑,莫愁剑
“莫愁,是你”谢灵运惊喜地大喊,完完全全的没有半点意料,自从到了京城,他就没有再见过莫愁剑了,现在她却突然出现,可以说救下了他的性命。
莫愁剑飞立在他的身前,淡淡的道:“是我。”
她到了京城之后,一直都在悄然寻找着适合的剑主,日复一日,然而却毫无收获,没有她想要的那个人;直到谢灵运离开京城前来北域,她就也跟着过来,看看这边有没有,让她失望的是依然没有。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有所怀疑了。
那样的无情剑主真的存在吗?还有一个让她更感到烦恼的问题……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时候,她说道。
“什么?”谢灵运微微一怔,那边魔将已经挥着魔枪,又一次愤怒地击来,他不由惊呼:“先赢下来再说”
一连串的剑芒来往疾击,莫愁剑又化解了魔枪一击,语气平静的问道:“有情真的比无情好吗?”
“啊?当然了”谢灵运仰头大喊,这样的问题,根本不用思考,“人之所以是人,而不只是骨肉,剑之所以是剑,而不只是铜铁,都是因为有情啊
“哦……”莫愁剑似乎点了点头,“那你当我的剑主吧。”
幸福来得太快,以致谢灵运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终于想明白了?哈哈哈,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先天灵宝神剑的剑主他急忙喊道:“好,乐意之至
莫愁剑立时嗡的一声,冲起了一股耀目的光芒,飞到了他的手中,已然融合了他的一道神光,筑建起了心神之间的感通,认主成功
剑是一把兵器,只有有了剑主,才会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最大的威力以前的她,只不过可以使出六七成的剑威,但是现在,随着剑主的神,十成乃至十二成
“莫愁,我定不会辱没了你的剑威”一念相通,谢灵运已知道了这些,他大喊一声,挥起这把上古神剑,全力使出《欧治剑法》的万剑归一,直劈向那名魔将——
之前的两击都被这把突然而来的神剑轻易挡下,魔将就意识到不好,以它之力并没有办法打得过这神剑,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魔将,它自然做出了最冷静的选择,转头往地面回去。
“妖贼哪里逃”
只是这回作为逃跑的那个,他并没有什么好运气,一片极盛的剑芒从上空爆来,如同整个天空塌了一般,锵锵——
逃不掉那股剑威,让人感到就算逃了千里,也还是会被其打中他只好挥动魔枪回身击去,试图阻挡
神剑和魔枪再一次相碰
这一瞬间,地面的妖魔们寂然无声,它们早就看呆了,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人被打得逃窜啊还没有第二个念头生起,它们便听到轰隆的巨响,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万丈剑芒冲落而下,好像盛大的流星雨,灿烂而刺目。
北府将士们也是望了这一眼,他们看不清楚那个是谁,但他们知道,那是北府男儿……
竺谦之和竺朗之的心头紧成了一团,几乎停止跳动,这一击,决定着整个战局
谁胜?谁负?
当光芒落定,天空恢复了几分灰蒙,众人反而看得清楚了,那里只剩下一道身影手上持着神剑的身影而这支魔军的统帅魔将,不知所踪……
“咕唧卟咔……”恐慌之情,在魔军中骤然蔓延了开去,四面八方的魔军都轰然响起了惊慌的叫声,它们的皇子主帅似乎被打成齑粉了……
“魔将已死,魔军败了”天上传下了一遍遍威震八方的喊声
这就是先天灵宝的威力,这才是神剑之父铸造出的上古神剑,区区的神级魔枪,连同它的枪主,一同成为了天地间最基本的物质,复归于自然。
谢灵运当空望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魔军是如何崩溃的,这些凶残成性,而不懂仁义忠勇的妖魔,从来就不是什么铁军,它们没有视死如归的意志,也没有死而无憾的追求,它们只是在进行着连自己都不知为何的杀戮,一旦战局不利,就会争相逃命。
没有荣誉感,也就没有胜利。
当魔军主帅一死,地面战场立时完全不同,它们明明还占据着上风,只要再继续围攻小半天,北府孤军必定全军覆没,但它们已经失去了本来就不多的一点点死亡的勇气。
尽管还有着好几个的魔将在大喊大叫,试图把士气稳定下来,但是没有用,尤其当莫愁剑领着太乙剑、蟾光剑等剑,冲进了魔军之中搅起腥风血雨,不久,魔军崩溃了
它们怪异的惨叫应该是在喊着“跑啊”、“败了,不要打了。”之类的话语,它们一边喊着,一边撒腿而跑,慌不择路地向四周散去,一如那夜的一万魔军。
“北府必胜”、“哈哈哈,杀啊”四五千的北府孤军士气沸腾,每个人都疯狂了般,就连竺谦之和竺朗之也是满脸通红,喊个痛快,亦杀个痛快
这片战场就好像是一个漩涡,往着外边旋转而去,而中心的北府兵保持着战阵,与神剑们一起收割着妖魔。
北府援军来得比预想中快得太多,正当谢灵运惊讶之际,却发现原来是刘毅军的一千天空骑兵,而带头将领正是络腮胡子的何无忌。
“谢将军,我们来救你了”何无忌的粗壮喊声先一步到来,很快,何长瑜、荀雍、羊惰之、熊力等人的面孔也出现了,他们纷纷大喊,“谢将军,游走”、“我们来和你一起拖住敌军”、“待俺宰了那些妖魔”……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了战况,都满脸愕然,这到底……怎么回事?
最震惊的莫过于之前有来的侦候,那时候的战况和现在一比,简直让人生出是不是之前在做梦的想法,怎么魔军好像崩溃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崩溃何无忌惊呼道:“谢将军,你做的?”
“差不多吧。”谢灵运微微点头,对着雷鸣筒,又不断地喊道:“十万北府兵杀来了魔军败了”
魔军彻底的败了,尤其当孙无终率领的大军陆续到达,战争变成了北府兵的狂欢,妖魔们又一次尝到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痛苦滋味,死在这处战场的妖魔不计其数,而那些往北边逃去的,只有极少数的妖魔才逃得了逃命,窜回去魔国。
连同诜冥的一万魔军,这六万魔军最后活下来的,大概只有一千不到。
而且折损了大大小小的十数名魔将,其中包括着一个魔国皇子,这一战,足以⊥魔国畏惧十年,谢灵运的名字,这个谢玄的孙儿,也将让它们颤抖不已
若想要行侵边之事,也得想想,准备好承受北府的雷霆之怒了吗?
而这一战,也有着总共三千多的北府男儿战死沙场,大部分都是竺氏兄弟两军的军士,他们的尸体都被带回了北府大本营,马革裹尸而还。
“北府小儿,大破贼矣”、“谢将军全功”
当这一天,征战归来的将士们渡江而返,凯旋的战歌响彻将军江的两边,又渐渐响起了一个口号,所有人都赞美着此战功劳最大的那个人,不管是他个人,还是他带兵,他都立下了赫赫的战功,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战,但他就是英雄,北府男儿们的英雄。
“哈哈哈”孙无终、何谦等老将笑得十分开怀,不只是为打了这个大胜仗,更是为了康乐公后继有人。
他们相信,有谢灵运在,北府倒不了,天下乱不了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四章 惊变
“好消息,好消息阿客打了个大胜仗,当上将军了”
“啊这么快?”
寒冬腊月,鹅毛大雪笼罩着金陵,本是寒冷的天气,却因为一个从北方传来的消息而变得火热,闻者无不是欢欣鼓舞。
金陵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谢灵运,初入北府不久,就在对抗六万魔军侵边的战事之中,连场大捷,屡立奇功
近日他已经被朝廷正式任命为荡寇将军,统领一军兵马,继续镇守边疆。
入北府的门阀氏族子弟不少,但这么快就功高震世、手掌重兵的,还真不多,如今世人都道康乐公的帅印传承有人了,有着谢灵运这新一代的国之重器,天下百姓可安心矣。
冶城山上更是一片欢腾,各族各方的人们都是笑逐颜开,阿客从军以来,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多,但第一个消息就让人如此兴奋。
“那是因为没有我在,不然哪里轮得到他立功哎呦,好想上战场啊
阿蛮的大喊声惊得山中群鸟飞腾,她又向纯儿等人猜疑地问道:“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魔国公主,什么魔女的?”
“要说魔女,其实这里就有一个……”
当寒冬渐渐过去,春暖大地,不久之后,夏蝉知了知了的叫,金陵城流淌在熙熙攘攘之中。
半年间,关于谢灵运在北域的消息陆续传来,他寄回冶城山的书信也一封封的到达,诉说出征的、训练的,命功突破到了元婴境界,打食又灭一千魔军……他还学习康乐公那样,在将军江钓钓鱼,把上钩的肥鱼儿寄了回来,让众人可以一尝北域之鱼。
众人从书信的行文之间,能看出他简单而快乐的生活,但阿客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
众人也是时常托信给他,少女们诉说一下相思之情,而南阳子、玉芝师姑等人则每次都把丹道中派和朝天宫的发展述与他听,一切事务都在顺利开展,有着谢氏这个大靠山,龙虎宗、茅山宗等宗门都不敢寻仇,江南百姓信奉丹道中派的越来越多,渐有三家合一之象。
朝天宫的真传弟子和外传门人也是越来越多了,只是玄野还是没有音讯,鼠女圆圆亦没有归来。
而众人的修为皆在稳步上升,尤其阿蛮、纯儿等人经常到深山闭关,一出关又有称足进步,让人称奇;恒宝、灵鹿儿等小孩整天都在嚷嚷着要修炼,还有到北府从军,上阵杀敌。
凰凰、舍利子、谢灵芝等灵兽也在成长起来,而老乌鸦、老乌龟、当康猪等灵兽也在努力修炼,长生猪则一如既往的呼噜睡觉,扇动着尾巴。
这日子过得惬意而平静,直至又到了今年的寒冬,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消息,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宗门修士,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皇上驾崩了
如此的意外,却是事实。
没人知道皇上的具体修为,世间也还没有流传他的死因,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说是遇刺而死,也有说是龙寿已尽,仙逝而去。
随之而来的是新皇登基,却正是只有两三岁小儿心智、连春夏秋冬都分不清楚的憨太子,改年号“隆安”,为太子妃王神爱为皇后。
听闻此事后,阿蛮瞪目结舌,“怎么能嘛”憨太子变成了憨皇帝,他?他怎么当皇帝?
没有谁没有这种心情,憨太子固然禀性善良,但绝对不能胜任皇帝,这样会害了天下,也会害了他。
然而他的登基,却是各方诸侯期盼已久的事情,也是会稽王所推动的结果,这个权势最重的王爷已经携家入京,辅助新皇治理朝政,说是辅助,事实上是把持。
另一边,早有谋反篡位之野心的桓氏,亦在蠢蠢欲动;还有不为人知的众多势力……
天下,暗流涌动。
对于老百姓来说,皇帝更替似乎没什么影响,日子还是那样过;但对于丹道中派和朝天宫,不久之后,影响就来了。
当上太傅之后,会稽王便开始明地暗地的打压谢氏,所谋夺的自然是北府兵权,而谢氏支持的修门当然也就不好过,朝廷指派下来了诸多任务,有关于税收的,有关于祭祀的……也幸得朝天宫如今财力深厚、高人成群,才没有被找着什么茬。
但很显然,朝天宫无人敢惹的日子过去了,那些隐藏于黑暗之中的仇视目光,正在变得清晰。
又是一年的盛夏到来,谢灵运北上从军已经快两年了,众人对他的思念日渐增重,尤其因为最近半年,几乎没有他的消息传回来,整个北府都是如此。
这年的气象很诡异,夏季的时候暴热,而到了秋季,雨水不断,竟然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天下到处都水位高涨,百姓饱受雨灾之苦。
如此天降异象,各地宗门并不是袖手旁观,却阻不了这雨势。
天下百姓受苦的同时,也感到一股不知缘由的压抑,心头焦虑而忧伤,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灾难正要到来……
就在这个秋天,又有一个惊人消息从京城传出,传遍了天下。
当传至金陵,就像其它的地方,满城百姓一片悲鸣,天崩了一般,冶城山也为之哀伤,康乐公谢玄仙逝了中土的武神,震慑天下的大将军,离世归天
去年皇上驾崩,老百姓们都没有现在这么悲伤,若然没有康乐公和北府兵,天下早亡矣可是强大如康乐公,怎么会死?
他们不想相信,都这个就是事实,修士们都说,因为康乐公逆天而行,为整个天下扭转了命数气运,因而折福损寿太多,而招来了天劫……
老百姓不太明白,挽救了天下,为什么反而会有天劫呢?
而修士们了解一二,天道循环,万物皆灵,康乐公挽救了人族,却无形之中对其它众生造成影响,改写天数的人,招天之怒。
康乐公无疑是中原人族永远的英雄,但对于他的死,并不是每个人都为之悲痛,会稽王等一些人却在欢呼沸腾谢玄一去,谢氏的式微,似乎已经是不可阻挡。
“我们要做好准备,应对任何事情发生的准备……”玉芝师姑颦着柳眉,沉声地提醒朝天宫众人,“牛鬼蛇神都快要出现的了。”
众人都点头,就算是小孩们也知道板着脸,过去两年的平静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艰难的岁月已然开始。
他们对此有担忧,有思索,但现在最着紧的还是阿客怎么样,他一定因为康乐公的事而非常难过……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将军江天浪翻腾,江南边的北府大营,响荡着一阵阵的悲壮歌声,其中混杂着情不自禁的哭泣声,北府男儿们热泪纵横,不论征战多年的老兵、初初从军的新兵,还有那些战兽,全都哭成了泪人。
所有的将士都走出了营账,刘牢之、孙无终、何谦等大将带头,朝着南边京城的方向,双膝跪下,洒泪地伏拜,重重地磕着响头,康乐公,愿来世再作袍泽
谢灵运、谢公信、谢瞻、何无忌、何长瑜等年轻将领,亦是如此,不管是不是谢氏子弟,都为了那个老人而落泪,都咬着牙地默默发誓,直到他们战死,他们都会用鲜血去保卫天下的康乐
许久许久,天空漆黑,昏暗如塌,将士们才起了身,各自回营,整个北府笼罩在悲伤之中,寂静无声,犹如死城。
一处将军营帐卧室,摇曳的灯火照映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谢灵运坐在木榻边,脸沉如水,读着手中的一封书信,这是之前忠叔转交给他的康乐公的一封信,让他在康乐公死后,才开封阅读……
经过这两年的磨砺,既得到了孙无终、何谦等老将军的指点传授,又得到和妖魔实战的诸多机会,他修炼起来事半功倍,道胎育出了元婴,又继而不断养育,现在弱冠之年,他的命功已经到了元婴境后期,就差几步就可以炼出第一个阳神。
而性功上,则还在证道后期,好几次他都仿佛听闻到了一个声音,来自内地深处的声音,但最终还是听不清楚,未能闻道。
功法和神通方面,也有着很多的进步,他的战力已非往昔,若然再来那一战,就算没有莫愁剑相助,他也可以把那个皇子魔将斩落马下,击溃五万魔军
随着年岁的增长,外形上当然也有所改变,他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形貌在少年时,而是让其自然成长,身材高大了,面容硬朗了,还蓄了一把络腮胡须。
“爷爷……我会的。”看着信纸上的文字,他喃喃说道,决不会让北府旁落他人手上,决不会让谢氏族人受到伤害,所有他爱的,都要守护。
北府都督依然是刘牢之,不过他的脾气比起以前稍有改变,治军宽和了一些,所以将士们叫他一声刘都督,也没什么不满的,他毕竟有着战神的辉煌过去,赢得尊重不是件难事。而谢灵运这两年立下的军功无数,也是深受全军的爱戴。
有些将军调走了,离开北府到各地任职,一些军官随之成了新的将军,比如勇猛过人的何无忌,智勇双全的刘裕……谢公信、谢瞻、何长瑜等很多人都成了幢主。
现在北府内,大概分成两派,一派是坚决支持谢灵运接过康乐公的帅印,成为新一任府主,像孙无终、何谦、何无忌等人。
另一派则倾向于由刘牢之担当,因为谢灵运年少,实力和军功与刘牢之相比都还有一段距离,刘牢之之后的下一任,再由谢灵运当比较适合,像刘毅、刘袭等人,刘裕似乎亦在此派,当然前提是刘牢之不贪权,行仁义,他们才会追随。
谢灵运并不担心刘牢之,康乐公在遗信上写了,虽然刘牢之不一定是可用之辈,但其不会伤害谢氏族人,他相信爷爷的判断。
从军两年,难道他还不清楚守在这里的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吗?哪怕四分五裂、各为其主,但平定天下的人,必是北府男儿。
他担心的不是北府内部,而是朝堂之上……
不出所料,康乐公的死讯传来没几天,皇上的圣旨就来了,当然不可能是憨皇帝的主意,而是出于会稽王之手,召令谢灵运、谢公信等一众谢氏子弟回京奔丧。
为将者不能擅自离开营地,他们心切奔丧之事也急不来,现在倒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了。但这一回去,能不能再来北府?却让人难说清楚。
他们回京之后,会稽王有太多的理由让他们留下,直接调动任命为京官,或者外派为地方官,就是不回北府,如此剥夺他们的兵权。
然则就算是这样,他们就能不回去吗?他们哪个不想看上康乐公的遗容最后一眼……
这时候,谢灵运军将军营帐的营厅里,群将聚集,商议着对策,回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怎么可能保住兵权。
“将军,如果朝廷令你离府当官,除非兵变,否则再怎么样,恐怕都难以改变。”
营中的都是自己人,荀雍说起话来并没有顾忌,何无忌更是拍案怒道:“于脆我们以勤王之名,也行勤王之事,带兵入京,把那个会稽王掀下来”
那会稽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唯人任亲,弄权作势,而且他从年青的时候就十分嗜酒,到了现在更是过分,常常都处于醉酒状态之中,就这样还处理朝政,事事都要经过他才行。他入京当太傅“辅政”的这一年,据闻京城那边的百姓百官都已经怨声载道。
这个天下好不容易才有了升平之象,被他治了一年,国运衰退,天灾不断,**即至
可就是这样的货色,竟然还在妄想打压谢氏,夺取兵权,再夺取皇位。
“勤王?将军,这倒真的不错……”荀雍双目一亮,旁边的羊惰之、何长瑜都不由点头,另一边的谢公信、谢瞻等人亦有意动,逐君侧之恶人,未尝不可
上方主座的谢灵运皱着眉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我们起兵勤王,也许就是天下大乱之始?”
历史的长河之中,几乎每一次清君侧,都会使得天下烽烟四起,那些早有叛反之心的各方势力纷纷一起以清君侧为名,而行动乱之事。
康乐公生时没有收拾会稽王,一来是因为不能再犯天数,否则天劫即降,他还是存着几分度过天劫的心思;二来就是怕触发这样的局面,一旦他把会稽王除去,桓氏等势力就说他把持朝政,因而兵变起义,那样的话于天下又有何益呢?
问题就在于,那场若隐若现于眼前的大乱,可不可以避免……
“将军,恕我直言,就算我们不勤王,早晚都会有人以这个名义行事。”荀雍话声深沉,在他看来在康乐公逝去那一刻起,这场天下逐鹿就已经开始了,“若将军失去兵权,会稽王下一步就会是清算我们这些谢氏亲信。”
“正是如此。”谢瞻点头认同,两年之间,他的才谋之名早已名动北府,他又道:“如果刘都督再投向会稽王,北府之中再没有谢氏一足之地。”
“当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只怕将军只能坐在家中,又或者游于山上,徒生唏嘘而已。”荀雍叹道。
何无忌又是猛拍了木案一记,怒目圆瞪,大声道:“指望会稽王那混账治好天下,还不如指望神仙打救,起兵勤王吧”
“将军,我们誓死追随”荀雍、羊惰之等人也纷纷抱拳而道,他们的目光灼热如火,只等待着那一声“好”。
他们可以任凭激昂,谢灵运不可以,作为主心骨,他必须想清楚一切,沉吟地又问道:“我们起兵入京,谁来镇守北府?北府之中,又可是所有人都会响应?”
“这有两个策略,一个为下策,不知会刘都督,我们就向将士们宣布勤王的决定,招收愿意跟随入京的将士一同入京,但这样极可能会让北府一分为二
荀雍的下策让众人都皱眉,这等于就是挑明矛盾,迫使大家站队分阵营,北府将士上下一心的军魂也将不复存在,这样自然不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另一个为上策,只需要将军说服刘都督,得到刘都督的效力和支持,勤王之举就会是整个北府的决定。”
这上策说来简单,然而里面却有着一个最大的问题,刘牢之的野心他会甘愿奉谢灵运为府主?
谢灵运沉默地思索,好一阵,才对注视着自己的众人说道:“我实不愿兵变勤王,但你们说得对,会稽王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他迟早害惨天下。”
众人的目光纷纷大亮,听他的意思
“这样吧,我先试试上策。”谢灵运站了起身,“我这就去找刘都督说说
“将军且慢若然刘都督不愿,又知我们的密谋,恐怕会……”荀雍停住不言,但众人明白他的意思,恐怕会抓了谢灵运治罪
何无忌高高拧着粗眉,沉声的道:“我与你一起去,舅舅如果有什么不智,我怎么也能做点什么。”
“不必。”谢灵运却抬了抬手,认真的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也只有是我一个人去……我相信刘都督不会伤害我。”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五章 誓师
灰沉的夜色之下,北府帅营都督营帐,刘牢之面无表情的度步,想着什么想得入神,有卫兵通传谢灵运前来求见,他便说了声“传”。
踏踏踏,谢灵运大步地走进了营厅,神情肃然如在宗庙,作揖道:“见过都督。”
刘牢之望了他一眼,问道:“谢将军,来见我是有什么事?”
“正是。”谢灵运直视着这个髯须大汉,几乎可以看透对方的心思,语气平静的道:“我准备联同北府有志之士,带兵入京,清君之侧,请刘都督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刘牢之闻言一惊,没多少事情可以⊥他惊讶的了,但是现在,他那颗饱经沙场战火淬炼的心脏惊跳不已,惊的是谢灵运这个打算,还有对方竟然就这样跑到他面前说了出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清楚得很。”谢灵运淡淡的一笑,“刘都督,以你看来,怎么样才是一个明主?”
刘牢之的胡须根根竖起,忍怒不发……
“会稽王是一个明君吗?”谢灵运又问道,“桓敬道呢?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无才无德之辈,不足挂齿。”
“你小子意图谋反……”刘牢之的喉头颤抖地滑动,声音有些沙哑:“就不怕我把你绑了?”
“哈哈”谢灵运笑着转过身,在营中徐徐度步,毫无防备一般,“刘都督当然可以那么做,如今北府也没有人可以阻拦得了你。但在此之前,容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刘都督可有篡位之志?”
刘牢之的怒目瞪得更大,这小子疯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谢灵运看也不看他,继续说着:“当今皇帝的情况,想必你是知道的,有着谋权篡位的心思的人,太多了。不知刘都督如何?”
“我从未有过此心”刘牢之再都忍不住地暴怒,强大的气息震得大地颤抖,他粗重的呼吸,“我刘道坚为朝廷戎马一生,忠心耿耿……”
“刘都督认为以你之才,能否成为一代明君?”谢灵运打断了他,还是询问。
“不可理喻”刘牢之怒斥,千思万绪乱成一团,他?明君?
“哈哈哈”谢灵运大笑了几声,没有嘲意,却有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慨:“当皇帝就要治理天下,那可不同打仗了,如何让百姓丰衣足食,如何平衡各家宗门势力,如何与天数争斗,又如何抗御其它族类的侵袭……这些方面,刘都督想过吗?都有什么主意吗?”
