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百三十七章 妙计
波儿象和瀚思都是今年的冠军热门灵兽。
前者不用多讲,百姓们本以为它只是一只装腔作势的长鼻猪,第一轮就该出局了,没成想一路大发象威,连场大捷来到八强。它那个身披亮银铠甲衬映着那一身绿毛的经典造型,那一道拉风的身影,已经成了百姓们心中狂热的一部分。
木瓜是神犬,**则是神猪或者神象,可怜的去年冠军六通,它那庞大的身形,那六根长长的玉白象牙,都被人渐渐遗忘,被这只小绿象替代了。
而瀚思这一匹白马寺的白马,来头着实不小的,高头壮身、四蹄乌黑,又浑身白毛皓如素雪,非常的漂亮,它也是八强当中唯一的雌性灵兽。
今年它也是第一次参赛,但凭着不弱的实力和一些运气,同样闯到了八强,甚至有更进几步的可能性,京城百姓都说“千里马常有而瀚思不常有。”
的确,这让阿蛮、纯儿等人都对它“垂涎三尺”,阿蛮想弄匹母骏马骑骑,而纯儿则说瀚思和白马儿白米正是登对。
但在此时此刻,瀚思对谢灵运军团充满着敌意,微微扬起的马蹄,等待着司令喊下那一声“比赛开始”。
好在波儿象乃是正猪君子,对于女色有着很好的定力,就连当康猪都不能撼动它的道心,瀚思这个异族美女也不能它咕噜几声,长鼻子绷紧地扬起,随时准备迎击。
“那么——比赛,正式开始”
在观众们的高呼声响起来的同时,谢灵运也喊着下达了一个指令:“**,以守为攻,不要落于对手的节奏”
“咕噜”波儿象应了声,望着迅速奔来的瀚思,它一点都没有慌乱,四肢扎稳在地面上,长鼻子准备来一记扫马脚
这是早就制定好的比赛策略,如果现在来比拼速度,那么瀚思和它的灵兽主贤济和尚会大笑出来的,瀚思最厉害的地方就是速度前面它的几场比赛,都不乏它和对手追逐半天,把对手的体能消耗得差不多之时,它才骤然发动潮水般的猛烈攻势,从而一举夺得胜利。
奔跑着打的话,波儿象断然不是瀚思的敌手,是以它要稳坐钓鱼台,见招拆招,瞄准时机,给予瀚思致败的一击
特特,特特,马蹄声冲来,旋即就是英武的马叫声:“咴儿咴儿”
看着瀚思马不停蹄地直冲向波儿象,全场惊声四起,郗葳蕤和丫环们都不由失声而呼,她的眸子满是急色,仿佛即将被骏马冲撞到的是谢灵运
若是这一下撞得结实,波儿象真的不会飞起吗?
说时迟那时快,已是轰隆一声,灵马和灵象撞上了
那股巨力就好像黄河决堤的洪流,势不可挡,波儿象虽然是使尽全力扎地了,还是“”声响的后退,一路划出一道深陷进去擂台地面的裂痕
瀚思更是全力而为,这是第一回合,却也已经是决胜的回合如果它不能把对手撞翻在地,乃至撞出擂台,那么危险的就会是它。
“咴咴”它的四蹄又是一顿使力,但推得越发艰辛了,犹如冲上了一面石墙般的阻力,只差几步,还只差几步……
所有人都紧张惊诧地望着擂台的东边边界,谢灵运亦握紧了双拳,挺住啊**
“咕咕——”正当距离掉落擂台还有三、四步,波儿象突然怒吼了起来,全身绿毛发亮,这场斗力才刚刚开始
这一下,瀚思的力量顿时到了瓶颈,再也撞动不了**分毫,而它的马目突然一惊,“咴咴”鸣叫之中也有着慌意,它的左前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波儿象的长鼻子卷住了,而眼下正是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对手却还有力气
“咕噜”
“怎么会”贤济和尚双目一瞪,瀚思的冲撞力不下万斤,竟然都撞不翻那只长鼻猪?
“把它摔下擂台就现在”谢灵运大吼——
不用他的指令,波儿象也知道要怎么做,运转起了《吞食天地功》,长鼻子光芒爆发,道道凶猛的神光冲去,顿时吞噬着瀚思的精神,并不对其的神魂造成什么伤害,却好像龙卷风般把它的力气抽走,这《吞食天地功》最妙之处是并不进行神魂战斗,而是以力抗力
现在瀚思恰是力不从心的时候,也无力去抵挡那些神光的汹涌奔来,猛然一下四蹄颤抖,露出了败机
“咕”波儿象一声长吼,长鼻子生生地把瀚思整匹马举了起来,旋转甩去,就把它甩出擂台外面
嘭轰巨响声中,瀚思重重地跌落擂台下边的校场地面上,引起全场又一片雷动的惊叫
比赛结束了,按照赛规,参赛者一离开擂台,就会被判定为输。
“比赛结束了双方只用了一个回合,就决出胜负,**延续了它的神奇势头,赢了”
稻光道人的激动尖锐的解说声响彻云霄,高兴,着实是高兴,“我们也要说一声,再见瀚思再见白马寺今年的灵兽比武大会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了,明年再来吧”
“呵呵……”空空大和尚为之于笑,“这场比赛虽然只进行了一会,却是非常精彩,贫僧已经等不及要看木瓜和利箭的对决了,祝它们都会有好运。”
与此同时,羽林校场又一次被掌声淹没,观众们把自己的赞意送给波儿象,送给谢灵运
“好打得太好了,我看今年的冠军非**莫属。”
“是啊,它有那个特质,在它身上,让人看到很多冠军灵兽的影子。”
“今年就看**和木瓜了。”
满场谈论纷纷的,东边观众席也不例外,郗葳蕤笑容满面,说不出那么欢欣甜蜜,看着自己仰慕已久的未来夫君威风八面,这就是幸福吧?
“小姐又醉了……”丫环们纷纷悄然取笑,不过真希望小姐可以这样醉上一辈子。
今天至此,四强席位中,谢灵运军团已经占了两席,无论齐王、九皇子等人如何郁闷,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紧接着就是老乌龟对阵骋怀的赛事,也是谢灵运军团今天最大机会输掉的一场比赛。
如果说老乌龟不怎么像圣兽玄武,骋怀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麒麟,由王悦之带领,不管哪方面都胜过老乌龟极多,似乎没有理由不胜,但众人考虑到老乌龟连六通都淘汰出局,所以还是有些悬念的……
“太子妃,你想谁赢呢?”这时候北看台上,海棠轻声笑问,“我是支持阿蛮的,不然她就要揍我了。”
王神爱莞尔,道:“阿蛮姑娘是个妙人儿……可这场比赛她赢不了,老龟在和六通的比赛中,真正实力差不多都暴露了吧,骋怀不会再犯六通的错误的。”她微微思索,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悦之的策略也会是把老龟击落擂台,速战速决。”
“很有可能呢,老乌龟怎么踏怎么敲都打不烂,击落擂台最方便不过。”海棠点头笑道。
“龟龟,龟龟”那边憨太子兴奋地奔来跑去,支持老乌龟的。
掌声喝彩声之中,阿蛮携龟地再度登上擂台,她一脸神气,似有感应地望了望东边观众席,总感觉有一道眸光不太对劲,不管了
她又收目回来,打量着对面那只麒麟,还真是麋身牛尾一角,麒是雄、麟是雌,眼前这只是麒。世人生个儿子说“喜得麟儿”而不是“喜得麒儿”,为什么呢?真是想不懂。她晃晃头,压声道:“老乌龟,记是我们之前说的没有,待会一开始,你就钻到地里去,它来叼你了,让它咬着,你再咬它嘴巴……
这是她亲自制定的伟大战术“反咬计”,充分吸取上一场胜利的经验,先装死,再死咬
谢客儿说对方一定会以把老乌龟打出擂台为目标,哼哼他们似乎忘记了,乌龟也是懂得钻土入地的,尤其这只老龟本身就是一只抬楼石龟,开灵成精都在土里度过,是名符其实的土龟只要一咬住骋怀的嘴巴,就会像它击败六通、木瓜击败黑旋风那样,咬到赢为止
“老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呐,咬它嘴巴,那不是间接接吻么?”老乌龟看上去有点羞涩,小尾巴一摇一摇的,“那骋怀还是只雄麒。”
“罗嗦什么,那不是便宜了你吗。”阿蛮翻了翻碧眸,“你给我醒醒定定,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输?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老乌龟望了望四周,顿时有些不寒而栗,最大的恐惧往往不是来源于敌人,而是来自于身边的人……
“阿蛮姑娘,请问你们准备好了么?”那边稻光道人问道,比赛要开始了
“好了。”
“那么——老龟对阵骋怀,开始”
“上吧,老乌龟”阿蛮大手一挥,老乌龟立即往擂台地面挖掘了起来,土石很硬,但它始终有着几分命功修为,还是能挖出裂痕,挖下去……
见到此情此景,观众们都有点迷糊,这是在于嘛?不待众人多想,骋怀已经发起了进攻,浑身火光腾腾,速度之快不比刚才的瀚思要慢,老乌龟挖了还没有一寸,它就冲到跟前了
什么,竟然这么快老乌龟赶紧缩好,头尾四肢都缩好,心中嘀咕:你咬不到我你咬不破我
确实如此,当骋怀一口把它从小土坑里叼出来,其实已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若然是一只普通灵龟,足以令其龟甲破裂,但是对洛书神甲无效
它也没有想要咬破龟甲,六通的失败告诉了大家,跟这副神秘龟甲较劲,只会浪费自己的力气,它要做的是,把这只臭乌龟狠狠地摔出去
“呜吼”然而突然间,骋怀震惊的惨叫响彻了羽林校场,也吓了观众们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骋怀好像受到了攻击是谁?是什么?”稻光道人尖叫,快声说着:“难道是老龟但怎么可能,它明明被骋怀咬得死死的,怎么可能是它,可不是它又是谁”
阿蛮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当然是老乌龟,咬上了
那边王悦之微微变色,一个万分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我咬我咬”一片朦胧中,麒麟的垂涎到处都是,牙齿闪烁着锋利的光芒,然而就是咬不破那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龟甲,老乌龟已然伸出了脑袋,一口咬在那条大舌头上,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它就是舌尖上的神龟
骋怀这下痛苦不堪,奔到了擂台边,疯狂地吐摔着口中之敌,却怎么都摆脱不了;使劲地大咬吧,却还是咬不动那龟壳,而自己的舌头已经快断了
世上有三痛,最是让众生闻者伤心、听者落者、痛者尖叫,鬼见了都发愁,那就是手指被夹,腰间软肉被掐,舌头被咬
现在骋怀受此一痛,又想不到挣脱的办法,绝望之情涌满了心头……
“是在嘴巴里”稻光道人看明白了,尖喊声传遍了京城,“老乌龟在骋怀的嘴巴里发动了袭击,它反咬住了骋怀的舌头老天啊,骋怀被抓住要害了,打蛇打七寸,这就是骋怀的七寸它对老龟毫无办法天才般的指挥,阿蛮姑娘,天才”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瞧见了吧阿蛮的笑声越发豪迈,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看,谁想夺走她的前三甲的荣誉和奖励,就是这般下场
“妙计……”谢灵运连连地感叹。
与此同时,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全场观众一片轰然,这一招似乎是无赖招式,却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最后少不了都要赞上一声“天才”。
王神爱脸上怔怔,轻声道:“阿蛮姑娘真是让人意外……”海棠噗哧笑道:“那是她最擅长的了。”
郗葳蕤等人也都感觉开了眼界,灵兽比赛还能这么打,那个阿蛮姑娘果然好凶残
“抓掉它,双手抓掉它”王悦之惊急大喊,就算他参赛经验丰富,却没有一条是应对现在这个情况的……
骋怀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双手去捣抓嘴巴,奈何双手俱短,勉强摸到一点,越是拉扯,它的舌头就越痛如此折腾一会,它就已经有了筋疲力尽的感觉,如同受了十八层地狱之苦,什么胜负都要抛之脑后了,它想快点有个解脱
“吼吼”骤然之间,它有了一个想法,要和敌手同归于尽,紧紧咬住口中的乌龟,猛然地跳下擂台
嘭隆骋怀摔到了擂台下地上,满地打滚,继续吐摔着那恶魔般的老龟。
“双方都掉下了擂台史无前例”听到稻光道人的叫喊,老乌龟知道比赛结束了,这下是胜是输都怪不得它,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它还是继续咬着不放松好了……
直到两位司仪再三保证,还咬不咬都不会影响到比赛判定的结果,“反咬计”才到此为止,两只都算狼狈的灵兽重登擂台。
谁赢?大会赛规并没有哪一条可以解决眼前这一场纠纷,这让校场响着一阵阵讨论的话声,大多数人都说老龟赢了,也有一些人说是骋怀赢,因为这是它控制的结果。
两位司仪让两位参赛灵兽主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也当是拉拉民意什么的
“还用得着说吗?当然是我们赢了”阿蛮可没什么好面色,对着雷鸣笛说道:“如果不是骋怀跳下擂台,继续打下去,会怎么样?它会完蛋它现在是投降认输而已。”
这番话让羽林校场充满了掌声,有九成以上的观众们都站在了她这一边,也是谢灵运军团这一边。
当轮到王悦之说话,他拿着雷鸣筒,皱着双眉……现在这情况,聪明人都会作出正确的选择,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他叹了一声,道:“是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被阿蛮姑娘的奇招击败了。”骋怀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来心头滴血,二来舌头滴血……
当事人既然认输,胜负没有争议
“哇哈哈哈”阿蛮欣狂地挥拳,引爆了全场的欢呼鼓掌,老乌龟优雅地摇晃着脑袋,赢喽进入四强喽
“好佩服佩服哈哈”台边的谢灵运亦在大笑,波儿象、木瓜和兕牛大圣朝天吼吼
王氏族人们的神情都有点闷闷,他们不会输不起,但输了比赛自然是郁闷的,像王珉已经没有颜面再待下去了,不远的谢玄的大笑声好像是故意笑给他听一样,谢氏在四强占了三席,怎么笑都好,他无从反击……
而王神爱微微而笑,谁赢谁负都有理由去高兴,那为什么不呢?
一连两场比赛都打得十分迅速,观众们自然不够过瘾,幸好接下来还有一场今天的压轴比赛,正是由神犬木瓜,对阵上清宫的箭猪利箭
“木瓜木瓜”、“一定要赢下比赛啊”……
当谢灵运带领着木瓜昂首地走上擂台,羽林校场又一次沸腾了
第一卷 第五百三十八章 相识
木瓜对阵利箭这一场万众瞩目的赛事,经过了小半天的激烈战斗,木瓜虽然被扎了个满头刺,一度几乎被利箭拱出擂台,却以顽强的精神和一记翻踢,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神犬的获胜让民众们疯狂地欢呼,而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谢灵运军团占据了全部的四强席位
这也意味着,前四名的最终排名不管如何,荣誉都属于谢灵运和阿蛮,属于陈郡谢氏
灵兽比武大会举办以来,还从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若说震惊已经很轻,这一天过后,整个京城的街头巷尾,到处都充斥着关于谢灵运军团的话题,人们无法不去谈论它,真不愧是吕祖都为之称赞的人,不愧是康乐公的孙儿……
而谢府更是一片欢天喜地,赶紧烧香还神,一场灵兽比武会,谢公信幡然醒悟了,谢公义名震神都,实在是天运庇佑谢氏,可喜可贺。
“还以为京城的修士和灵兽有多强呢,原来不过如此。”此时灵运院内,阿蛮撇嘴说道,其他几位少女都有点同意,纯儿笑道:“也幸得我们有过特训
“你们千万不要小视天下英雄。”谢灵运摇摇头,尽管已经定下了将会包揽前四名,却没有因而自大,“我们赢得多有侥幸,而且总归是切磋,如果是生死相斗,情况很不一样的。”
阿蛮不以为然,说道:“我们也会不一样啊,我们还有很多手段没有使出呢。”
“那倒也是。”谢灵运一笑,因为今天是四强赛前的休息日,横竖都是自己“内讧”的了,所以他们给自己和灵兽们都放了假,这近两个月都为比武之事而忙,也该休息一下了。
他往院子外走去,“走吧,我们去后园那边游游园。”
然而正当一行人刚刚走出院子,迎面就见到谢月镜几人快步走来。
谢月镜的神情颇是兴高采烈,好像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她一见到他们,就不禁笑呼道:“阿客族弟……”她的话声又突然自己打断,瞥了瞥阿蛮,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上去把谢灵运拉到了一旁。
“族姐,怎么了?”谢灵运疑惑,有什么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吗?