“你,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刘牢之渐渐的反而冷静了下来,这小子问这么多问题,无非想说他自己的话。
“我想说,刘都督你没有当明主的才德。”谢灵运坦然地说道,转身望向那髯须汉。
岂有此理康乐公说得,但什么时候轮到这么个小子来说他了刘牢之额头的青筋大跳,就算没有篡位的想法,都不禁怒道:“那你就有了?无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谢灵运微微而笑,并不因为对方的话而有丝毫的动容,目光之中,自有坚韧不拔之势,道:“如果没有这两年戎马岁月,我也不具备那样的才能,能当一代文臣,却成不了安天下的周武。不过现在,我学会了很多,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亦为大丈夫也。”
“你想要……篡位?”刘牢之寒声发抖,哪怕是阳神境的大将军,谈及篡位,都难以出言。
“坐不坐龙椅,我并不在乎,但我不会容许会稽王弄权,不会容许天下陷于战乱我要中土是为太平盛世,任何人若要为祸,我必除之。”
谢灵运的目光坚定如磐石,泛映着刘牢之神色变幻的脸庞,“刘都督,你自己应该也是明白的,你的才能,让你终究是一名虎将,一名战将,你当不了君主你总归会效力一方,何不继续效力谢氏?我必不会对你有所猜疑,而刘敬宣,我也会重用。”
他的语气,就好像刘牢之已经答应下来了,“镇守北府需要刘都督,若然有什么不识相的兴兵作乱,也需要刘都督带兵平乱,而万寿兄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是多多的,他日刘氏一门两公,岂不美哉?”
一门两公?刘牢之心头一动,感觉自己早就被看透,他的志向确是仅仅于此
谢灵运没有说话了,却直接走向了上方的主位,大大咧咧地坐下,而刘牢之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敛起双目。
“我听闻我叔源族叔和万寿兄颇为交好,能得叔源族叔的敬重,万寿兄定然是一表人才。可惜为会稽世子效力多年,还只是个参军,刘都督,看来会稽王他们并不信任你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案上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以会稽王的性情,如何才能取得他的信任?我颈上的人头如何?刘都督若要,我送给你
“你……”刘牢之的目光闪烁如雷电,这小子已经让他全然认不出来,相比两年前,他要罚其禁足三月,谢灵运也领命而去……如今……
如今谢小子已经不像康乐公了,倒像个奸雄,谢小子必定知道他向康乐公有过承诺,才这么有恃无恐……不过这小子,还真的信他的许诺。
一念至此,不知为何,刘牢之也笑了,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好胆,不怕我反悔了?”
“我信得过刘都督。”谢灵运自斟自饮,悠然自得的样子。
“是么,我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刘牢之沙哑。
“不,刘都督你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你心悦诚服的主帅,虎将不屑于庸人统领,有什么好责怪的呢?”谢灵运笑了笑,举着酒杯敬了刘牢之一记,道:“但是你以后会发现,今时这个天下,没有比我更值得效力的人了。”
“小子狂妄无边。”刘牢之冷哼,他度来度去,沉思了多时,才终于决定的道:“你起兵勤王之事,我不会支持,也不会反对,就留在北府。你最多可带走十万兵马,若然事成,到时候另行再讲……如果你敢害万寿半分,我不会再遵守对康乐公的承诺。”
他老脸上厉芒闪过,若说有什么是可以肯定的,那么这个就是
“那我就谢过刘都督的深明大义了。”谢灵运站了起身,往营帐外走去,当走出帐口之际,忽然回头问道:“刘都督,你弱冠的时候,修为如何?”
那边刘牢之一怔,眉头扯动,“这有什么关系?”
“我还差一点点,就到达阳神境了。”谢灵运一笑,抬着手指比划,“还差一点点。”说罢,他大步而去。
刘牢之重重地喘气,许久才平息下来,久定未动的老目才一眨,望着人去空空的帐口,喃喃的道:“这小子……不是被斩头,就是当皇帝……”
夜色更黑了,深秋的寒风冰冷入骨,而火盆里的柴薪烧得噼啪的响——
当谢灵运回到自己军营的将军营帐,何无忌、谢公信等众将都在,见他回来,众人纷纷站起,都一脸紧张,“将军,怎么样?”、“刘都督怎么说?”
“刘都督是通晓仁义的人。”谢灵运向众人点点头,成了
“哈哈”众人不禁响起一片振奋的笑声,康乐公逝去的悲伤依然弥漫于空,但此时他们真的很高兴,北府还是能团结一心这样何愁大事不成?何无忌最为开怀:“舅舅果然没让人失望,有他加入,天下都可去了”
“刘都督不随我们去,他留下镇定北府……”谢灵运把情况说清楚了些,众人的情绪稍落,不过十万兵马那也好,孙将军会去吧?
事不宜迟,众人连夜商议具体的事项,谢灵运又到了孙无终、何谦两位老将军的军营,与他们密谈了一番。
听闻他的想法之后,两位老将军一开始也是震惊,原本还苦恼着谢氏子弟们被调回京后,如何保住谢氏在北府的影响力,直接起兵勤王?细思之下,最好的对策却莫过于此他们都欣然同意,愿当开路先锋
次天天明,谢灵运并没有立即行事,北府之中毕竟还有着朝廷的耳目,而这次起兵一定要是雷霆之势,以尽可能短的时间到达洛阳,这样才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打会稽王和天下诸侯一个措手不及待天下人反应过来,局面已经定下了。
这就需要严密的谋划,还要与在京城的谢家互通声气,以免乱时,谢氏族人受到伤害。
将军江边,谢灵运负手而立,望着汹涌滚流东去的江水,心中从未放下一个大敌的身影,敖青……算算逊师傅说的时间,敖青快将重现人间了,还真是多事之秋。
他必须速速稳下京城的局面,再前去豫章解决这个大患。
这时候,一股大风吹来,一道驼背身影渐渐凝结而现,两年不怎么见,忠叔的皱皮老脸还是那个样,“四少,你这么急让老奴来……”
当听了谢灵运的话,忠叔的老眉也是惊皱,随即欣慰地微笑,“四少有此心志,老奴唯有尽力相助了。”
“忠叔,你回京之后,再过三天,把这件事知会我叔源族叔,让他做好准备,切记保密”谢灵运吩咐了忠叔几件事情,又道:“最迟五天,十万北府大军就会到达神都脚下,到时候还请忠叔保护谢府的老小。”
“四少放心,敢欺凌谢府的人,又有那个能耐的,京城没有,天下也没有。”忠叔说道,“老奴也定当死而后已。”
谢灵运点点头,道:“去吧,我再待一会。”
忠叔默默地退走了,江浪呼啸,身后的北府连营传来一片片的将士操练喊声,谢灵运忽然长叹一声,这个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今天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所有的答案,也只有求索而知了
咚咚咚咚——
这一天,烈日当空,北府大营也一扫连日以来的悲沉,激昂的战鼓声响彻天地,全军集结
一军军的将士迈着整齐划一的军阵,来到了大营中最辽阔的校场,不多时就已经是人山人海,旌旗蔽空遮日,刀枪成林,数十万的将士昂然大吼,壮大的军容骇得天地都为之颤抖,震得北域妖魔瑟瑟发抖,血气之刚盛,让烈日亦黯然失色。
前方的将台之上,刘牢之在,孙无终在,谢灵运也在,他们都是一脸严肃,目光锐厉。
除了极少数的将领,没有人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士兵们不知道这次的大集军是为了什么,为了祭拜康乐公?还是为谢将军他们送行?
众人都已经知道谢氏子弟们将要回京奔丧,虽然不舍,但不能不回去。至于朝廷可能会剥夺谢将军等人的兵权,士兵们也是这几天才有所了解,闻者自然皆是义愤填膺,他们早已把谢将军视为新一任府主,现在说要任命他做个朝官,或者当个太守?
士兵们不肯可是不肯,又有什么办法呢?
“兄弟们”谢灵运一声大喊,让全军将士渐渐平静下来,整个校场寂然无声,刘毅、刘裕等人不无疑惑,怎么不是刘都督先说点什么?
谢公信、谢瞻、荀雍、何无忌等人精神大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举臂响应
“自从康乐公招募天下的勇士而组建北府以来,北府兵就以保护天下的安康为己任我们也是这么做的,镇守北域,屡屡击退魔军,不叫它们渡江一步数十年间,无数的新兵变成了老兵,无数的北府男儿战死沙场,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们许多人有家亲,许多人尚未娶妻生子,可他们就这样死去。”
谢灵运的喊声回荡在校场的天空之中,将士们都听得入了神,就连刘牢之和孙无终,也若有所想,似乎忆起了当年曾经的袍泽……
“除了个别的将领,绝大部分的士兵的名字,都不会流传于世,不记载于史,现在没有人知道他们有谁,以后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有谁”
听到这里,众人都不由皱眉,不少人突然的眼眶泛泪,隐有一股悲凉之意
“重要吗?我问过许多将士,也问过自己,最后的答案是,不重要,因为我们有共同的一个名字,北府男儿”
立时之间,全军沸腾了,士兵们纷纷昂举着手中的大刀长枪,激动地喊着:“北府男儿北府男儿”
没错,他们的名字能不能留名青史并不重要,但北府兵必定会名垂千古,震慑万世
谢灵运停顿了半晌,当众人喊得几乎声嘶力竭之时,他才突然高呼:“北府男儿视死如归,为的是天下安康然而,就是有些人以为我们是傻子,不屑于我们的功业和荣誉本来也忍他罢了,北府男儿不与些鼠辈计较,可是他还以为我们好欺负,竟要败坏北府”
“我说的人,就是如今庙堂之上的头等恶人,会稽王道子此人当任太傅不过一年,欺皇帝心智天真,专权弄政,昏庸无道,以致百姓苦不堪言
而如今,他还要借康乐公之死,意图夺取北府兵权,欺弄满天神佛,欺弄天下百姓,把北府男儿当作鹰犬,天理难容”
顿时之间,校场上人声鼎沸,将士们的怒气冲天,士兵们尤其是如此,如果会稽王站在这里,撕成碎片还是轻的。
什么?刘毅、刘裕等人震惊不已,谢将军这是要……刘都督他……
怎么办?如何对付那会稽王?校场里的怒目无数,数十万将士,只等待谢将军一声号令
“我谢公义,本要与一众族人兄弟回京奔丧,但是现在,我号召大家,随我一同前去清君之侧,把朝堂上的所有朽木禽兽,统统揪下来以保天下之安康,以慰康乐公在天之灵”
谢灵运喊着拔出了腰侧的莫愁神剑,高高举起,万丈剑芒照破了天际,烈日不敢与之争辉,悄然退于云后,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北府男儿们,随我进京勤王”
“愿追随谢将军”突然有人大喊出声,旋即整片整片地大喊,将士们都沸腾了,纷纷地喊着:“愿追随谢将军——”
孙无终军、何谦军、何无忌军、高素军、竺谦之军、竺朗之军、郭恭军…
校场上的一支支军部都激昂高呼,然后刘毅、刘裕、刘袭、高雅之等人的士兵们,也是在扯着嗓子地喊,他们不管自家将军是什么阵营,他们都要支持谢将军
“愿追随谢将军”的喊声响彻云霄,仿佛要传遍天下,而将台之上,孙无终也在抱拳喊着,刘牢之皱着眉头。
他感觉被谢小子耍了一把,他还是可以不参与地保持“中立”,但那样的话,还有多少军心向着他呢?如果现在不表态支持,他就几乎不是北府之人,支持了,他就几乎是向天下宣告他承认谢灵运为新的府主……
这时候,谢灵运望了过来,目光坦然,轻声的道:“刘都督,你看看眼前,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吗?”
刘牢之望着前方,拳头不由握紧,他从来没有见过,就算是康乐公,也不能把士气激励成这样……更不要说是他……但这个弱冠小子,就可以。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间的热血也在沸腾,仿佛一觉回到了夜袭魔军前的那一天
这小子,是真的懂得北府兵啊
“愿追随谢将军”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六章 民苦
神都洛阳,以往歌舞升平的景象不知何踪,早晨本是一天之中最为朝气蓬勃的时候,然而现在,街道上的来往行人们脚步匆匆、神色忧愁,却是一片悲凄。
不只是康乐公的仙逝,还有变得日益艰难的日子。
打从那个会稽王辅政以来,皇室子弟们横行无忌,就像那个齐王小侯爷,成了京城一大害,不知多少的黄花闺女被他糟蹋,也不知多少的家庭被他害得家破人亡。
还有会稽王手下的第一宠臣王国宝,竟然明地里都纳了数以百计的妾侍,让其爪牙每天都在搜刮美女,还有各种的珍玩法宝,可谓是荒淫无度,因而受到牵挂的百姓有多少也是数都数不清楚,哭泣之声响遍京城。
但百姓们最怕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奴才走狗,那些奸恶小人仗着一点权势,简直就是肆无忌惮
就好像有个诨名叫“瘪八成”的,是王国宝府中一个帮闲,以为王国宝寻宝为名,每天带着一队帮闲地痞,在京城四处闯入民宅,说那里有灵气,而这帮畜生每入百姓家,必定来个翻得底朝天,有没有珍宝都好,趁机把百姓家中值钱的物什拿走。
百姓们自然是苦不堪言,一开始还有人不肯,因此而争吵,但随着瘪八成等人打死了人,却依然逍遥法外的,老百姓渐渐都不敢说什么,不想枉送性命
不少信徒香客都到白马寺、上清宫等修门之地,恳求修士们为民请命。
和尚道士们也不是没有理会,对于京城现状十分愤慨,只是到了会稽王那里,就没有后文了,会稽王要么喝得酩酊大醉,要么摆摆手“本王会说说他们的,回去吧。”
情况却毫无改变,而且变本加厉。
“张老头,听说你家中有一个祖传的白玉花瓶是吗?”
“白玉花瓶?真没有……小爷,老朽家中没有一件贵重的东西……”
京城南城长乐坊的一处简陋民宅,瘪八成正带着喽啰们搜寻珍宝,他的三角眼四下乱瞟,在这家徒四壁的破落木屋中走来走去,目光却流露着淫邪之色,似乎找的不是宝物,而是美人。而在他们身后,一个白发老人亦步亦趋的跟着,神情忐忑……
这间破木屋并不大,瘪八成很快就走遍了,只是几个房间里,都没有他要找的事物。
“瘦猴,你不是说这里有珍宝吗?”他阴侧侧地望向一个喽啰,珍宝二字咬得很重。
“有的,有的,小人怎么敢骗瘪爷你”那瘦猴般的喽啰连忙说道,随即瞪向屋主老人,凶道:“张老鬼,你那个孙女呢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中啊
白发老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萍儿她……一大早就出去了,去白马寺上香了。”
“是么?”瘦猴露出一道残忍的笑意,问道:“由昨晚开始,我就守在外面看着你家,怎么没看到张萍儿出去?你这老鬼骗谁呐”
一众喽啰立时都凶相毕露,推搡着张老头,纷纷怒声:“死老鬼,敢骗瘪爷?”、“你知道瘪爷的主子是谁吗?王仆射你又知不知道王仆射的上司是谁?会稽王你骗瘪爷,就等于骗会稽王,你这老头找死不成”、“诛你九族”
又是惧怕,又是被打,张老头噗通的跪到地上,瑟瑟颤抖,双手拜道:“瘪爷饶命瘪爷饶命老朽不敢欺瞒你们,萍儿她……她昨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刚才你不是说早上出去的吗?”瘪八成猛然一脚踢去,正中老人的额头,踢得张老头惨叫一声,翻身后倒在地。
瘪八成冷笑了几声,走到老人身边,踩在他的手背上,用力地踩下去,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屋内,传得外面街坊也能听见,百姓们又急又恨,却想不到怎么帮助张老一家。
这张老的儿子和儿媳早年在外地行商被害,留下一个苦命的张萍儿,爷孙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贫,但平时受些街坊邻居的接济,也不会饿着。
张萍儿很懂事,从小就做些针线活帮补家里,人乖巧,长得也水灵,到了现在十五、六的碧玉年纪,也成了长乐坊里有名的小美人,人人见了都要夸赞
张老当然为这个孙女自豪,乐呵呵的,最近张罗着她的婚事,媒婆们早就踏破张家的门槛了,要嫁一个好人家不是难事,似乎还有修士子弟想娶张萍,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耍花样?”瘪八成脚下挪来拧去,张老头的叫声越惨,他那张坑坑洼洼的尖脸就笑得越快意,“你这老头不知好歹啊,我问你的孙女,是想救你们王仆射听闻你家有个白玉花瓶,可你又没有,这叫我怎么回去跟王仆射交待?王仆射一怒之下,还不抓你们去剁成肉酱喂狗”
“哈哈哈哈”瘦猴等喽罗们纷纷大笑,望向那蜷成一团的老人,戏谑的说着:“他这身老骨头,怕是连狗都不肯吃。”、“那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倒是能开胃。”
“我再问你一遍,你那个孙女,在哪里?”瘪八成抬起了脚,又猛地一下跺下去。
“啊”张老头的身子弹起又落下,痛得冷汗淋漓,剧颤不止,“老朽……老朽已经告诉你们了……萍儿去了……白马寺……”
瘪八成哈的一声怒笑,面目越发狰狞,“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吃,你还真的不懂感恩”
锵的一声,他拔出了腰间的朴刀,刀芒闪亮,他用刀背拍了拍张老头的老脸,冷笑道:“瘪爷这把快刀是王仆射赏赐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瘪爷给王仆射搜到了一个标准的小美人,王仆射高兴,纳了她为小妾,又重重的赏了瘪爷一番”
“既然你这老鬼不识抬举,死去吧”瘪八成大喊一声,举刀就要落下
“爷爷”一声清婉的尖叫突然响起,喽罗们顿时都望向一边可以一眼看尽的卧室,却见角落那个破木箱子被人从地下推开,箱子底下竟然是个可以藏身的地洞
一道娇俏的身影急如星火地挣出,正是个碧玉少女,虽然裙布钗荆,但姿容姣好,一双惊急睁大的眼眸可以勾魂似的,让他们看得不由屏息
这小娘子长得俊啊,瞧瞧那脸蛋,瞧瞧那身段
“瘪爷,她就是张萍儿”瘦猴喊道。而奄奄一息的张老头突然疯了一般,挣扎着起身,急喊的道:“萍儿,走啊不要出来,啊”他又被瘪八成狠踢一脚,这次痛得就要晕厥。
瘪八成望着那少女,眼睛一眨不眨的,轻轻说着:“好,好……”
“我跟你们走,不要伤害我爷爷。”张萍儿泪如雨下,看着这帮恶霸,哽咽的道:“求求你们,放过我爷爷……我当王仆射的小妾……”
“呵呵,我有说过要把你带给王仆射吗?就你这姿色,王仆射还看不上。
瘪八成脸上皮肉发抖地笑,王仆射看不看得上,其实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今天要好好的乐一乐他走近张萍儿,在少女惊恐万状的眸光下,扑向了她,“哈哈哈,瘪爷疼你”
“不要,不要”张萍儿惊惧而绝望地尖叫,转身要逃跑,只是在狭小的卧室里,又能逃到哪里去,没几步就被瘪八成双手拉住
“小美人,瘪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瘪八成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手把她拖向那边的木床,因为使劲而咬牙,笑容就像地狱深渊的厉鬼
“不要……求你,放过我们……”
喽罗们望着张萍儿无力抵抗,被瘪八成拖了去,都淫邪猥琐地笑了起来,又颇有些兴奋,今天这顿不知他们有没有份?
那边地上张老头艰难地爬动,心如刀割,怒火烧魂,但他没有力量阻止,没有办法改变……他要杀了这些渣滓,救下可怜的孙女……
“死一边去”瘦猴重重地一脚,踹在张老头的脑袋上,血花飞溅
“跟他们拼了”、“打死这些恶贼”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愤怒之极的喊声传来,喽罗们都惊讶变色,刚一转目,就见一群长乐坊的民众冲了进来,为首的是几个青壮,皆是怒发冲冠,有人手上拿着柴刀菜刀,又有人拿着木棍扫把,汹涌地冲来,对着他们就是打
“快救萍儿丫头”有人大喊,数个青壮冲进了卧室,这时瘪八成把少女压在床边,正脱着她的襦裙,刚窥得那香肩半露,他就被众人掀了开去,疯狂地拳打脚踢
“呜呜呜……”张萍儿缩在床上,已经吓蒙了,只知道捂着裸肩而哭泣。
“你们好胆,找死…知道我的家主是谁吗住手”瘪八成双手阻挡着砸来的拳脚,喊声还是气势十足,也是震怒,这帮贱民,他要把他们剁碎了喂狗
卧室外边,瘦猴等人也正被围殴,被各种兵器打得连连地惨叫,往木屋外面逃去,然而外面院子里,堵满了前来仗义的民众
“打”愤怒的民众们已经不管他们是谁,也不管他们的靠山是谁这些贼子该死
屋内,早就有几个街坊把张老头拉到一边扶坐起来,虽然老人头破血流,却凭着一口气还是神智清醒,对街坊们的仗义出手,他激动不已,又连声问着孙女的情况。
“你们都要死,啊……你们这些蚁民,王仆射不会放过你们的……”
惨叫声之中,瘪八成还在不断对百姓们进行着恐吓,意图让他们停下来,但没有人收手青壮们一边揍着,一边大喊:“打死你这恶贼”、“死也是你先死”
叮锵拿起朴刀的声音响起,却是张老头稍为缓过劲之后,在无边的怒火焚烧下,老人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拿起瘪八成放在神案上的那把朴刀
观音菩萨陶像慈和的面容如故,炉香飘然——
“张老”众人皆惊,尽管不少人手中拿着柴刀,但那不是兵器,而朴刀
张老头一言不发,提着朴刀就大步走向卧室,一众青壮围殴着瘪八成,无法靠近,他这才喊了一声:“让开”
“爷爷”张萍儿惊呆地望着老人,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禁茫然,杀人要偿命……但恶贼不诛,天理何容?她喊不出阻止的话。
此时瘪八成已经被打得难以动弹,突然之间,施加他身上的拳脚不见了,这帮贱民还是知道害怕啊他心中又得意又狂怒,啐了一口血水,嘶哑的道:“迟了,你们把瘪爷打成这样,等于抽了王仆射巴掌,也等于抽了会稽王巴掌,你们大祸临头……”
咔嚓
老人手起刀落,朴刀刀锋与瘪八成的脖子连成一块,带出血肉,然后分离
血光喷涌如泉柱,恶贼头颅滚落了出去,嘴巴还在张大,未说完的狠话全部化成了沉沉的惨叫……
“啊…………”瘪八成的双目还能转了一转,望见了血流满脸的老人,这老家伙,竟然敢……
当惨叫声消停于无,房间内一片寂静,众人望着那还在抽搐的身躯,永远惊惧的头颅,以及那一滩越来越大的血滩,都面无表情,但目光灼热
“人是我杀的,与各位义士无关。”张老头的笑声打破沉寂,他笑得很开心,很解气
“老朽这一生人没做过什么大事,年轻的时候曾经想过从军,那时康乐公招募勇士组建北府兵呢,老朽又怕死,最后没去应募。浑浑噩噩的活到现在,老朽窝囊也窝囊够了能用这条老命换一个恶贼,够本了,哈哈。待到了来世,老朽也就有资格到北府走一趟”
“张老”众人都是动容,而早已整理好衣服的张萍儿,微笑地走下床,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爷爷笑得这么豪迈,这么自我
“爷爷,萍儿以你为傲”
张老头活了数十载,最威风,莫过于现在
长乐坊这桩事件几乎惊动了整个京城,包括瘪八成在内的五个王府帮闲,被长乐坊民众打死其余六个帮闲也被打成重伤,如果官差们来迟半步,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对于事情的起因经过,众说纷纭,但百姓们大概都能知道是怎么回事,瘪八成等人恶贯满盈然而两天之后,从官府传出的说辞,却是说瘪八成带人搜宝的过程中,看中了张老头家的那个观音菩萨陶像,就要开价购下。
没想到张老头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价一千两,瘪八成却最多只肯出五十两,双方因此而争吵起来。
在这个过程之中,凑热闹的长乐坊民众们诸多起哄,与瘦猴等帮闲起了些摩擦,继而拳脚相交。情绪激动之下,张老头居然夺过了瘪八成的朴刀,把瘪八成杀害,其他罪民们也以为法不责众,把帮闲们打死打伤。
就在当天,官府已经逮捕了张老头、张萍儿等一众主犯,足有二十四个,他们都被关入了天牢,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把张老头等人处斩,不足以平息刁民之风气。
这一天早朝,文武百官一如往日地列站于两边,憨皇帝坐在大殿上方的龙椅上,挪动着屁股,摸摸皇帝帽子,又拍拍龙椅扶手,向旁边的太监问道:“公公,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玩啊?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老太监只得陪笑,压声地道:“皇上,散朝之后再去玩。”
“那什么时候散朝?”憨皇帝着急的问道。
“奴才不知,这要看太傅的意思……”老太监低声。憨皇帝顿时向下边左首的一位中年人喊道:“太傅,能散朝了吗?”
王国宝正在启奏着轰动京城的长乐坊案件呢,一时间停下话来,朝臣们都有些尴尬,不少人摇头叹息。
“如果皇上感到疲惫,可以先行回去后宫,这里交给老臣就行了。”
听到那人这么说,憨皇帝却不明白到底能不能走,疑惑地望向老太监。而老太监察言观色惯了,自然懂得怎么做,点了点头,道:“皇上,龙体紧要,交给太傅吧,奴才带你回宫。”憨皇帝听懂了,欢呼地起身奔了去:“好喽好喽去玩喽——”
很快,金銮殿上就不见了皇帝的身影,会稽王说了声“继续吧。”就旁若无人的拿起一个翠玉酒壶,当朝饮起酒来。
那边的王国宝继续把案子的情况说完,最后痛心疾首地道:“那个瘪八成,乃是微臣的家奴,微臣熟知他的性情,有些贪小便宜,但是本性不坏因为购宝的价格不合,就被那帮刁民活活打死,诚然可叹那些刁民凶残成性……
“行了,斩了吧,都斩了吧”会稽王有些不耐烦,一边摸了摸嘴边的胡须,抹去上面沾着的酒露,一边说道:“许些刁民闹事,至于拿到朝上来说么?不分轻重记得要把涉案的犯人斩个于净,好让其他刁民看看撒泼的下场。谢将军他们还没回来吗?”
他已经说起了另一件事,大事。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七章 兵临
“谢将军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会稽王问着又饮了一口酒,有点疑惑的目光扫视朝臣,一个谢氏臣子都见不到,谢混等人以为谢玄守灵为由,这几天都不来上朝了。
从北府回来京城,普通人走陆路当然需时颇久,但是那帮谢氏子弟懂得诸多飞天遁地的本领,又有灵鹤飞剑等的坐骑,四、五天的时间怎么都够他们回来的了,何以一点声气都没有?难道他们想要躲得过这次奔丧?不肖子孙啊
“回禀太傅,还没有谢将军等人的消息,京城派出的传令兵至今未归。”王国宝恭敬地回答,也是有些奇怪。
“难道传令兵出了什么事,没有把消息送达?”会稽王皱起老眉。
王国宝猜测地道:“可能性很小,微臣认为,谢氏族内也会派人前去通知的……也许是谢将军他们路上耽误了。”
“是啊。”、“微臣也那么认为。”朝臣们唯唯诺诺,都不敢说些什么异
会稽王轻轻摇晃着酒壶,“真让人忧心呢,哎,谢将军他们因为镇守边疆,连康乐公最后一面都看不到,本王心痛啊这次回京,他们就不要再走了,在京城为国出力也是一样,再说国务繁重,本王需要更多的才俊帮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醉眼朦胧的留意着朝臣们的神情。
朝臣们神色各异,谁人不知会稽王的用意?如果现在谁斗胆反对,哪会有好下场,至少官位铁定保不住了。
之前王恭那个臭脾气,处处都和会稽王对着于,自己却又没什么权势本事,最后被会稽王排挤得只能自觉地回去太原老家了,否则性命都难保。
而且不只是谢氏众官不来上朝,那些不是会稽王阵营的基本都不来受气了,所以朝堂上这些人,只是一群应声虫而已。
“谢将军这两年立了不少的功劳,以诸位之见,本王应该让他当个什么文官?”会稽王越说越得意,有些眉飞色舞,十分享受这种一个人说了算的皇帝滋味。
“臣等不知。”朝臣们纷纷说道,哪敢乱言呢。
也就是王国宝才敢微笑的道:“谢将军素有文才,少年时还言自己有一斗才华,微臣觉得让谢将军到乐府,又或者到翰林院之地任职,既能发挥他的才华,又能让谢将军歇一歇,而天下人也可以欣赏到谢将军的文才,岂不是妙哉
乐府?翰林院?那都只是些不入流的闲职啊朝臣们心中嘀咕,除了编纂一下各地的风雅颂,收编一下四方的诗词歌赋,还能做些什么?
“哈哈”会稽王一声大笑,却非常高兴,这王国宝还真是知本王的心。
他笑道:“妙哉妙哉,就这么定了,就让谢将军当个乐府府主吧。说不定明年我们就可以欣赏到谢府主编写的歌乐,想想都激动人心,哈哈”
从北府府主变为了乐府府主,有趣,有趣会稽王越笑越开怀,连连地举壶畅饮。见得这个情况,朝臣们哪敢不笑,与王国宝一起纷纷大乐,取笑着尚未成真但已经成了定局的这件事儿,谢氏的衰落,非人力可挡喽。
“急报——急报——”
突然,一阵惊急的大喊声传入了金銮殿,一个黄门太监奔了进殿,扑跪在地上,满脸惊惶众人都不由皱眉,会稽王脸露愠色,王国宝已经气冲冲的斥道:“何事大惊小怪搅了早朝的威严,该当何罪”
“大人们,奴才知罪……”黄门太监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白的道:“但有飞鹤官兵急报来了,谢、谢谢公义……造反了”
“什么?”一得震惊的失声响彻大殿,尤其会稽王、王国宝二人的老脸一下急得通红,造反?会稽王怒极而笑:“快把话说清楚,谢公义怎么造反
黄门太监却只是个通传的而已,哪里说得清楚,支支唔唔的,着实急坏众人。会稽王忽然反应过来,更是大怒,让卫兵把这个太监斩去午门斩了黄门太监吓破了胆,瘫在那里起不来,被几个魁梧卫兵拖去,悲声叫着:“饶命啊……王爷饶命啊……”
与此同时,那个来报的飞鹤官兵进了殿,施礼之后,急道:“谢公义写了篇讨伐会稽王、王仆射的檄文,传告天下,说要来京城勤王,清君之侧……整个北府都反了谢公义带着兵马擅离北域,直奔神都而来,卑职从太原连夜赶来,算算叛军现在大概只剩下二百里路程左右……”
“二百里?怎么可能”会稽王的惊怒又一次爆炸,京城和北府之间何止二百里,北府兵要是反了,那么大的动静,早就应该有人来报的啊怎么可能只剩二百里了才败露
王国宝也有这个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侥幸,问道:“叛军有多少人?数百人是吗?”
对了,只有数百人,才可以如此隐蔽会稽王顿时松了一口气,其他朝臣也擦擦额头的冷汗,数百人闹不起什么事的,二十万羽林军一人一口唾液,都能淹死他们。
“不,不是……”官兵的话声有些颤抖,想起那铺天盖地的景象,那势不可挡的士气,他为之恐惧,艰难的道:“叛军的人数,起码有十万以上……”
死寂金銮殿瞬间变得犹如阎王殿,朝臣们个个都目瞪口呆,一股冷意从尾龙骨冲起,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
十万北府兵……?天下间有能够抵挡十万北府兵的存在吗?
百万魔军尚且不能,更别说二十万羽林军……但他们更是清楚得很,那些羽林军不会去打的,只会打开城门迎接北府兵进来;还有上清宫、白马寺等的宗门修士,他们也不会打的;百姓们更加不会除了会稽王从封地带来的五万亲兵,没人会打……
其实那五万亲兵会不会打,还是一个问题,那可是北府兵战无不胜的北府兵
朝臣们活跃的心思已经想到了“之后”,会稽王退出朝堂后,谢灵运执政,那他们这些“会稽王亲信”有什么下场?
他们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王国宝死定了
“你、你说真的?”王国宝愣愣的问,还不能回过神来,“十万北府兵叛乱,来到二百里了,我们才知道?”
“卑职不知……北府军似乎施行了什么大阵法,他们从天上地里来得很快……而且沿途各处望风而降,并没有发生战斗……”官兵苦巴巴的说道。
“废物”会稽王骤然怒骂,把手中的酒壶对着官兵狠狠地扔了过去,砰铛——
官兵一声惨叫,被砸得头破血流,会稽王怒问道:“你还知道什么?”官兵慌急的道:“卑职就知道这些了,卑职只是奉命急报的啊……”会稽王立时大喊:“来人,把这个废物拖下去斩了”官兵吓得几乎晕死,“饶命啊饶命啊”
“斩了斩了斩了”
在会稽王歇斯底里的喊声之中,几位禁军上来把官兵拖出了大殿,饶是如此,会稽王还是暴怒难平,勤王?清君侧?该死的谢灵运,该死的谢氏想反本王?本王不放过你们
他瞪向朝臣们,怒道:“现在怎么办?你们这些废物除了不说话,还会些什么”
“…”没有人说话,正如没有人有办法,除非神仙下凡,而且愿意帮助会稽王……
“说话啊”
“太傅,谢府……”王国宝沉声的说道。
“没错没错,谢府,本王这就派兵把谢府围起来”会稽王双目中的杀机尽显,酒意早就全醒了,他想明白为什么谢氏臣子这些天会龟缩起来,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谢灵运兵变谋反之事这些乱臣贼子,罪该灭族
“王爷,这恐怕不妥啊”终于有个大臣忍不住地出言,“康乐公刚刚仙逝,万民皆哀,如果王爷带兵包围谢府,恐怕会激起京城百姓的众怒,北府兵未至,就已经……”
会稽王眉头一挑,知道此言有理,而且谢府本就有北府兵守卫,传闻中还有诸多高人,不好打……
“那你有什么计策?”
那个老臣望了望王国宝,说道:“谢公义的发兵檄文是要讨伐王爷和王仆射……恕老臣直言,王仆射自恃有着王爷的信任,瞒着王爷背地,纵情奢靡,又纵容手下做了许多惹起民怨的事情。只要王爷处死了王仆射,平息民怨,谢公义的出师之名也就不复存在,王爷也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平息风波”
“你这老贼说什么”王国宝早已惊怒地暴跳,他挥着拳头冲了过去,就要把对方打死
金銮殿里乱成了一团
这一天,谢灵运率领十万北府兵入京勤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知道是谢氏的人所为,还是谁,把他的檄文也传遍神都,听说了的人都要赞一声“好”,会稽王、王国宝这两个祸国殃民的老贼,百姓们都欲除之而后快
“好喽好喽天开眼了,谢将军来解救我们了”
“哈哈哈苦日子快到头了,康乐公不在,我们又有谢客儿了啊”
“十万北府兵,吓也吓死那些恶贼,哈哈”
神都四处的街头巷尾,民众们欢呼雀跃,因为太多人这么做了,就连那些巡逻的官差、羽林军们亦是如此,所以众人毫不讳避,纷纷笑谈不已。他们望着北方的天空,期待着那些英勇身影的出现,怎么还不来?怎么还没到?
长乐坊正一片欢腾,很多居民都激动得落泪,谢将军带着北府兵一到,了解情况后,被抓去的张老头等二十四人,肯定会无罪释放
上清宫、白马寺等各家宗门,都迎来了会稽王亲兵队的上门,收到了前去会稽王王府共商抗敌对策的邀请,只是同意前去的……还没有。
一众修门此时都只想置身事外,而不想为虎作伥。
谢府,笼罩着一片悲伤,当消息传来,除了谢混等几人,连着谢月镜都是震惊,他们只知道几天前就不能出府了,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原因,阿客竟然只是他们反而心安了,因为康乐公逝去而为谢氏感到的茫然,烟消云散,交给阿客就好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先是数千羽林军,他们重重包围了大门紧闭的谢府,但没有强行攻府的意思,也没有入侵谢府范围的上空半步。
谢府自然是严阵以待,守卫们和战兽们死守岗位,决不会退缩半步谢混下令众人死守即可,其实只要有忠叔在,还有提早前来助阵的万剑宗等修士们,就没什么危险。
黑夜升起,会稽王王府,富丽堂皇的殿厅里,坐满了会稽王阵营的人们,正商讨着对策。
王国宝不在坐席,他已经被会稽亲兵抓了起来,就关禁在府中的牢房里。会稽王不会不懂弃车保帅的道理,如果到了非弃不可的地步,他可不会有半分手软
但是说到底,要弃车保帅就意味着他认栽了,但求保命而已,太傅不能继续当,会稽大概也回不去,那当然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击败那帮叛军,把谢灵运斩首
“怎么样?有人有办法吗”殿厅上方,会稽王不断地斟着酒饮,只是半点都不解愁,气煞他了。
要想到回天办法还真的不容易,在座众人,也只有世子元显和九皇子两人的神色似有主意。那世子元显二十三、四岁,面貌俊朗,衣着华贵,由于也是常年沉溺于饮酒,神情之间自有一股醉态,但双目精光隐现,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会稽王先望着儿子,问道:“我儿,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爹,我有一人可用。”世子元显这才说道,但他不太确定:“就是北府都督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
会稽王顿时想起了这号人,双目一亮,大喜道:“刘敬宣我怎么把他忘掉了呢?他在你手下当着参军几年了吧”
刘敬宣一开始是入北府从军的,只因刘牢之打起了点小心思,刘敬宣离开北府,投奔了会稽阵营。但会稽王父子拿不准刘敬宣是不是间谍,是北府派来监视他们的,所以一直没有重用他,只给个参军的职位。
“正是。”世子元显点点头,说道:“经过这几年观察,我看刘敬宣确有投诚之意,我们可以通过他,向刘牢之许以重利,把他争取过来,里应外合,诛杀谢公义”
众人闻言不禁鼓掌叫好,刘牢之当然比谢灵运厉害得多,只要他一叛变,谢灵运死定会稽王也笑道:“如此大好,我儿怎么不早说,哈哈”
世子元显却有着一些顾虑,“最近刘敬宣和谢混走得很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了心意……”
“两面三刀的小人”会稽王大怒,又摔了一只酒杯,气道:“试试吧,如果那小子不识抬举,就把他抓了,本王倒要看看刘都督拿什么赎回儿子的性命。”
“王叔,说到这种计谋……”这时候九皇子笑了,却故弄玄虚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自从他在二年前的那场灵兽比武大会上落败,丢了个大丑,不但修为因而停滞,名望也是日益衰退,那个谢灵运的名头越响亮,就越衬托出了他的失败,让他成为百姓们口中持久不退的笑料。他无比的恨怒,却又不能做些什么,但现在机会来了。
“皇侄有什么办法?”会稽王和众人都转目望向他,多多少少清楚他的本性,用计可谓一流险毒。
“我也知道一个人,可以威胁到谢公义。”九皇子的嘴角扬了扬,话声放低了一些:“皇后娘娘。”
众人一愣,颇是意想不到,会稽王追问的哦了声,世子元显也不由道:“皇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怎么一回事?”
九皇子这才悠悠的说道:“两年前,在北城外的皇家园林里,我正好撞见了谢公义和当今皇后娘娘的奸情……我那个憨皇帝兄长可怜啊,还以为谢公义待他多好,可是你们也知道情况的,我就没有追究此事,由着它去了……”
会稽王对他什么想法一点都不在乎,急问道:“你真的确定谢公义会在乎那个王家女?”
“很确定,而且皇后娘娘身边有一个叫海棠的侍女,就是谢公义的姬妾,派去做内应的。”九皇子阴险地笑了起来,看看众人,“只要我们把她们两人抓起来,就等于抓住了谢公义的心肝,哈哈,我也很期待看看他到时候会拿什么赎她们的性命啊。”
“好”会稽王不禁叫好,感觉形势突然完全不同了,本以为抓不到谢府的人,无法威胁谢灵运,没成想,哈哈,天助我也
世子元显却有点担心:“好是好,但捉了皇后娘娘,会不会把王家牵涉进来……”现在王家几乎是置身事外的,但王神爱被抓,王家不可能没有反应。
“这好办,我们先就软禁着皇后娘娘,把那个海棠抓了,谢公义见到,自然明白一切。”九皇子冷笑。
“哈哈哈哈就这样,就这样,哈哈哈——”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八章 城下
咚咚咚咚
军鼓声响彻云霄,漫天遍地的北府战旗迎着怒风而飘扬,十万北府将士从天空和地面,两路一同直扑神都洛阳,已经只剩下十里路程洛阳的城廓遥遥可见。
之前一路走来的上千里路途,谢灵运运用了康乐公秘传下来的急行军大阵法,十万人齐心协力,汇聚起来的力量可以突破天际,漫游环宇,飞天遁地自然是不在话下。只用了短短三天不到,大军就从北府行至此处,还未发生一场战斗。
凡有过城停歇,高呼口号,张贴檄文,沿途的官民百姓皆先是震惊,然后就是无比的热烈,欢迎北府兵,也支持他们的勤王之举,还想跟着一起来。
如果不是谢灵运没同意,现在何止十万北府将士?怕是上百万的各方人们都有。
到了这京城十里范围,谢灵运号令全军停下,不再运用大阵前行,而是一军军迈着整齐的军阵,进入了临阵的战斗状态,向着神都一步步前进
“北府男儿,保家卫国,清君侧诛佞恶北府男儿,保家卫国,清君侧诛佞恶”……
一阵阵整齐的喊声震动天地,搅动了十方风云,十万将士的血气和意志,让天地间的所有生灵都为之惊然
心有浩然正气的生灵不会害怕,只会感到犹如雨润草木的蓬勃舒畅;而那些奸邪妖魔,则不敢有一丝半点的抗衡,赶紧躲到阴暗的角落瑟瑟颤抖罢。
“来了北府大军终于来了,哈哈——”
“我也听到了,太好啦,谢将军万岁”
洛阳之内,已然可以隐约地听到这阵阵喊声,顿时生起了一片片惊喜的欢呼,百姓们奔走相告,个个都是笑脸,孩子们唱起了童谣,大人们燃起了鞭炮,羽林军们也是微笑,拿着刀枪只是做样子而已,心里想的却是等北府将士们入了城,一定要请他们饮酒吃肉。
而上清宫、白马寺等的修士们,也没有谁准备战斗,并不是没有高道高僧,阳神境界的都有几个,神器法宝、稀罕灵兽也是应有尽有。
但就是没有会稽王势力的,作为宗门祖庭的掌教,他们怎么都懂得一点天命,天下的确将乱,不过天命实在不会在会稽王那样的卑劣人士那里。
而谢灵运又真是不好招惹的,谢氏、北府就已经够丰厚了,还得到吕祖、许祖、白玉蟾等神仙人物的赏识,跟此子抬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看看紫云真人现在的惨状……
所以没有修门介入,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他们都只想这场战乱快点结束吧,恢复往昔的清静。
如果说三家争鸣还有着道理,战争却是毫无道理可言。
此时的洛阳,除了会稽王阵营众人,其它各方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又期待又安心,打开城门,迎接北府兵的到来,迎接谢将军的当政。
北府兵军纪严明,又不是什么乱军贼子,定然不会有什么扰民的行为,可以说肯定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没有人害怕。
而害怕的那一小撮人,正做着最后的殊死挣扎……
战鼓声和呐喊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了突然之间,整个洛阳的人们听到了谢灵运的庄严声音:“洛阳的百姓,诸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在下谢公义,谢灵运,带着十万北府将士入京,为康乐公奔丧,更要清君侧诛恶贼,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是谢将军”、“十万北府兵,哈哈”洛阳爆响起了一片沸腾的欢呼,虽然时过两年,但百姓们不会忘记谢灵运,还有神犬木瓜
听着他用浅白的俗话把伐贼檄文说了一遍,众人都浑身热血燃烧,很多人都不禁哭了出声,尤其是那些遭受过、或者正遭受着会稽王势力欺凌的人们,漫无尽头的黑夜终于要过去,黎明的曙光出现,照亮了他们的心,照亮了他们的未来
天牢内,长乐坊二十四名犯人关押在五、六个的牢房里,此时他们都瞪大眼睛,入神地细听着隐隐传来的声响,原本绝望的目光渐渐燃起光明
“谢将军来了谢将军带兵杀贼来了”张萍儿激动不已地欢叫,因为又蹦又跳,脚镣手镣碰撞得叮叮铛铛,“爷爷,我们不用死了,大家很快都会没事了。”
她喜极而泣,又跟周围一众乡亲邻里大笑,姣好的碧玉俏脸笑成了灿烂的夏花。
“萍儿丫头,你说真的?”、“谢将军,是那个康乐公的孙儿?”众人纷纷惊呼,有人了解谢灵运是谁,也有人不是很清楚,而且谢将军一定会帮他们吗?
“是啊”张萍儿点头不迭,两年前她就听闻过很多谢将军侠义的事迹,当下把他当街暴打齐世之子的往事道出,“谢将军的心肠可好了,听说神仙菩萨都称赞他,他了解我们的案子后,一定明白我们的苦,不问罪我们。”
张老头也露出了欣慰惊喜的笑容,他一条老命不打紧,但萍儿和各位街坊,可以脱罪就太好了
众人再三确定后,也纷纷喜笑了起来,不断地说着“太好了”、“有救了”,除此之外,他们高兴得心头一片空白,也真不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谢府,亦是一片欢声,自从康乐公仙逝之后,谢府还是第一次有这明快的笑声。
“阿客族兄呢?阿客族兄呢?”谢府后院里,谢逻、谢遁、谢竣等还没长大的孩子们闹成一团,他们可想念那个有趣好玩的阿客族兄了,怎么能听到他的声音,却见不着人呢?
“阿客还在城外,今天傍晚他应该能入城了吧,但他没时间跟你们玩的哦。”、“他的正事也不知要忙多久。”一旁的谢月镜等人微笑的说着。
另一边前府,谢混和晋陵公主悠悠地散步,他可以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看阿客的了。
但晋陵公主颦着柳眉,有点忧心不下,面临着被清算洗牌的,毕竟是她的族人。
“怎么了?”谢混握了握她的手,英俊无双的脸庞满是温情,安慰地道:“你大可以放心的,阿客不是那种狠毒的人,除了会稽王那些害群之马……阿客不会滥杀无辜。”
他说得非常肯定,誓愿是为“永拔三界苦”的人,康乐公说过阿客连妖魔都不愿杀戮,又岂会嗜杀。
“嗯。”晋陵公主点点头,欲言又止,终于轻声的问道:“你道阿客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这个……我也不清楚。”谢混神情严肃,听着风中传来的浩大声势,真是感慨万千:“我也快两年未见阿客了,想来他变了很多,像这次如此雷厉风行,真让我有些没想到。难怪康乐公会说以我之才,难保谢氏平安,只有成长起来的阿客才可以啊。”
“哎。”晋陵公主喟然长叹,双眸中泛着怜惜之光,“我只希望阿客可以放过我那个傻弟弟。”
谢混默然,如果阿客志在篡位,其他的皇族族人可以没事,但憨皇帝如何处置?纵观以往的朝代更替,前朝皇帝都难有好下场。
不过他还是相信,“阿客不会的,就算他真的……也不会。”
“但皇后娘娘”晋陵公主的愁眉难解,阿客想和王神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那么憨皇帝非死不可,要么真死,要么假死。
“我现在很担心会稽王那些人会对皇后娘娘下狠手。”谢混另有担忧,前几天他已经遵照阿客的意思,找了个机会向皇后透露了今日之事,让她做好准备,却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皇宫后宫,当会稽世子带领着一大队兵马,直闯皇后所居住的宫殿,王神爱早有意料了,她一身华丽飘逸的盛装,端坐在大殿宝位上同,淡然自若。
“你们不能乱闯进来”、“这里是皇后娘娘的殿堂”侍女、太监和卫兵都纷纷要阻止这帮贼子,但无不是被他们推到了一边,被大刀架住了脖子。
“由得他们吧。”王神爱瞥了会稽世子一眼,却是笑了,嘲笑:“谢将军带兵在北域抗击妖魔,你却带兵闯入皇宫欺凌君后,不知耻字何写?”