“你的未婚妻,郗小姐来了……”谢月镜低着声音。
什么仿佛有闪电激流而过,谢灵运瞪大眼睛,难怪一大早就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心感,又听到她继续说:“她现在就在后园云水榭那边,我来带你过去的。”
太突然了他皱起了眉头,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件事,也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那个叫郗葳蕤的女子,更没有办法让阿蛮……
“哼”那边不远的阿蛮重重地哼了声,一脸愠色,“都听到了离这么近,怎么可能没有听到?好啊,终于来了么,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纯儿等人纷纷惊呼,连忙劝说了起来,阿蛮又冷笑道:“瞧把你们急的,这么快就替‘主母,说话了,怕什么?”她怒冲冲地往后园方向走去,“如果她识趣的话,今天这一场血战还可以避免,就看她的了。”
谢灵运快步跟上去,一路上好说歹说,直至快到后园的边缘,阿蛮才终于答应,先让他会一会郗葳蕤,再到她的霸气登场。
云水榭位于后园的中心湖之中,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而又十分清雅,周围柳絮飘飘,夏天的蝉正在知知鸣叫。
此时榭中,远远望去,就见到有五、六位的少女,一位身着浅绿淡白的齐腰襦裙,其余几位都作丫环装扮,却正是郗葳蕤主仆等人。
望见那道婀娜身影,谢灵运止不住的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全然没有想法。
“噗”带在前面的谢月镜见状轻笑,道:“阿蛮,族姐早一步替你观察过了,郗小姐贤良淑德、知书识礼,又有沉鱼落雁的容貌,差不过阿蛮、纯儿她们,你大可以放心。”
“哎族姐。”谢灵运不由无奈,“我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你好?建威将军他们好吗?来京城多久了?我对她根本一无所知”
“认识任何人,都从一无所知开始的。”谢月镜安慰了一句,“我看得出,你和郗小姐很登配。”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云水榭跟前的廊道尽头,榭中的众人也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到来,那郗葳蕤转头望来,娇小的脸庞戴着一张朦胧的面纱,显露的双眸明亮若星。
眸子里,似乎流转过了一道激动的光芒……
“郗小姐,我把他给带来了,你们聊吧?”谢月镜捂嘴而笑,又唤上那一众丫环,知情识趣地离开云水榭的范围。
“呃……”谢灵运的双脚好像灌了铅一般,沉沉地走进了榭中,目光有点飘忽,没有在少女身上多作停留,呃了一小会,才道:“在下谢灵运,见过郗姑娘。”
“葳蕤见过谢公子。”少女的嗓音清脆如画眉,甚是悦耳。
她见他这般作派,眸子里似有疑惑,似有慌乱,趁他望向榭外不为意,她低头扫视了自己一番,好像没什么不妥……
“郗姑娘,说实话……谢某有点尴尬。”谢灵运吁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要君子坦荡荡,转目望向她,见她如遭电噬般抬头,他更加尴尬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则谢某却对郗姑娘一无所知,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想必郗姑娘也这般心情。”
“我不是……”
“啊?”谢灵运一怔。
“我对谢公子很了解。”郗葳蕤微笑的道。谢灵运眨了眨目,她又道:“若乘四等观,永拔三界苦。这是谢公子的誓愿,对吗?”他点点头,她的笑容应该更盛,眸子微弯,“谢公子最喜欢佛门的禅宗,道门的南宗,儒家的古儒,也就是现在的丹道中派;对吗?”他又点点头。
“谢公子很喜欢爬山,最擅山水诗,可对?”、“谢公子好谈古人,常常给予自己的评价,是吗?”、“谢公子真的在东海上打过恶龙,是也不是?”
听着她一句句的了解,谢灵运愕然,虽然世间流传着许多他的事儿,但要像她这么清楚事情,又清楚他的想法,那真是……
难道是谁告诉过她?问题是有些东西不见得谁会知晓,那她就是猜测而知的?
他不由生起一股莫名的悸动,这个女子,他也开始有些了解了……
郗葳蕤忽然停下了话声,自己一口气讲了大半天,咄咄逼人似的,她脸上有些烧红,蚊声道:“谢公子,其实我好早就开始留意着你的事情了,从前年金陵斗才会传了开来的时候开始,我……我……”
梦寐以求的表白时刻就这样突然到来,她的心鹿快要跃出胸口,让她的话声变得颤抖而微喘……
若是自己所爱的,千万不要放手道茂姑妈的面容忽然从心底闪过,还有那段了无生趣的绝望日子,现在,她是如此的幸福,笑了出声:“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谢谢……是么……”谢灵运的嘴巴卷圆,如果他脑后勺还有一张脸,现在一定是在惊呼,哇,哇这姑娘好主动。
“是”郗葳蕤点头,轻声地娓娓道来:“等我越发了解谢公子,我就越喜欢,我之前一直想到金陵去结识谢公子你,却一直不能成行。后来谢郗要联姻,我也必须参与,我在那画卷上诉明了心意,却没想到偏偏被选上,当时真是悲不欲生……后来才知道,大概就是因为那心意,谢公子才选我吧……”
她羞然地低眸。
画卷?谢灵运的额头有着一颗将要落下的冷汗,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过那画卷。
感受到郗葳蕤那份皎月般美好而纯洁的情意,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隐瞒这件事,就正经起了神色,把“择偶”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
“哦……?”郗葳蕤听得惊讶,“那么说,谢公子选我是因为……全是巧合?”
谢灵运不好意思地点头。
郗葳蕤的眸光先是有点失落,但当她望着榭外飘扬的柳絮,随风而动,每一下都毫无规律,可是偏就这么发生了,她马上豁然开朗,反而更加欣喜:“谢公子,你道这是不是缘分。”
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她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她做梦都想嫁给谢灵运,定是月老听到了她的祈求,把她和他的红线绑在一起,而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走到一起
“是缘分。”谢灵运笑了笑,看上去颇为僵硬,而且这缘份还不是那么简单
“真好。”郗葳蕤高兴地度了几步,越发感觉甜蜜,羞道:“那幅画卷,还在谢公子那里吗?”
“嗯,就在我随身携带的须弥芥子法宝里。”
“拿出来可好?”
谢灵运闻言,就动了动心念,钵盂手镯放出一片金光,他手中顿时多了一卷卷轴。郗葳蕤看见了,双眸一亮,就是此物她微笑的没有说话,却分明是让他打开来看。谢灵运默默地解开卷轴上的红绳,立时仿佛有一股灵气扑面—
画像上绘着一个临湖伫立的少女,也是身着绿白的齐腰襦裙,腰侧系着一块皎洁玉佩,一如眼前的装束,但是画中的少女没有戴面纱,眉若新月,眸若星辰,果然是天香国色之姿,只看画像,就让人有着惊艳之感。
而此时他闻着她淡淡的清香,更让画中少女仿佛活了,就在身边,其实的确如此。
在画像的右侧,写有几列的文字,性情写的是“冰雪聪明,灵趣活泼”,而她的亲笔笔迹娟秀美丽,又隐有一股刚劲神韵,一看便知是外柔内刚之人。
她写了一句诗,一句他的诗:若乘四等观,永拔三界苦。
谢灵运看看画和诗,又看看她,心头荡漾起了一圈圈别样的情感,问道:“这也是你的誓愿?”
“嗯在知道谢公义就是你,我要嫁给你之后……我也立下了此志。”郗葳蕤的眸子很明亮,比星辰还要明亮。
“郗姑娘,你让我很感动……”谢灵运不由脱口而道,原来世上有一个女子这样喜欢着自己,还因为缘分的安排而要结为夫妻,感觉真是奇妙。
“只是感动吗?”郗葳蕤已经羞红了脸,就算戴着面纱,也可以看到她的耳根都红透了,“谢公子可喜欢我……”
谢灵运不能轻易地回答,他知道成亲之事大概没可能改变了,但一事归一事,郗葳蕤真心待他,他也必须真心待她,而他现在,真的不知道……
“喂,你们谈好了没有?我们来了,天空一声巨响,轰隆,阿蛮闪亮登场”
突然一阵吵杂声远远传来,正以疾风般的速度靠近,谢灵运一惊,郗葳蕤轻笑道:“是阿蛮姑娘,谢公子你不必苦恼,葳蕤也一直期望着结识你的红颜知己们。”他还是苦恼地笑,问题总是在那一道红火的身影上……
“我来了”似真的轰隆一声,阿蛮冲进了云水榭之中,领先了后面的其他人足足一大段路,这也让她可以瞪着那绿衣少女,打量个够,“你就是郗葳蕤?”
郗葳蕤友好地微微欠身,笑道:“葳蕤想认识阿蛮姑娘很久了,昨日在羽林校场一睹阿蛮姑娘的英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哼”阿蛮瞪大更甚,本来准备好的爆发都咽了回去,看来这家伙要么是个好脾气,要么是个假好人,不过什么都好,别以为她会伸手不打笑脸人
照打她冷声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本姑娘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谢灵运的正妻是我你要嫁他,只能当妾。”
又来了谢灵运只恨华陀死得太早,治不了他现在的头痛,也许去五台山出家,才是他的归宿……
而郗葳蕤虽然早有几分心理准备,还是被阿蛮的敌意弄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而且妻妾的问题,不是她想让位就可以⊥的,她看看谢灵运,让他说些什
“望他做什么,他不准说话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阿蛮捏动着拳头,露出了嘴角的虎牙,“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江湖儿女,江湖规矩我们来打一场,谁赢了谁就是老大”
“阿蛮,别这样。”谢灵运无奈摇头,突然目光一亮,救星出现了,出现得如此及时,“海棠”
“海棠?”阿蛮听到这名字,顿时转头望去,果然见那边走来的谢月镜等人之中,多了一道妩媚的身影,她哈哈大笑:“海棠你来得正好看看我怎么收拾这家伙”
郗葳蕤都已经懵了,谢灵运朝她使了个“你放心,没事”的眼色,她也就默然地看着。
“阿蛮,我看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动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众人走进榭来,海棠率先的笑语说道,上去挽着阿蛮的手臂,又道:“既然她都来了,不妨互相认识一番?待知根知底了,再战不迟。”阿蛮绷紧的脸松下:“有理,有理。”海棠也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阿蛮你善解人意的。
但阿蛮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扫了扫众人,突然有灵光闪过,“纯儿呢?
没有见着纯儿
“纯儿忽然有点不舒服,回去院子休息了。”幽杳说道。谢灵运骤然明白了过来,瞥了海棠一眼……他故作关切地问道:“纯儿没什么事吧?”众人纷纷说她只是有点头晕。
“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的法眼?”阿蛮奸笑了出声,拍了拍“海棠”的脸庞,又捏了捏,突然一声暴喊:“你根本就是纯儿速速现出原形,不然让你好看”
众人都暗道不好,败露了一片粉红光芒闪过,“海棠”变回了三分美色的纯儿,小狐仙笑道:“其实刚才那些就是海棠姐姐的主意……”
郗葳蕤不得不讶然,这、这……
正当这六国大封相之际,忽有一个府上的丫环快步走来,通传了一件急事,太子和太子妃到来谢府了
原来太子嚷嚷着要看木瓜、**等灵兽,太子妃就与人带着他专程来了,来得突然,谢府不免有点招呼不周,而当然需要谢灵运等人出去接待。
听到这个消息,谢灵运几乎喷出了一口老血,他明白王神爱的心思,太子想见灵兽,她想见他,顺势过来一趟情理之中,但问题是现在……不对,不对,真海棠也有来吧?不对,还是不对,王神爱和郗葳蕤不对头……
“太子妃?”那边郗葳蕤微微蹙了蹙眉,她不可能对新安公主有什么好感,连带着的,对当今太子妃虽有同情,却不喜欢与之有所交集。
当下,她就向谢灵运等人请辞,待灵兽比武大会结束,再来云云。
“慢着,今天你走不了”阿蛮却阻止了下来,严肃着脸色,道:“你我的恩怨,早晚都要解决的,正巧我的军师海棠真的来了,她会想出让我们都接受的办法,我们今天就接受吧”
郗葳蕤稍微思索,这件家事如此重要,见见太子妃又如何呢,她点头道:“好。”
谢灵运心中的一丝侥幸,破灭了……
第一卷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三生有幸
“木瓜,木瓜**,牛牛——”
谢府正殿大厅,看到谢灵运一行人走进,憨太子高兴得不得了,撒腿奔向一众灵兽,拥抱着木瓜不肯松开,木瓜伸着大舌头舔了他的脸庞几下,他顿时笑声烂漫。
对于憨太子三岁孩童的心智,谢灵运等人早就不以为怪,郗葳蕤主仆们却是第一回见到,她心头真是感慨万千,说这是报应?同为女儿家,又许有永拔三界苦之愿,她不喜欢这个报应,相信道茂姑妈也是这样,不由轻轻叹息。
“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众人行礼过后,便要落座,而阿蛮已经闹哄哄地扯着真海棠,恶狠狠的道:“看到没有,那家伙就是郗葳蕤你想好什么办法没有?”
望着那绿衣少女,王神爱淡然的脸容微微一变,不自然地扭动了身子一下,与心上人相会的喜悦都悄然不见了……
郗道茂的侄女她仿佛见到的就是郗道茂,而她则成了母亲新安公主……谢公义的未婚妻,不是她,是前面那绿衣少女……
一瞬间,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生起就此打道回宫的念头,她无法在郗葳蕤面前,凝视那人一眼;也无法看着郗葳蕤含情脉脉地凝视他。她想走了。
“太子妃。”谢灵运忽然唤了一声,王神爱立时吓了一跳的打了个激灵,他投去了一记抚慰的眼神,默默道出心意:“我很想你。”
王神爱的眸光却闪避了开去,更不敢有任何的回应,脸容泛过黯然。
这……郗葳蕤颦了颦眉,她很了解他,与生俱来般的了解,虽然今天是初次见面,但他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深意,而现在……自家未来夫君和太子妃……
“谢客儿,你有什么就说吧。”王神爱回过神,欲盖弥彰地说道。
“没什么,也有许些日子没去拜访太子和太子妃了,甚是有些挂念。”谢灵运笑了笑,其实谢月镜他们都猜到了,郗葳蕤早晚也需要知道的,今天乱无止境,一并说个痛快。
注意到太子妃双眸涌起的一丝情意,郗葳蕤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两人关系匪浅……她不禁有点心慌,不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这个情况,他有很多红颜知己,自己将会有很多姐妹,她是清楚的,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可是当姐妹之中有
新安公主的女儿这真的让她失了镇定,道茂姑妈那憔悴不堪的样子闪现眼前,提醒着她和王神爱之间的天生矛盾……
郗葳蕤也变得不自然起来,颦眉地望向别处,避免与太子妃眼神接触。
难办啊见谢灵运可怜巴巴地望来,谢月镜的笑容很无奈,她这个做大姐的,自然也想帮助族弟度过这个难关,但今天就算月老下凡来,恐怕都要头痛哩。
“哼连海棠你都没有办法吗?”阿蛮的双目越瞪越大,额头的玉胜隐有光芒流转而过,就要发难
“办法是有的。”海棠抿嘴一笑,此言引来了大厅众人的目光,现在大家都渴望着一个和平解决的办法海棠拉着阿蛮的手,又走去拉起了郗葳蕤的手,拉着两人走到了谢灵运跟前,把她们的纤手交付到了他的双手之中,笑道:“谢公子把她们都娶为正妻,不就行了?”
谢灵运左手拖着阿蛮,右手拖着郗葳蕤,闻言却是傻了,这叫什么办法
众人同样疑惑不解,正妻只得一个,乱了妻妾嫡庶之位不但是触犯法律的行为,也不受世情的支持和理解,自古诸侯都无二嫡,怎么都娶作正妻?
如果可以这样,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与此同时,被未来夫君兼梦中情人抓着手,郗葳蕤面纱下的脸容几乎红透了,心中满是愉悦激动,她其实不在意正妻有几个,只要这样被他握着手就好
“只得一个正妻,乃是世俗的规矩,谢公子却不是世俗之人。”海棠笑道,“谢公子是修长生的,海棠相信谢公子也真能修成真人神仙,以后得了大逍遥,还要被一个正妻还是两个正妻所扰吗?反过来想,这样又如何能得大逍遥?谢公子的心意是多少,就是多少。”
谢灵运的眉头皱起,若有所思……
“别说这些无用的了,反正世俗的那一个正妻,是我”阿蛮才不管什么大逍遥小逍遥,正妻是她的原则。
海棠微笑地摇头:“阿蛮,你无需着急,关键不在于你,也不在于郗小姐,又或者谁。”
“没错,关键在我啊。”心中有清灵光芒流过,谢灵运想通了,感谢地望了海棠一眼,她说得很对,他不应该把这些难题抛给她们,这些女子都等待着他的答案,应该也只能是他说出的答案
事实很简单,他决然地道:“都不用争,凡我娶的女子,全是妻,无所谓正庶,也无所谓妻妾。无论向世人所说,还是家中所言,地位无所谓高低贵贱,都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想法很好,但是,谢月镜不确定的疑问:“这样行吗?如此做法会触犯法规。”
“我们是修士”谢灵运摆手,决心不再为这件事而烦恼,“就是这样郗小姐,你怎么看?”
“我觉得挺好的……”郗葳蕤微微一笑,以她看来,名分真是最没用的东西,道茂姑妈本来有着正妻的名分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迫离异,孤苦郁郁而终。更重要的是夫君是个什么人,会如何爱护自己的妻妾儿女。
她是十分看不起王献之那种人的,不管有什么苦衷理由都好,保护不了发妻,又保护不了独女,名分有何用?
要名分,一大半原因是需要那地位带来的安全感吧。而现在谢公子这一举,正是他对妻妾们的爱护的表现,已经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了。
“可是我想就我一个人是正妻啊……”阿蛮咬牙,打破了大厅刚刚生起的谐和气氛。
“为什么?”海棠问道。在众人有好奇有紧张的目光下,阿蛮翻了个白眼,嘀咕道:“那不明摆着嘛,家里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我。”言下之意,她就要是比其他女子都要尊贵一级的大王,不喜欢全妻
谢灵运正要说些什么,那边的幽杳已经笑道:“这不是有违阿蛮你的道心吗?你希望天下男女平等,可现在世间女子里所有人平等都做不到呢,这样不再有妻妾之分,却是走向平等的一大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如果接受不了这个,又怎么接受男女平等?”
纯儿连连地点头:“对啊,阿蛮姐姐,现在是你亲身证道的时候了。”幽渺和明珠也有劝说,郗葳蕤也笑道:“阿蛮,我就叫你阿蛮吧?我们不要辜负谢公子的一片好意……”
“全是妻?”阿蛮思索地摸着下巴,好像的确是这样,周姥不让纳妾,让娶妻?