“呵呵。”世子元显一声冷笑,贪婪地看着这个绝色皇后的姿容,真是胜过仙女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想法,正事要紧,没了性命什么美色都没有了。他张望着四周那些侍女,问道:“哪个是海棠?自己走出来吧,不想吃多余苦头的话,就乖乖听话。”
能跟在王神爱身边,侍女们都有几分骨气的,纵使被贼兵们以刀相胁,她们却没有慌乱,还能怒目圆瞪。
“海棠不在。”王神爱清婉的话声中,有着取笑:“你们迟了几天,若在几天前,还能抓到她。”
那天得了谢混的消息后,她震惊不已,又是十分欣喜,自从当了皇后,会稽王势力入京把持朝政,她已经好久没有踏出这个宫殿半步了,出去又能怎么样呢?她所思所想所爱的那个人在遥远的北方。相思之苦是那么难熬,成就好事的希望似乎又变得越来越小,她快撑不下去了。
但现在,她又看到希望。
只是她明白自己可能会成为会稽王等人威胁谢灵运的工具,还有海棠。于是她当即就和海棠商量怎么办,最后得出一个险行办法,海棠匆匆离开了皇宫
“什么?”世子元显闻言大为惊怒,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跑了?他望向那些侍女,怒声喊道:“搜把这里所有侍女都带过来。”
“这里始终是皇宫,若然你们是要谋反,大可以杀伤本宫的人。”王神爱肃然起来地寒声,眸光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威严。
“搜”世子元显怒喊,没说可以打杀,也没说不可以。
但兵士们心头本就有着一份忐忑,被天仙般的皇后一番警告,几乎都要跪到地上去了,哪敢乱来。当下他们搜查起了这座宫殿各处,从各个院落楼亭带过来了又十几个的侍婢,却真的没发现哪个有异,据说那海棠是个狐妖,可她们一点妖气皆无。
这时候,九皇子和一众随从也闯宫来了,世子元显很紧张,然而九皇子看了一圈后,面色发黑,沉沉的道:“没有海棠……”
“岂有此理”世子元显怒声大喝,耳边听到的谢灵运的话声、北府兵的喊声仿佛近在咫尺,他的脖子已经可以感到凉意
不不能就这样……不是还有一个吗?他转头定睛的望着王神爱,阴侧侧地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皇后娘娘随我们走一趟吧,只是你和谢公义的奸情,恐怕要天下皆知了。”
王神爱面容淡淡,没有说话,也没有抗争,她站了起身,往殿外走去。
早已有着决心,她决不会成为拖累他的把柄,万不得己之时,她自然会自行了断,再看他一眼,她也可以安然死去了。
洛阳的上空正是晴空万里,而随着一队队北府天空骑兵的飞来,湛蓝中多了道道威风的身影,京城没有半点抵抗,就连防御阵法都没有启用,他们畅通无阻地飞进了城池上空——
而北城外广阔的官道上,十万北府将士已然兵临城下,整齐划一的军阵前,谢灵运骑着白马儿白米望向前方,目光慑人。
高耸如山的城墙上,看着那些北府兵,羽林军将士们都不禁嘶声,好吓人
同为军人,差距太大了,修为、士气、军力、主将……全面的大败
前面那些人都是从残酷的战场摸爬滚打下来的,而他们呢,没有上过战场,只是训练有素的所谓精兵而已,平时维持一下治安还可以,但现在一相比,就显得好像些街头混混…如果大家真的打一场,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撑上半个时辰。
看看人家飞天遁地的本领,显然不能……
“诸位羽林军兄弟,我们是为诛贼清恶而来,不愿残杀同袍,请把城门打开,好让我们通行。”
当谢灵运的喊声响彻云霄,不待羽林军作何反应,满城百姓已经纷纷在喊:“开城门,开城门”、“北府兵万岁”
民意怎么样,一耳了然
“欢迎谢将军,欢迎诸位北府军兄弟辛苦了”守城的羽林将士齐声地喊,会稽王阵营的众人早就见不着身影,他们都缩到了皇宫去了。
很快,城门轰隆隆地打开,依然是没有半点战斗,不曾有人伤亡,谢灵运就带着五万北府骑兵昂然地挺入京城,其余五万将士暂时原地驻扎,不战而屈人之兵
“谢将军谢将军”、“你们可终于来了啊我们这些老百姓盼得太久了”、“谢将军,你一定要把那些狗官杀尽啊”……
北府兵的入城,受到了老百姓们的夹道欢迎,宽广的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所有的楼房屋宇也满是张望出来的人们,他们欢天喜地,小姑娘们挥舞着手帕,笑盈盈地望着那些威武的英雄;孩子们骑着竹马举着木剑,向英雄们敬礼;大人们目眶湿润,苦日子到头喽
对于眼前这一切,谢灵运没有想到,孙无终、谢公信、何无忌、何长瑜等人同样没想到,还有一众将士们皆是吃惊,但随即就是高兴和自豪。
事实证明这次出兵勤王是正确的,人们需要他们,他们的到来让百姓脱离了因为会稽王势力执政而造成的苦海。
“谢谢大家只要有北府兵在,再没有谁可以欺负你们”谢灵运运气地大喊,三万铁骑随之高呼:“北府,北府”
百姓们又是一次响彻云霄的欢呼,谢将军这句话是如此的激动人心,晚上都可以睡个安稳觉,北府不会欺负他们,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他们
“现在我们就去诛灭恶贼”谢灵运一声大喊,策马前奔——
入城的五万北府兵分作三队,一队三万人直奔城池中央的皇宫而去,由谢灵运带领;另外两队各一万人,一队前去谢府解围,由谢公信带领;另一队前去会稽王王府,捉拿藏身那里的恶贼妖孽,由何无忌带领。
根据羽林军的情报,会稽王阵营众人带着五万亲兵,占领了皇宫,似乎准备在那里和北府兵展开死战。
但谢灵运知道,他们极可能捉住了王神爱和海棠……尽管他心急如焚,却没有因此而乱了方寸,他永世都不会忘记,行军打仗最怕自乱阵脚,身为主将,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
所以当三万北府骑兵来到皇宫建筑群外,他并没有着急,挥手让众人停下,前方皇宫又有着数层的城墙保护,而这一次,守城的不是羽林军,却是会稽王亲兵。
“谢公义哈哈哈,到此为止了,如果你们敢再前进一步,皇后娘娘性命不保”
就在这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大喊,谢灵运顿时敛起了双目,只见皇宫的城门楼上,一伙人都在那里,而王神爱正被几把刀剑对着脖子
“你不想她死吧?哈哈哈哈”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九章 轰杀!
皇宫城门楼上,会稽王、世子元显、九皇子、齐王父子等人都在,以及他们的客卿鹰犬,望着万马奔腾而来的北府兵,他们都有点被那无敌气势吓到,让他们这些醉生梦死惯了的皇亲国戚去拼命,还真没那个兴致,幸好手上有着一张王牌……
在众人前面,几个鹰犬高手举着刀剑对着皇后娘娘,她的修为并不高,尤其命功更是孱弱,就算只是几个普通卫兵,都没办法逃脱。
但这时候,王神爱就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双眸亮若星辰,只有那个白马将军
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在这一刻全然涌上心头,化作一潭似水的柔情,终于再一次见到他了,如此的威风凛凛,如此的神武不凡……
战场把他磨砺成了一位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天下第一等的风流人物
“谢公义,如果你不想她死,就不要让你的人马再前进半步,叫那些天空骑兵也不要闯进来”会稽王又是一阵大喊,见谢灵运果然止步不前,又抬手让北府兵们停下,众人都一阵大喜,这一计奏效了谢灵运这般投鼠忌器,败机已露。
会稽王真想痛饮一番,他抚抚须,呵呵地笑道:“北府将士们、京城百姓们,本王要向你们揭露一桩奸情,谢公义和当今的皇后娘娘这对奸夫淫妇,欺负当今圣上单纯,数年前就已经勾搭在一起,欺君罔上、破风败德”
“这次谢公义起兵谋反,说是因为本王恶政,其实是要谋朝篡位,好与这个淫荡皇后继续奸情,实在才是至奸至恶之人大家可不要受他的蒙蔽,本王忠君爱国,辅助以来兢兢业业,唯恐有半点对不起天下百姓……”
会稽王大说特说,说得十分激动,仿佛蒙受着天大的冤屈,虽然脸上无泪,却是悲鸣哽声,呼天抢地
只是道一万不如做一二,会稽王等人如何作恶,谢灵运又如何镇守边疆,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实,纵使会稽王几乎连自己都骗过,但老百姓不买账北府兵更不买账
三万北府将士们皆面冷如故,对那个老贼的杀意有增无减,竟敢如此侮辱他们的府主,找死
而跟随而来的百姓们嘘声四起,纷纷怒骂:“赶紧投降,说不定谢将军还饶你一条狗命”、“老贼脸皮真厚,何不自裁去死——”
谢将军和皇后?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再说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是个痴儿,春秋冷暖尚且分不清楚,知道什么是夫妻么?皇后娘娘真是个苦命的女子啊,改嫁谢将军才好呢,郎才女貌的真登对。
如此情况,谢灵运不用说话,会稽王等人就已经明白,仅凭这一番说辞而想要扭转局面,无疑是个幻想。
“谢公义,谅你是先皇封下的将军,还颇有军功,本王就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会稽王语气高傲,似乎这是难得的赏赐,命令道:“立即只身一人过来城楼,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
威胁的意味无需多言,若然谢灵运不赴这场鸿门宴,就
但会稽王、世子元显等人已经调整了心理预期,谢灵运过来后,大家可以先商量,他们处死王国宝和那些无关紧要的走狗,算是让他向北府兵有个交待,而他就要当即退兵,回去北府只要谢灵运肯了,他们就有足够时间策反刘牢之,然后……
如果谢灵运来了却不肯,那么他们就于脆合力击杀这小子,乘势大破北府兵,拿下完胜
“将军,不可去啊……”三万铁骑军阵前,荀雍连忙地策马上前,低声道:“若是将军一去,假的都会变成真的,我们的道义上就……”
谢灵运重重地皱着双眉,从军两年,不曾有过如此艰难的抉择,为将者的冷静和理智告诉他,荀雍说得对,不但是道义,一旦他出了什么差池,这一仗之后,无论胜负,整个北府都会四分五裂,那就更加天下大乱了。
但他怎么狠得下心肠,那个女子……是他深爱的人
“将军,大丈夫大局为重。”见他犹豫,荀雍不由急道,“再者那帮奸恶小人不可信,将军去了,皇后娘娘失去利用价值,说不定反而早死。”
“伯雍,你有在乎的人吗……”谢灵运的话声轻而沉,望着城楼上的女子,硬朗的脸庞上微微露出温笑,“我忽然明白了周幽的心情……”
荀雍双目一瞪,“将军”那边的羊惰之、何长瑜也奔了上来,都脸色沉重
“皇后娘娘”突然间,惊呼四起四人也是神色剧变,谢灵运目眦尽裂,恐惧占满了眼底,飞空而起直冲向城楼,但是似乎来不及了。
就在几瞬之前,王神爱突然不顾生死地奔向前方,无视那些刀剑,拦都拦不住,从楼墙垛口纵身跃了出去,随风落下——
狂风吹起了她乌黑柔顺的秀发,飘舞如仙,明眸始终望着那白马将军,嘴角泛起了嫣然的微笑
在这短短的最后几息时光,她的纤纤玉指划写着一个字,爱。
“神爱”谢灵运尽使全力地冲飞过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神爱马上要坠到地面,从十数丈如此坠地,以她的命功修为……他心痛如裂,突然间是那么的痛恨自己,如果他已经踏入了阳神境,以阳神的速度,就能救下她…
什么会稽王、世子元显等人惊怒的失声而喊,这女人不能死,她还不能死
三万北府将士和老百姓们皆在急呼,谁来救下皇后娘娘用他们的命去换也可以
下一瞬,一片片既震惊又欣喜的叫声爆起似乎有什么神仙显灵,一根鞭子从天而降,也许早已降下,只是众人现在才注意到,它稳稳地箍住了皇后娘娘的腰身,随即就往上拉去
谢灵运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噬魔鞭,那是阿蛮的噬魔鞭
他望向天空,以仙宅宅主的眼力,果然可以隐约地看见云端之上有一道仙宅模样的影子,阿蛮她们来了哈哈哈,来得正好,来得正好
“怎么会?”、“那是”所有人都在惊呼,会稽王等人已经傻了,难道谢灵运真的连神仙都请动了?荀雍、何长瑜他们还以为是谢将军早已安排好的帮手,都纷纷傻笑,竟然被将军耍了一把,害他们还那么担心,哈哈
“来得刚刚好,勤王这么好玩刺激性的事情,当然要有我啦。”
一把爽朗的女性笑声从天空传下,老百姓中听力和记忆力过人的,都记得这是谁人,那年在灵兽比武大会上大出风头的,阿蛮姑娘
“锵锵锵——”凤凰的清越鸣声响彻天地,还有猛兽的吼声,温婉的女性叫声:“公子,我们来助你了”、“谢将军,你这个造型好帅哦”两位狐仙的声音
“哈哈”谢灵运大笑不止,这下毫无压力了,神爱和海棠都没事,当即回身向将士们喊道:“诸位兄弟,我的几位红颜知己前来助阵了,皇后娘娘已经安全”
众人顿时欢呼雀跃,天空又传来话声:“才不是他的什么红颜,我,不对……朕是女儿国国王阿蛮这次相助你们,可是施恩图报的,所以别想说一句谢谢就完事。”
果然是阿蛮谢灵运彻底放心了,飞回白马儿白米上,挥剑喊道:“全军进击,捉拿恶贼”
“清君侧,诛恶贼”、“杀啊”在百姓们的喝彩声中,三万北府铁骑向着皇宫奔去,一队队天空骑兵直冲向城楼——
眼见千军万马奔来,会稽王等人大惊失色,“怎么办,怎么办?”
九皇子见势不对,已经向自己的一队手下使去眼色,悄悄地退下,想先一步溜人。
世子元显却留意到了他,怒喝道:“你去哪里看看你给了我们一条什么破计,现在怎么办?”齐王父子几人也肯不过他,纷纷堵了上来,要死一起死九皇子冷汗直流,“关我什么事,这样都被那个贱人逃掉,是你们自找的
众人争闹成了一团,然而半点办法却都没有,似乎只有等死而已。
“是你们立功的时候了谁拿下谢公义的头颅,本王重重有赏,封他一个公爵”会稽王大叫大喊,“再赏三百美人万两黄金赏,重重有赏,你们快去啊——”
常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不是这一回,那些客卿鹰犬面面相觑,都哭丧着脸,以他们的实力,打个球啊
三万北府铁骑的士气冲破天际,那些凶残的北域妖魔都被蹂躏,何况他们耶?还不如……把会稽王他们拿下,交给谢将军以保得性命……
“你们……你们想于什么?”会稽王看出了不对劲,目光变得慌恐。
他年轻时也曾经有着天才之名,只是后来沉迷于酒色,长年之后修为渐渐停滞不前,近年来更有老化之象,命功只是道胎境后期而已…他可以有现在的权势,也并不是因为修为,全凭高贵的身份、宏厚的财力,招募到了大量依附过来的手下。
如果这些人突然不听指挥,那他比一只无牙老虎还不如,无牙老虎尚且有利爪,他只有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臭皮囊。
而世子元显、九皇子等人平时皆因身份尊贵,实战的经验都不多,玩玩灵兽比拼反而更在行……
“你们岂敢”会稽王寒声,锵的拔出了腰间的神剑,一股龙气暴冲而起,喊道:“这是先皇传下的天子剑,一剑之威可斩万军,你们大可以试试本王今天就……”
嗖轰不待他说罢,突然一道疾如闪电的火光划破长空,以城楼上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速度,从会稽王的胸口直穿了过去,穿破而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
“啊……”会稽王脚步不稳,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惊恐万状
怎么可能,这是、这是谁人下的手,那些北府兵还没有破开城门啊……
“天箭……”齐王小侯爷尖叫起来,他突然想起曾经听过李修斌说,一支天箭就那样突然飞来,快得让人无法反应,厉得让人无法阻挡,天箭肯定是谢灵运那些妖女在天上射下来的,天箭他的话声未落,就变成了惨叫—
三道火光犹如急行流星,全部穿透了他的胸口,炸出了一个通透的巨洞,此身已陨。
“哈哈哈,这三箭是报当天你调戏我的仇,知死了吧”
阿蛮的笑声传下,随着清越的凤凰鸣声,一道火凰身影从云端飞下,长长的尾巴七彩羽毛如同彩虹,引得百姓们纷纷惊呼,凤凰却正是长大了的凰凰
而在它背上的火爆身影正是阿蛮,她一手拉着射鹿弓,一手搭着弓箭,对准城楼的众人,又是发箭——
城楼上,已然一片惊乱,齐王小侯爷直挺挺地倒下,会稽王也瘫在一片血泊之中,不知生死。
这天箭的本事,不是他们任何一人抗衡得来的当下子不顾父,父不顾子,他们争相地逃命,就连那把天子剑都来不及去捡。
只是可以逃去哪里?
“哈哈哈”看到这个景象,谢灵运大笑不已,看来凰凰的羽毛终于长成,射鹿弓也终于可以用了会稽王他们完了,速战速决吧
一片金光闪过,他拿出聚宝盆放出了一个巨大的北府兵,“嗷嗷”,赣巨人
经过这两年中的并肩作战,北府将士们对赣巨人早已不陌生了,还有它的搭档城门精它们是战场上的杀神,让妖魔望风丧胆的巨型杀神
嘭轰,嘭轰赣巨人双手抡着城门精,健步如飞地奔向数丈之外的城门,每一步都能让大地为之颤抖,它现在已经是接近元婴的修为,《大金刚瑜伽母拳》更是练得出神入化,而城门精也有道胎境中期之功,坚硬如泰山
“嗷”浑身黑毛发炸,两条巨臂的肌肉犹如山川,赣巨人一声狂吼,全力地把手中城门拍向那皇宫城门,轰——
巨响震动三界,光芒爆炸,碎屑飞溅,整座皇宫城门轰然地爆开,成了一堆破烂
“杀贼”谢灵运带领着三万铁骑直奔而入,赣巨人捶胸大吼,好像是跳起了什么巨人欢庆之舞,让众生的血气沸腾至极
城门之后,五万会稽王亲兵吓傻了,就算之前谁有一些不服气的心思“北府兵很了不起么?”、“遇上小爷,一样把他们打爆”,现在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原来这才是修士军队啊他们拿兵器的手连力气都没有多少了,正在瑟瑟颤抖,怎么打,怎么打……
“降者不杀放下兵器,伏跪于地”谢灵运的喊声,与大军铁蹄声同时传近,沸沸的杀气如质,淹没了五万会稽兵,让他们窒息
“我投降了我投降了”、“不要杀我,我降了”、“谢将军,饶命啊”
突然间,五万会稽兵纷纷惊慌高呼,从第一个人投降到全军投降,不过是十来息的时间,他们争相地扔掉了手中的刀枪,赶紧伏到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这真是一个壮观的场面,但三万北府兵都不屑于多看一眼,这些人连魔军都不如,连一刀一枪都没挥就成了这副死相,真是有辱军队的名字
谢灵运也不屑,也怜悯,这些人如果当初是去了北府,也许现在也是一条好汉,只是命运弄人,跟着会稽王那样的主帅,岂会成为精兵?
他抬手让众人停下,喊道:“刘敬宣可在?”
与此同时,阿蛮杀了个过瘾,杀的这些人都是坏人,她可没有什么理负担,齐王也已经成了一具死尸,现在敌方的头目们,只剩下世子元显和九皇子两伙人在狂奔。
他们与手下们奔向皇宫的深处,想到了一块去,现在还是有一个人质,那就是憨皇帝,只要把那个傻子抓住……之前没有抓他,着实是失算。
“喂喂喂,你们想去哪啊?”看得最清楚的地方莫过于天空,阿蛮乘着凰凰,悠悠然然地追上了他们,再飞到了前面去。
“妖女,妖女……”世子元显、九皇子皆是脸色煞白,知道今天难逃一劫,但他们不想死……
“你们那么怕做什么?朕不打算杀你们啊”阿蛮笑嘻嘻的,收起了射鹿弓,叹道:“其实朕也想杀的,不过总得留几个人头给谢大将军对不对,不然他好无面子的。”
世子元显和九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被个女人如此羞辱,也真是不如死了。他们相视了一眼,知道只剩下最后这个机会了,死也要拉个垫背
“还想杀朕?不自量力”阿蛮拿起了噬魔鞭,令凰凰俯冲过去——
另一边,天空中的仙宅上,王神爱正是一脸怔怔的,听着纯儿诉说缘由,看着宛如仙境的桃花园,依然是不敢相信。
其实海棠也是刚刚知道不久,她本来速行去金陵,只是想着阿蛮她们多办法好本事,而且有凰凰好逃跑,却没想到有这么个仙宅
她花了快五天才到金陵,仙宅飞了半个时辰不够就来到京城,真是通天的本领。
看看现在底下的这场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章 弃市斩首
洛阳皇宫一片纷纷扰扰,打斗声持续了半天,然后复归于平静。
北府大军完胜没有一人伤亡,因为五万会稽亲兵和所有的羽林禁军尽是望风而降,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真打起来他们不一定杀伤不了一个北府兵,但没人愿意当傻子,民心不在他们这边,会稽王也已经死了。
不只是会稽王,还有齐王父子等人,都被阿蛮姑娘当场格杀了,而会稽世子元显、九皇子等人则被她生擒下来。
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阿蛮,这倒不奇怪,现在阿蛮的修为又不同两年前了,性功没什么进步,在山中捣弄了一个女儿国证道,可是子民寥寥,未见成效,准备以后得闲迁到西域发大来搞;命运却是进展神速,也只差一步就迈入阳神境了。
半步阳神的虎王岂是他们可敌,更别说还有噬魔鞭、射鹿弓等神兵利器,以及长大了也强大了的凰凰。
另外两路北府兵,也没有遇到什么反抗,何无忌带着兵马从会稽王王府揪出了王国宝等一于人等,而谢公信带兵回到谢府,也让老老少少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这场北府的兵变勤王,从消息传入了京城,前后还不到两天,就大局已定
没有造成什么动乱,神都没有因而毁坏,百姓也没有因而丧生,却是欣欣向荣,在原本萧杀的深秋中,生起了一片蓬勃的春意。
这无疑是因为北府兵来得雷霆万钧,会稽王他们的酒意还没有全醒,便要面对着十万虎狼之师,又是失道寡助,焉有不败之理呢?
世子元显、九皇子等人都被关进了天牢,听候发落。
有些人进去天牢,有些人却从天牢出来,谢灵运接管朝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为之前被会稽王势力祸害荼毒的百姓作主,翻阅过去的奏折案件,把那些明显的冤案错案都更正过来,将所有蒙冤受害者都释放了。
还有那些被王国宝等人强抢的民女、强收的奴仆等,也统统在发放补偿金之后还其自由。
众多破碎的家庭得以重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亦可以安息。
走出天牢的民众中包括着长乐坊事件的二十四人,当他们回到长乐坊,恍若隔世,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炸个不停,坊民们纷纷出动,欢迎着他们的归来。
张老头、张萍儿都不禁泪流满面,这泪水意味着很多,对众人的感激,对谢将军的感恩。
“谢将军好人啊”不知道谁人开始大喊,喊声顿时蔓延了出去,张老头激动得几乎中风,“谢将军万岁”、“活神仙谢将军”整个长乐坊都在感谢着谢将军和北府兵的大恩大德,又向京城他处传去——
很快,整个洛阳都是这样,盛赞的声势欲要传遍九州,百姓们怎么赞都不嫌多,就算谢将军要改朝换代,也已经得到了民意,不愁天命不归
而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天牢的方向,谢将军会如何判决那些皇亲贼子?