她的心思就像晒于的丝瓜,一丝丝纠缠在一起,很乱,她突然望向王神爱,问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王神爱一惊,万万没想到她会当众这么问,郗葳蕤也听见的啊她的脸色急速变了几变,“本宫,本宫……认为谢客儿意出好心,值得嘉许。
郗葳蕤点了点头,翻腾的心绪道不清说不明。
“哎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阿蛮撇着嘴角,还是很有些不满,但毕竟她们都响应了,又是自己的道心,她坚持下去的心念就淡了……她瞪着谢灵运,寒声道:“你保证世人都会知道?可不只是你在家里说说而已”
“保证。”谢灵运掷地有声,“如果做不到这样,我将不会成亲。”
“那我就走着瞧瞧。”阿蛮掐了他的掌心一下,就挣脱开来,扭头走去海棠那边,却没给对方好面色,抱怨的道:“瞧你的好办法。”
海棠知道她不是真有怨怪,妩媚的微微吐舌,“也得阿蛮你雅量。”
“哼,你就不要给高帽子我戴了,还有难题等着你解决呢。”阿蛮双手环胸,轮到她看好戏了,眸光在王神爱和郗葳蕤两人之间流转,她们的恩怨,她略知一二。
这人怎么这样王神爱的呼吸都有点急促……
郗葳蕤也开始有点尴尬,虽然她是他光明正大的未婚妻,但他和王神爱结识了多久?感情有多好?关系已经到了哪个境地?答案都是比她多的……
“咳咳”谢月镜咳嗽了起来,这里始终不是说这些隐秘话的好地方,示意众人移步。
谢灵运对此同意,就邀请带着憨太子和太子妃去后园那边游玩,他看得出王神爱的告辞之意,所以不让她多想,已经让波儿象、木瓜它们前面带路,憨太子一支箭般冲了出去,众人也只能跟上了。
当众人回到了后园云水榭,谢月镜、纯儿她们会意地带着憨太子先去别处玩,还有阿蛮这只捣蛋鬼,把云水榭交给谢、王、郗三人。
“今天天气真不错。”谢灵运凭栏眺望,柳絮飘然,晴空万里,观美景赏美人,真不错……
王神爱立于左侧,而郗葳蕤立于右侧,此时皆默默无语,只有那不约而同地握起来的素手,显露出了她们的紧张,奇怪的缘分,让她们这对“宿敌”奇怪地相处……
“郗小姐,我想向你坦白一点,我和神爱情定终生了。”谢灵运说道,还是君子坦荡荡吧,不顾王神爱绷紧的脸容,在郗葳蕤略微凌乱的气息下,他把数年前和王神爱几乎定亲之事道出,然后在金陵的相识,情意的萌生……
听着这些往事,王神爱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如水般温柔,如明月一般迷人。
而郗葳蕤的气息也渐渐平静,不知为什么,她很理解他的心路变化,就是很理解……就是他接二连三的选择,让他们三人交汇到了一处。
“我希望,你们可以接受彼此。”谢灵运一脸鼓励的笑容,道:“不管有没有我的因素,你们都应该好好谈一谈的,如果可以解开彼此的那个心结,对你们都好。”
新安公主和郗道茂,她们的那段往事,早已成为了压抑两人心头的大山,悲苦的结局让她们无法释然,仇恨、逃避、自责……这些都阻碍着她们成为更快乐的人。
“对不起”王神爱忽然说道,她转目望向那绿衣少女,目光复杂而诚恳,“我为我娘亲当年的做法……向你和令姑母致歉,对不起。”
“我……”郗葳蕤颦着的秀眉没有舒开,反而更紧,“我不知能不能接受你的道歉,我不能替道茂姑妈作出选择。”
“你们是不是都搞错了一点。”谢灵运不得不出言化解,“新安公主是新安公主,王神爱是王神爱,她可以替母道歉,但谁是谁非都不该责怪到她头上,神爱你也是不该责怪自己,你没有犯错,郗道茂不是你害死的,这道枷锁太重了,不该由你承担。”
他看向郗葳蕤,又道:“我很明白令姑母的郁郁而终,对郗小姐是一件无法放下的事情,我们爱护我们的亲人是一样的心情。可当年之事,真说起来,我们谢氏难逃一份责任,如果不是谢太傅的鼎力支持,新安公主不会成事。我也该向你和令姑母说声对不起”
“谢公子”郗葳蕤伸手要阻止,她不可能怪到他头上,怎么可能,因为这完全不关他的事……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静默的王神爱,谢公子的意思就是这个,那件往事发生之时,他们三人都还没有出生,先辈的对错恩怨,就这样传承到他们身上,对他们都不公平。
“往事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让我们看得清楚,而去避免错误再次发生。”谢灵运仰头望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不是王大令的性情,我给予过女子承诺,就一定会铭刻在心头,时刻不敢忘。所以现在,我要娶郗小姐,我也要娶神爱,没有人再是自责难安的新安公主,也没有人再是郁郁而终的郗道茂。”
说着,他抓起了两位少女的雪白纤手,慢慢地牵引到了一起,那两只雪手都在颤抖,欲拒还迎,十分矛盾……
更多是要在于郗葳蕤怎么想,她若能释然,王神爱也就不会别扭。
就当她们的手相触,谢灵运停下了牵带,让她们自己踏出最后的一步。
“王小姐。”郗葳蕤忽然说话了,她脸露微笑,说道:“我并没有怪你,从来都没有,我知道世间有流言蜚语,说道茂姑妈诅咒新安公主、诅咒你,没有”
她摇摇头,“道茂姑妈与我说过,她明白新安公主,她不恨任何人,只叹造化弄人……她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主动去追求,不要放手。我觉得她的意思,是说像新安公主那样,而不要重蹈她的覆辙。我喜欢谢公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王神爱闻言,脸色又有了变化,闪烁过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神采,郗道茂没有怨怪她母亲和她吗?可是转念,她反而更加难过,郗道茂这么好的人,却…
“你不必再纠结于过去,我也不会再纠结的。”郗葳蕤一笑,纤手终于向前一探,握住了对方的手,又道:“但我们要成为好姐妹,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们都需要时间的,就先从点头之交做起吧?”
“好。”王神爱点点头,心里很感激,又很欣慰,这个郗氏少女,配得上阿客。
谢灵运双手一合,把她们的手都紧握其中,笑道:“恭喜你们谢谢你们”他心里满是感激,感激郗葳蕤的宽宏和善心,感激王神爱的谦逊和主动,能有这个充满前景的和好,她们都各自付出了很多,都把自己的真心实意交出来,她们都是好女子。
他又尤为要感谢郗葳蕤,初次见面,她连续做了两个大退让,先是阿蛮,再是王神爱,她没有半句怨言,却是积极地化解矛盾,共建和睦。
这样的女子,谁人不喜欢呢?天下第一等的男儿,都要思之如狂。
可是她却如此的喜爱着他,不是因为他是谢公义,而是因为他是谢灵运突然之间,他是那么的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情意,竟然一点都不比王神爱、不比任何女子要低。
难道这就是天生一对?缘分,有时候真是个王八蛋,没有问过他们谁的意见,就擅自把他们绑在一起。
想起她之前轻描淡写的讲述自己要错嫁“他人”时的痛苦,谢灵运又不由为之怜惜,那段日子,她过得不比当初的郗道茂好吧,大概也因此,而明白了王神爱嫁给太子的痛苦。
他看看两女,温声的道:“我谢某能得到你们的垂青,三生有幸。”
王神爱、郗葳蕤相视一笑,都享受起了此时的柔情和宁静。
“喂你们说好了没有啊?”然而很快,就有喧嚣的喊声传来了,不是谁人,正是准备着看好戏的阿蛮,不过当她走进云水榭,看到三人握在一起的手,几乎暴走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章 包揽
夏日如火,羽林校场迎来了一场场的灵兽比武赛事,先是四强赛,隔天又是决赛。
四强对决之中,木瓜对阵老乌龟,而波儿象对阵兕牛大圣,谢灵运和阿蛮虽然关系非同一般,却不会有什么让梨,这都是真正的切磋,在不伤彼此性命的前提下,尽使全力地斗智斗勇。这两场比赛自然精彩纷呈,让观众们大呼过瘾。
而最后的结果让阿蛮恨得牙痒痒,木瓜赢了,波儿象也赢了
有言道“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上场比赛骋怀就是吃了这个亏,谢灵运可不会让这种局面应验到木瓜身上,所以他一开始就制定好了破反咬计之计,那就是——木瓜不咬老乌龟
不咬,也就无所谓反咬。
只要避开或者顶住老乌龟的神光攻击,用爪子、用尾巴,把它扫出去擂台,也就赢了。
事实证明,木瓜的精神意志是那么坚定而强大,老乌龟的神光根本破不了防,不得已满场爬奔,作着徒劳的挣扎。这反而成了木瓜一路走来赢得最轻松的一场比赛。
波儿象的胜利则要困难得多,兕牛大圣的《铁甲功》运使起来,那真是比老乌龟还要难缠,因为它的独角随时准备着冲锋。
但是波儿象也不怕它,那套亮银铠甲就如同有了《铁甲功》的加持,那牛角冲撞奈何不了它,它的《吞食天地功》却是性命双攻的,时间一长,兕牛大圣的精神力气都消耗巨大,而波儿象则一边消耗一边又得到补充,最后赢下比赛,也是理所当然。
不管阿蛮有多么不服气,她都只能登上第三名和第四名了,而冠军和季军,却注定属于谢灵运。
今年决赛,由木瓜对阵着波儿象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却来了,这两大灵兽皆是由谢灵运带领,无异于左手打右手,他怎么安排?怎么指挥?难道上一瞬喊着“木瓜咬它”,下一瞬就喊“波儿象撞它”?
众人都十分疑惑,不过这样的场面,真是创造了历史。
答案在决赛这一天揭晓,谢灵运事先向木瓜和波儿象分别说了取胜策略,而不作临场指挥,站在一边旁观,让它们自由发挥,波儿象更是脱下了亮银铠甲。
两只灵兽都是有着顽强的意志、不凡的实力,尽管可能真打起来打不过六通、骋怀等兽,但这场对决是激情澎湃的,从开始到结束,观众们的呐喊声几乎没有停歇一息,为它们激烈的争斗而紧张,而喝彩。
这场比赛直斗了五十多个回合,才决出了结果,也诞生了新的冠军。
波儿象
木瓜筋疲力尽之下,波儿象以一记长鼻勾摔,把它摔下了擂台,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决赛。羽林校场随即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掌声,几乎所有人都起立了,把心中的赞叹欣赏送给两位灵兽它们配得上前二名,它们乃是这项盛事举办以来最出色的灵兽
不管是赢了的波儿象,还是输了的木瓜,都向世人宣示了自己的意志,赢得了无上的荣誉
从四强战开始,当今皇上和皇后也都大驾来临校场,让北看台上笼罩着一片龙气。
谢灵运军团没有面见皇帝,但决赛之后,据说皇上龙颜大悦,下令封赐了波儿象为“灵威真象”,封赐木瓜为“镇威神犬”,还有获得了季军的兕牛大圣“道君青牛”,而第四名的老乌龟也被正式封为“洛书神龟”。
不只是封号而已,它们都各自得到了实质性的奖励,灵草灵丹,足以它们在修行路上再迈向一个新的台阶。
而谢灵运和阿蛮同样受到嘉奖,那些金银财宝、低阶法器不去说它,最宝贵的奖品无疑是到皇家宫苑挑选一只灵兽幼崽。
至此,京城今年的灵兽比武大会圆满结束,充满着意外、惊喜和感动,百姓们街谈巷议的话语间,满是不舍之情,也不知明年谢灵运军团还会不会参加,不知道需得再过多少年才能又得见这样的盛况。
谢灵运军团的每一张面孔,都必然让世人终生难忘。
不过热闹总会过去,神都渐渐恢复了平静,犹如狂风暴雨过后的池塘,只有一圈圈涟漪还在荡漾。
决赛过去几天了,谢灵运军团还没有前去城北外的皇家宫苑领取灵兽宝宝,不是阿蛮不着急,而是听闻夏季乃是苑中灵兽生产的大季节,这意味着推迟时间前去,待那些灵兽妈妈纷纷下崽之后,就会有更多的选择。
但怎忍让人家骨肉分离呢?谢灵运还是想挑一只年纪比较老的灵兽,像木瓜那样,岂不是更好。
两人争持不下,幸好似乎有着充足时间去考虑。
然而这一天,康乐公叫谢灵运前去池塘那边钓鱼,刚刚坐下抛出了鱼线,老人就说道:“阿客,做好准备,再过几天,你就动身前去北府吧。”
“啊?”谢灵运闻言一怔,皱眉道:“爷爷可否说清楚点?”
“我时日不多了,你也该到那边历练,学习怎么担当未来的北府统帅了。”康乐公话声淡淡,“除了叔源,贵诚他们也要去,在你们当中,你的修为实力、将帅之才,都是最高最好的。阿客,你身为我的孙儿,入北府容易,要服众却很难。”
他看向少年年轻的脸庞,慈和地笑了笑,“莫以为你现在名动天下,北府男儿就会服你,在那边,只有军中的功绩,才是让人信服的唯一事物。”
“这功绩,只有靠你自己以搏杀去赚回来。”
谢灵运依然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怎么?舍不得京城的繁华热闹,舍不得身旁的娇娘益友?”老人问道。
“不是。”他哂笑地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入北府从军,定然会有诸多杀戮,可是我现在……却不愿杀戮,就算是妖魔鬼怪,我也希望可以解救它们,众生皆乐。”
“你认为我不想那样吗?”康乐公却没有生气,没有责骂他妇人之仁什么,很理解地又笑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为将者,若没有这颗怜悯之心,只是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而仁者之勇,可安天下。阿客,如果你能收拾北域的乱局,一统天下,永灭战争之苦,那才是真正的没有杀戮。”
谢灵运沉思……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一章 从军
“北域?我也要去”
谢府灵运院里,响起了阿蛮的大喊,而众女此时都颦着双眉,才来了京城没有半年呢,又要动身前往北域,都有点莫名的惆怅。不但是阿蛮意欲同去,纯儿、明珠和杳渺姐妹无不如此,她们也可以加入北府吧?
“这次你们都不能去了,只有我和三兄他们一起去。”谢灵运肃然着脸庞,见她们纷纷惊讶,又道:“这是从军,不是闹着玩的,北府兵中只有男儿。
“公子,我可以变成像个男儿般的刚阳模样,别人绝对看不出来”纯儿急忙说道。明珠随即也道:“我戴上鲛皮面具,别人也认不出来的。”阿蛮哼的撑腰道:“你们看看我凶不凶?我看也没有几个北府男儿凶得过我,为什么不准我加入北府?”
杳渺姐妹拿出了大义来:“我们也想为国效力,为天下人谋福祉。”她们发的是本誓,这话一点都不假。
虽然她们都理由充足,谢灵运却没有动容,认真的道:“也许未来有一天,女子也可以从军,但是现在,北府就只有男儿,军纪不能坏。我身为康乐公的孙子,更应该严于律己,否则岂不是寒了其他将士的心?爷爷只会把我逐出北府罢。”
众女都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尽管十分不舍,纯儿几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了,而阿蛮骂了一小会也消停下来,瞪着眸子,气呼呼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在这里守活寡?”
“你现在也是……”谢灵运不由一笑,自从上回过后,他并没有就此过上幸福的日子,几次想要,最后都被揍了。
“说啊”阿蛮扬起拳头。
“你们回去金陵吧,朝天宫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可以帮上大忙的。”
听了他这个决定,众女都点头同意,他不在这边,京城也没什么好待的了,她们的亲眷朋友全都在金陵那边,因为有仙宅,回去又方便。
想到仙宅,就有了一个问题,回去之后,仙宅由谁带着?
谢灵运早有主意,当阿蛮问起,马上就道:“仙宅交给你们了,我带着的话很不方便,也不能让仙宅的效用发挥到极致,你们回去勤加修炼,别忘了我们的大敌。”
聚宝盆则由他带着了,而灵兽们都去哪儿,众人一番商讨,得到了结果,凰凰、谢灵芝、老乌龟、兕牛大圣都回去金陵,波儿象、赣巨人、城门精,以及决心追随他的木瓜都一同前去北府,作为战兽而从军。
至于那只未确定下来的灵兽宝宝,当然也要回去金陵好好成长,过几天就要出发了,挑选幼崽的事宜忽然变得迫在眉睫。
次天,谢灵运一行人来到了城北郊外的皇家宫苑,经过一番精心挑选,阿蛮几乎把整个宫苑翻转,最终选中了一只猞猁宝宝,看上去又像老虎又像豹子,虽然只得三个月大,却威猛强健、眼神沉稳锐利,以后必是冠军级别的猛兽
阿蛮替它取名为舍利子,天知道她是什么思维。
当众人带着舍利子回到谢府,刚回灵运院,顿时引来了久候的谢月镜、谢公信等人的凑热闹,大家对舍利子又摸脑袋又碰鼻子,惹得它很不高兴地咆叫,但那精力充沛的样子,让大家都有了判断,连过来一看的张教头也都称赞不已,真是块好材料啊
“阿蛮,它很像你呢。”谢月镜被呲牙咧嘴的舍利子逗乐。谢灵运哈哈鼓掌:“对吧,我早就这样说了。”纯儿几女也纷纷笑道:“比灵芝要像。”、“舍利子的母亲一见到阿蛮,就很放心地把孩子给我们了,它很放心呢。”
“喂喂喂”阿蛮却很不乐意,这是赞美还是损啊,翻白眼道:“什么像我,又不是我生的,我是虎族,它是猞猁根本就不同嘛。”
众人生起了一片乐笑,她无奈了,莫名其妙
这时候谢公信笑道:“四弟,舍利子长大之后,定会为我们谢氏再夺一个冠军。”
众人都笑语点头,自从谢公信决心悔改,他一直都有着好表现,让大家都刮目相看,以前淡薄甚至仇怨的关系不再继续,却是感情日益增进,谢月镜姐弟们喊的一声“贵诚族兄”变得心甘情愿,谢灵运与之也真的兄友弟恭。
“哈哈,谢氏下一位冠军灵兽才不会是它。”谢灵运大笑。
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笑谈,谢氏族人们自然打从心里高兴,明珠若有所悟的,近来每当她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有所感触……
她都看在眼里的,正是因为谢公子的坚持,谢公信才会悔过自新,木瓜也才会绽放出如此灿烂的光芒,还有她的父亲、温青峰等人,听说还有阿蛮,这都是因为他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知错改过的机会,因为他去感化他们、教化他们……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她现在是一样都没有啊,但这不就是她的道吗?谆谆教导那些犯了错的、以及没有犯错的人,让众生心中的“明珠”不再蒙尘
“明珠她……”见明珠的头上突然冲起一股皎洁的光芒,众人都为之讶然,谢灵运惊喜地让大家噤声,压声道:“她发愿了”众人都替她感到欢喜,阿蛮急问:“是什么愿?”