坊间百姓当然有所谈论,有人说谢将军会把贼子们全部处斩,也有人说可能只是逐回封地而已,毕竟牵涉那么广……
夺过辅政大权之后,谢灵运非常忙碌,有着太多的事务需要处理了,太多的错误需要纠正,他一个人真是忙不过来,而何无忌、孙无终他们治军打仗就了不起,治国却不在行。于是在第二天早朝上,他当即任用了谢混、谢瞻等人,之前那些被罢免被弃用的好官也都官复原职,努力地以最快速度恢复天下的安稳。
他几乎没有离开皇宫的书房,还没有去见康乐公的遗容一面,也没有去看看憨皇帝,更没有时间和阿蛮她们相聚,当务之急是收拾好烂摊子
羽林军继续守备京城,但军权由谢氏来掌;五万会稽亲兵不能留在京城,更不能回去会稽,全部押往北府,挑其精壮充作新兵兵源,其余到边境城市担当民夫,服役三年方可归家。
至于那些鹰犬打手,有罪的论罪,没有显露罪行的亦进行流放,前往岭南那边吧。
而那些罪魁祸首……
夜空之中繁星璀璨,皇宫御书房里烛光摇曳,近十人参与着这场商议,有荀雍、羊惰之等的谢灵运亲信,亦有谢混等人。
现在朝堂上谢氏一家独大,九皇子等人是生是死,全看谢灵运一句话,王氏等氏族都没有说话的地方。在局面稳定下来之前,谢灵运不打算分权,无谓的争吵只会激化可能的矛盾,让各方都一肚子怨气,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给。
谢灵运并没有使用铺有黄锦的皇帝桌椅,而且坐在一侧的辅政书桌后,一脸沉思,问道:“伯雍,你先说说。”
“将军、诸位。”那边的荀雍神情严肃,又站了起身以表凝重,“某认为绝不能放过他们,这既是杜绝了会稽势力的死而复生,也是对其它势力的敲山震虎。如果在这里心慈,只怕会造成更大的灾难,将军不可不察。”
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杀了
“我跟伯雍一个意见。”羊惰之点点头,而何无忌冷声的道:“那几人作恶多端,竟然连皇后娘娘都抓来威胁将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谢灵运不置可否,却又问道:“那他们的儿女呢?会稽势力中的那些老弱妇孺呢?”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这才是他迟徊不决的地方吧,世子元显虽然年纪二十二,却已经有着六个儿子,九皇子、王国宝等人也是多姬妾多儿女,这些人怎么处置?
若然是心狠手辣的人,定然连他们都不会放过,一并处死就是,不给自己留下后患。
但不只是谢灵运,在座众人没有谁下得了手,那些小孩子还没有由自己选择成为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们应该有这个机会。
“若是过多杀戮恐伤天理,若是放归会稽又恐不妥……”谢混皱着眉头,同样想不到十全其美的办法。
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办法,谢灵运看着众人,突然决定地道:“查明各人的往迹,如果有死罪,一并处死;而那些无辜的,全部贬为平民,与家臣老奴一起流放岭南南海。至于他们长大之后,要报仇雪恨,要作乱作恶,到时自有后果;若安居乐业,造福天下,也是一桩美事。”
此事就这样定下了基调,众人又继续商讨其它事情……
又是两天之后,这天的早朝,群臣汇聚,一如之前数天那样,憨皇帝以抱病为由没有上朝,天下的全权事宜交给了谢将军处理。
而今天,就要对世子元显等人作出宣判。这等热闹的时刻,阿蛮怎么肯错过,化身女侍卫立于金銮殿的侧边,虎视眈眈
“传一众乱政贼人——”
随着一位老公公尖锐的叫声,很快就传来一阵阵哐哐铛铛之响,世子元显、九皇子、王国宝为首的十几人被北府兵押进了大殿,他们的手镣脚镣无不是张贴着封印的黄符,这让他们的修士力量失去威能,无法暴起伤人。
但世子元显和九皇子一副昂然模样,没什么惊惧,在他们看来谢灵运不敢杀掉他们,不然用得着这么麻烦?
那天趁乱把他们都杀掉不就好了,何必假惺惺地审问判决。谢灵运不敢赶尽杀绝一点都不稀奇,他不怕让皇室子弟人人自危么?还有那些盘根错节的联姻关系,好像晋陵公主肯定有为他们说话了,够他头痛的。不过王国宝应该难逃一死,做替罪羊吧
所以两人步伐从容,目光之中混杂着仇怒、傲然和阴冷,等着瞧好了,以后总有一天,他们会把谢氏诛灭九族……
“冤枉啊谢将军,我冤枉啊”王国宝也觉得自己要成替罪羊,吓得瑟瑟发抖,刚一进殿,就大呼冤枉,前行几步已经噗通跪倒,声泪俱下:“我都是因为遭到会稽王的迫害,才替其搜刮珍宝美人,但享用的人不是我,其实都是会稽王他们啊”
大殿两边的朝臣,纷纷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此人的脸皮奇厚如墙,真是多看一眼都要作吐
“哈哈。”世子元显笑了几声,“王先生,敢情你戴了很多绿帽,难怪你的脸色那么难看。”九皇子也摇头而笑,亦是神态悠然,好像他们才是审判者
“冤枉啊老臣历来为百姓尽心尽力,有时候迫于无奈……”王国宝还要争辩什么,那边谢灵运却怒喝一声:“闭嘴”
这一声怒喝震得整座金銮殿都颤了三抖,除了谢瞻、何无忌等北府将领,朝臣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谢将军大怒,都震慑于他的威猛,犹如面对着千军万马的冲击,这就是在战场上炼就的“势”阿蛮也不由擦了擦眼睛,哇死淫贼还真有点将军范儿,好像更帅了。
“长乐坊一案,你先是纵容手下作奸犯科,再是颠倒黑白,险害二十四条性命这足以⊥你死一万遍”
谢灵运愤怒的声音掷地锵锵,王国宝吓得满脸惨白,还没有十天之前,他还是金銮殿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现在却好似一只待宰的鸡鸭。
他还要说些什么,谢灵运却已经大喊道:“王国宝乱政祸国,行凶殃民,罪恶滔天实在是难容于世,本将判以其弃市斩首,明日午时执行,以平民愤
听到这宣判,王国宝几乎昏厥了过去,浑身瘫软,又哭喊了起来:“冤枉啊谢将军高抬贵手啊,你不能杀我,冤枉啊……”
“拖下去。”谢灵运摆摆手,几位北府卫兵喏的一声,把王国宝强行拖走
接下来谢灵运又宣判了其余的罪臣们的判决,几乎全是弃市斩首,只有几人罪行轻一些才是贬民流放,然后便是那两个皇亲。
世子元显和九皇子微笑的样子,已经在想着今天回府之后,可得好好地享受美人美酒一场,再谋划复仇之事。
“此两人罪大恶极,身为皇亲而不爱民,身为人臣而不善政,又何以容于人世?一并弃市斩首”
谢灵运的怒声起,两人的脸色变,斩首?世子元显疯狂地惊叫:“谢公义你个乱臣贼子可知自己说着什么,你敢斩本王?”九皇子也满脸惊怒:“本王素来爱民如子,百姓都在称赞我的德馨谢公义,你疯了不成?”
“在金銮殿上辱骂朝臣,罪加一等来人,给他们各掌嘴一百”
“我来”
一身轻铠甲军装的阿蛮灵活地冲出,别人几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抡起了带着虎煞的手掌,左手对着世子元显,右手对着九皇子,抽噼啪噼啪
“你——啊”两位皇亲的惨叫声暴起,想要闪避,却被北府卫兵擒得无法动弹,只能被阿蛮一巴掌一巴掌地抽,抽得他们的脑袋就好像摇晃的不倒翁,晃来这边,又晃去那边,几巴掌就已经满脸红肿,一百巴掌之后,他们满口碎牙,喷血不已……
阿蛮倒也遵守纪律,说一百就一百,抽完就站到一边去。
“谢、谢、谢公义……”世子元显恨恨地想说什么,却有点奄奄一息。
“你不用谢我,那是你应得的。”谢灵运一言,顿时让肃然的朝堂生起一片轻笑,连何无忌那样不苛言笑的粗汉都呵的一声,阿蛮更是夸张地仰身哈哈大笑——
谢灵运抬了抬手,让朝堂为之静下,又认真地道:“爱人者,人恒爱之,辱人者,人恒辱之你们有今天,都是自己种下恶因而得的恶果,望你们在十八层地狱早日超脱。拖下去”
世子元显和九皇子这时候终于知道害怕了,他真要杀他们没有趁乱死掉,竟是要弃市斩首,让那些卑贱的贩夫走卒都可以往他们身上吐口水……这人好生恶毒
北府卫兵们又把两人强行拖走,而他们歇斯底里地不停骂着:“谢公义,你不得好死”、“你杀了我,死期不远了”、“乱臣贼子”……
谢灵运接着又宣判了会稽王势力其余人等的流放处置,朝臣们对此没有异议,颇为心悦诚服,没有赶尽杀绝,世子元显他们也该知足了。
早朝过后,这些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引起了百姓们一片片兴奋的欢呼,可以看到恶人们伏法受诛,爽他们纷纷奔走相问,明天在哪里弃市?确切的消息却说是在长乐坊
长乐坊案件在京城轰动一时,可谓人尽皆知,谢将军选择把刑场设在那里,众人都明白他的用意,世子元显等人在那里斩首,是安慰所有被会稽王势力祸害的生人和死灵。
第二天,一大清早,神都的四方百姓们就往着长乐坊赶去,长乐坊的市场并不大,先到者有得看,后到者只能排在坊门外了。
当很多人自以为来得很早,到达之时,却发现此地已经人山人海,诸多游客都是拖家带口的,从坊口排到坊中心的市场,挤都挤不进去了。
不过拥挤是拥挤,因为有着羽林军们的维持,也没有发生踩踏的危险,百姓们正谈论纷纷,不管有没有占得好位置,都精神抖擞。
“行刑了吗?”
“还没有,听说刑车会从这里经过。”
“真的?哈哈,还好我带了一些臭鸡蛋来”
谁不是严阵以待呢,估计整个京城的臭鸡蛋、烂蔬菜都在这里了,如果有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今天也能相认。
当太阳渐渐移到了天空正中,一大队刑车在北府将士的开路押运下,准备进入长乐坊百姓们已然疯狂了,“那个就是王国宝”、“那个是会稽世子元显”、“砸死他们”骂声纷扬地响起,而一颗颗臭鸡蛋、一棵棵臭蔬菜都化作了流星,划破虚空,砸到囚车中的犯人的头上、身上
砸砸砸
“啊……”世子元显、九皇子等人都痛苦不堪地嘶叫着,相比起肉身的痛苦,心灵的破碎才是更为严重,他们是什么身份
看看街道两边那些百姓,他们算是什么东西,现在却拿着这些臭玩意……这些贱民
当一众囚车到达了长乐坊市场,已经臭不可闻,挂满了各种的垃圾和腐物,一众死囚更是臭中之臭,但北府将士们仍然铁着脸庞,把他们拖了出来,站列好。
“斩,斩”刑场的周围,满是百姓们愤怒的脸容,张老头、张萍儿等人亦在其中,他们挥着拳头,大喊不已:“斩恶贼谢将军威武”
谢灵运并没有前来,也许是不愿让百姓们的注意力都放到他那里,而没有享受到这属于他们的快意恩仇。刑场的主官却是孙无终老将军,他自然不会手软,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抚须喊道:“时辰到,斩”
一众刽子手则是北府将士,没有特别的挑选,谁斩大臣,谁斩皇亲,也不过是缘分
他们听到了指令,都双手举起了手中的大朴刀,在百姓们狂热的目光下,双臂使劲,朝着死囚们的脖子,挥下刀
咔嚓——
一片的骨头断裂声响起十数颗的头颅飞了出去,喷出的道道鲜血,是那么鲜艳。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一章 宁静
随着会稽世子元显、九皇子、王国宝等一于人人头落地,北府这场起兵勤王也是尘埃落定,会稽王势力一朝覆灭,以谢灵运为首的谢氏大权在握。
现在京城百姓的心中又有一个疑问,谢将军会不会就势篡位,开户一个新的朝代?
对于此事,真是千人千心,大多数百姓和士人都是支持的,一众宗门也为之默然,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室气数已尽,改朝换代在即,夺位的不是这家就是那家。谢灵运主张三家合参,对儒道佛没有偏倚,倒是个适合的人选。
但变天始终是件大事,无论是谁,怎么都有一些担忧顾虑……
北府将士们却没想那么多,横着一条心,跟着谢将军走那些天子皇亲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帝是个痴儿,会稽世等人奸恶无能,谢将军才高德重,若当了皇帝,是天下万民之福
而这个节骨眼上,皇宫后宫显得一片风雨飘摇,宫人们心情惶惶,生怕突然又有一支北府兵杀入,把连同皇上在内的所有旧宫人屠杀殆尽。
也许只有皇后娘娘一宫可以幸免,谢将军和皇后的关系,大家是心照不宣
憨皇帝却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日子反而过得更加开心,因为早上不用天没亮就起床去上朝了,可以睡个饱,然后玩个饱。老公公等人也不跟他多说,说了他也不懂。
这天,憨皇帝正在御花园游玩,忽然想起什么,有点奇怪地问老公公,怎么会稽世他们不来跟他玩,以前经常来玩的啊?
“回禀皇上,会稽世……他,呃……”老公公甚是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会稽王他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皇上勿要挂念。”
一把温和的声音传来,老公公和几个侍女护卫都惊了一惊,望向园林石路的那头,一个带剑白袍的年轻人身影走来,却是谢将军他们连忙躬身施礼:“见过谢将军。”
“阿客哥哥”见到是他,憨皇帝惊喜不已,还记得这个很好的大哥哥,好像很久没见了,大哥哥都不同样子了,他狂奔过去:“你来找我玩吗?”
“参见皇上。”谢灵运揖了揖手,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大孩子,心头不由一叹,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感到憨皇帝实在可怜,错生于帝王家,错成痴儿,又错成皇帝,就像一个木头人偶般受人摆布,又随时因为身上的龙袍招来杀身之祸,但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公公他们立在一旁,察觉到谢将军的神色,都颇为紧张……
谢灵运也留意到了他们的神色,他们不会是觉得他要弑君吧?
憨皇帝又在兴冲冲地问着:“会稽王他们去了哪里,那里好玩吗?”
“不好玩,那里叫地狱,去了是要挨苦的,但会稽王他们理应要去,所以不得不去。”谢灵运说道,憨皇帝自然听得似懂非懂,他又微笑道:“皇上别管他们了,我们去玩吧。”
“好耶”憨皇帝欢呼一声,带头往花园内处奔去——
当下,谢灵运陪着他在花园里玩了好一阵,憨皇帝又问“阿客哥哥你之前去了哪里?”谢灵运答道:“北府。其实我在前些天就回来了,只是公事繁重,一直没有过来看望皇上。今天终于可以停一停手了,要出宫回家去,就先过来看看皇上你。”
“哦。”憨皇帝点头,“那你下次来找我玩,不要又过那么久。”
谢灵运应了声好,看着这大孩子的胖脸露出灿烂的笑容,他认真的道:“请皇上放心,有我在,没人害得了你。至于朝政国事,就交给臣等治理吧。”
“我不想上朝”听到朝政二字,憨皇帝顿时惊叫,躲之不及的跑了开去,“不上朝,不上朝……”
谢灵运微笑地望着他跑远了,老公公等人有些尴尬,不知作何反应好。他看看他们,皱起了眉头,严肃地道:“快跟上去啊,公公,你们可得照顾好皇上。我的话没有弦外之音,都不要自作聪明,知道吗?”
“明白,明白,谢将军放心,奴才会的…”老公公等人纷纷应诺,快步追上去了。
望着一个方向,他驻步了一会,还是没有前去,往后宫入口那边走去。
离开皇宫后,谢灵运带着一队北府亲兵回去城东的谢府,一路上,沿途街道的百姓们为之轰动,高呼谢将军的,跪拜感恩的,一片热闹。
“阿客回来了”
当他回到阔别两年的谢府,这座庞大的府邸顿时一片沸腾,几乎所有人都出来迎接,他也看到了诸多熟悉的面孔,父母亲的,族里兄弟姐妹的,还有两个之前一直没有谋面的大哥谢公仁和谢公孝,还有一起出生入死多时的谢公信,兄弟四人把臂相谈,颇是一番唏嘘。
除了阿蛮,纯儿、幽杳、幽渺、明珠都来了,她们都更加风姿绰约,犹如朵朵盛开的香花,一样动人,各有美丽。
又看看韶华正茂的谢月镜,那些长大不小的小屁孩们,他忽然想起初初回京的那段日子,不知不觉已成过去。
他没有见到那个老人的身影,当然也不会在这里能见到,心头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我去看看康乐公。”
众人都不由黯然,如果康乐公还在,看到阿客的成就,也该十分欣慰……
灵堂里素白的缎布飘然,堂上摆放着一副还没有上盖的棺材,康乐公仙逝多日,早已应该入土为安,不过在阿客见其最后一面之前,谁都不敢拉上那棺材盖,那是老人的意思。
在棺材中,静静地躺着一个身着铠甲的长须老人,他闭着双目,肌肤如常,慈和的模样就像只是睡过去而已,隐有白光弥漫。中土武神虽然逝去,却还有一股震慑天地的浩然正气长存,屑小群魔都不敢靠近半分。
走进灵堂的众人,步伐轻轻,不想惊扰老人的神灵。
白袍青年来到棺材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来到棺材边,望去……
“爷爷。”谢灵运唤了一声,看着老人,声音已是哽咽:“我回来了。北府兵一切安好,会稽王势力不复存在了,你可以放心,小儿们会治好天下的…
谢混、谢公仁、谢公孝、谢公信、谢瞻、谢晦、谢密等人,那天被康乐公叫去书房训丨话的一众谢氏年轻子弟,此时都一脸悲伤和肃然。过去两年,他们大致都没有辜负康乐公的期望,有人在北府建立功业,有人在各地治理一方,也有人少年才显……谢氏人才济济。
“我不会忘记你的叮嘱,在天下太平之前,绝不会改朝换代。”谢灵运话声郑重,也是给了族人兄弟们一个答案,从谢太傅,到康乐公,皆是这个意愿
他们是对的,对内各方诸侯未稳,对外北域南疆的妖魔未平,东海龙宫又是野心勃勃,篡位只会让天下人人心动荡,让邪魔有机可乘。
最重要的是天下之安危,只要大权在手,不落于贼,何图一张龙椅?一句皇上?
谢灵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不能肯定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但他不得不继续做下去,沿着自己认为正确的大道走下去
“……”谢混等人默默点头,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爷爷,愿你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庇佑天下”
三天之后,康乐公迟来的葬礼终于举行。京城的各街道又一次人山人海,尤其城东寸土无空,但这次不同数天之前,到处都一片沉静,每张脸庞看上去都那么的哀伤,小孩子的哭声不时响起,也知道失去了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让人痛彻心扉。
天空一片灰蒙,深秋初冬的冷雨一丝丝飘零而下,仿佛是天公的眼泪,又因为不忍让万民受寒而忍着泪水,沉沉的轰隆雷声,宛若哀乐。
城东谢府,在北府将士的开道下,出殡的队伍出发了,谢灵运、谢公信等人一起扶灵,还有孙无终、何无忌等几个老少的北府将领。
几乎所有京官都来了,还有憨皇帝和皇后娘娘,王氏的众人,其他氏族的人们亦来参加葬礼,以及上清宫、白马寺等宗门掌门,如此规模,竟比去年先皇下葬的时候还要隆重。
但没有人觉得不妥,如果不是康乐公有吩咐下来他死后的葬礼从简,天下三家的各个宗门名观,都会派出代表前来吊唁。
康乐公的墓地也是从简而建,没什么地下墓宫,就如同普通的一户富裕人家的坟墓罢了。
出殡队伍一路出了神都,来到北边郊外,又到了一座高山之上,在这里,可以眺望遥遥的北方,从那云空之中,似乎隐约可见巨浪怒涛的将军江,连营十里的北府……
渐渐到了黑夜,悲伤的人群散去,夜空才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倾盆大雨哗哗的落下,笼罩着这座黯然的神都——
谢府,灵运院,除了雨声之外,一片寂静。
主厅的窗边,谢灵运负手而立,望着外面的大雨,思索着什么而想得出神。一阵脚步声从身后走来,招呼声响起:“喂……喂?想什么呢。”他回头一看,正是阿蛮、纯儿她们。
“公子,节哀顺变。”纯儿颦着柳眉,双眸隐有泪光,她很想帮到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哎”阿蛮大叹了一声,看看左右众女,又看着他,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你死了爷爷,肯定伤心的。但康乐老头就是死了嘛,再伤心他也活不过来,他也不想你这个样子的,别整天苦着脸的,开心点嘛。也不用开心,反正别这么伤心啦”
她安慰人的工夫还是那么差劲,但谢灵运就是感到心头一股温暖,微笑地点点头:“你们都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生者做好本分,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
“没错,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阿蛮双目大亮,纯儿、杳渺姐妹和明珠也是微笑,一起驱散那片阴云。
“未见两年,你们还是那么好。”谢灵运这才打量了她们几眼,由心而慨
在战场在朝堂,就算一怒而使天下安,一言而成天下法,当回到家中,他却很累。他的追求并不只在那些上面,也许游山玩水,与美同游,与友同饮,修长生寄闲情,那样的日子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每当与这些相爱的红颜知己在一起,就如沐春风,让人一扫疲倦,仿佛找到了一个宁静的港湾。
“哼丑话说在前头,这两年里你有没有乱搞”阿蛮叉腰地问道,其实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如果不是看在康乐老头死了的份上,早就扭着他的耳朵问了
“没有。”谢灵运没好气地决然回答,港湾没宁静多久,忽然又有风浪袭来,他摇头地笑:“怪不得我在北府那边,经常可以嗅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醋味。”
众女莞尔,阿蛮却没有这么好相与:“没有最好,你不是写信说莫愁剑认了你做剑主嘛,她那么漂亮,你忍得住?”
“这种话不能乱说,北府是军营重地,我身为将军,岂会乱来”谢灵运的语气肃了下来,情侣之间开玩笑没所谓,就怕阿蛮说着说着,传到将士们的耳朵里,他们怎么想?
“那么凶做什么。”阿蛮撅撅嘴巴,“总觉得你变凶了。”
不只是她有这个感觉,纯儿几女也有,他身上的杀气隐隐而发,目光锐利,有时候好像可以刺进人的心里,而且他心事重重的,也不像以前那么开心,她们看得出不单是因为康乐公的仙逝,还有他肩上的重担越发沉重的缘故……
这让她们很担心,担心再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压垮,担心再都见不到他温暖人心的笑容……
“是吗。”谢灵运闻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摸着那些胡子,“我变凶了吗,杀了那么多的生灵,变凶,也不出奇吧。”
阿蛮呼了一口气,向纯儿使了使眼色,怎么办?说不动这家伙啊?
“公子,你有什么苦闷不要憋在心里,跟我们说说。”纯儿哽声地道,公子心底藏着很多的痛苦,他那么慈悲的心肠,漠北的妖魔都不愿杀,却要在北域不断地杀戮,回来京城也是杀戮,未来还要杀戮,以他的道心,岂会不苦呢
“纯儿谢谢你。”谢灵运凝视了小狐仙一眼,又看看她们,他当然可以选择向她们尽诉心声,但之后呢?他是不是可以归隐山林?