那道光芒很快就平复了回去,明珠的双眸一眨,已是发愿完毕了,正式踏入证道境界。
阿蛮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众人也颇为好奇,明珠微笑地将自己的心路说了说,最后道:“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这是本誓吗?”阿蛮最关心的是这个,她已经受够本誓了,尤其得知那郗葳蕤发的也是本誓之后,她不想再来一个“本誓情敌”。
“是本誓。”谢灵运笑着点头,幽杳、幽渺几人也嗯的一声,他说道:“‘诲人不倦,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度尽众生,自然是本誓了。”
“可恶凭什么我的就不是啊”
阿蛮不甘的怒吼,响彻云霄——
三天之后,一大早天空蒙蒙亮,谢灵运独自来到城北郊外一座小山,驾着仙宅全速前往金陵,而阿蛮等人和灵兽们都在聚宝盆空间里面。
还多了一些人,一个是忠叔,负责保护他此行“飞剑回金陵”的,如果发生什么险事放忠叔便是,毕竟齐王、九皇子他们有着报复的可能。
其余则是郗葳蕤主仆们,她早就想到金陵去了,以前是为了他,现在也是,看看他成长的地方,识识他的师门乡亲父老们,而且也可以和阿蛮她们彼此了解、增进情谊。
谢灵运对此没有意见,只要郗氏和谢氏觉得可以就行,而康乐公说那是你的未婚妻子,由你而定。
两人的婚事其实都可以办了,郗氏巴不得赶紧完婚,但谢灵运却想能拖则拖,因为一娶就要把阿蛮她们也同时娶的,现在他这么做只会掀起不必要的风浪,所以待他从北府回来再说。反正这桩婚事已经公告天下,郗葳蕤的人也跟着,没跑的了,他如今就是郗氏的禁脔。
值得一提的是,当忠叔看到那大佛像,纵是见多识广,都连连说着:好东西啊好东西啊……
用不着半天,仙宅就飞行在金陵的天空上,很快又轰然降落云龙山,当谢灵运御剑飞行回到了冶城山,才把众人都放了出来,忠叔和郗葳蕤等人以为他一路飞剑而已。
但忠叔还是有几分疑惑,没理由速度这么快,比他的御剑飞行速度还快?是因为神剑吗?可他的剑也是神剑……
谢灵运等人的归来,让冶城山一片欢呼沸腾,老老小小都惊喜不已,真没想到只分离小半年,阿客他们就回来了,尤其这些天还盛传阿客在京城大展神威,拿下灵兽比武会的冠军。
阿客就是谢公义,现在朝天宫众人当然知道了,整个金陵都知道,百姓们赞叹谢氏子弟多才俊,而朝天宫众人的心情很复杂,有喜也有惧,喜的是这样一来,丹道中派的崛起已经不再是任何宗门或者氏族可以阻止的了,惧的是生怕失去阿客……
但这次谢灵运回来,众人一看,没什么不同,阿客还是那个阿客
只是听闻他马上又要离去,而且立即要北上入北府,可能一年半载,甚至一两年都不会回来了,众人都惊声一片,打仗啊铅汞师叔满脸忧急,听说北域的妖魔之残暴,用“妖魔鬼怪”来形容都不足矣,它们虽是人形,却把活生生的人直接撕吃,它们的恶事罄竹难书
“师叔、各位,正因为这样,我才要从军剿魔,我可不想哪一天,你们被北域妖魔吃掉。”谢灵运望向北方,目光坚定。
他现在没有四等观之能力,又如何不杀而拔苦?以战止战,虽战可也;以杀止杀,虽杀可也。
在金陵待了一天,次天一早,谢灵运就启程回去京城,他推说累了,让忠叔御剑飞行回去,他搭剑尾就是,而包括新加入的白马儿白米等一众灵兽藏于聚宝盆。
当回到京城,又过了没两天的时间,一众谢氏年轻人动身前往北府的日子到来,谢灵运、谢公信、谢瞻,以及其他适龄的十几位子弟,都在忠叔的护送之下,乘着各自的快马,一起赶陆路往北而去。
行军打仗不熟地形是不行的,康乐公言明要走陆路,正是为了提升他们的地理学识,如果不幸有一天大江南北都燃起了战火这些学识也许就成了决胜的关键。
众人马不停蹄,而天气也渐渐寒冷下来,明明是盛夏,但越近北域,越感到那一股钻心的寒气。
杀气。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二章 北府
天空一片灰蒙蒙,这就是北域边缘地带长年累月的天气,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落下一场大暴雨。
狂风呼啸,成片成片的枯木森林,如同鬼魅一般扎于地面,散发着一阵阵腐烂的臭味,似是尸气,又似是鬼气,阴森的幽火随处飘荡,腐土埋葬着哭泣之声。
然而却少有猛兽的吼叫,或是飞禽的鸣唳,在北域这种地方,世间称之为“凶兽”的物种,都不敢轻易踏足,更不要说生存,除了妖人恶魔,在这里无法生存。
从边缘再往北边去,渐渐的就成了一片冰天雪地,千万里那么辽阔,无边无际,而圣洁的白色却混杂着斑驳的血红,到处都是,到处……
充满着危险,充满着杀戮
边缘的另一边南边,死林前面有着一条寒冷宽阔的江河穿过,相隔着大江对面的一片平原,在平原上,是连绵十里不断的军营,勇猛忠义之军气冲天
从这里开始,天空才有着几分湛蓝。
“喝,哈,喝”军营之中的一个个校场,激荡着将士们操练战阵的喊声,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不管长枪营,还是大刀营,每一记挥击,都爆发出一片片强盛的真力量
他们的脸庞,只有坚毅之色,他们的双目,只有刚强之光,他们的血气正在周身作着一遍遍的运转,淬炼着他们的体魄与神魂。这是一种军队独有的修炼法门,对命功和性功皆有效果,也只有在军营之地,与军中弟兄一起,才可能修炼有效。
虽然将士们喊声震天,但他们无不是处于入神的心境之中,心无杂念,心台清明,这也是静。
而在一些校场里,也有一队队战兽进行着训练,它们同样吼声如雷,十分猛烈。
北府兵正是有着这些将士戍守边疆,有着他们巨大的震慑力北域妖魔才一直未能染指中原,多年以前那场草木皆兵的大战,让它们恐惧至今。
“驾,驾,驾”
咯哒咯哒,一队快马从南方奔来,马蹄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奔向了北府军营的中心一带,坐在马背之上的,全是英姿焕发的年轻男儿。
听着远远传来的将士喊声,他们的血,都沸腾起来了。
“这里就是北府……”有人痴痴地喃说。
“当年康乐公就是在这里,大破百万魔军”也有人激动得满脸涨红。
身为谢氏男儿,战场是他们的梦乡,北府是他们的归宿
领在前边的谢灵运、谢公信和谢瞻,也都慷慨激扬,他们是属于这里的,以前可能还有着一些疑虑,但是当他们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瞬开始,他们就已经明白。
先祖的誓愿在血气流动之间苏醒,大破贼,安天下什么时候北域乌云尽散,才是解甲归田之时。
这一天,北府终于迎来了年少一代的谢氏子弟。
十数年前,谢、谢琼等人曾入北府,皆是碌碌无为,不久就结束军旅,回去做文臣地官。所以现在偌大的北府里,虽然康乐公乃是府主,谢氏将领却屈指可数。
如今谢氏的希望,尽在这群年轻人身上,否则不必皇家或其它氏族夺取谢氏的兵权,谢氏亦后继乏人矣。
谢氏众人的到来并没有引动轰动,没有影响北府的正常运转,在先一步到达的忠叔的带领下,他们在马棚拴好了马,就一同前去大都督营帐,在那里有一众将领等待着他们。
因为诸多原因,康乐公处于半归隐的状态,一年间来作几番视察,平时则在京城。所以没什么大事的话,平日里北府的最高统帅却是大都督刘牢之,由他全权处理北府之事。
大都督营帐立于这片军营的心脏位置,有一座道观殿堂那么大,顶上写着“北府”、“刘”的幡旗被狂风吹得飒飒作响,隐隐散发着一股强劲的威势
先有小兵通传,谢灵运一行人健步走进营帐里去,一看宽阔的营厅中两边坐满了军装大汉,上方主帅之位的中年人正是刘牢之,粗硬的脸庞轮廓,浓密的络腮胡子,面色紫赤,目光如炬,熊虎般魁梧的身形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小
上回在蓬莱秘境,刘牢之对谢灵运很是客气,甚至可以说有点恭敬,哄着小祖宗似的;但是现在,见到他们进来,他的神情目光没有半点变化,犹如接见的只是些普通新兵。
而两边合起来近五十位将领,孙无终、王恭、何谦、刘裕、刘毅、刘季武、刘袭、竺谦之、竺朗之、高长庆、高雅之……
他们几乎尽都肃着脸容,在他们眼中,这些年轻人不是什么谢氏子弟,只是些毫无军功的小子。
整个营厅,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若是心力不够的人,定然要吓得双腿打颤、讷讷难言。
“小子谢灵运,参见刘都督和各位将军”谢灵运、谢公信、谢瞻等人都喊着自己的名字,双手作揖,单膝跪下,镇定自若地拜见诸将。
“嗯,从京城一路赶来,可辛苦?”刘牢之问道,话语虽然是问候,却沉稳如石。
众人起了身,都答道不辛苦。
刘牢之微微点头,抚了抚浓须,说道:“你们出身大族,许是都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入北府之后,活得将全然不同,如果你们熬不住,来跟我说一声,随时可以回去京城,北府不要公子哥儿。”
“是”众人齐声喊道。谢灵运心想,我过惯清贫日子才是。
“你们初入北府,毫无功绩,就算是康乐公的孙儿辈,也没有什么特别待遇,不过可以依照氏族子弟入伍的最高待遇对待。”
刘牢之说着,话声突然更为粗犷:“诸士听令本都督现在提拔你们为北府队主,各领一队新兵,各编入一军之中”
北府兵的编制很简单,五百人为一队,设队主一名;三队为一幢,设幢主一名,领一千五百人;两幢为一军,设将军一名,领三千人。
将军以上就是统领全军的都督了,再上则是府主。另外又有参军、牙门将军等的军职。
当下,谢灵运等人纷纷领命,一来就当上队主,谁说不是承了祖辈的荫庇呢?
“都退下吧。”刘牢之说道,年轻人们向众人拱拱手,便就退下了,营厅里沉默了半晌,刘牢之才问道:“你们看这些小子怎么样?”
一众将领抚须的抚须,沉吟的沉吟,都不敢轻言说些什么。刘牢之皱皱粗眉,沉声道:“你们顾忌些什么?康乐公会不比你我清楚?我只怕埋没人才你们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都督,卑职非是不敢说,实是看不透。”
左列中间位置的一个壮年男人说道,他相貌硬朗,双眉直入云霄,风骨奇特,自有一股威霸之气,气吞万里如虎却是刘裕。
他字德舆,小名寄奴,虽然姓刘,却和刘牢之没有氏族上的关系,据闻是汉朝皇族的后裔,但如今并非大族。
他本是孙无终手下的一员司马,入府有些年头了,之前无甚作为,大概是大器晚成,这几年才开始崭露头角,经孙无终的推荐,又是军功显赫,而得到了刘牢之的重用,成了都督麾下的一名参军。
“哦?”刘牢之望向他,知道刘寄奴足智多谋,看人眼光更是一流,但现在?他问道:“看不透谁?”
“谢灵运。”刘裕回答。众人都点点头,自然是谢灵运,其他小子或聪慧或平庸,都能看个大概,可是谢灵运……矛盾
刘裕继续说道:“此子一方面修为高强,但他目光温和、气度儒雅,举手投足之间毫无杀气,反而似樽佛像,显然是个心善手软的人,不只是对百姓,是对众生……卑职听闻过一些关于他的讯息,纵情山水、编书著经、文才一绝,如果没有这次见面,卑职还以为他会是一个如玉书生,或是好像谢叔源那般,虽是风华绝代,却缺了些狠劲,难当大将。”
将领们闻言都不由点头,说得没错,他们也有这种感觉。
刘牢之一脸思索,回想着什么,道:“去年我率军到蓬莱征战,虽是扭转了战局,但那时候谢灵运已经给蓬莱立下了大功,杀敌无数,他又是群英会冠军、灵兽比武会冠军……”
“这正是卑职看不透的原因。”刘裕摇摇头,眼睛里隐约闪过谢灵运的面孔,“他有战意,却又不是纯粹的战意……卑职猜他非是要一怒而安天下,而是永拔三界苦。那他对魔军会不会也心怀仁慈?能当大将么?”
众人都不好说会不会,这时忽然响起了另一把苍老一些的声音:“像谢灵运这样的军士,其实我以前有见过。”众人的目光一转,望向说话的那个半白了头的大将军,孙无终。
刘牢之、孙无终和何谦等人都是北府的第一批猛将,当年康乐公招募勇士组建北府,他们都首先响应而被选中重用,直到现在,什么北府战事都经历过,资历和官职皆十分之重。现在孙无终乃是北府中的“冠军将军”,一众将军中的冠军。
当初谢太傅担当三军主帅的时代,康乐公就是冠军将军。
孙无终的看法自然更有分量,谁也像谢灵运那样?
“北府兵初初成立之时,康乐公就是那样。”孙无终追忆的说道。
众人皆一怔,后辈们可没有见过,不知如何,而另一员老将何谦不由感慨地点头:“我也想起来了,康乐公这个孙儿,真有他当年的风采。”
刘牢之沉默着没有说话,两道粗眉深思地抬了起来……
而刘裕也是有所思,这么说来,如果谢灵运加以锻炼成长,可以成为第二个康乐公那样的北府兵主?这是好事,又不见得是好事。
这番心思,他不能说,在座诸位有这么想的,亦不能说。
当大将也许够了,当府主也许够了,但是要再进一步……
当初北府盛极一时,比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康乐公要夺这个天下,不算易如反掌,也是十拿九稳,将士会支持他,百姓会支持他,甚至天命也会眷顾他
相对的,是交出部分兵权,是谢氏被打压和削弱,被皇家一步步地蚕食。所有人都在等他说那一声“反了吧”,但他没有,他还托病为由,甘愿把兵权交移刘牢之,退隐回京。
这是他的仁慈,也是天下没有陷入战火纷飞,有了升平之象的缘故。
也只有一心忠于朝廷的王恭,为此心情愉悦,他是太原王氏的又一位大人物,本来就是皇家派入北府的代言人,尽管多年来还取不了兵权,却身居高位,也让北府男儿们的观念有所转变,更加忠于朝廷忠于天下,而不是忠于谢氏
“除了谢灵运……其他人如何?”刘牢之打破了沉寂,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以卑职之见,谢公信,谢瞻皆可为将,其余人暂时还没有那样的才能。”刘裕又说道。众人差不多都是这个意见,以前听闻谢公信很大纨绔之气,现在看倒也不差;谢瞻看上去则更为清淡温和,适合作参军谋士,上阵杀敌恐怕难有大作为。
听罢众言,刘牢之思量了一会,才定下了的一众队主的归属,而其中,谢灵运编入王恭一军,谢公信编入何谦一军,谢瞻编入孙无终一军。
“不行,谢灵运怎么能跟王恭”孙无终急了,霍然而起。
先不说王恭实为北府外人,一心想的就是把谢氏的影响力降至为零;只说他根本不通武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马谡谢灵运入他麾下,能学得了什么?
谢灵运是谢氏最好的苗子,也可以说是传承北府的最后机会,跟着王恭,却岂不是要毁掉?
“怎么就不能跟我?”王恭也急了,中年脸庞上满是愤怒,在他看来谢灵运入他军,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也算刘牢之识趣。他冷笑一声:“总比跟个大老粗好”
“你小子说谁?”孙无终就要冲打过去,北府冠军将军,岂容他侮辱
这个王恭确也清操,有几根硬骨头,却有着很多氏族子弟都有的毛病,自命清高,自持矜贵心底实际是瞧不起他们这些寒门兵将的,所以他王恭那一军的士气向来不济,与诸多属下和同僚都不亲近,甚至有着间隙。
不只是孙无终,营帐里不少人都早已想要狠揍王恭一顿告诉他这里是北府,不是太原王家
嘭刘牢之重重地拍了一下帅案,紫赤的脸庞上亦有怒气流转,“孙将军,坐下。”
“我坐下?”孙无终气呼气呼的,老脸涨红,刘牢之这老小子越来越过分了,之前他推荐刘裕可以为一军将军,老小子竟然让刘裕当个狗屁参谋现在更胆大包天到给谢灵运安排一条黑路,为什么?因为在大都督的位子上坐久了,还贪恋起来,不想退了?
也不想想自己当初的熊样,是谁让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成了现在这些执掌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是康乐公不是皇上,不是你刘牢之孙无终怒道:“大都督,我坐下可以,但谢灵运交给我来带,谢瞻也不能给王恭。”
嘭刘牢之又重重拍了木案一记,脸上的愠色越来越重,浑身冒腾着一股强大的气息,沉沉的道:“你也知我是都督,这是帅令谢灵运心地仁慈,若跟着你这般脾性火爆之将,才是大不妥现在不过是个队主,让他平缓熟悉了军务再作调动,岂不更好?”
这番说辞说服不了孙无终,其实何谦等老将也是皱眉,于情于理,仅凭对谢氏忠心耿耿这一点,孙无终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没错,他们已经开始不太信任刘牢之了,这老家伙越活越心机重,他们也看不透他了。
“我这么安排,自有分寸。”刘牢之于脆不多作解释。
“既然都督心意已决,老将也不多罗嗦了,但此事我定要禀明康乐公,岂有此理。”孙无终握紧了拳头,双目圆瞪。
“尽管去禀”刘牢之敛住了怒气,沉闷一声后,摆了摆手,“就这样吧,都回去带军吧。”
当下,孙无终率先气冲冲地走出营帐,其他将领也纷纷告退,王恭脸带笑容,何谦摇头轻叹,刘裕一脸沉着……
当营厅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刘牢之才又猛地拍了木案一下,骂了声“老匹夫”,他高高皱着眉头,一股股凌乱的心思在翻腾……
与此同时,出了帅营后,谢灵运一行人就在忠叔的带领下前往新兵营地,准备组建属于自己的小队。他们都是第一次行走在军营之中,难免会好奇地四下张望,因为气势昂扬的北府兵士而赞叹,因为健壮的战兽而喝彩。
这时候,还未离开主帅营的范围,谢灵运忽然见到了两位老熟人带着许些士兵在不远处走过,何无忌和何长瑜
“咦”那边何长瑜似有感应,转目一望,顿时不禁惊呼:“是谢兄弟
“我说过你几次,军营重地不得喧哗”何无忌先是一怒,然后一惊:“什么?谢灵运”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三章 队主
见到谢灵运他们,何无忌、何长瑜等人惊喜地奔去,这一下老友重逢,自然有说不尽的话,道不尽的高兴。何氏兄弟当然早已知道了谢灵运的真正身份,对他又多了一份敬重,而结识到了谢公信、谢瞻等人,也为之开怀。
算起来,两人入北府一年多了,何无忌身为刘牢之的外甥,而且修为高强,又有将才,所以在北府很受重用,也是一来就当上了队主,而如今已经是刘毅一军里的一名幢主。
那刘毅之前是刘牢之的参军之一,也是今年才晋升将军,开了一支新军,乃是府中坚定的“刘系”力量。
而何长瑜则担当着何无忌手下的一名队主,也算是如愿以偿,终于当上了北府的军官。
其实两人在这里可谓靠山十足,不但有着刘牢之这份关系,老将何谦就也是东海何氏的人,何氏能有今天之地位,离不开何谦的支撑。
但两人也是凭着军功,才混到了现在的位置。此时听闻谢灵运他们要前去新兵营,两人热情地要带路,今天是他们幢的休息天,没什么事儿,在军营里闲逛太不像话了,本来打算前去校场找人切磋的,现在去新兵营凑热闹也好。
新兵营离着主帅营有几个军营,众人一路走去,目睹了途经的各个军营的军容,孙无终的、何谦的、高长庆的……都让人感觉将勇兵强,那蔽日遮天的旌旗都是那么昂扬。然而当又路过一个营,却有一股散漫之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王恭王将军的营。”何无忌心中的不屑摆了上脸,“王将军治军自有一套,听闻在将军营账里立有佛像,日夜供奉。”
何长瑜压着话声的道:“王将军不打食的,如果谁被编入他这军,那真是惨喽,在他那里待一年,都没有半点收获军功的机会……”
“此话怎说?”一众新队主皆是疑惑,而忠叔驼背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何长瑜就解释了起来。
所谓“打食”就是北府主动出兵,渡过那条名为“将军江”的大江,进去北域边缘溜达,袭杀所遇到的妖魔,因而各人凭着各自的战绩表现而得军功。
这是北府兵常年最普通的活动,好剑不但要磨,也要出鞘,才不会生锈。靠着这些“打食”,新兵变老兵,老兵又更厉害,北府兵才会保持着这恐怖的战斗力,而且也才会一直按压着北域妖魔的气焰,让它们始终不得安生,成不了气候。
想要升官,想要变强,就必须勤加打食。
这都由一军统帅来作安排,孙无终军几乎一个月两三次,但是王恭军,却从来都不打食也许不是从来,听说前几年有过一次,结果在北域“深入”十里不到就班师回府了,妖魔没打着,他王将军自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腿。
此事自然是贻笑大方,但王将军没有知耻而后勇,非但没有,还从此半步不过江了。
所以在他军的幢主、队主,几年前是那样,现在还是那样。焉能不散漫?
“我们应该没有人会被编入这里吧?”听罢之后,顿时就有谢氏子弟颇有些担忧地问道。
“刘都督怎么会”何无忌摇头,对自己舅父很有信心。
“我看也不会。”谢灵运微笑的道,心里对刘牢之的印象的很好的,“刘都督明白我们是来为北府效力,志在建功立业的,而不是混个入过北府的出身
谢公信、谢瞻对此都点头认同,他们作为谢氏子弟,既然一来就是队主,何必担心在编营之时受到亏待?
这话题笑笑就过去了,众人继续前进,不久就来到了新兵营,飒飒的旌旗有着一股勃勃锐气,正如此营的气息,营内的新兵蛋子也许没有老兵那么沉稳老练,但他们的冲劲比之起来甚至还要高昂,他们迫不及待着上阵,迫不及待着杀敌
新兵营由郭恭所管,他已经早一步得到了军报,此时与一众新兵教头出来接待众人。
他告诉大家,营内正有一批初初练成的新兵,一万来人,足够他们挑选组建新队的了。
这些新兵来自天下各地,有些人是氏族子弟,有些人是宗门修士,也有江湖好汉,北府军人的后代等等,可谓龙蛇混杂,也许其中有人可以成为大将军,亦有人一辈子都只适合当个士卒,还有人会熬不住苦而早早归家,或因为不中用而被踢走,以及出战时死在沙场。
新兵淘汰率是很高的,按照往年的情况,明年这个时候,这一万人里还挺着腰板留在北府的,大概只有一千人。
多数是被踢走的,小数是战死的,入北府本就万里挑一,新兵期又十里挑一,这样才造就了这一支雄兵
现在是挑到骡子还是马,就看他们这些队主的了新队主来新兵营,可以一次自由地选够五百人,如果二争一,其新兵则有选择权。
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能跟着一个好队主,乃是每一个士兵的心愿,谁都不想碌碌到了第二年,自己没被踢走,队主却被降为士兵了。
这时候,新兵营校场之上,一万士兵列着整齐划一的队伍,一张张脸庞上都有着期待兴奋,今天的队主们皆是谢氏子弟其中还有康乐公的孙儿,他们真他妈的幸运
队列前方的将台,众人一字排开地站立,认真地打量着士兵们,他们的修为有高有低,但总体而言差不了多少,平均的话命功约在结丹境初期。
郭恭、何无忌等人立于一边,忽然听到谢灵运问道:“郭将军,我可以问他们些问题吗?”
“可以的,请。”郭恭点头。
“诸位北府男儿,在下谢公义。”谢灵运向士兵们抱了抱拳,喊问道:“我想知道你们一点心思,请你们在听到我的询问后,不要犹豫、不要思索,马上回答”
士兵们齐声应了声好,都精神大振,谢公义就是康乐公的死而复生的四孙儿,听说最有出息
在众人好奇的注目之下,谢灵运突然吼问:“你们为什么从军?马上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从军?很多人怔了怔,他们都站在这里了,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因为想要从军……与此同时,又有各种各样的回答响起,“为了忠君报国”、“我要斩妖除魔”、“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为了荣誉”、“我从小就想入北府”、“这里有饱饭吃”……
然后又是陆陆续续的声音,一万人有一万个答案,响彻了云霄。
扫视着众人,听着这乱语,谢灵运默默点头,他所寻找的,不是性命至强的兵士,而是志同道合之辈,人有道心,军有军心,若能五百人共一心,何愁士气不高?
那些回答迟钝的人,要么是因为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要么是因为心思重,想要投机讨巧,这些人之所以站在这里,与他的原因无关,不可取。
而可以立即回答,也不代表全部都是发自心底,然而这样挑选很难分辨,他全神贯注,才勉强听得清楚谁说了什么。
“郭将军,我可以下去挑选了。”谢灵运说道。郭恭应好,而谢公信、谢瞻等人都不急,都有一个默契,先让阿客挑定了,他们再挑,精兵给阿客,不冤
谢灵运这回当仁不让,康乐公虽然没说什么,但只是那句“我时日无多了”,他就知道自己要尽全力、尽快地在北府闯出一番功业。
“你,我要了。”、“还有你。”、“你。”、“你。”……
他在一列列士兵的身旁走过,到了看中的兵士边,就停顿一下脚步,望上一眼,说上一句。
随着一个个士兵迈着高兴的脚步,从军阵中走出到校场另一边的空地,将台上的众人却有些不解,就算没有认全,这些人分明答什么的都有,谢灵运根据什么而作出选择?
何长瑜摇头,谢瞻也摇头,都说不出来。
“莫不是由口音而定?”郭恭作了一个猜测,顿时暴露了他不高的领军能力,众人都有些无语,口音算什么
“这些士兵,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呵呵……”忠叔忽然神秘莫测地笑道,颇是开心,挑兵选将的目光高低对为帅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阿客现在做得还不赖。
“忠叔,什么特点?”谢氏子弟们纷纷询问,他们也好学上几手。
“他们就像‘木瓜,。”忠叔的老脸生起几分尊重,“他们回答得坚毅过人,有些人握紧了拳头,有些人咬着牙,他们是真正那么想的,这些士兵,死也不会后退半步。”
众人闻言都似乎明白了,关键不在于答案,而是态度?
“是实现答案的决心。”忠叔的语气已是肃然起敬,每个坚韧不拔的人都值得尊敬
军队不同于个人,五百人不是一个人,没有人的想法是可以真正一样的,但有一个想法却可以一致,为了实现目标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无所畏惧
这个目标,只能通过浴血奋战来实现,通过一场场胜仗来实现也只有此心,才可以为军心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可能打出背水一战。
四少明白这一点。
不多时,谢灵运已经走遍了所有的队列,从中挑出了五百精兵。
众人望去,只见那五百人犹如一群狼虎,一道道目光好似夜空中的天狼星,远远都可以感觉到他们那钢铁一般的意志
何无忌不由赞叹出声:“好兵好兵”他看得真有些垂涎妒忌了,“郭将军,怎么我来补充亡兵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精兵?”
“哈哈”郭恭一番大笑,“哪次我不是把所有新兵都叫出来的,还能藏着不成?何幢主,你每次挑选都哪个魁梧挑哪个,哪有谢队主这些门道,可不能怪我。”
“哎”何长瑜有点苦恼地挠头,他也是那样的做法,难怪总感觉队里差了点什么,却不是差了,而是杂念太多
谢公信、谢瞻等人心下都有了些主意,学着谢灵运刚才那样,问了几个问题,就开始挑选。一万新兵就那么多,好坏都由他们带走,所以不可能每个人都五百精兵,大家皆为谢氏子弟,竞争也应该是兄友弟恭的竞争,他们就于脆说好,平均地分。
与此同时,谢灵运走到了刚刚组成的新队前,望着这五百钢铁士兵,沉默不语。
而士兵们目不转睛,挺直的身子纹丝不动,好像是一群石俑。
半晌,谢灵运才突然说道:“我需要两个副手,你们谁认为自己可以担当此任?”尽管士兵们意志强大,大都不由微怔,这又是另一个问题……谢灵运皱起眉头,沉声的道:“连一声副手都不敢担当吗?”
“谢队主,我认为我可以”这时候,响起了一把清朗稳重的声音——
谢灵运转目望去,是一个年及弱冠的青年,他就道:“你出来。”那青年健步走出,面容颇有几分文人秀气,目光内敛,似是一名儒将。谢灵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羊惰之,泰山羊氏子弟。”青年朗声答道。
“哦。”谢灵运默然,泰山羊氏是天下大氏族之一,一代名将羊祜正是泰山羊氏的祖宗,这羊惰之的性命修为都似乎踏入第三境了,不知才能如何?不管如何,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你就是副队主了。”
“卑职领命”羊惰之抱拳作揖,脸有激动。
谢灵运看了看众人,留意到有些人细微的神情变化,知他们的心理,治军不患寡而患不均,他是谢氏子弟,一来就当队主,他们服气;但羊惰之在一刻之前,还跟他们是一样的新兵,没有半点军功,没有什么特出表现,却就升了官
“怎么?你们不明白羊惰之为什么能当副队主吗?”谢灵运问道,众人沉默,他骤然喊道:“因为他敢我问你们谁敢,只有他敢,他不当谁当?”
“谢队主,我也可以。”这时,又有一把清亮的声音响起
“谁,出来”
又是一个弱冠年纪的男儿,身形比起羊惰之还要清秀,却蓄着短短的山羊胡,双目的神光多有灵智之色,若说是个猛将,不如说是个谋士。
“你叫什么?”谢灵运又问道。
“荀雍,颍川荀氏子弟。”那青年话声温和。
谢灵运微微点头,颍川荀氏也是历史悠久的氏族了,他们的祖先荀、荀攸都是三国时代大大有名的谋士,又不知这个荀雍的谋略如何?他说道:“那你就是另一名副队主。”
“卑职领命。”荀雍双手作了一记长揖。
众人这下的神情变化更大,真的就因为敢,羊惰之和荀雍都当上了副队主……可是跟他们的出身没有关系么,若是寒门子弟,谢队主还会不会看中?
“我还需要一名先锋。”谢灵运又道,而这一回,马上就暴响起了一把粗壮的声音:“俺来”还没待谢灵运让其出来,那人已经轰轰地走出,却是个二十五六的黑脸大汉,浑身肌肉团团,胡子拉碴,好像张飞典韦再生一般
“俺叫熊力,不是什么氏族子弟,祖上是屠猪的,来北府习一身武艺”大汉粗声粗气地说,瞪大牛眼,短粗的脖子都红了。
“好”谢灵运大赞一声,他还真的生怕又出来一个氏族子弟,拍了拍熊力的肩膀,道:“你就是我们队的先锋大将。”
熊力的牛眼瞪得更大,没成想真的成了,“真的?”
“自然是真的”谢灵运一边回答,一边扫视着众人,道:“我告诉你们,要想成为队主、幢主、将军,首先要自己相信自己可以羊惰之、荀雍、熊力,我起用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比你们勇敢不过谁都不必懊悔,你们身处的地方是北府,望望北方,还怕没有机会?”
见众人都变了神色,有点热情沸腾起来,他心中满意,总算没有挑错,又喊道:“北府论功行赏,我谢公义亦如是,但我相信,我们的战斗不为赏,而是为了心中的一个目标那就是为什么你们来到北府的原因是与不是?”
“是”众人纷纷大喊,神情激昂。
“记住现在的心情吧”谢灵运转身望向北方,“我想很快,我们就会有第一次丁食,,到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在他们一片热血激昂中,那边谢公信等人的挑选也渐渐完成,过得小半天,一万人都有了归属,只剩下几百名谁都不要的剩兵,他们无不十分沮丧。
但有时候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个时候,也有消息传来了新兵营,关于一众新队主编入哪里……
谢灵运,编入王恭一军
回到了将台上的众人,都变了脸色,而谢灵运皱着眉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何长瑜看看谢灵运,微微摇头,也真是不理解刘都督怎么想的,可是人轻言微,能说什么呢?
“我这就去问问刘都督。”何无忌大声说道,虽然是刘牢之外甥,他的脾气却像孙无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已有几分怒气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四章 服从与威胁
何无忌最后灰头土脸的走出了主帅营账,他被刘牢之训丨斥了一顿,“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帅令已经明明确确地下了,他一个小幢主却来诸多质疑,岂不是罪行
刘牢之没有处罚这个外甥,却责令他不要再过问谢灵运的事了。
何无忌回到了新兵营,向谢灵运等人闷闷的说了结果,让他先委屈着入王恭军,也许刘都督有其它的安排,过几天就会另行调动。
谢氏子弟们哪个服气的,只得望向了忠叔,有什么深意?还是没有?
然而忠叔不予评价,也没什么主持公道的意思,他叫着谢灵运来到单独一旁,老脸平静,说“四少,北府都督的安排,老奴无权过问。稚鹰不离开老鹰的保护,是不可能真正成长起来的,老奴回去会把这情况禀明康乐公,但康乐公多半也不会插手,你不要寄望于他人的帮忙。”
驼背老头在这一天就回京而去了,也许康乐公还要早一步收到这边的消息,孙无终等老将都不是闲着的,但时间证实了忠叔的推断,几天之后,仍无康乐公的批示。
谢灵运精兵小队也已经编入王恭军几天了,不接受亦得接受,他每天都带着五百士兵到军营校场出操,修炼性命、演练战阵,一点没有松懈怠慢,严格地要求着自身。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打食”,不过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就算机会来临,也无法抓住。
五百士兵同样非常努力,他们有听闻到一点风声,却不放在心头,谢公义是谁?需要担心不能上阵杀敌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灵运小队就像一把刀,越磨越快,越磨越亮
王恭军其它的五支小队的士兵看在眼里,颇不是滋味,在这一军里,如此努力有用么?而队主、幢主等军官多有感触,谢灵运小队天天拼命操练,他们总不好偷懒,于是渐渐也勤奋起来,也生起一份希望,这回王将军不打食都不行了吧?
但这份希望维持了没多久,就破灭了……
初入立秋时节,北府又开始新一轮的打食行动,孙无终、何谦、刘毅等十几支大军举着旌旗、亮着刀枪,渡过了将军江,向着北域深处铺天盖地而去。
而王恭一军留下来守营。
守营的军队还有不少,包括着都督刘牢之,可他们要么在上个月,要么上上个月,都有过出征,而王恭军继续延长几年不挪窝的纪录。
看着别人轰轰烈烈地渡江打食,自己却只得在校场上继续操练,王恭军的将士们都泄了气,谢灵运小队的士兵们也有点按捺不住了,他们希望谢队主说些什么……
“奶奶个熊俺不想吃白饭,俺想宰杀那些妖魔”
王恭军军营校场,今天只有谢灵运小队在演变战阵,这让宽阔的校场看上去一片空荡荡,喝喝哈哈的喊声中,突然暴起了一把唐突的粗吼,却是熊力忍不住了,他擅自停了下来,喊着:“谢队主,俺们这样天天苦练,却不能上阵,练个鸟啊?”