不能这个天下还需要他,这两年来,他学到了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在一些时刻,不能犹豫,不能矛盾,只能遵从着理智的选择,他终于学会了大局为重。
虽然他不喜欢,但他必须那么做……现在还不是享受温柔乡的时候,船舶使入宁静的港湾,休息一会可以,一旦失了那个势,只会一败涂地他不能败
“我想一个人静静。”他向众女笑了一笑,“别担心我,没事的。”说罢,他转身往厅外走去,走进那暴雨之中,但雨不沾身,却是早已成就了避水的先天神通。
“喂喂——”阿蛮急忙大喊,想要追上去——
“阿蛮姐姐,让公子去吧。”纯儿拉住了她,摇摇头;那边明珠轻叹的道:“现在这个时候,我们都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幽杳和幽渺点点头,“主上该回去金陵一趟的,南阳大师定能帮他。”纯儿叹道:“公子不想让自己处于软弱之中,他不会回去的,他要就这样,直到天下太平。”
其实她们又何尝不懂他的心思呢,就连阿蛮,也是明白的,她气愤不过地挥了挥拳头,“天下太平现在天下还有什么不太平,赶紧杀了他们”
另一边,谢灵运徐徐地行走在雨中,在谢府里漫无目标地散步,有见到什么旁人,便也打声招呼。
但时间已经不早了,府中众人已经纷纷歇息,渐渐的好像只有他一个,如同夜游神一般,又到了府中的后园的池塘边。
他望了望夜空,暴雨还在下个不停,望了很久,凌乱的心头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变强,继续变强早日把这该死的混乱结束。于是,他往池塘的一棵柳树边坐下,再一次修炼起了命功,再一次地冲击阳神境界。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就自己的第一个阳神,他平静的心有一股预感,突破之日,就在今天
随着入静,时间的过去已经感受不到,天气的变化也是不知,他把体内的元婴提到了头顶的泥丸宫,运转着南宗的法门,让元婴出体而去……
那小小的婴儿坐在莲花之上,浑身散发着一股圣洁的光芒,双眼也在闭着,也是一个静坐修炼的姿势,而随着他的感通,它渐渐地睁开了眼睛,一片天真无邪之色,又渐渐地站了起身,望着上方,脚下一跺,就要冲体而出
这一次能不能突破,就看接下来这一记的冲击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二章 传承
似是嗖的一声,那个小元婴一跃而起,就要从谢灵运头顶的泥丸宫冲顶而出,万丈的皎洁光芒就要照耀天地,然而这个时候,却骤生而出一片阴云,把那圣光掩住,而小元婴如同撞破了脑袋,脸露痛苦之色,往泥丸宫回去,坐回莲花座之上。
“呼”谢灵运顿时睁大了眼睛,从入静中醒来,气息紊乱,还是不行,冲关又一次失败了……
其实他知道症结所在,自然就是那片无明乌云,不解开那心结,元婴就不能炼至三花聚顶之境,也就无法出体为阳神。
这个问题就像阿蛮以前遇到的那样,道心上有所迷茫,身壳因而受累。
现在不消除那片无明云雾,性命修为都难有进展。却是些什么心结呢?对于众生,对于生死?他想着一叹,恐怕一时半刻都不会得到答案。
他望着依然漆黑如墨的夜空,皱起了眉头,生起了另一个心念,这夜色黑得不太正常,暴雨也是骇人听闻那么凶,天降异象,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说起来今年中原各地暴雨连连,遭受着涝灾之苦的百姓不在少数,他看奏折文书之言,如钱塘、会稽等一些江南地区尤为严重,连各个宗门都无法以人力改变这场天灾,以致江南今年大失收,又因为会稽王党羽掀起的**,救灾不力,因此民怨四起。
如果不是往年风调雨顺而攒下的余粮,许多百姓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卖儿卖女了。
如此天灾,不像也不应该是因为康乐公的仙逝,也许还是**?妖祸?
谢灵运思索了一阵,一道模糊的身影又一次浮上心头,蛟龙敖青
算算时间,封印敖青的大阵随时都会失去威效,这个数百年前祸害人世不浅的前江南龙王亦将重返人间……今年异常的天灾,是否与之有关?
看着哗哗的暴雨雨势又大了几分,他喃喃自语:“也是时候要到豫章一趟,解决敖青这个大患了。”
又坐了一会,谢灵运起身回去灵运院,走进正屋大厅,却见阿蛮、纯儿等人还在,她们见到他,纷纷呼了一声,满脸的关切之意,阿蛮都温柔了很多一般。
有着她们,夫复何求啊他心中不由感慨,但还是没有闲说情话,正色的道:“明天,我把事情向族叔他们交待好之后,我们就前往豫章,看看敖青的情况。如果他还是没有改过的话,我们就合力将其击杀。我会叫上忠叔、孙无终将军一起去帮忙,就算敖青神通广大,我们也会完胜的。”
“那你准备好开打吧,半年前我们才去看了一次,敖青好像知道是你杀了那什么龙王三太子敖滔,对我们恨之入骨,不可能改的。”阿蛮撇嘴的说道。
“嗯,我们还发现了一些虾兵蟹将的踪迹,它们好像谋划着什么。”纯儿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还有人族的身影。”阿蛮却摇头:“你看错啦”幽杳却出言道:“我也觉得那是人。”
谢灵运听得糊里糊涂,还是第一次听她们说起这事,连忙询问具体怎么回事。
她们就说了起来,当时也是有很多水族兵士守卫着封印敖青的江段,她们不知敌人的实力和多寡,本意又不是去开战的,所以没有大打起来就走了。而江里的兵士之中,似乎有几个人类身影,又似乎只是人形异族,并未看清楚。
“那些是人族的人。”谢灵运听罢,十分肯定地说道:“有人族势力勾结进去了,他们大概是想借助水族的力量来颠覆天下,就不知道答应了给水族多少好处……”
“什么势力?”阿蛮难得地开动脑筋,不可能是以许逊为祖师的净明道,那么附近的,“难道是龙虎宗?”
谢灵运也不能推测是与不是,龙虎宗虽然名为名门正派,但是做的恶事一点不少,而且野心可以毁掉一切;只是他不觉得龙虎宗会那么蠢,敖青再厉害都不过是个失败者,被封印了几百年又实力大退,就算不用他,谁知道吕祖、白玉蟾、布袋和尚等那些高人会不会出手?
以龙虎宗的家底,何必与敖青等异族同一阵营?如果足够聪明,符篥三宗都不会这么选择。
做出这种选择的更可能是要殊死一搏的势力,家底不怎么样,而野心却大得包天,比如桓氏,又比如“南天师道”明师宗……
“明师宗。”他心头一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过去两年,经他的提醒,康乐公有让江南道监抑压明师宗,这个宗门的势头有所收敛。
但这也让明师宗彻底倒向了桓氏,祖庭虽然还设在钱塘,随着杜明师不知真假的仙逝,明师宗的人马开始远走海外,离开了朝廷的视线,游走于东海之
这一支宗门看似消失了,却有着卷土重来的可能。至于孙恩、卢循、徐道覆三人,仍然不知所踪,江南道监满天下的找都找不着。他不觉得这三人死了,如果有着徐福那个千年老妖的相助,小角色也可以成长为大人物,更别说他们本就是天资聪慧的人。
“什么明师宗?”阿蛮见他沉思不语,就捶了他肩膀一拳。
不像以前那样,他没有呲牙咧嘴的,淡淡的神情不变,道:“有着明师宗作为宗门蛊惑人心,又有桓氏作为氏族招揽士人,再加上长江和东海水族的推波助澜,三股力量合为一个阵营,足以搅乱天下。”
众女都听明白了,可是就明师宗,有那么大的力量么?
“这场天灾必是**”谢灵运度了几步,脸露怒气,目露杀机,沉声的说道:“好好的修道,就那么困难吗?恶贼可诛,恶贼可诛……”
众女看着他,心中的担忧又更重了,在她们看来,天下乱不乱,都比不过他开不开心来得重要。
到了第二天清早,暴雨才渐渐有所停歇,谢府的池塘水满而溢,整个京城都是这样,没有石道和沟渠的地方泥泞不堪,有的地方也好不了哪里去,出行的人们纷纷卷起了裤脚,但最让人担心的是洛河水位高涨,一旦决堤,绝对是一场大灾难。
谢灵运让谢混加派人手去救灾和防洪,势必不能让神都出现灾情,又商量和交待下了种种的事项,就找上忠叔和孙无终,道明意思。
当两位老将听了他的遇仙奇遇,都不由啧啧称奇,原来如此,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疑问都清楚了,这真是福缘深厚。
而要对付传说中的强者敖青,他们皆十分凝重,一点都不敢托大,如果对一条曾经统领百万水族兵马作乱的蛟龙轻敌,离死不远矣。
两老都道出了自己的意见,既然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斩杀,对方气候还没成型,那么兵不贵多,而贵于精,组建一支互相配合,互补互益,而把威力发挥到最大的小队就好了。
谢灵运也是这么想的,经过这两年苦练,现在众女的修为和战力都不可小觑。
阿蛮就不必多说了,半步阳神的命功可以傲视天下的年轻英才,噬魔鞭抽得出神入化,《酒虎神功》据说也已经炼到了最强大的“亡国酒”,在众女之中,她是毫无疑问的主力战将。
纯儿的刻苦认了第二,在她们中,除了阿蛮大言不惭,没人敢认第一,她的命功已经到了元婴初期,使得一手好弓,平时训练的时候本是她乘着凰凰使射鹿弓,那天阿蛮为出风头抢去了罢。纯儿还是操控仙宅的一贯人选,所以是必不可少的一员大将。
幽杳、幽渺的性命修为依然共同进退,都是分别证道中期,元婴初期,她们也擅于远程攻击或者辅助,适当的时候搅敌心神,可以发挥奇效。
明珠的进步非常大,证道中期,和元婴后期不但有着海神贝壳这个水战神器,本身又是鲛人,对水战最擅长不过,所以她也是主将。
谢灵运也有想过是不是回金陵找找帮手,比如梦若、何娟,甚至师傅、玉芝师姑他们一起去帮忙,但冶城山需要守护者,敌人不只是敖青一个,他相信龙虎宗、茅山宗都不会忘记少年群英大会结下的仇怨,他们都在找机会。
此番有忠叔和孙将军两个阳神高手助阵,还有一众也已经成长起来的灵兽,大家又都法宝齐全,功法娴熟,还有逊师傅说的那根定海神柱,胜数还是很高的。
说到法宝,康乐公留了几件法宝给他,还没有去看看是什么。
而现在,他必须完完全全地面对这个事实,康乐公真的已经离开人世了,他再都不会见到那个老人,就算飞升到了仙界……
“咿嘎”的一声,谢灵运推开了族长院子的卧室木门,走进老人起居的这个地方,室内一片简朴,没有半件华而不实的家具饰品,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桌案椅凳。
房间内没有整理过,一切都是康乐公离开前的面貌,木桌上的茶具乃是沏饮的样子,茶杯内还有半杯的清澈茶水,仿佛未曾生凉。
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忽然摇头地笑了笑,老人一生为了天下万民鞠躬尽瘁,毫不知享福二字为何物,多么的可敬,而他却在矛盾纠结这般那般,又是多么的可笑?
暂时不再多想,他的目光望向了挂在墙上的一支带线钩的竹子鱼竿,这是爷爷留给他的法宝之一。
鱼竿的大小和造型都没什么特别,但通体墨绿如翡翠,有着一股温润柔和的光泽,让人一看就感到心境平静,犹如初夏坐在池塘的旁边垂钓,凉风习习,柳絮飘舞,鱼儿在清澈的水中游来游去,靠近鱼饵,又游了开去,又游来又游去
垂钓者一点都不着急,微微而笑,一派怡然。
谢灵运入神了,徐步走了过去,伸手握着鱼竿的竿身,清凉的力量滋润入体,他不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心头的无明乌云竟是消散不少。
爷爷早就知道他的心境变化,又或者爷爷当年就有过这样的经历,握着鱼竿,如在垂钓,他的道心渐渐平和下来,连日以来,终于露出一抹真正的微笑
两年的军旅生活、艰难的家事国事天下事,让他有些忘记了这种悠然感觉,原来老人钟爱钓鱼,还有这个原因。
但他看看锋利的鱼钩,坚韧的鱼线,感悟到了更多,杀戮和悠然其实皆在一事之中,犹如太极的两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阴阳并济方为道,又有什么世事不是如此呢?
要有成果,就得杀戮,也得承受杀戮,如同这一根小小的鱼线,就算两边的力量如何巨大、如何拉扯,鱼线也不能断。
“我知道了……”他突然之间,真正地理解了康乐公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大丈夫既要做鱼竿,也要做鱼钩,亦要做鱼线,这样才是钓鱼之道。
当他这个心念生起,这副渔具顿时冲起了一片浩然光芒他的感悟得到了它的认同,这件神器法宝有了新的主人。
谢灵运默默地感通了一下,它就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而且对付水族的时候神威更大,非常符合他现在的需要。
把渔具放入了钵盂手镯,他又走向木床那边,床头挂着一把青铜宝剑,却也是以前康乐公用的佩剑,乃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神剑,他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就称呼其为“康乐剑”,握剑而起锵嗡的一声,康乐剑亮起一道寒芒,并没有腾腾杀气,这不是猛将之剑,却有着一股儒雅的英雄气慨,这是名帅之剑。
当他手掌握紧剑柄,一道神光透去,康乐剑就此而认主,它明白发生着什么,它什么都明白,一道反照回来的剑光,似在安慰着他,节哀顺变。
“嗯,也要辛苦你了,平定天下之时,再行封剑吧。”谢灵运对它说了一番话语,就也放进了钵盂手镯里去,如今他已有四把神剑。
接下来,他又在箱柜里拿走了一些灵符丹药等诸物,深深地望了这个简朴的卧室一眼,“咿嘎”一声关上房门。
“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在外边守候多时的阿蛮冲了上来,她的鼻子比木瓜还要灵敏,谢灵运并没有知会她取宝一事,但她就是知道过来。
她早就想要冲进去翻箱倒柜,但毕竟想来想去好像这样做不好,所以才耐着性子在外边苦等。
因为了解阿蛮的人品,谢灵运应该感动,这一小会,他的心境已是有了很大的转变,笑道:“大收获,康乐公不愧是大将军,还是有一些神器宝物的。
“什么?快给我看看”阿蛮哎呦一声直蹦跳起来,神器啊,她最爱的神器啊但忽然间,她呆呆的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讶道:“怎么你好像变善了?”
“我一直都善。”谢灵运又是一笑。
阿蛮扯着他的脸皮拉来拉去,不像是假冒的,变得真快,亏她之前还那么担心,她摆摆手:“不管啦,反正你想通就好了。”
谢灵运点点头当下把刚才的收获向她展示了一番,而阿蛮非要用聚宝盆鉴定个准确的情况,最后得出渔具是四级神器,康乐剑是二级神器的结果。
阿蛮不由感到有些奇怪,“这根钓鱼竹竿有那么厉害?怎么打?就是这么打么?”她双手拿着竹竿扫来扫去,鱼钩在天空中旋转飞舞,真是险象环生。
谢灵运哈哈笑道:“就是这样,可以当棍棒,又可以作飞钩,还能做绳子勒死人,你说是不是神器?”阿蛮一听颇感有趣,“好像还真是,钓鱼竿还挺厉害的呀。”谢灵运笑道:“不然你以为呢,康乐公比我们想得都要深远。”
两人耍了一会,都很是开心,谢灵运压抑多时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而阿蛮为新得到两件宝物而高兴。
然而,在这个时节,似乎喜悦总是不能维持多久。
当谢灵运还没有回到灵运院,有着一段距离,就已经见到纯儿她们满头大汗地奔上来,“公子,大事不好了”他心头顿时又是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升了上来,忙问道:“怎么了?”
“会稽那边有贼军造反了”纯儿慌声的说道,原来就在刚才,谢混等一行人过来找他,带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谢灵运眉头大皱,虽然早有意料各方势力不会安生,可是真的听到,还是感到十分愤怒,“带头的是谁?”
“并不是会稽王余孽……叔源族叔他们说,是明师宗的人,那个孙恩。”纯儿苦着脸,“公子,都被你猜中了。”公子料事如神,她却无法为此而高兴起来,“孙恩那三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十万大军,攻进了会稽,已经把会稽太守王凝之……杀死了……”
“什么?”谢灵运一听,也是震惊失色,十万大军,而且局面已经失控了?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百姓们,我们谢氏的族人……有受到伤害吗?”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三章 乱贼
孙恩率领十万众,自号“长生军”,接连攻破了上虞、会稽两地,杀内史谢蝤,太守王凝之,贼势凶猛
他们选择这个时机作乱不可谓不毒。
一方面会稽王把大半的亲兵都带到了京城,本来就没什么战力的会稽兵的守备力量更是空虚,而一众修门没多少人马,也是和平日子过惯了,难以抵挡千军万马;另一方面,这一年来天灾**不断,又因会稽王势力乱政,民怨近乎沸腾,又因为明师宗在三吴之地积下厚望,孙恩这一反,当地的老百姓竟是一呼百应。
还是因为三人起兵的旗号乃是“讨伐朝堂乱贼”,并不言明是指会稽王,还是谢灵运,但这次北府勤王前后还没有半个月,三吴百姓们的消息哪有那么灵通,一听孙恩等人的花言巧语,却都以为是会稽王,纷纷响应,望风而降。
而那些士族,也少有抗击,只因不管孙恩、卢循、徐道覆,三人都是世族子弟,像出身范阳卢氏的卢循的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卢植,——刘备的老师。
他们出身不凡,出师有名,而且士族们看得更多,先皇死了、康乐公死了,憨皇帝傻的,谢灵运太年轻,而两个王氏也皆是后继无人……本朝气数已尽
他们不是支持孙恩,而是大都心知肚明,孙恩等人只是桓氏势力的一部分
别看孙恩的长生军似乎是大反贼,等到桓氏谋朝篡位之后,孙恩他们只要接受招安,也会是朝堂之上的权臣。
“谢蝤、谢逸、谢冲、谢邈、谢**……南康公的这一支,全族都不屈久战而死,孙恩贼魔,竟连那些黄口小儿都不放过,全部杀害了……”
京城谢府,宽敞的正殿大厅里,谢混正颤声说着情况,厅中一众谢氏子弟闻言,无不悲痛难言,心头堵得好像快要爆炸,孙贼恶毒至此,天理难容
谢灵运也是悲愤得浑身颤抖,双目通红,他愧对康乐公,愧对那些遇害的族人,如果他在蓬莱时就把孙恩送下地狱,如果他可以更强,又岂会……
那边谢混继续悲声述说,会稽那边的谢氏族人里,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王凝之的发妻、也是他们的族姑谢道韫。
据探听和流传回来的消息,王凝之先是施法呼召天将鬼兵作战,却因力量不足而失败,父子几人带兵迎战而不敌,逃跑之中,全部被孙恩等人擒杀。而城中的谢道韫听闻之后,举措自若,带上一把快刀,让婢女以肩舆抬着几岁大的外孙刘涛,出门突围而去。
当与贼军狭路相逢,她手刃了数十人,力歇而败。
孙恩本来要先杀掉小儿刘涛,再杀谢道韫,但谢道韫依然巾帼须眉,厉声喝斥他:“与你结怨的是王氏和谢氏,跟其他氏族的人有什么关系?你要杀他,先杀掉我吧。”
不知道当时她那是何种的气势,残暴如孙恩,对谢氏不共戴天如孙恩,竟然收起了刀,改变了心意,不杀刘涛和谢道韫,让他们走了。
谢道韫固然女中英雄,但这如何不是孙恩收买人心、正其名望的伎俩?
只要他把自己和谢灵运有血仇之事广而告之,那么屠戮谢氏族人,都成了有理由的报仇雪恨,而放过谢道韫和其外孙,则也显出他的心慈,让响应他的百姓士人们心存宽容,他不是一个杀人狂魔,而是个性情中人。
孙恩的阴险恶毒,胜过会稽王父子百倍。
所以现在三吴的情况很不妙,可能在消息传来的这段时间里,三吴之地已经尽数沦陷了,下一步就是蔓延开去整个江南。虽然江南道监已在着手应对,但朝廷必须火速派兵平乱,否则战势一大,恐怕后患无穷。
那十万乱军战力不俗,又有诸多威力巨大的法宝法术,几位主将的修为同样惊人,这几年之间,也不知道他们因为徐福而有了什么奇遇,以其战绩来看,必然接近阳神境……
甚至就有阳神境以上的高人助阵,比如徐福。
也许北府兵即将面对的,是比北域妖魔更加凶暴的贼魔。
这时候,谢混说罢了军情,众人都望着谢灵运,等待他作出指令。
而谢灵运高高地皱着眉头,他恨不得马上就亲自率军开往江南,把孙恩那帮人彻底铲除,然而京城这边未稳,豫章那边又未去,这些事情都是有着联系的,敖青的破阵而出就在不日,如果他没有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被敖青跑了,一旦它恢复元气,难以收拾
他不能指望吕祖又一次出现,不能把自己的、亲人的和天下百姓的性命安危寄望到别人那里,他作为北府府主,责任就是保国卫家。
必须先解决了敖青但孙恩贼军那边,也必须派兵前去平定。
他心念电转,很快就有了深思熟虑过的决定,下令道:“我会让孙无终将军、何无忌将军,还有贵诚三兄率领五万北府兵急去江南,再让刘都督、高雅之将军率领五万人马前去支援,势必一举全胜而我要和忠叔他们却豫章除一蛟龙,事后即去前线;叔源族叔、宣远,京城这边的政事,还有大军的后勤调度,就交给你们了。”
谢混和谢瞻重重地点头,而谢公信也抱拳领命,这次出征,他要让那些屠戮自己族人的畜生偿命
而其他谢氏子弟们都想做些什么,还有一些长辈们也是心急,在这个危机前所未有那么刺痛人心的关头,他们都想出一份力。
“诸位,现在朝堂上人手空缺,很需要你们坐镇,不是只有前线才是战场啊。”谢灵运认真的说道,事不宜迟,一息都不能耽误,又吩咐下了一些事情,就让众人速速地去了。
而这时候一众北府将领也纷纷到了,却已经知道了消息,一张张络腮胡子的硬朗脸庞上,满是冲天的怒火康乐公刚刚仙逝,谢氏族人就遭此毒手,让人如何不愤慨;会稽王势力刚刚覆灭,百姓还没有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又有乱贼混水摸鱼,趁火打劫,让人如何不愤怒?
“剿些小海贼,何需五万北府男儿?三万即可”孙无终举起了三根皱皮的老手指。
“没错,我看也无需孙将军去了,这次由我当前线主帅吧”何无忌捶了捶胸口,砰砰的响声说着他的信心,孙恩、卢循那三人他知道,以他们的品性,再怎么着都成不了大器,他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孙无终看向有其舅之风的何无忌,点头抚须的道:“老夫不去,由无忌带兵就五万,倒好,我随灵运你一起去除蛟龙。”
“都给我听好,不可轻敌”谢灵运突然大声怒道,让一众将领纷纷肃然,他看看孙无终,又看看何无忌,见两人还是有点头脑发热的样子,他斥道:“那是十万贼军不是什么小海贼,桓氏的、水族的、妖兵魔兵都有可能,你们若是轻敌,只会把兄弟们带向死路”
何无忌的胡子一炸,有点着急了:“谢将军,我非是轻敌,只是对我们北府男儿有信心。”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不要忘记昔日关帝是怎么败于吕蒙的。”谢灵运锐利的目光洞察得到何无忌的心态,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就像他的舅舅,勇猛无双,却缺着一些冷静和细腻,所以还不能当主帅。
他转目望向那个白首老将,道:“孙将军,你行兵打仗数十年,打仗的经验比我要多,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但还是要再提醒你一遍,不可轻敌”
“老将明白了……”孙无终抱拳揖了一揖,如此三番两次的泼冷水,他终于恢复了清醒,严肃的道:“是我老糊涂了,府主你放心,我会全力对待,步步为营。”
“这就好。”谢灵运点点头,又看向几位将领,“荀雍、羊惰之、何长瑜听令,我不在的时候,本军由羊惰之代为将军一职,荀雍、何长瑜皆升为主帅参军,协助孙将军破敌。”
“卑职领命”三人霍然地抱拳,并没有二话。
谢灵运再继续作了一些调动和任命,接下来五万大军怎么样都交给孙无终了。他让众人速速行动,接着就找上忠叔,带上阿蛮她们一起飞往城外的仙宅
军情如火,来不及探望深宫中的王神爱,他想凯旋归来之日,一定可以见到她的笑颜。
“那个孙贼好大的狗胆,啊啊不如我们先飞去会稽,把他砸死,怎么样?”
天空之中,一路上,凰凰上的阿蛮怒声不断,太气人了,虽然那些谢氏族人跟她似乎没什么关系,但是想一想如果自家虎族惨死了那么多成员,她就怒火攻心,太气人了
驾着神剑的谢灵运说了声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但相比之下,不是燃眉之急的敖青却是更大的祸害,孙恩还要玩些留住名声的伎俩,而敖青一点都不会,它只会让数以百万计的江南百姓被洪水淹没,成为江河鱼虾的粮食。
这一战,绝对不能有失
“很快的,我们全速飞去会稽,还不用半个时辰,杀了孙恩他们,再去豫章,迟半个时辰而已,都已经过了三四年了,难道就这半个时辰出事?”阿蛮还要再劝。
“就这半个时辰出事。”谢灵运话声沉沉,就如空中寒冷呼隆的大风,“你先想想,仙宅的井能还有很多吗?”