好像炸弹桶被点燃,整支憋屈得很的小队都渐渐停了下来,羊惰之和荀雍喝斥了几声,却不能阻止……
谢灵运目光深沉地望着众人,看都不看熊力,却道:“熊力,加练,直至明天全队操练结束”
熊力立时憋红了脸,急道:“队主……”
“熊力,明天也加练,直至后天全队操练结束。”谢灵运打断他地说道。
“俺”
“加练到大后天”谢灵运的话声突然加重
“卑职领命……”熊力这回不敢再有罗嗦,抱抱拳就退了回去,神情却十分恼火……
“我对你们很失望。”谢灵运收回了看着众人的目光,摇了摇头,一脸失望之色,“我有说过让你们停下来吗?没有半点纪律性是不是打仗之时,遇到什么不如意的情况,也这般突然停下你们不是自己一个人,是一支军队吏士的天职是服从将领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一点,你们永远都不会是精兵
羊惰之、荀雍等一些人面有羞愧,而熊力等一些人则欲言又止。
“你们可以不理解,但一定要服从决定由将领来做,谋略由将领来想,士兵要做的就是听令”
谢灵运再三地强调,紧绷的脸庞,表明此事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要有铁军,必有铁令他的声音越发严厉:“我要的是,就算面对着百万魔军,我说冲上去,大家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若然有谁不喜欢这样,现在就站出来,我安排你们调往其它军,我这里不要自以为是的士兵”
校场上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没有人说什么,也没有一个人出列,众人的面容,不管先前是什么神情,都渐渐地肃然起来。
“我何尝不了解诸位的心情?”谢灵运放轻了话声,脸色亦有所缓和,道:“我们出征的机会,总会到来的。而现在,练所有人都加练到明天黄昏
“是”一片坚定的响声冲起,士兵们又开始入神地操练……
谢灵运小队的苦训丨在继续,而在将军江另一边,北府兵的打食猎魔也在进行,每次打食的时长没有规定,但一般十天左右就会回来。
心思闲暇之余,谢灵运心系着一众兄弟们的情况,但愿一切安好。
出征后的第十天,北府众军陆续回来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慷慨激昂的战歌响彻了将军江,然后是北府军营,凯旋归来的将士们受到热烈的迎接,每个人的脸庞都洋溢着痛快开怀的笑容,打了个大胜仗
“哈哈哈,我们这次着实杀了个痛快,找到个妖人的老巢了”孙无终军的士兵们,滔滔不绝地跟守营战友讲述战况,“那些妖人闻风丧胆,我们还没杀上去,它们就已经争着逃跑了,哈哈都是没卵蛋的家伙”
“我斩下了三个妖人的首级,普通第一境的,不过算算都有一百多军功了,哈哈,可以兑换一把新刀喽下回再多杀几个”
“爽啊下次打食是什么时候?”
几乎各个北府军营的将士们都在畅快地谈笑,凯旋的日子总是那么高兴,也是难得可以尽情喧哗的时候。
这一次打食,表现最优异突出的是孙无终一军,他们深入了北域二百多里,又找到一处妖魔巢穴,杀了七百多名各式的妖魔,而己方无一死亡,只有数十人的伤势比较重。放在近年来说,这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战绩,三千将士难免欣喜如狂。
其中谢瞻小队的表现很出色,收下近百名妖魔的性命,他们可是初次踏上战场的新兵有此战绩,足以为傲。
另一边,何谦军收获到了三百多妖魔,谢公信小队同样有着优秀表现,分得其中的四十多只,亦是毫不怯战,让人争相传赞,不愧是康乐公的孙儿。
其它谢氏子弟小队的战果各有高低,但总体而言都在平均之上,没有担当不起队主之职。
刘毅军也回营了,带着二百多妖魔的战绩,几乎全是何无忌一幢的所为,分头行动之时,何无忌一幢找到了一处洞穴。
谢瞻小队得了接近四千的军功,谢公信小队则是近二千,而何无忌一幢有着七千之多。
看样子用不着一年时间,谢瞻、谢公信都有足够的资格晋升为幢主,何无忌更是有望封为将军。
整个北府都在轰动,除了一处地方,王恭军军营
这里就好像一潭死水,平时本就活力不高的将士们今天越发懒散,这是他们最为讨厌的日子,他们不想出营,因为不想成为别人打趣取笑的对象。
也只有校场,还有些声气,“喝喝哈哈”的操练喊声连续不断,谢灵运小队也没有出营,训练,训练,再训练
但士兵们始终还是会听到那些凯旋的笑呼呐喊,他们没有泄气,心中憋着的那股劲越来越盛
在这一天操练解散后,谢灵运独自前去了将军营,是时候找王恭谈一谈了
通传之后,他走进了营厅,只见王恭正坐在将案后面,抚着长须,似乎在想着什么。
“属下参见王将军。”谢灵运拱手喊道。王恭如梦初醒般的晃了晃头,问道:“谢队主来见本将,是有什么事吗?”外边的凯旋欢呼隐隐传入耳朵,谢灵运不信王恭没有听见,认真道:“属下是来请战的,营中袍泽皆有出征意愿,请将军明鉴”
“呵呵……”王恭笑了一声,“本将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谢队主回去吧。”
谢灵运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将令就是将令,他要求士兵服从他,他这个队主却也要服从将军,这就是军人。如果他诸多纠缠,甚至和王恭吵闹起来的话,合乎于情,不合于军纪,这足以⊥王恭大做文章,说他自持是康乐公孙子就乱来,以下犯上,不适合从军等等……
也给了朝廷横插一手的机会,革除他这个“不忠不义”之辈出北府,还说并不是针对谢氏,因为谢公信、谢瞻他们还在。
所以眼下,他也只能接受。离开将营后,谢灵运出了军营去打听了一圈,得知了众人的战绩,又见着他们平安,心里着实高兴,但对自己的现状不免有一些烦躁。
入夜,他回到了军营队主帐篷,唤来了荀雍和羊惰之,想要共商大计,“你们有什么主意,可以⊥我们能去打食?”
两位副队主相视一眼,都沉思了起来,这些天他们不是没有思索,本就有一些想法了。
“卑职认为,还是需要王将军改变心思,带头出战才行。”荀雍皱着双眉,颇有几分祖上的风采,“王将军性情孤高,好面子,我们用激将法,可以一试。”
“他不可能不知道整个北府都在嘲笑他是缩头乌龟……”羊惰之脸容有所疑惑,激将法如何可用?
谢灵运不是没有想过激将法,但此计必须一激即中,如果激了一次没作用,恐怕王恭对他再说什么都不理睬了。
“外边的激,王将军非但不在乎,还不屑。”荀雍说道,两人都愿闻其详,他继续轻声道:“这人并不是一个武夫,而是自命高雅的文人,去跟这样的人说军功、说胜负荣誉,他只会反说别人粗俗野蛮。他在将营里立有佛像,那说明他是非常尊奉佛门的,只一句众生皆平等,就可以打发嘲笑了。”
“队主,这些天闲时,我有向那些老兵打听王将军。在他们口中,王将军并不是什么奸恶之辈,他虽然瞧不起士卒,却颇是宽仁,没有责罚打骂过谁人;他自己的衣物用度都十分清廉,但他那佛像,却是花了巨资去修饰的,军银不购置装备,都花到敬佛那里去了。”
谢灵运听着不由点头,这王恭自然不是恶人,他年少的时候,谢太傅对其还很是赏识,赞说“王恭人地可以为将来伯舅”,王恭以后可以成一方诸侯。
王恭年少曾经说过“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此言可见他对世间名士的不屑;他又曾经说过“仕宦不为宰相,才志何足以骋”此言可见他对自身的高看,以及喜文不喜武,志在宰相,而非将军。
这人是一个孤芳自赏的人,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认为自己才盖天下,一心礼佛,一心尽忠,普通的嘲讽,他还真的不放在心上。
这种人有正气,散发着腐臭味的正气。
要激这种人,只要方向得当,其实激起来很容易,而且他被激了,就放不下……
当下,三人嘀嘀咕咕地讨论具体说辞,不多时就定计下来,皆露出一抹信心十足的笑容,这回王将军难逃一怒。
次天,带兵操练过后,谢灵运又来到了将军营,王恭还是接见了他,却不待他说什么,就皱眉的道:“出战打食之事,我还没想好,谢队主不必着急。
“王将军,属下今天不为打食的事而来。”谢灵运顿了顿,走上去一些,继续道:“昨天属下在军营中走动,听到了一些关于将军的流言蜚语。”
王恭顿时笑了,“可是言说老夫胆小怕事,数年不战?”小子,你那点把戏,也敢拿来与我卖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谢灵运竟然摇摇头,肃然道:“有人说王将军在将营内,藏了个俏尼姑。”
“甚么?”王恭闻言一惊,随即大怒,“荒谬谁人胡言,本将营内净净洁洁,何来的什么俏尼姑?”
见其果然反应激烈,谢灵运心中一声暗笑,王恭的七寸要害是“清誉”
他看不惯别人失行,更不容许自己失行清誉比性命还要重要,尤其是让他能维持着孤芳自赏的那一部分清誉许些武夫说他龟缩不打紧,但是私藏尼姑、**军营,如果传了出去,天下人怎么看他,他还用得着活吗?
这下从容不迫,谢灵运又道:“属下也是不明白,就上去与之争论了几句,他们说将军在营内立佛像,每天又传出诵经声,就猜测有一个尼姑。”
“可笑可笑”王恭气得喘息,“诵经的人是老夫,拜佛的人也是老夫
“将军,外边的人可不是这么认为……”谢灵运沉声,直视着那怒汉,“这里大概只有我才会实话告诉你的了,你数年不打食的原因,他们也说是因为你沉迷女色,连一天都舍不得离开温柔乡。”
王恭双手合什,默默地念了一会儿佛经,待情绪平静一些,才打量着那少年,问道:“外边真有人那么说?”
“有的。”谢灵运说道,一脸肯定。
有的?王恭敛了敛双目,只是这个少年在胡编吧?但他心头突然一惊,难道谢灵运是在警告着他,再不打食,就要散布这种谣言?
这么一想,他立时又愤怒,又有几分慌乱,队主竟然斗敢威胁将军,眼里还有军纪吗?可是那少年言之凿凿的样子,非要说其是威胁,似乎又说不过去
“你在哪个营,听谁说的?”他只得先问道。
“主帅营那边,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天色朦胧,看不清楚。”
谢灵运的回答让王恭十分无奈,他总不能因为不知有无的事情,而去指责刘牢之治军不严,不清不楚的源头又让他失去追究的可能。
这是激将法,这也是无中生有。谢灵运早已预想王恭会听出威胁意味,因为他真的是在威胁,“将军,依属下看,其实要击破这个谣言,也很简单,只要我们军渡江打食,将军再请刘都督派遣将士来守我们营地,有没有尼姑,到时候不是一清二楚吗?”
“打食说到底还是打食……”王恭语气沉闷,满脸的怒气冒腾,嘴唇哆嗦了许久,才突然的道:“也好,也好过几天,本将就带你们去打食”
“将军英明”谢灵运立时双手抱拳,嘴角抑不住的高兴地扬起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五章 出征
“太好了”、“可以上阵喽”……
这天下午,王恭军军营突然一片欢呼沸腾,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王恭下了将令,参与过几天的下一轮北府兵打食,让全体将士们做好准备
真的假的?老兵们乍听之下,还以为是做梦,抽了自己几巴掌后,才确定这是真的
出征北域打食
“听到没有,做好准备”谢灵运向着一众士兵大喊,众人立时狂呼不已,奶奶个熊,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这个消息在北府里迅速的传了开去,一个个军营都为之轰然,闻者无不惊讶,王恭怎么会突然转性?因为谢灵运?
难道是康乐公终于插手此事?不对啊,以王恭的犟牛性子,就算是康乐公都指挥不动他的,毕竟他是直接面向皇上的一派。所以康乐公插手的话,最有可能应该是把谢灵运调往其它的军,可是现在王恭军要出动
这真是一桩奇闻,但不管刘牢之或者谁人怎么想,王恭这次,出兵还出定了
话说出口,王将军就不可能改变。
何无忌、何长瑜、谢公信等人十分高兴,无论如何,谢客有仗打了,军功在望,哈哈
“哈哈哈,那老小子……老小子还敢出战”听闻之后,孙无终笑得停不下来,他很清楚才不是王恭转性,定然是谢灵运使了什么计谋,多年没人做到的事情,那小子来了一个月不到就搞定了,真他妈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王恭肯出兵打食,不一定就是有什么决心,如果只是渡过江,然后三千多人走上十里八里的路,溜达几圈就班师回府。——好像几年前那一次,那也奈他不何。
谢灵运也有着这个思虑,但计谋只能做到现在这一步,接下来见步行步了
热火朝天的日子过得特别快,校场上的将士们挥汗如雨、喊声震天,一天天的进行着操练。终于,当这一天的朝阳升起,北府立秋以来第二次打食开始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阵阵激昂的战歌声冲得云霄抖动,将军江也为之而掀起一股股急流大浪,这次出兵的一共有八个军,二万四千多的将士浩浩荡荡地离开北府,唱着战歌,或是乘坐舟船,或是乘坐飞鸟,列成了井然有序的军阵,一**地渡过将军江。
谢灵运小队每个人都非常激动,望着越来越近的北域,刺骨的寒风吹袭脸庞,心中的热血却在燃烧
“杀魔,杀魔——”熊力扯开着嗓子乱唱一通,不合乎周围的《无衣》战歌声,却把自己的情绪尽情渲泄出来羊惰之、荀雍等人渐渐也是如此,不断地大喊着“杀魔”,也不知怎么的又蔓延开去,“杀魔”之声竟是响彻大江,几乎所有北府将士都在喊着这个口号
“杀魔杀魔杀魔”……
就连北府大本营的将士们都受到感染,响起一片片杀魔声互相呼应,如此的热血沸腾,如此的激动人心
但在王恭看来,这一切却是那么的聒噪,他厌恶地皱了皱老眉,这些人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难道从来没有念过佛经么?他耳朵生疼之余,当上了岸,骑在一匹高头战马之上,更是浑身不舒服,真想转头就回去对岸。
“上天会看到我的赤胆忠心”王恭默默的对自己说道,为了朝廷,为了皇室的江山社稷,他受些委屈又有何相于呢?就让谢小子来这个鬼地方溜达几圈
经过连年的打食征战,北域边缘早就一片荒芜,没什么野兽,也没什么妖人,想找一只什么动物是很难的,最起码在十里地的范围里没有,八十里之外,幸运的话可以找着,也只有出了一百里地,才会有丰收的可能。
八支大军并没有统一的路线和计划,打食就像鸟儿去找食,没人规定要怎么做,谁找着就是谁的。
所以一踏上北域的土地,马上就有五支大军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了,剩下的三支军队分别是王恭、竺谦之、竺朗之所带领。
北风凛然,枯木遍地,三军一起前进了十里,周围仍是一片衰败,一片寂寥,除了他们,半点生气都没有,别说妖魔了,就连一只蚊子都见不到
而这个时候,竺谦之和竺朗之两军理所当然地继续前进,向着北域的深处去了,两军的计划是协同合作,深入北面一百一十里,一定会有所斩获。
“停下,停下”
收到将军的指令,王恭军全军三千多人停驻了下来,就在这片死去的森林中停下,老兵们面面相觑,都已经高皱起了眉头,他们想起几年前那一次打食……就是这样
几乎是同样的位置,几乎是同样的语气王将军喊停了大家,然后说“就地驻扎”
“就地驻扎”王恭的喊声传遍了三千多的人的耳朵……
“完了,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们军怎么可能打食”
“哎既然这样,何必要凑这个热闹,非要成为笑柄……”
“以后我的孩儿问我‘阿爹,你从军时杀了几个北域妖魔?,我该怎么说?阿爹是踏上北域了,但没有见过妖魔,也没有杀过”
“嘘小声点,非议将军是大罪。”
“小什么声老子宁愿痛快地死,也不愿这么憋屈的活着”
四周的士兵们议论纷纷,他们越说越激动,一张张脸庞满是怒红,真是群情汹涌,几乎就要兵变似的。
但是军阵的左翼却异常寂静,那是谢灵运小队,五百士兵都没有任意喧哗,就连熊力也闭着嘴巴,并不是他们不怒,他们目中燃烧着的怒火,远比其他小队的将士要灼烈,但他们牢记着什么叫纪律,队主没说可以吵闹,他们就连一个屁都不放
“全军听令,不得喧哗”军阵前面,王恭颇有点气急败坏,这些粗汉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成何体统
他本来想趁机斥责谢灵运几句,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小子的小队好像一群木头一样竟然毫无冒犯军纪那些话只得憋回了肚子里去,他气呼气呼地调息,待全军稍静,才肃道:“本将可以说个明白,这次打食我们不会深入百里,十里地还不够吗?驻扎”
这人毕竟是将军,士兵们又不是真要兵变,虽然心中极其不满憋气,还是在幢主和队主的带领下,开始原地驻扎。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过了,明天一早,再进军五里。”看着众人忙活,王恭又喊道,语气中流露着一股傲然,仿佛要多走五里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士兵们已经懒得理他,拉帐篷的拉帐篷,小声说话的小声说话……
那边不消片刻,谢灵运小队就做好了驻扎的工作,天空虽然灰蒙蒙,时间却还没有到中午,五百士兵你看我我看你,难道真的就这样耗到明天,如是几天再空手而归?
“队主,怎么办?”一旁的一棵大枯树边,羊惰之沉声问道。旁边的荀雍皱眉不语,似乎束手无策。
而谢灵运似乎在想着什么,道:“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黄昏时分,随着入夜,北域的气温降到了冰点,众人都如同身处于冰窖之中,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种让人生寒的黑暗,没有明月,也没有星辰,初次踏足北域的士兵们,这才知道原来虚空可以这么黑,就连一支支点燃起来的火把,也只能散发出一点微光,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让人生惧,一些新兵,心中悄然多了一些压抑。并不包括谢灵运小队,这一片士兵们的眼睛放着锐利的光芒,远远望去,好似一群饿狼。
“鬼天气……”简陋的将军营账里,王恭一边嘀咕,一边哆嗦了身子几下,但这不能让他感到暖和起来。
以他道胎初期的命功,不应该这么冷才对,要知道外面那些第一境、第二境的士兵都没有颤抖。他就是不喜欢这里,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整天琢磨着过来,找罪受吗?
杀妖魔?反正他不感兴趣,他想的是站在朝堂上,站在宰相那个位置,尽挥才华,治国治民……
“让我来北府带兵,其实真是一种糟蹋。”王恭嘀咕着往铺在地上的竹席坐去,手上拿着一串念珠,闭目念起了佛经。
然而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了谢灵运请见的通传声,王恭一下子恼了,想要清净一会儿都不行他喊了一声“传”,很快那一身铠甲的少年就进来了,他愠怒道:“谢队主,外边又有什么流言蜚语吗?”