阿蛮一怔,或在凰凰背上、或在神剑上的纯儿几女也一怔,早在两年前,阵能水井枯歇过一次,然后她们使用了那颗九转太极八卦神丹,她们的修为进步得如此神速,还有仙桃树等都是靠着仙宅的供养,所以虽然没什么挪动,井水却已经又快空了。
“从这里到豫章,路程不短,要杀灭敖青还不知有着怎么样的艰难,只剩那一小截井水,你能确定够用?”
谢灵运的询问让阿蛮哑口无言,他摇摇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当着将军越久,他越是欣赏这句话,喜欢冒险的人,总会死于冒险之中。
“而且……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轻敌”
他担忧地皱着双眉,“凡人有天命,孙恩、卢循之辈乃是乱世之贼,他们在蓬莱的战事里死不去,就说明他们命数未尽明师宗有多少信众,你们不是不知道,他们每日供拜孙恩的生牌,神念之力可以逆天此番贼军势如破竹,是时运。”
“你的意思是,孙恩有老天爷相助?”阿蛮讶然,“那算什么啊,老天爷瞎了眼么?”
“我没有这么说,老天爷不会乱帮谁人,但民意可以造就时势,孙恩不好对付。”谢灵运沉吟地说道,眼前又闪过了何无忌的脸庞,直到散去之时,那张脸庞还是很傲然。
过去两年,他和何氏兄弟又是生死与同的战友,又是情同手足的知己,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再加上荀雍、羊惰之、熊力他们,彼此都成了最好的一群兄弟。大家没有效仿刘关张那样来个桃园结义,但那份情谊,却就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死?他闪过了这个念头,忧心更重,难以想象他们战死的情况……也许他真的想得太多了,毕竟有孙将军统领,没事的……
“你在想什么?”阿蛮问道,这家伙故态复发,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
“前线战场的事,我总有点不安心。”谢灵运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暂时不再多想,道:“快点解决敖青吧,希望可以赶在开战之前。”
说话之间,众人来到了洛阳北城外一座青山,直接飞落到仙宅的桃园法坛上,很快宅子就光芒大发,轰轰而起,向着豫章的方向全速飞去——
在过去两年,谢灵运自然没有踏足仙宅,就算是最近,也一直忙得没有上来仙宅看看,今天总算闲下来,然后……没成想是以这种方式再度登陆仙宅。
桃园的桃花树都更加丰盛了,那棵仙桃树更是长到了普通成熟桃树的规模,枝繁叶茂,枝叶之间挂着一个个青涩的小果实。没有再经过培养,这些果实是不能收成的,不过这么好的长势让人看到了丰收的希望。
谢灵运现在没有时间去细细欣赏这片桃园美景了,趁着这段路程,他要再试试开启仙宅的那些房间。现在他的性命修为已经大是不同,也许可以打开。
然而很快,他又一次一一的吃了闭门羹,那种无法开启的感觉和以前几乎是一样的,力气足够了,但始终差着一些什么。
这大概就跟打开厨房之时,要有不忍杀生之念那样,他想这些应该是种暗号,对准了,感觉了,阵法才会允许开门。那这些卧室的暗号,到底是什么?
“睡觉”、“做个好梦”、“好困啊。”……
众人试了很多暗号,却一个都没有反应,再试了一些名句,还有一些诗歌,仍然不行。这几间大房子连一点提示的线索都没有,渐渐的谢灵运的目光对准了许姑娘的闺房,就她的房间门口贴有对联,那也许是什么提示。
当下众人移了步,看着那对联“一年四季行好运,无时无刻笑开颜”,以及横批“许你哈哈”,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以我对许璇儿的了解,她就是一个整天笑个不停的傻妞,什么都可以笑一顿。”阿蛮认真地思索起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还真是有点忘记,“有次被我打了一顿,她也笑得开心,我是不能理解了,你们说呢。”
谢灵运默默地点头,说道:“许姑娘生性乐观,从小无忧无虑,如此神仙性情,一点都不奇怪。”
“那是不是要怀着和她那样的心境,才可以打开门?”纯儿疑问道,众人都不确定,谢灵运却不由一叹:“你们试试吧,我现在是没有那个心情,但我前几年曾经试过,并不行。”
其实现在哪位女子有这心情呢,阿蛮虽是大大咧咧,也都十分烦恼。不过试一试总是好的,当下她们纷纷上去做了尝试,然而结果自然是不行。
“怎么办?”纯儿犯难,这样的话更让人模糊,也许真正的答案就是她们所尝试的,可她们都做不到。
“再想想其它的可能吧。”谢灵运并不倾向于那是正确的答案,“许姑娘是笑个不停,但我看她颇是古灵精怪,像这种事情,应该是视乎当时的随性而为……”
“说了等于没说。”阿蛮忍不住翻翻白眼,望向快速往后退去的天空,突然怒骂道:“许璇儿,赶紧告诉我答案,耍着我们很过瘾吗?不是你老爸留下这么个大患给我们,我们会像现在这样猜你心思么”
“慢着……你说什么……?”谢灵运忽然若有所思,看向阿蛮,“耍?猜
众女纷纷望着他,纯儿喜道:“公子,你想到什么了吗?”阿蛮讶道:“是啊。又怎么了,这难道不是耍我们吗?”
“没错”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四章 龙王
“没错,她就是在耍我们”
谢灵运的语气很肯定,眼前隐隐浮现出一幅景象,那是许璇儿设置暗号的时候,她明眸眨动,本要设下“许你哈哈”,忽然灵机一动,她哈哈地笑了,犹如一只欢快的鹿儿,却设下了另一个暗号
他说道:“许你哈哈,是迷惑人的假象。许姑娘一时贪玩,假想如果有别人来破解暗号,就故意以这副对联作提示,,其实是误导人心的假提示。
阿蛮、纯儿她们还是疑惑,那么真正的暗号是?
谢灵运微微闭上双目,继续细细地感受许璇儿的心思,那一句“细寻思,无烦恼,逍遥青山,仙鹤前舞,舞个蓬莱岛”突然涌上心头,他也灵光一闪,睁目喊道:“不我呜呜。”
不,我呜呜
正当众女闻言而感到讶然,前面的雅致木房却顿时光芒大亮,那道木门轻轻的“咔”了一声,好像有什么被打开了。
“啊?还真是?”阿蛮惊讶得不得了,看向那白袍青年,几乎要对他五体投地,不服不行啊,她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会猜到”
纯儿、明珠和杳渺姐妹也都要鼓掌,再喝一声彩,这么难想的暗号都被他想到了,他和许姑娘简直就是心灵相通。
“就是猜到了,幸得许姑娘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谢灵运走了上去,咿的声响下推开了房门。
阿蛮已经冲了上来要挤进去,然而她碧眸一瞪,大失所望,闺房里接近于空空如也,以前她见过的一些箱柜什么都不见了,都被搬去仙界了吧。现在房里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件物什,木凳子、木桌子,都是些凡物
“好你个许璇儿,做得真绝”她愤愤不平,进去搜了一圈还真是“家徒四壁”,什么神兵利器都是没有,她发怒道:“以后我去了仙界,一定要跟她算算这笔账”
谢灵运却早有心理准备,从来就没想过会有多少,前面的柴房、厨房等地没多少,不可能这里满房间都是宝物。
以逊师傅的意思来看,他不能太过依赖仙宅,像到了现在这般境界,如果不是因为蛟龙之患,恐怕一点帮助都不会有了吧。不过他觉得,许姑娘不会那么狠心的……
他在这闺房中四下看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显眼的宝物,但靠近窗边的墙上,却有一个空瘪瘪的布袋。
“宝袋”阿蛮也发现了,猛然冲过去拿下,高兴地道:“我认得这个袋子,哈哈哈,是许璇儿的一件乾坤法宝,里面应该藏着很多宝物”众人这下都目光大亮,不用谁人催促,阿蛮伸手入袋掏了起来,这布袋应该比不过布袋和尚的袋子,但也挺大的……
众人见她一会皱眉一会瞪目,到底有什么呢?
“什么啊,只是些丹药”阿蛮掏了半天,终于在四大皆空似的布袋里,找到了一个小锦袋,这袋中之袋倒是胀鼓鼓的,她开袋一瞧,全是些黑色丹药
“给我看看。”谢灵运一脸紧张,人元丹还是地元丹?现在这个情况,人元丹可能有助于他突破境界,地元丹则是即战之力,很难说清楚哪个比较好。
阿蛮拿了几颗,就把两个袋子都给了他,而他当即用聚宝盆鉴定,结果都是地元丹但不知道有些什么效果。
他拿着那个锦袋翻来翻去地看,它显然是个随身带的锦囊,有言道锦囊妙计,这些地元丹应该就是最普通的用法,催以真扔出去就行了。而它们作为许璇儿的护身之物,说不定是逊师傅为她炼制的,威力又岂会平庸?
纯儿几女也是这么想,“有了这袋灵丹相助,我们的胜数更大了。”、“嗯,公子数数有多少颗?”
谢灵运把灵丹倒出来数了数,再加上阿蛮手中把玩的,一共有四十九颗,七七之数。如果每一颗可以化为一个神将,那合起来的力量也极为恐怖了
当下,他给每位女子分派了六颗灵丹,亦作为护身之用,而他因为会担当先锋和主将,拿走其余十九颗。
而乾坤布袋自然是被阿蛮拿走了,它能够容纳一个房间那么多的东西,就是不怎么美观好看,本来是挂在房内放置杂物的,她拿去背着,就像个布袋尼姑。
众人又好好地搜了一圈,连地板都敲过了,确定再没有宝物,才离开房间
眼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仙宅也已飞到了豫章地区的天空上,众人回到桃园,谢灵运操纵着把仙宅的速度放慢下来,他们也就可以在石台板上把地面的情况看得更为清楚。
这段的长江水流十分汹急,轰轰的浪击声破空飞云而来,已经形成决堤之势,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相比之下,洛河的水情根本不算什么。
众人身为修士,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弥漫于方圆百里,不是妖气,但他们绝对生不起什么好感,与生俱来的天敌之感这片河段必然聚集着数以万计的水族兵马……
“好像……”阿蛮皱着檀眉,之前想的跑过来把敖青三拳放倒,然后立即飞去江南的好事成空,现在她明白他说的了,他们面对的不只是敖青一条蛟龙,而是江南水族、东海龙族
谢灵运早有意料,如果不是这样才怪,他让聚宝盆里的忠叔、波儿象、木瓜、赣巨人等都出来,一起准备作战。
这里修为最高的毫无疑问是忠叔,其四个阳神也全来了,驼背老头感应了一下气息,也不能乐观,老脸严肃的道:“江里来了阳神境界的强者,不只一个。”
“什么?”阿蛮惊声,不只一个的阳神高手,那真是麻烦了。众女面面相觑,谢灵运也是皱眉:“忠叔,比你还要强?”
“说不好,它们收敛着气息。”忠叔从嘴巴里拿出自己的法剑,“老奴只能肯定这是一场恶战。”
谢灵运和阿蛮都差着半步才能突破到阳神境,但半步就是半步,距离是云泥之别,所以他们阵中只有一个阳神高手,如果敌方的阳神数量加起来有四个,那他们在这方面毫无优势可言,而敌方却还有敖青……
“还是按照原来的策略吧,我们先把敌方大军的阵势搅乱,再速战速决,击杀敖青就走。”
他看着众人,认真地说着战策,又让忠叔给予意见,补充不足之处。
忠叔却是诚切的道:“四少,你的策略很正确很好,但什么计划最后都有可能失败,如果我们真的敌不过,我会拼死拖住敌军,而你们一定要马上退走
四少,你的性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还是天下人的,决不能意气用事。”
“喂,老头儿,至于说得那么悲观么……”阿蛮有点嘀咕,好像大家输定似的,这老头是不是隐瞒着什么?
“四少,谢氏不能失去你啊”忠叔又是说道。
谢灵运冷绷着脸,这个在他从小到大的岁月里,每年出现一次的老头,有如至亲,他不能失去,但是……他重重地点点头:“好,我会的。”
忠叔宽心地笑了笑,众人看着他这样子,只感觉莫名的一股悲凉,如今却唯有鼓起劲来,老头可是有四个阳神,没事的……
这时候,仙宅的飞行速度已是徐徐,往下看着江面,并不能看到藏身于水中的敌军的身影,然而巨浪怒涛越发地汹狂骇人,隐约好像透着一个阵法的光芒,却是那么微弱,被浪涛冲腾得随时崩溃,敖青随时都会破阵而出
诛杀蛟龙,势在必行。
仙宅小心地飞低了一些,谢灵运向明珠点点头,明珠就使起了二级神器的海神贝壳。
她双手捧着打开了的贝壳,默声地念着法诀,壳中的明珠顿时光芒大放,犹如一颗圆月升空般徐徐地升起,升至了上空十丈,皎洁的光芒照遍下方大江
“浪起”当珠子之光强盛如天地本源,大江上波光粼粼,明珠突然一声大喊,真奔腾而出,众人就听到轰隆浪声大作
只见短短的几瞬之间,江面已经变了一个样,水势更为凶猛,如同醒来的怒狮,一个个巨大漩涡则如同它的爪牙,可以撕碎一切但是这头怒狮,却由明珠所控制,它要撕碎的恰恰是江中的水族大军。
在众人的目光中,明珠手势变幻,海神贝壳也在她掌上旋转了起来,江中的所有浪柱顿时也随之而旋转,轰轰轰轰
“啊啊——”一片片惊慌的叫声响起,还有惨叫这一整段长江都在翻江倒海,正如陆地上的生灵都怕地震,水族不代表不会被水所伤,江里的千军万兵被巨力冲撞得七零八落,高手们还可以没事,但虾兵蟹将们待不住了,有些直接被拍晕拍死,有些则往水面逃窜。
阵势大乱
仙宅上,谢灵运等人看得又兴奋又惊讶,明珠还是第一回真正全力地使动海神贝壳,没想到威力竟然如此巨大这就是传说中的海神之威吗?大海尚可搅动,大江却是不在话下
“这件仙宝……”就连忠叔也是开了眼界,以明珠小姑娘的修为就可以发挥出此等神威,如此宝物,当真是前所未见。
不过众人多少都明白,这恐怕不是修为的缘故,关键是明珠的鲛人血脉
然而毕竟需要神的支撑,使了这一小会儿,明珠已然满头是汗,双手亦有一些颤抖同,但现在江里的情况还不够糟糕,也没有把那些阳神高手调虎离山,这样难以冲阵。
“明珠,再给它们一点厉害看看”阿蛮大喊的道,众人纷纷点头,最好就是让一个两个高手冲上来察看究竟,而他们合力击杀掉,减低冲阵的压力。
只是这时候,明珠忽然闷哼一声,犹如受了一记重击,上空的珠子随即黯淡了不少,江浪翻腾的势头也有所缓和
“何人袭扰我江南水族大军?不知龙王即将重返人间乎?”
在轰隆浪声中,一把威怒的声音传了上来,气息之强大,震动四方这不是敖青,却是敌军的大将,显然正是它抗衡着明珠的力量。
短短一会,珠光已经几不可见,而且马上就要掉下来回到海神贝壳之中同,明珠敌不过
众人皆十分着急,但强如忠叔都帮不上什么忙,只有鲛人才可以合力。
“我去用芭蕉扇试试”谢灵运没有坐视下去,腾空而起直飞出仙宅,手中握着取出的芭蕉扇,一边飞向江面,一边扇动起来而忠叔如影随形地跟着,不让他一个人冒险。
呼轰,呼轰芭蕉扇扇出了一股股的狂风,打向江面,透了进去,也许是因为心念上的感通,这股力量并没有和海神贝壳的力量冲突,两者却萦绕融在一起,继续疯狂地搅动江水,如此合力之下,水中的其它力量都难以阻挡
顿时之间,刚才的滔天浪势又回来了,水族大军的惊声惨叫又响成一片,江面之上也漂浮翻滚着一些鱼虾的死尸,它们正面临着崩溃的危机
“找死”一声暴怒的骂斥传上来,就有一道身影如箭般冲出江水,直冲天空而来
“等你很久了”仙宅上,阿蛮挥动了噬魔鞭,纯儿拉动了射鹿弓,杳渺姐妹使出了太极乾坤圈,都往那道身影击去——
嗖那支离弦的天箭急如流星,冲在前头,几乎与忠叔的全力一掌一起击中了那道身影,轰隆下一瞬,噬魔鞭和太极乾坤圈的厉光也已击到,轰隆
“啊啊……”痛叫,怒叫
那道身影竟然没有爆成血雾几件法宝的合击可能不足以瞬杀一位阳神高手,但忠叔的四个阳神和本尊的全力一掌……竟然都不足以?
谢灵运、阿蛮、纯儿……所有人和波儿象等战兽都一惊,对方到底是什么修为,难道是有五、六个阳神以上吗……而忠叔说江里不只有一位阳神高手的气息
“大胆凡人”痛怒之声又是怒喝,犹如一位自诩高贵的世族子弟被贩夫走卒的废水泼中,它很愤怒
“嗷——”龙啸声骤响,那道身影光芒大爆,以疾不可止的速度,由人形化成了一条龙又或者说,变回了原本的龙形,东海龙族的青龙
光芒稍落,众人看得清楚,都不是第一回见到龙了,然而不管龙王三太子,还是水瑶公主,都没有眼前这条龙那么身形庞大,相比之下就像初生牛犊和老牛,此时它的根根龙须全部炸起,一双龙目亮破星辰,散发着一股傲视天下的威势
这是……何许龙也?难道是东海龙王?
谢灵运心头猛然地一跳,如果是……那是飞升境的存在啊
“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北府剑奴。”那巨龙似乎认得忠叔是谁,一看之下竟是大笑,全然不把忠叔放在眼内似的,正当忠叔脸露惊讶,巨龙龙气一发,轰隆
忠叔立时倒飞了出去,而上方一些的谢灵运也受到这狂风巨力的吹袭,几乎握不住芭蕉扇,如纸般飞了上去——
“四少,速速退走”狂风呼啸之中,忠叔厉声大喊,来不及解释半分,他好不容易停住了身子,一下一分为五,五道身影各拿着一把三尺法剑,同时往巨龙杀去
“想走?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掉。”巨龙张口怒吼,震得长江翻腾如倒,天空也骤然变得漆黑,乌云急速地从四方聚来,雷声大作,闪电交加,呼风唤雨之能召雷号电之威
就连天空之中的仙宅,也微微地震动摇晃,阿蛮等人都脸色苍白,却是受着刚才那一击的反噬……
她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时的茫然,现在这个情况是之前完全意想不到的,开战仅仅只是一个回合,就要败走吗?怎么会这样,但看看连老忠叔都敌不过……而且谢灵运刚才也答应了老忠叔……
眼见那边的谢灵运还在倒飞,狼狈的样子别说冲阵了,如果刚才的方位再一些,他现在有没有命都很难说。阿蛮咬了咬牙,大声喊道:“纯儿,控制仙宅吧。”不能有半分拖迟,否则跑都跑不掉了。
“好。”纯儿点头,奔去法坛的石台。
“四少,快退”
那边,忠叔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谢灵运紧紧地咬着牙,几乎咬裂,虽然刚才是答应了,但真实地发生,他怎么可以抛下忠叔一个人……他的胸口好痛,心脏好像破裂开去一样,他是那么那么的痛恨自己的弱小,弱者就只有这样,看着自己所爱所亲的人即将身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要强者才可以逆天,可以改变这一切,他还不够强……
只差半步就可以突破阳神境阳神境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也许多一个阳神的加入,就可以⊥整个局面完全不同。
“忠叔,对不起,我悔言了。”他喃喃说着,闭上了双眼,就在这狂风之中,再一次快速入静,修炼起了南宗的法门,试图突破阳神境界
那个小元婴,眼睛里满是火焰,想要变强的火焰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五章 阳神
小元婴从莲花座上站了起身,双目是一片熊熊烈焰,没有半点的犹豫,没有半点的矛盾,不管善恶好坏,不管三界众生,它只知道自己要变强
它听到一把声音,仿佛从亘古传来,是那么的决然,刚毅,肯定:“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亲亲仁民爱物”需要强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需要强大,“永拔三界苦”需要强大……只有强者,才可以逆天改命,成就自己的誓愿,守护自己的亲眷这个就是谢灵运突然的闻道,若乘四等观,永拔三界苦,本就是变强之心
既得到了答案,小元婴突然纵身一跃,从泥丸宫直冲出去,轰轰隆隆,再无什么阻滞,那片无明乌云已然烟消云散,一道光芒从谢灵运头顶冲出,直上云霄之势——
精、气、神三花聚顶,犹如三朵最为灿烂的莲花,从顺到逆,又从逆到顺,把后天之躯的微细不可见而又确切存在的阴质彻底地消去,小元婴融化成了一股至阳至纯的神气
而神化气,气化精,散则为气,聚则成形
“他好像……”、“公子突破境界了”仙宅上一片惊呼,看着谢灵运头上的异象,美人们又惊又喜,而灵兽们也嗷嗷大吼,太好了
“不管你是龙王,还是龙虾,都休想杀掉这个驼背老头,因为,我不准—
一声怒吼响彻于天地,轰的一片真气息在空中轰然地爆开,如同是盘石开天之时的威势,震得虚空颤抖,三界皆闻
轰轰轰那团皓白的神迅速地凝结,成了一个人族的弱冠男儿,谢灵运而在旁边,也有一个谢灵运,两个他的眼睛里都尽是烈火,性命两境同时突破,踏入了闻道境和阳神境他的修为和战力,已经是完全不同了样子,与刚才,天壤之别。
“四少”忠叔见况为之震惊,弱冠之龄就修成阳神,四少果然是仙佛之才,绝对不能在这里陨落。
老头并没有觉得,就此就可以扭转战局,虽然四少是不世出的天才,但初初迈进阳神境,成果尚且未稳固,又能做些什么?
“哦?真是有趣哈哈哈,修出一个小阳神,便觉得自己很强吗?我这就把这剑奴碎尸万段看你拦不拦得住”
那条巨龙傲然地大笑,有的一点点惊讶马上就过去了,它浑身爆发出了一片极盛的厉光,让天上的云风雷电,江中的水浪波涛,全部都为它而翻腾起来,轰那一双龙爪之间,各是凝聚出了一颗电闪雷鸣的光球,就要挥向忠叔和谢灵运
“死”巨龙的咆哮让长江腾了起来,一道道浪柱应声地从江面爆起,像是一支支冰棱利箭,往上方无差别地击去
两颗蕴藏着不知多大力量的光球,无数道的巨力浪柱,尽数打来
“四少,走啊”忠叔又是大喊,本尊和四个阳神一起迎了上去,五把法剑挥出了一片片密织的剑网,要把那些攻击挡下,但他知道自己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他已经做好了形神俱灭的准备,只为争取到让四少等人撤退的时间
快走啊
“那就试试好了”年轻英武的喊声又起,两个谢灵运骤然动了,下一瞬就已是凡人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竟似乎比五个忠叔还要更快
从炼己筑基便开始的完美修炼,让他在每一阶每一境,都要付出比别人多上数倍的努力,但也让他的境界威力,每一阶每一境都比别人要高一截。就像日积月累的搬石造山,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当来到阳神境,已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山
什么速度怎会这么快
这是忠叔的惊讶地闪过的心念,也是巨龙惊讶闪过的想法,太快了,根本就不像初入阳神的修士所为,却像一个修有五、六个阳神不,七、八个而且气势之强盛,精神压力之大,也是闻道境高手才可能有的……难道他也
“还有告诉你,北府没有剑奴,只有战士”
两个谢灵运俯冲而下,一个手持着莫愁神剑,一个拿着康乐鱼竿,还有太乙剑、蟾光剑、康乐剑等神剑相随左右,锵锵锵锵,清越嘹亮的剑鸣声,引得天上的凰凰也一声长鸣
那边不可思议的力量爆发,所有的神剑宝剑合成了一股力量,唯一的剑意,强者的剑意,斩破三界苦,谁挡在前面,统统都要消亡
这边康乐鱼竿变得十丈之大,翠绿光芒照破天地,银色的鱼线犹如银河,寒芒毕露的巨大鱼钩就是阎摩罗王的大斩刀
斩恶灵斩邪魔斩罪犯
轰轰轰——————
两颗光球与那股强大的剑光碰撞,爆出了一股仿佛可以毁天灭地的激斗力量,日月星辰为之失色,江河湖海为之颤栗所有的水族大军都不由闭住了双眼,而忠叔的身影也凝滞住了,果然没有谢灵运那么快,天上的仙宅摇摇欲坠,整个天空似要崩塌
轰随即又是一声暴响,鱼钩纵横飞过,把那道道的浪柱都是割断,哗啦,一股股江水飞落回去,溅得江面开了花,那些余力把江水搅成旋涡,让那些虾兵蟹将再一次惨叫起来
“吼”与此同时,巨龙的痛叫声也震耳欲聋,却是光球的力量阻挡不了剑势,那道浩大的剑气劈到了它的龙身之上。
身为龙王级别的存在,对付一个刚刚突破到了阳神境界的毛头小子,又是自己先出手,竟然反而被打中了……
龙之威严,让它怒不可遏,就是这小子杀了敖滔,骗走水瑶?坏了东海龙族的大业,又想来坏江南水族的复兴?这小子果真该死
“惹怒了我敖满,准备好死亡了吗?哈哈哈,你这一剑,也是斩下了所有江南人族百姓的头颅,他们都会给你陪葬哈哈哈——”
巨龙笑喊之中,身上飞出了一道道强大的青光,就在它身边左右,出现了六条一模一样的青色巨龙,都是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刚才那一剑,只在其本尊龙腹的部位劈破了几片的龙鳞罢了,连皮肉都还没有刺入。
“哈哈哈哈,哈哈哈——”七条巨龙疯狂地大笑,江里的千军万马也响起了一阵阵欢呼,“龙王大太子龙王大太子”
谢灵运顿时有所明悟,原来它不是东海龙王敖广,却是敖广的大儿子,也是敖滔、水瑶的大哥……
他眼前忽然闪过了水瑶公主的笑脸,因为敖青之事,她一定被关禁闭了吧?水瑶,我又要杀你一个大哥了,不要怪我,不能不杀
“四少,走啊”那边的忠叔刚刚把剩余的浪柱击碎,就焦急地大喊,四少已经尽力了吧,可还是不行,“你答应过我什么,快走谢氏不能没有你啊”
“忠叔,帮我挡它一挡”谢灵运大喊,全然不理会老头儿在说什么,“我要进去江里”
什么?忠叔闻言又一惊,四少疯了吗?进去就绝对出不来了那边不只是有敖满,他可以感应得到,还有一个不容小视的阳神高手潜伏在江里,随时都会爆然而出,把他们一一击杀。四少现在却要送羊入虎口?
“快”谢灵运一声狂吼,两道身影就已经合二为一,一手鱼竿,一手神剑,无惧那七条巨龙,向着江面直冲而去——
但他的目标却不是敖满,他要的是杀入江里,他要把宝海神柱拿在手中
如果是之前,他并没有这个闯阵的能力,可是现在,起码有了值得尝试的可能。没错,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但有些时候,却就是要打乱战,乱中求胜,有些时候就是不能后退半步,如果这一战输了,他将输掉整个江南
而他,输不起
所以只能是对方输
“哈哈哈,来得好,你小子蹦跶了这么久,也该死了。”七条巨龙齐声大吼,锁死了下方江面几乎所有的空间,只有一些小缝隙可过,然而当它激出了浑身闪电,电芒连成一片,也就彻底封锁了大江,要过去?那张电网吞噬一切
眼见谢灵运直冲下去,仙宅上一片惊叫,众女瞪大明眸,在她们看来这也是自杀式的行为,他在想什么
“压下去,把仙宅压下去跟它们拼了”阿蛮吼声如雷,纯儿咬着贝齿地扯下铁索缰绳,拼了但她们不是想死,而是想救人,所以众灵兽先回去聚宝盆,众女坐到了凰凰背上,只待把谢灵运和忠叔拉过来,就让仙宅毁灭性地压下去,压爆那些恶龙
只是……时间上还来得及吗?
谢灵运的速度疾如光电,若不是为了等忠叔的协助,已经和巨龙相接。
而这个时候,忠叔并没有让他失望,也是全力而为,五道身影分别冲向电网的一处,带着一道不可抵挡的剑芒,一剑化为万剑,万剑归为一剑,轰,轰,轰,轰,轰电网炸起了五处耀目之至的剑芒,力量冲撞之下,那张电网有了几瞬的失灵
“啊小小剑奴,也敢在吾面前卖弄,死——”敖满的愤怒仿佛凝聚着天下之怒,任何一个世间的生灵如果此刻对着它,都会感到心头发紧。
七条巨龙一摆尾巴,张开龙口,就各各喷出一道混杂着青电光和蓝火光的水柱,打向驼背剑仙,绞杀之势
就在这一瞬间,电网断裂的这一瞬间,一道身影从巨龙之间穿了过去,当它惊觉过来,他已经将其甩在了身后
轰,轰,轰
那些水柱纵横交错,轰隆爆炸,仙宅上的众人看不清楚忠叔怎么样,也看不见谢灵运了,难道
“唔?”敖满有点讶然,那小子想做什么,它不用回首,就可以察觉到他直线冲进了江里,竟是自投罗网,找死?是战是逃,都不应该跑进去啊它感到很奇怪,这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有古怪,不过江里还有个龙宫大将,那小子还能翻天吗?
嘭轰一声,谢灵运已然身处江中,因为入水不濡的神通,他浑身散发着一个明亮的光波,把江水都阻隔在开外。
流动着火山融浆般的双目看得清楚,从江面三丈一直到江底,满是密密麻麻的水族兵士,虽然它们很多已经昏晕了过去,一些强撑着的也没甚战斗力,他可不敢有丝毫的轻敌,一个阳神高手隐藏在暗处
“他、他……”、“那是……”看到他的冲进,鱼虾将士们惊讶了,他怎么会穿破大太子的防线?他冲下来做什么?
“挡我者死”谢灵运一声大喊,已是双手握着康乐鱼竿,催动着真,对着它们挥舞而去——
他的心头,清晰地浮现起了康乐公的音容笑貌,往昔教他钓鱼的一幕幕,一言一语尽数浮于心中,他忽然有了一道明悟,那些就是功法钓鱼之道就是功法,就是把康乐鱼竿的威力全然发挥出来的信念
当年中原武神以一根鱼竿,一天之内连钓数十尾的大鱼,一战之中把将军江的鱼妖虾魔扫荡个清光,那些景象都隐约出现在他眼前……也要出现在他眼前
呼霍,呼霍——轰水中的爆响无比沉闷,从宇宙深底传来,巨大的鱼竿横扫千军,鱼钩收割着一片片鱼兵的性命,惨叫声涨汇成海洋
“啊啊”、“跑,跑啊……”水族将士们纷纷闪躲,随着鲜血染红了江水,恐惧也蔓延了开去,谁人敢挡那个天神般的人族将军?
最倒霉的莫过于那些参加过前几年蓬莱战事的东海龙宫的军士,尽管对方的模样更为成熟,它们当然认得这家伙是谁,在蓬莱秘境里就是杀神它们怎么会这般倒霉,连着两次在战场上遇到这个杀神,跑,当然要跑水族输定了
就算有大太子,有龙宫大将,还有即将破出封印的传说中的人物……但这些都不能消除它们深到骨子里的恐惧,没有谁可以和这个杀神抗衡,没有
水族大军崩溃之象骤然地出现,谢灵运却没有贪恋杀戮,他不是要杀个够本,下潜,下潜
他还清楚地记得,定海神柱就埋在下方的江底,虽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拔出来,可只要到了那里,一定会有办法的。
“都给我滚开,挡我者死”大喊声,挥动鱼竿的轰隆声,惨叫声,聚成了一曲激昂的闯阵曲——
谢灵运就像昔日的赵子龙,单枪匹马在乱军之中杀得无人能挡,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到了江底六丈之上,只见整片江底奔流之间飞沙走石,如果凡人站在那里定然要被撞得粉身碎骨,但有一片亮白阵光并没有流动,一直屹然在那里,那是封印敖青的大阵
若然仔细地观察,却可以发现大阵微微有点震动,显然困在阵中的蛟龙正在剧烈地挣扎,说不准什么时候,阵法就会轰然而塌。
“谢灵运,就是你吗?等你许久了。”一把声音传了上来,冷傲得好像是在跟一个死人说话,也许在它的眼里,谢灵运和一个死人已经没什么分别。
“阁下何必要助纣为虐?”谢灵运淡淡地说道,望着那一片混沌的奔水,全身肌肉其实都已经绷紧,随时挥出手中鱼竿。
“我真是不明白,水瑶公主怎么会喜欢像你这样的货色?”那声音似在叹息,似乎在说“水瑶真是蠢不可及”,它又说道:“我有听说过你在人族的江南群英会上的事情,你不妨猜一猜?我几招可以取你性命?”
谢灵运皱了皱眉头,这声音有点不对劲,虽然十分平淡,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但怎么仿佛有一股感应,这是他认识的人……他沉声问道:“还未指教,阁下是?”
“既然不猜,那你马上去死吧”声音突然暴喊,一道身影疾冲了上来,除了一对黑色的小龙角,身形面容竟然皆是……水瑶公主
“怎么会……”谢灵运顿时大惊,第一反应不是迎击,而是后退,那就是龙女,那就是水瑶
并不是谁人的假装,他可以看得出,但这又不是水瑶,因为他从她的眼里没有看到过往的那一份纯洁烂漫,她的双眼就好像是一对铁珠子,冰冷无情,她的心神……似乎被迷惑了他惊急地喊道:“水瑶,是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哈哈哈,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水瑶,水瑶公主已经死了。”那个黑角龙女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的兴致,疾冲上来,身影一分为二,果然已经到了阳神境界
“等等醒一醒,我不想伤你”谢灵运疾速地往旁边闪避,但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敖满随时会下来,敖青随时会出阵,还有周围那么多的士兵,可是……他现在面对的小白龙,是他想要守护的对象之一啊而且很明显这不是水瑶的真本性,怎么办,怎么才可以⊥她清醒过来……
“死吧,死吧,哈哈哈——”黑角龙女疯狂地攻来,每一招,都是毫不留情,要置谢灵运于死地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六章 超强
“死吧死吧”
奔流汹涌的江底,狞笑声清脆而疯狂,两个黑角龙女疾如闪电,一左一右地对着谢灵运穷追猛打,凶厉的黑煞弥散开去,招招皆是杀着
谢灵运不断地闪避,虽然一时间还能应付,但已是险象环生,一个不好就会被她击成重伤,可她就是那个要让东海龙宫再不兴战事的、天真烂漫的水瑶公主这让他怎么还击?
从她的黑角和浑身的黑气来看,显然心神正处于一个走火入魔,又或者迷惑朦胧的状态,这不是真正的她,只是受着邪恶的驱使。
怎么才能让她清醒过来?心病还需心药医,但他手头上又有什么心药?
正当这时候,江底的大阵光芒又是一片爆亮,整条长江轰隆而动,每一滴江水都沸腾了,所有的水族生灵地都是那么的振奋,从长江头到长江尾皆为欢呼,敖青即将便要破阵而出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万分情急之中,谢灵运忽生一念,想起了一物,急忙取了出来,皎洁雪白的光芒闪起,“水瑶,看看这个,你送给我的礼物”却正是以前龙女赠给他的那块龙鳞。
见到此物,两个黑角龙女的身子都骤然停下,从微微颤抖到剧烈震动,她满脸的挣扎神色,头顶的龙角黑白闪烁不定……
“还记得你的誓愿吗?东海龙宫不起战事,世间万族和平共处”谢灵运大喊,一道道的神念透入了龙鳞之中,因有感通相应,那边龙女的双目渐有一些清灵,但还是有着很浓烈的黑浊之气,互相在抗衡吞噬,让她一脸痛苦。
“谢公子……”龙女忽然艰难地唤了一声,仿佛被困锁在深渊的人看见了光明。
“水瑶,醒醒”谢灵运高兴地大喊,这样果然有用,“驱走那些邪气魔念你行的”
两个龙女凝聚在了一体,只是眼中的清灵越来越少了,而痛苦之色越来越重,她焦急而沉缓的说着:“杀了我……大哥骗我服下了黑龙丹药,我已经魔化了……没有吃下解药,我都不会是自己……我不想伤你,快杀了我……”
眼见她的小龙角马上又是全黑,谢灵运皱着眉头,不可能下得了手,“不,一定有办法的,那是心神上的魔化吗?”
“是……”龙女沉重地点头,话声开始变得古怪:“快……快杀了我……哈哈哈,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你了哦,死吧”她猛然地再度攻来,小龙角已然一片漆黑
谢灵运又一次陷入险境,一边闪避,一边心念电转,在他看来心神的魔化比身躯的容易挽救多了,他可以帮助她驱走心魔,问题是现在他根本无法接近她
轰,轰,轰江底地震般摇晃了起来,翻江倒海的景象就在眼前,地底深处传出了敖青的声音:“终于……终于”一代江南龙王,终于要重见天日
来不及了谢灵运想冲向江底,黑角龙女却挡在前面,他绷紧的脸庞闪过决然,突然分出阳神之身,挥动着一众宝剑击去,猛烈的剑芒顿时笼罩着龙女,而他的本尊则往江底冲去。
“哪里走”黑角龙女大笑,却是对他的剑芒毫不顾惧,只因她打定主意,他不会杀水瑶她无视剑芒,击向谢灵运本尊——
然而,她错了,嗖轰一道道剑芒打在她身上,虽然没有夺命之意,但绝不是棉花拳头,鲜血飞溅,青丝断裂,她叫痛地倒退飞去,一脸惊讶,什么
“水瑶,抱歉”道歉之中,谢灵运本尊已经从龙女身旁掠过,而阳神分身继续进攻,力图拖住她。
“哈哈哈,因为阻着你,你就要夺她性命吗?这就是你说的喜欢?可怜的水瑶,哈哈,死吧”黑角龙女魔气更重,两只眼睛仿佛是一个黑暗旋涡,泯灭着她的本性,她一声惊雷般的咆哮,变回了龙形,散发着黑气的白龙,伸出的龙爪,与谢灵运的距离只差半寸
已经可以看到了大阵的正中,有着一个柱头模样的巨大铁台,何止十丈之宽,复杂的阵光如同蛛蛛网丝,而定海神柱无疑是阵眼
身影划破江流,谢灵运伸着手掌按去,就在黑角龙女的利爪抓到他的同时,他的手掌紧贴在铁台上……轰隆
整条江河爆裂了起来,那根巨柱在松动,镇压蛟龙数百年之后,又有人使动了它
定海神柱里留有逊师傅的神,虽然微弱却还是存在,而作为仙宅宅主,谢灵运体内也有一股特殊的气息,所以不需要什么法咒,就已认主
一触之下,谢灵运就知道了,这是一件先天灵宝,超越了人间的范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界域,但它出现了气息比之莫愁剑还要强大,也许通体都是由传说中的九天玄铁、太古玄石等无上材料所铸造,威力无穷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间,然后整个虚空爆炸,江面之上,激战中的敖满、忠叔都一惊,上空暂时停住了宅压的阿蛮、纯儿等人,亦是一惊
一股强大得恐怖的力量从江底直扑上来,难道……是敖青吗?
轰轰隆隆——
“啊”手上用尽全力,谢灵运狂呼怒啸,抽出万丈之长的定海神柱,从缓缓到疾驰,神柱把沿途的黑角龙女、虾兵蟹将……全部都顶着冲出江去,哗隆——这就是势不可挡这就是力破天霄不管是龙还是鱼,都高高地冲出大江,抛到了空中
而定海神柱的上升势头没有停下,在所有人震惊的眨眼之间,直插云宵,让一块乌云穿破了一个大洞
谁都看不清楚,它的柱头停在天外的哪里,有没有穿破三界?
“可恶……”敖满惊怒无比,竟然水瑶都拦不下那小子,被他得了这件重宝,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好事……
“哈哈,我们的”、“公子把定海神柱拿到手了”仙宅上一片欢呼雀跃,随着战况的变化,她们又改变了策略,缓过劲来的明珠继续排江倒海,而此时江面被爆碎的阵光映得一片刺目的明亮,又是一股气息,魔王般的气息
这下敖满欣喜若狂,溃败的水族大军的士气都为之一振,江南龙王,破阵出来了
与此同时,江底里似是世界翻转了又翻转,随着定海神柱的出土,还有一阵狂笑之声,运转了数百年之久的大阵轰然倒塌,万丈之下的囚牢再都关不住那条恶龙,轰隆
砰砰砰所有的锁龙铁链断碎,一道长发飞舞的庞大身影直冲上来,双目里尽是复仇的火焰,无数个日夜的痛苦,一切的一切,他都要尽数奉还
首先就把许逊的这个徒弟杀灭
“敖青,看来你还是没有半点的悔改,几百年的反省只生恶怨,可悲。”谢灵运望着爆裂的江底,脸上一片冷然,手上握着已经变得丈八之长的定海神柱,只待迎战。
“你在说什么啊……可悲的是你,因为你太弱了”狂傲的笑声转眼即至,犹如一道电光,那道身影距离江底地面只剩五丈下一瞬,就会冲出
“你就永远待在下面吧”谢灵运一声怒喝,双手举起了定海神柱,尽使所有的力量,对着地洞口打去这当头一棒之威,须弥山都要倒塌——
“哈哈哈”敖青速度不减,右手上举,竟要直接以手抵挡这先天灵宝—
轰江水震颤,无数的虾兵蟹将被爆炸开来的那片气波冲晕,甚至是脏腑皆裂,七孔流血而亡,更有魂飞出壳,茫茫然而不知去向……
江底,敖青稳稳固固地站在地上,手中握住了定海神柱的一头,望着那飞起的人族青年,嘴角冷笑,“我说了,你太弱了啊”
对方毫发未伤谢灵运的心中极为震惊,逊师傅不是说敖青元气大伤,刚刚出阵之时,他是阳神境则可敌吗?他又想起了吕祖曾经说过的话,敖青在阳神境就有五十多种先天神通,而他现在,不过是有五种罢了,差着十倍……
“法宝很好,可是你会用吗?”敖青一笑,阴鸷的目光一闪而过,他把铁柱往上一抬,“抓都抓不紧”
嘭轰一股巨力袭来,尽管性命修为双第五境,谢灵运竟是难以抵挡,同样的阳神境,但敖青的力量之大,是十个、二十个阳神以上他一下子倒飞了上去,浑身的经脉都像散了架,那个初初育成的阳神都在晃动
他就像差着敖青一个境界,如同当初在南海对着皇尸老妖般的无力,他没有绝望,却知道只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收拾得了敖青的……
哗啦轰随着巨力,他冲出了江面,一如之前的黑角龙女等人,断裂风筝般抛到空中,勉强才可以抓着定海神柱。
“公子”仙宅上,纯儿失声惊呼,阿蛮“啊”的惊喊,明珠和杳渺姐妹也瞪目慌叫,这完全不是她们想象中的情景,很明显首战他败了……而且败得彻底
“哈哈哈——”敖满见况狂笑不已,都在意料之中了,区区一个刚入阳神境的人族小子,又怎么可能是江南龙王的对手?不自量力
“四少”忠叔同样的惊叫,这时又有一道身影随即地冲出江面,震动九天的龙啸敖青当如此亲眼看到,才知道敖青的强大还是超乎想象,老头的心顿时凉了,四少,你刚才就应该走的……
七条巨龙聚成一体,敖满兴奋地飞向那位强者,虽是第一次谋面,却感到十分亲切,“叔叔我是东海龙宫的大太子……”
“你?”敖青瞥了他一眼,“就你这样的实力也能当大太子吗?难怪拦杀一个小子都办不到。”
“小侄惭愧……”敖满脸有讪讪,平时骄纵惯了,但在这位传奇的叔叔面前,连屁都不能放一个。
敖青一点都不担心谢灵运跑掉似的,并没有马上去追击,他看看天地,看看大江和四周的远处,像是感慨万千,“沧海桑田,许逊那小子都飞升了,只剩些不中用的后辈,就这样也敢妄称英杰?变化真大。”
不管如何,忠叔急速飞到了谢灵运旁边,问道:“四少,怎么样?”
谢灵运定了定神,浑身骨肉皮膜都在震动,但远远没有到失去战斗力的程度,他沉声道:“还好,我们速度和阿蛮他们集结一处,合力杀敌”
“四少请听老奴一言,你立即走,而老奴尽力拖住它们”忠叔的皱皮老脸泛着恼气,经过两年的军旅锻炼,四少为何还是这么任性,分不清轻重
“我现在是以北府府主的身份下令,忠叔,你是要违抗军命吗?”谢灵运怒喝,已经在往天空上直飞上去,“速来”
忠叔看看下方敖青几人,又看看上空,终究叹了一声,飞了上去,他清楚四少的性情……
“青叔,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与此同时,敖满惊讶地问道,很想追击,但在这个中年男人旁边,不好擅作自张。
“他们走得去哪里?”敖青淡淡地笑了,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破那个掩眼阵法,而看到半空中的那个巨大土坪,不就是许逊的小玩意么?他笑道:“要杀那些小鱼苗,什么时候杀不得?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们找出来。”
敖满欲言又止,“小侄还想今天就杀了他们……”
“我有说不是今天吗?”敖青哈哈大笑,拍了拍这个侄子的龙角,“年轻人就是心急,可有些事情,慢慢做才有滋味。”敖满乖乖的点头笑道:“侄子受教了。”敖青嗯了一声,望向那边神色古怪的黑角龙女,疑问道:“她怎么回事?”
当下,敖满就把缘由和盘托出,这个水瑶铁了心要当东海龙宫的叛徒,从金陵回来之后,不断地向父王和他罗嗦些什么和平友好的话。她善良不是坏事,爱上杀害了敖滔的人族少年则是荒唐之至,所以父王对她很怒,要罚她禁足十年。
水瑶自是不肯,还说如果东海龙宫再挑战事,她就要帮助敌方平息战争如此反叛之言,让父王怒火爆发,说不管她了,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而他另有让她回心转意的办法,假装被她说动了,以助她修炼之由,赠给她一种名为“黑龙丹在”的毒药,让她修炼之时魔念横生,以致走火入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哦……”敖青听罢,却没有表扬他做得好,反而语气不屑的道:“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妹妹,你不知羞耻吗?”
敖满怔了怔,断然没想到魔王般的敖青叔叔竟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心头有点着恼,尴尬的道:“水瑶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才这样,如果她神智如常,恐怕就会对我们倒戈相向了……”
“那又如何?你怕?”敖青笑了,“哈哈哈,如此后辈,竟是东海龙宫大太子,各族都在凋零”
闻得此言,敖满很不服气,虽然对此人敬重有加,但说到底他敬重的是数百年前那个几乎把人族灭掉的敖青,而不是一个刚刚出来、元气未复就胡吹大气的老家伙,说不定敖青叔现在的实力,连他都不如。
“你在想什么?”敖青的双眼一移,望着这个侄子,“说。”
这什么语气……敖满微微皱眉。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让我另眼相看?”话声未落,敖青的右手已经骤然地伸出,一下子掐住了还反应不过来的敖满的脖子,猛力地掐紧,似乎要将其捏爆看着敖满痛苦不堪的脸色,他冷哼哼地笑了起来:“你老父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小子找死”
江面响起了一片片惊呼鱼虾将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两位龙王会突然内讧?
“青叔……我错了……饶了我……”敖满痛苦地说着,那股强大的龙气力量就在那里,他可以感觉得到,如果自己再说错半句话,他整个都会爆成一片血雾
反抗?螳臂当车能赢的话,他才可能会赢。修有六个阳神的他,败得如此轻易……
“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再有下次,死还是轻的。”敖青松开了他,笑容又变得温和一般,“让你妹妹恢复神智吧,青叔叔没什么见面礼物送给她,这个就当礼物吧。”
“好。”敖满这回再不敢多说什么,在大军面前已经丢脸丢大了,这个也就不算什么。
当下他喊了黑角龙女过来,拿出黑龙丹的解药让她吃了,水瑶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过得一小会,她突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眸光已然恢复了清灵。其实她一直都“看得到”发生的事,刚一回神,就急道:“青叔叔,不要再打了,谢公子他们都是好人,我们可以和平相处的”
“呵呵呵”敖青被逗乐了一般,笑得开怀,看看敖满,又看看底下的水族将士们,“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才一直都说,女人不适合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