“不是。”谢灵运一看他竟然在念佛,真有些无语之感,也不去说什么,只道来意:“王将军,属下是见要入夜了,前来询问放哨之事。”
放哨?王恭一抬老眉,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事,在这十里地,找只鬼影都找不着,有什么必要放哨?他说道:“你是否还不了解北域边缘的情况……”
“将军,虽说北域边缘妖魔稀少、几乎绝迹,但兵法有云,决不可轻敌大意”谢灵运满脸认真,这并非是什么算计,而是真实的想法,“有时候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请将军安排侦候放哨,属下小队愿意担当此任”
“呵呵呵”王恭笑了,自认为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笑道:“明人不打暗语,本将久闻谢队主的美德,怎么现在有话要说,却尽是这么拐弯抹角?”
不待谢灵运说什么,他摆了摆手,闭上了双目,懒懒的道:“去吧,去吧,带上你的兵马侦察去吧。不过莫说本将没有跟你说,这一片范围根本没有妖魅,就算你把地翻过来也是没有的,何必费那个力气呢。还有不要走远,如果放哨不归,以逃兵当之。”
“那属下告退了。”谢灵运还是作了一记揖,转身大步而去。
很快,当听到可以放哨,小队五百士兵精神大振,几乎都要欢呼出声,周围有没有妖魔,总得找过才知道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谢灵运小队向着死林西边方向走去,大军从南边来,竺谦之、竺朗之两边又往北边去,所以这两个方向都较为安全,他们是军阵的左翼,到东边去需要绕上一圈,便选择了西边。
死林似乎总是一个样子,腐烂的枯木、阴森的树影、发臭的泥土……
谢灵运带着士兵们走了小半天,天色越来越黑了,如果不是接近道胎后期的命功,他的眼力甚至不能看到三丈开外的情况。
但正如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的猜测,走这么久,连只鬼影都没有众人的热情也渐渐有所冷却,十里范围的妖魔早就被北府连根铲除了,去哪里找呢……
“奶奶个腿,俺们自己杀到百里之外,行不行?”熊力挥动着手中的斧头,劈在虚空之中。
“熊力,住声。”旁边走着的羊惰之瞪了瞪他,而这时候,前面的谢灵运也嘘的一声
他抬了抬手,那是让众人停步的意思,唰唰唰,五百士兵随即齐齐地停下,四望着周围,是有什么发现吗?但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然而谢灵运紧皱着双眉,鼻翼张动……是气息四周没什么异常动静,可是有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然后是两道、三道……一大群
他顿时敛住了双目,扫望着上下左右,气息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楚,他可以确定正有一群妖魔向着他们这支军来了。但他没有找到猎物的喜悦,因为实在太多了,似乎有着好几千甚至上万……他们才是猎物
不好突然间,他心中闪过了一道明悟,这些北域妖人的心智与人类无异,应该说更加阴险诡诈,眼前这正是它们的计策
它们知道入秋第一次打食之后,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次,而且第二次的兵力会少很多。它们很可能提前做好了埋伏,等待着反袭的时机,也许它们一开始的计划是偷袭走这一路的军队,无论如何,现在突然驻扎下来的王恭军成了最好的目标……
这些魔军,正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不好”谢灵运急忙转身,向众人喊道:“有敌军侵袭,我们马上回营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敌军?在哪里?尽管心中满是惊疑,但军令一下,他们都迅速而整齐地转头回去,全力快步
随着距离营地越快,那些气息的感应也越淡,死林之中,幽火点点,王恭军军营正沉淀于一片寂静之中,心灰意冷之下,很多士兵都于脆早早就入睡了
糟糕远远望见这个景象,谢灵运额头冒出了冷汗,敌人不计其数,己方六分之五的二千五百名将士的士气,却如此低落而懒散他不敢设想一旦双方交战,战场上会是个什么局面……必须得快
他不敢就这样喊着“敌袭”回去,不知道以王恭军的素养,能不能承受得住,若是因为他的吼喊而导致全军乱成一团,甚至出现恐慌而互相残杀,那就糟糕透顶了。
“你们各去通知两位幢主,让他们速速集结士兵,准备迎战”谢灵运吩咐了羊惰之和荀雍,一回到营地,他就飞奔去将军营——
王恭念佛经念到了现在,神清气爽,心想哪怕是在北域,佛的力量一样在,这岂不是说明了众生都有佛性啊?呵呵。
“将军,大事不好了”又是那把让他烦闷的话声,那小子不是放哨去了吗?又想搞什么
没等他传见,谢灵运已经急喊着闯进了营帐:“魔军来袭请将军马上做好对策我已让两位幢主集结士兵……”
“什么,等等……什么?”王恭打断了他,瞪着老目站了起身,“魔军?谢队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这种事不能拿来戏言”
谢灵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颗兵变的心,沉稳的快声道:“我不是在戏言,也不是在胡言我们侦察到了数以千计的魔军,正向着我们军营袭来请将军不要再浪费时间,下令大家作好迎击的准备”
“不可能。”王恭的脸色变了几变,还是摇摇头,“这儿只是北域边缘十里,怎么可能有什么魔军……若是有,竺将军他们不会早遇上了吗?”
“魔军之前一直在埋伏”谢灵运正说着,突然间那股气息变得又是那么强烈,越来越近了……
“谢队主,你可知道编织这样的谎言,是多大的罪过?如此胡言惑众,本将可以把你逐出北府”王恭怒道,但话说出声,他自己却是生起一些疑惑,谢小子可不是傻瓜,撒这种最后谁都骗不着的谎做什么?那他是说真的?怎么可能……
事态紧急,谢灵运不再理会这人,转身走出营账,只见整个军营已经轰动了,辗转反侧睡不着的士兵、从睡梦中醒来的士兵,此时都急匆匆地穿戴整齐,走出帐篷集结……
“魔军来袭魔军来袭”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六章 激战
“魔军来袭魔军来袭”
黑夜下的死林,轰然一片,王恭军军营人声惊急、马声嘶鸣,将士们从各个帐营匆匆奔出,张望着四周的黑暗,满脸带有紧张、疑惑的肃厉
在这北域边缘十里之地,魔军?
左翼的谢灵运小队,每个士兵却都闪烁着兴奋的目光,不管怎么来的,这魔军来得正好熊力举着斧头嗷嗷大喊,只有荀雍和羊惰之意识到事态严重,魔军的数量和战力怎么样还不清楚,但他们有着一个一塌糊涂的将军……
“胡闹,胡闹,乱喊些什么”王恭怒冲冲地走出将军营,看到乱成一团的属下们,越发怒不可遏:“胡言乱军者,斩”
两位幢主穆奇、施元恺快步走了上来,纷纷急道:“王将军,谢队主说…
“他在一派胡言”王恭怒目望向不远处的谢灵运,这定然又是一个阴谋诡计他越想越明白,谢小子此计是想他惊恐出丑,而威信尽失,然后就有后着夺走兵权这极可能是谢玄的主意,最后魔军没有来,完全可以说侦察失误,或说魔军撤退了,更有甚者,谢氏操纵好几只妖魔来袭……用心险恶啊
当着三千将士的面,他怒斥道:“五、六只妖魔可称不上魔军”
“来袭的敌军在千人之上。”谢灵运语气认真,将士们立时一片哗然之前孙无终军剿灭的妖巢,也只是七百来只妖魔而已吧?
“谢公义听令,本将现在革除你的队主一职,你的乱军之罪,回去北府后再行责罚”王恭怒声说道,“穆幢主,令人把他绑起来别以为是谢康乐的孙儿,本将就会怕你”
这……穆奇顿时十分为难,相比之下更相信和尊敬谢灵运,可是将令……
“假的?”、“谢队主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士兵们面面相觑,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熊力等小队士兵几乎就要冲上来,在他们心中,只有谢队主,没有王将军
“动手”见穆奇还在迟疑,王恭又看向施元恺,喊道:“施幢主,你来。”然而施元恺也磨磨蹭蹭的……
谢灵运一直没说什么,任由王恭暴跳如雷,这时候,当施元恺领着几个士兵上来,风声呼啸,他忽然道:“你们听到了吗?”
众人闻言疑惑,除了风还是风。
“你不要再妖言惑……”王恭的高声突然停住,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变,他们听到了伴随着风声之中,一声声鬼嚎魔喊,从远方渐渐接近,从四周围来,只一听那声势,就知道不下千人万人魔军,真的是魔军
就在边缘十里地,成千上万的魔军夜袭而来
“怎么会这样”王恭脸上的愤怒已经成了错愕,如果这是一出戏,谢氏操纵的妖魔也太多了
“魔军转眼即至。”谢灵运喊道:“请将军速速下令迎战之策”穆奇、施元恺等军官都知道拖不得了,也纷纷急喊:“请将军下令”
王恭的脸色阴晴不定,目有慌乱的光芒,他扫视了将士们一圈,度了几步,就决然的道:“撤退,全军立即退回将军江,打出求援信号,侦候火速回北府请援不要理会这些帐篷物什了,列队撤退”
等了这么久,就等来撤退?谢灵运气不打一处来,双目猛地一瞪,他可不能让这家伙把三千将士带上死路啊
正当将士们更加乱糟糟,士气跌到了谷底,他运气喝道:“慢着将军,不能撤退,此乃下下之策听声响,南边也有魔军袭来,这一战在所难免,若我们志在撤退,必然会被魔军包围击溃倒不如背水一战,迎头痛击魔军,杀它们个痛快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三千将士顿时都有热血沸腾之感,熊力等人已经扯着嗓子大吼“是”,王将军要撤退就自己退,反正他们半步都不会撤
“你、你……你给我住声。”王恭大怒,果然是要夺兵权,“你既然都知魔军四面夹击,我们如何能战?撤退,撤退”
“我们是北府兵”谢灵运再都忍不住了,亦是怒目横眉,瞪了王恭一眼,又望向众人,喊道:“莫说四面受敌,就算对敌百万,我们一样能战,因为我们是北府兵”
这下子,可谓一呼百应,将士们纷纷高呼不已,“没错”、“北府男儿战死死亦足,何惜此身”、“北府兵不懂得害怕”、“区区一万魔军,我们三千人,又有什么可怕?”
“准备迎战”穆奇率先大喊,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施元恺随即也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怒目金刚一般,“准备迎战”
“迎战迎战迎战”三千人的高呼响彻云霄,把那魔军嚎叫都掩了下去,士气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那么高昂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你们……疯了,疯了……”王恭的老脸黑得好像锅底,他连连退了几步,声音发抖:“你们是要兵变叛乱吗这是斩头大罪,不管是谁,都要逐出北府,坐牢、斩首……”
“大敌当前,王将军非但不身先士卒,还屡乱军心,情急下行非常事,谢某提议先把王将军绑了关起来,胜利之后再放出”
听到谢灵运的喊声,三千将士立时齐齐地赞同的大喊一声:“绑”
王恭入北府已经有些年头了,却连在自己一军中都经营惨淡,这种关头毫无拥护者,也真是一种悲哀。
“小子尔敢”王恭手指颤抖地指着谢灵运,又慌又气,兵变了,果真兵变了,他真以为自己只手遮天吗?
“这是在下的乾坤法宝,请王将军先进去屈就一下”谢灵运取出聚宝盆,对着王恭就是发动,顿时金光大放,但王恭不是毫无修为之辈,他性命都在第三境,岂会束手就擒,他身形一闪,堪堪避过金光,就要冲上来
“贼小子”王恭面目狰狞,要把这兵变的家伙亲手擒下,然而他似乎太过高估自己的实力……
谢灵运心念一动,王恭脚下的土石顿时掀起缠住了他,正当他惊讶之际,金光已至,那心神之斗仅仅只是一个回合,他就败下阵来
佛说四大皆空,他为什么要将大把大把的军银花到修饰佛像之事上去?是想给自己积功德,还是一心敬佛?佛教人这么做吗?心中有佛,又何需华贵佛像?
“啊”王恭抵抗不住,也无法辩说,刹那间失了心神,就被聚宝盆收了进去,随即被波儿象等战兽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三千将士振奋的欢呼喝彩,那个窝囊将军的消失,让他们仿佛获得了新生
他们是北府男儿,百战百胜、无所畏惧的北府男儿
“谢队主,请你暂代将军一职吧”穆奇和施元恺不约而同地向谢灵运抱拳,他们自知自己的斤两,看看谢灵运小队的素质,可以说在整个北府都找不出第二支如此精良的新兵小队谢灵运又是康乐公孙儿,有才德又有威望,暂代将军非他莫属
“好。”谢灵运重重地点头,四周魔军的喊杀声已经不足一里,再多废话只是自挖坟墓。
他下令地喊道:“全军向北边杀去,不管敌军有多少人,稳守阵形,全力搏杀从来只有魔军惧北府,没有北府惧魔军,我们只要杀破它们一个点,它们就会全线溃败,草木皆兵”
骤然锵锵的响声,两把神剑八把宝剑全然飞出,一道道耀眼的剑芒照亮了黑夜
白马儿白米也从聚宝盆奔出,谢灵运飞跃坐上了马背,手握太乙神剑举起,回头望着三千将士,高声喊道:“我谢灵运,将在鲜血的引领下,带着你们取得胜利”
“好”三千将士的士气已是沸腾,他们的脸庞再没有紧张、猜疑、犹豫,更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决一死战的斗志
“出击”谢灵运猛地一夹马腹,前倾身子,扬剑冲向北边
九把宝剑分散军阵周围,作着护阵之剑
“杀啊”步兵、骑兵、空骑兵,三千将士高喊着紧随上去,北边杀魔
尽管王恭军平时操练不勤,是北府之中最闲散的一军,但毕竟前阵子受谢灵运小队的影响,也有苦练过一阵,当士气上来,他们的战阵排得也是井然有序
而谢灵运小队,更是表现出了《孙子兵法》形容之铁军军貌,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杀魔”
踩着死林的枯木腐土,前冲一会,将士们已经可以见到魔军了
黑暗之中,一双双褐红色的眼睛,充满着扭曲的诡异的杀气,这些无恶不作的吃人妖魔就在那里剑芒的照映之下,它们那丑恶的脸容犹如厉鬼,披头散发、满脸刺青,一口又发黄又暗红的獠牙它们发出古怪的吱声,好像喉咙碎了一般,又好像咀嚼着人骨
谢灵运早一步见到,魔军亦是列着方阵,一队一队,一眼望去,光是北边它们的兵力就不下三千,四面加起来,多半真的过了一万。
“去”他不作多想,太乙神剑已然离手飞出,化作了一道白色剑虹,冲进敌阵杀戮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更不是他第一次战斗,所以他没有半点的不知所措,他清楚得很,势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势,他必须还没照面就给敌方一个下马威,让敌人畏惧,让将士鼓舞除非对方来了阳神级别、飞升级别的高手,否则谁掌握了势,谁就赢了一大半。
这时候,他手中多了一物,却是许久未用的珠,这珠子只用过一次,照它蕴藏的火气来算,大概还可以用上九次。
咕噜一声,珠滑入了他的腹中,熊熊的混元真火立时四散开去,沿着经脉河道而疯狂运转,丹田成了一个火球
也不过是几息之间,谢灵运骤然张开了嘴巴,呼轰——一道火龙顿时冲出,燃烧一切,摧枯拉朽,照亮了乌漆的夜空
“啊啊——”旋即响起了魔军的尖厉惨叫,火龙冲进敌阵中,冲出了一条伤亡之路,又爆炸开来,那丑恶妖人成片成片地倒下——
谢灵运由此也可以断定,这支魔军的实力并不怎么样,三千北府兵足以大败它们
火光烛天,将士们看着眼前这一切,那焚烧着惨叫着的妖人,那收割着妖魔的神剑,那天神下凡般的少年将军他们爆起了一片激昂高呼,浑身的热血也在燃烧,“杀啊”
三千北府兵,他们汹涌奔去,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捅进了敌人的心脏之中踏着那火海,保持着战阵,使动着刀枪剑戟——
但最强力的不是剑尖,而是左边的刀锋,谢灵运小队这群饿狼终于找到了食物,他们扑上去,撕碎着所有一切面前的敌人日以继夜的苦练,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收成,满腔的杀魔冲劲,也终于得到了释放
当魔军妖人一个个倒下,当他们势不可挡地战,他们成为了真正的北府男儿他们死而无憾
“给俺死”熊力作为先锋大将,挥舞着发着红光的巨斧冲在前头,他就如同黑杀神,咔嚓轰嘭,巨斧所到之处,都砸得妖人骨碎筋断,血肉横飞——
荀雍和羊惰之两位副队主也是冲锋在前,皆使着一把长剑,剑芒落处,亦是血光冲起。
五百士兵仿佛是一股旋风,撕开了魔军军阵的右侧一道大口子,这一片的妖人……崩溃了
“杀啊——”眼见敌人要转身逃跑,五百士兵更加激昂,自然要乘胜痛击,而太乙神剑和蟾光神剑已经飞来助阵,双双绞杀着所有挡道的敌人,加速着魔军的溃败。
与此同时,北府军的伤亡也出现了,妖人们并非毫无力量,凶狠残暴的那部分更像是没有心脏的鬼物,它们被斩断手脚,还是会扑上来,使尽最后的一丝可使的力量,咬住北府兵的身躯,就连铠甲也可以咬破
一旦咬进去,它们就撕下大块大块的人肉,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桀桀笑声,就算它们被砍下脑袋,还在咬着
三千将士不是铁人,激战之间,有人受伤倒下,也有人失去性命,但北府兵的气势没有因此而减弱,相反却越战越勇鲜血、伤亡,让士气燃烧得更盛
这支三四千人的魔军,已是摇摇欲坠,它们完全不是对手
“北府何惧妖魔,来一千杀一千,来一万杀一万”谢灵运策马狂呼,双手不断使着云龙山和五指山的气山,所过之处,打得周围妖人乱作一团。
打了这一会,已是胜利在望,他没有见到这支魔军的将领,也许在刚一照面的时候,魔军将领就被珠火龙烧成齑粉了。
但他没有被轻而易举的胜势蒙蔽了双眼,能够带领一万多魔军主动袭击北府兵,计策又可以说成功了,定不会是王恭那样的货色,而北边军的将领也应该只是小头目,这一整支魔军的将军还没有出现
回首望了望身后冲杀着的北府将士,他高喊道:“稳住战阵,敌军要逃,不要追击后军转头,左军面左,右军面右,准备迎击敌军援兵,中军注意支援前军继续冲杀”
两位幢主和一众队主、副队主,立即把这最新的将令吩咐下去,所有的士兵们高喊一声以作回应。
如果不是这及时的将令,全军几乎就因为追截溃散的敌军而各自为战,若面对的只是眼前这些敌人,那样是最好的选择;但以现在的情况,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灾难。
所幸如今战阵并没有散乱,霍霍的铠甲碰撞声中,左军、右军和后军都迅速完成了调整,而他们的目眶之中,已经映出了汹涌而来的敌人援兵的身影
“吼吼”、“咕啊咔……”诡怪的尖叫声响彻于耳,漫山遍野的妖人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相比北边魔军,它们的身形竟然更加魁梧,目中的嗜血凶光如有实质,手中也更多的拿着狼牙棒、大刀锤子等的武器
谢灵运看见不由敛了敛双眼,这些才是魔军的精锐,快速被击败的北边魔军只是个陷阱?消耗他们力量的炮灰?
不管怎么样,一场恶战似乎才刚刚开始。
“杀”他高喊一声,冲向了东边方向的魔军,只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异常强大的气息,这支魔军的将军就在那边
尽管胜利突然又变得遥远,又是四面受敌,但北府将士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他们无所畏惧,哪怕来了多少的敌人,他们都有信心把它们击败,因为他们是北府兵
“杀啊”、“奶奶个熊,死”、“哈哈哈,我现在该有二百多军功”、“我杀了五个,赚了,哈哈——”……
与此同时,魔军们已经杀至了跟前,而一道锐厉的红色目光,也已经锁定了那个策马奔来的少年,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大胜
轰隆——
一声惊雷骤然炸起,却是谢灵运小队百人合力使出了五雷之术,一道桶大的雷电耀破天际,落到了疯狂冲来的魔军援兵上,顿时炸得厉叫四起,一片血肉横飞
激烈的战场已经有如修罗地狱,三千北府将士井然而忘我地奋战,虽然新入战场的三面魔军更为精良,却也激起了北府兵更高的战意,更强的战阵法术。一时间,两军难分敌手,而伤亡的数字则在不断地上升……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谢灵运知道这一道理,那魔军将军也知道这一道理。
黑夜之中,那双嗜血的双目突然不见了,再出现之时,已经是高高飞跃于空中,扑着魔翼,它手中的长柄弯刀划破了乌云,带着一道吞噬万物的黑煞魔气,直取那马上少年而去
锵嗡太乙神剑迅疾的飞去,犹如一道闪电,与击来的大弯刀碰撞一处,然而却飞了开去
挡不住
“桀桀桀桀北府小儿,死”那个魔将竟然冷笑说出中原人语,闪过的剑芒照到了它脸上,只见是一张满是恐怖疤痕的、坑坑洼洼的脸庞,杀气满溢
谢灵运微微一惊,对手的命功修为应该已经到了元婴境界,若自己有任何一丝的失误,都会葬身此地……
一瞬间就有了决然的对策,他腾空飞起,白马儿白米收回了聚宝盆中,战场上十把宝剑尽归一处,而他双掌打出了两座气山,轰向跃来的魔将
“唔?”见到两座巨山冲来,魔将果然大吃一惊,立即就要侧身闪避,而这恰恰给了谢灵运机会
《欧冶剑诀》锵锵锵锵,谢灵运的身边已萦绕着十把宝剑,道道不同的剑芒凌厉如一,他剑指挥动,十把宝剑全然冲向魔将,剑气合而为一,“去
全力的一剑,光照冲天,映得北域的天空似是终于拨开了乌云——
锵锵锵……
一击之下,包括太乙剑、蟾光剑在内的十把宝剑,竟然尽散开去,而魔将手中的大弯刀,丝毫未损,却流转着血一般的红光
魔将扭了扭脖子,烂脸上的冷笑越来越甚,看着谢灵运的嘲弄目光,就像看着一条可怜虫,“桀桀桀——想要斩杀我诜冥,就凭你?”它说着突然又是一记挥动弯刀,而这一次比刚才更快更猛,黑煞魔气化成了一张狰狞的恶鬼之脸,呼轰击去——
十把宝剑尚未回过气来,如同摔倒的人,难以拦截。而谢灵运使出龙鳞盾阻挡,被那魔气一击,仍然一下子倒飞而去,恍如是断线的风筝,被打得不受控制
“谢将军”、“小心”北府兵右军之中,立时响起了一声声士兵的惊呼,继而又惊到了其它幢队的将士,大家的分神也让魔军的气焰骤然升高,北府兵的气势首次被压制了下去
但每个人最为关心的是谢将军怎么了?熊力等左军士兵,更是目眦尽裂,谢队主
“唧咕咔唧咕咔”上万魔军爆起了一片片高呼,妖人士兵们一边疯狂地大笑大喊,一边士气大振地进行着猛击,它们看到了胜利,这些中原人,都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死”魔将诜冥张着血盆大口,在吼声之中,它距离谢灵运已然只剩下不到五丈的距离,挥动弯刀,要把他砍成两截
将军江的南面,乌云蔽空,比往常更为诡异,与北域边缘无异,仿佛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远方雷光闪烁,风声之中隐有人喊马吼,压抑。
“今天的夜空……定然有事发生了……”连绵的北府军营的一营,将军营帷外,孙无终正在仰望天空,他皱着老眉,始终心绪不宁。
是一众打食的军队出事了吗?他望向北方,目光过了将军江,只能望见一片黑漆漆的死林。王恭那个老小子大概领军走到十里路,就会停下来吧?不知道谢灵运那小子有没有什么对策?哎刘牢之越来越不像话了,如果康乐公不在
“我瞎想些什么,康乐公可是仙才。”孙无终摇了摇头,心中却就是抑不住生起那个念头,康乐公当然是仙才,若然他不问世事,归隐山林一心修仙,飞升仙界不是什么难事吧。
但康乐公这些年来为朝政、为天下事操心太多,又以一己之力为人间逆天改运,耗损了太多功德,天劫一至,恐怕身不由己……
是以从来神仙不问世事,只度有缘人,罔顾缘力而强求,到头来怕是……
不过上天总算待康乐公不薄,谢灵运那小子加以成长,未来必有大作为,也许还不比康乐公要差。
那小子是块璞玉,可要好好地保护啊
孙无终正想着,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今夜的妖气太重了,不是十只百只的妖魔可以有的,难道北域边缘出现了魔军?
一念至此,遍体生寒,老将军急忙奔向营账,同时向不远处的巡夜卫兵喊道:“传令两位幢主,速速集结本营所有的天空骑兵”
“死”
弯刀带着扭曲虚空的黑煞魔气,好像一条毒蛇般,势不可挡地冲向谢灵运
北府将士们的心脏皆是一紧而魔军妖人的欢呼怪叫已是沸腾
刹那之间,只有一个选择谢灵运再一次运转起了腹中的珠,浑身混元真火冲腾,他张口一喷,一条巨大的火龙轰然而去,比之刚才,还要爆燃两倍的火龙
呼轰——火龙冲上了魔气,减弱了这一刀的力量,那黑煞就像盛开的花朵骤然萎了下去,势头不再,而火龙继续前冲,冲过魔将诜冥,冲入魔军之中爆开轰隆
尽管精良,受了这一击,又是成片成片的妖魔士兵倒下,而同时神器级别的弯刀打在龙鳞盾上,却没有破盾的威力,被谢灵运一个轻松的飞身,就暂时摆脱开了战斗。
“桀桀桀有趣,有趣……”魔将诜冥伸出舌头,舔了舔脸庞上残留的火焰,魔气一发,全身的火焰尽都熄灭。它满是杀意的双目中,多了一道愤怒,怪声说道:“小子,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吗?桀桀,惹怒我的人,都会被活生生地吃掉,桀桀桀……”
焚天破空的真火一击,只让它受了轻伤看不出来的轻伤
北府将士在为谢灵运的有力还击而喝彩的同时,也在为魔将诜冥的实力而惊讶
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谢灵运一脸严肃,北域妖魔已经多年没有主动出兵侵袭北府了,虽然现在它们也不是跨过将军江,但这就是一次侵袭能作为这支魔军的将领,又岂会是小喽罗?
元婴境界和道胎境界,始终有着一层质的分别,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难有胜机,必须速战速胜啊
战场的激烈厮杀一息不曾停歇,三千北府军和一万魔军战了个旗鼓相当,所有人都知道,最后谁胜谁负,要决定于双方主将的对战结果
“死吧死吧死吧”魔将诜冥突然疯了一般,挥动着变得巨大如暗月的弯刀,也好在是在空中战斗,如果一刀刀横扫地面士兵,那定是不分敌我的横扫
一道道黑魔刀气呼啸轰去,仿佛大海之中掀起的巨浪,席卷天地,搅动星辰,轰轰轰轰
谢灵运在闪避,但可供他闪避的空间不多,他既不敢往地面去,也不敢往高空去,他生怕失了他这个目标,魔将诜冥会尽情全力地屠戮北府将士。
轰轰龙鳞盾挡了一下又一下的重击,这件远古重宝,在铸就多年后的现在,盾面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蜘蛛网般的裂纹,快将承受不住了
这样可不行谢灵运心念电转,想着破敌之策,而闪避之间渐渐有些狼狈,他知道魔将诜冥在慢慢戏耍他,要用直来直去的一刀刀把他耗死。然而这绝对是他的机会,敌人越是歇斯底里,他的机会就越大,可是究竟要怎么做……
怎么做,才可以全力一击,打在诜冥的身上?首先需要它停滞下来,而自己又有时间去发力……
“死吧桀桀桀,北府小子,长得挺俊,你的肉很鲜美吧,桀桀,死——
双方的距离再一次只剩下五丈,随即就是三丈,魔将诜冥的笑容越发狰狞,双手持着大弯刀不断地挥动,怪喊不已而魔军的士气沸腾如烧
有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灵运的心台骤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有了
“死吧——”魔将诜冥高高举起了大弯刀,就要劈下去——
“妖孽看着”谢灵运一声大喊,飞出的聚宝盆金光大放,金身大佛像已然从古楼前飞起,直冲天空,而它的佛光通过盆口,道道照耀出去
“桀啊……”惊愕难受的厉叫爆起,魔将诜冥突然停滞于空中,一双魔翼绷紧,几乎就要坠地下去,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刹那间,它好像遭受到了一记重击,莫名地头晕目眩、心惊意乱,是谁,是谁在说话,谁在微笑……
就是现在谢灵运飞身冲去,不是闪避,不是逃跑,却是冲向魔将诜冥,抡起的右拳火焰熊熊混元真火
珠早已在疯狂地运转,也只有真火不烧之体,才可能承受住这烈火气息的冲腾,他整个成了火人,惊得北府士兵们失声呼喊,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焚灭自身——
并不是所有的真火气息汹涌而聚于右拳,让他的右拳微微颤抖,珠的力量不是非要通过嘴巴喷出去的啊也可以通过拳头也凝聚着山气的拳头
简简单单的一拳,全力倾泄力量的一拳
砸在魔将诜冥的烂脸上
轰隆——————
犹如一颗星辰爆炸,伴随着炸开的烈焰,飞舞而成为齑粉的血肉,那火红拳头直穿而过,魔将诜冥的脑袋爆了就算它危急之间把魔婴上冲泥丸宫,也爆了
血喷如柱,无头的身躯剧烈颤抖不止,一双魔翼渐渐垂下,而这时候,十把宝剑化作十道寒芒,一瞬间无数下的来回穿击,把诜冥的肉身穿得稀巴烂…
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在这烈火和神剑狂飞之中,魔将诜冥形神俱灭
“阿弥陀佛。”谢灵运默默念了一声,伸手握住了那把大弯刀,当空扫视底下的两军众人,放声喊道:“小小魔将,也敢挑战北府之威?死魔将已死,尔等小妖小魔,还不速速投降?”
轰隆诜冥血肉模糊的残躯尽数坠地,成了战场之上任人践踏的死枯之物。
“北府北府必胜”、“谢将军威武无敌”、“杀啊”……突然,死林之中冲起阵阵狂热激昂的欢呼,那是北府将士们的声势
“唧咕咔——”魔军妖兵们惊恐万状,不管是精兵还是杂兵,士气都顿时跌到了崩溃边缘,对北府军长久以来深扎心底的恐惧,全然蔓上了心头……
自古以来,一方主将在单挑中落败身亡,那么那一方就等于落败。群龙无首尚且败,何况群妖?
三千北府兵倍加勇猛,谢灵运又可以参与到地面战斗之中,法宝尽出、法术飞腾,在众人如此猛击之下,不消一会,四面的魔军彻底崩溃,就算诜冥活过来也不管用了,它们争先恐后地四下逃跑,慌不择路,逃向那些黑暗,逃逃
“追击一里,不放过任何一个妖魔”谢灵运的大喊,引得北府将士们齐声响应,老鹰捉小鸡似的,明明敌军的人数在三、四倍之上,却被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一万多的魔军,在主战场已经是伤亡过半,接着又有一半在逃跑之中,被追击的北府兵杀掉,四方加起来只有二、三千妖人,消失于死林的远处……
有些北府士兵还想继续追击,却被谢灵运严厉的喊声喊回来,追一里就已到了危险边缘,毕竟谁都不知道魔军在远方还有没有援兵。
而且穷寇勿追,一些时候,胜利的一方因为大胜而忘形,阵形乱了、兵力散了,被敌军倒打一耙,反胜为败。
除了熊力,谢灵运小队几乎无人踏出一里的范围,队主说一里就一里,多一步都不走
“全军听令,收拢阵形,打扫战场准备往将军江方向撤退。”
谢灵运的声音又传遍众人的耳朵,无人质疑他的撤退决定,穆奇、施元恺、荀雍等军官更是赞叹不已,刚才一战已经把全军的力气几近消耗完了,现在就该撤退,也好通知北府大本营魔军侵袭的军情。谢将军胜而不骄、稳如泰山,真难得
夜空之上,一队近千人的北府天空骑兵飞过,急速飞向死林的北方。
之前孙无终察觉到不妥,就立马集结已军,又知会了刘牢之、何谦等人,不待刘牢之调动兵马,他和何谦就带着两军的所有空骑兵,先行前往北域探查。无事最好,如果真有魔军现身于北域边缘,又与王恭军战起来……
两位老将不敢设想,王恭军的战力太差了,王恭更是饭桶一个,捕猎打食几只妖魔是可以的,但和正规魔军作战,必败无疑。
那么谢灵运……能不能逃出生天?
听闻可能的这个险况,谢公信和谢瞻都十分焦急,想要一同随行救人,但两位老将没有同意,若谢灵运不幸战死沙场,至少谢氏还有两个大将之才……
“妖气太重了,杀气也……糟糕,糟糕”望着下方阴森的死林,孙无终老眉紧皱,情况不容乐观,这般妖气,经验告诉他,上万的魔军来了……
何谦也是脸色难看,上万魔军夜袭三千王恭军,只会有一个结果,王恭军全军覆没。他沉声的道:“希望谢客逃掉了啊。”
“要是谢客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让我怎么跟康乐公交待……”孙无终怒得胡子颤抖,那个该死的刘牢之,非要把谢客编入王恭军,要是谢客就这样早逝,他不放过那个老小子
突然,气息越来越强烈了,前方林间又有寥寥的火光映起,两位老将都急道:“就在前面,快”
真的发生战斗了那里是战场无疑,但让众人疑惑的是,怎么没什么声响?战事结束了吗?这么一想,他们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惧怕一飞到战场,就会看到满地的北府兵的尸体……
“好像不对劲……”孙无终的老眉挺动,妖气是有,却是弥漫空中的罢了,似乎那些妖魔已经走了或者死了,而人类的气息,则是那么的密集和灼热
“有古怪……”何谦亦想不明白,太古怪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前面那个战场,胜利的一方是人类,是北府兵,而且是几乎一面倒的大胜
王恭军以少胜多大败魔军?这让两位老将怎么相信
然而很快,当这一队空骑兵从夜空飞入死林中的战场,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满地都是魔军的残躯死尸这真是一场大战
而一支面向南边的北府军,整齐划一地列着战阵,这时将士们纷纷望来,响起了一片振奋高呼,而立在军阵最前的白马将军,不是王恭,而是……谢灵运
孙无终和何谦都一脸错愕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八章 凯旋
“这,这怎么回事……”
黑夜下的死林,北府空骑兵们刚一落下,孙无终和何谦就争相地急问。而谢灵运翻身下马,向两位老将军抱拳敬礼,肃然道:“魔军来袭,我军奋力拼杀,击溃敌军”
当下他把始末和战况诉说了一番,大概有一万魔军,他们击杀八千左右,包括魔将诜冥,有二千妖魔逃窜而去;而北府兵战死三百余人,重伤五百余,其他二千二百将士皆有不同程度的轻伤,现在战死和重伤的将士都收进了聚宝盆之中,他们正要全军撤退。
谢灵运最后喊道:“此仗,兄弟们上下一心,英勇奋斗,大败魔军,不坠北府之威”
“北府北府”他身后的二千多将士随之齐声大喊,激昂自豪的声音震动玄天这不是打食,这是真真正正的打仗而他们毫不怯战,用鲜血、用性命铸下了永存的大胜
孙无终震惊了,何谦震惊了,每一个到来的天空骑兵都满脸震惊
看看脚下这一片战场,尸横遍野、烟火弥漫,斜插的幡旗和破烂的兵器铠甲,都在证明着一件事,谢灵运所说的是真的……
北府真的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
“哈哈哈”一旦反应过来,孙无终顿时疯了般大笑,比自己打了个胜仗还要高兴,康乐公这个孙儿不得了,哈哈,不世之才啊他不由笑着大赞:“好好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北府男儿,哈哈,都他娘有种斩魔八千多,你们有种,哈哈”
何谦亦是惊喜如狂,三千大败一万,八百伤亡击杀八千,十倍果真有康乐公的风范啊他也不断赞好,老须挺动,“你们这一仗,必是震动天下,传诵一时哈哈哈”
谢灵运淡淡一笑,心情是十分激荡,却没多少高兴,想一想那些战死的勇士,活着的人的名利又算什么呢?那些英灵更值得赞诵。
他不是第一次见识战场的残酷了,但永远都不会习惯,杀是为了止杀,死是为了不死,胜利是为了无敌,但愿那一天早日到来。
“王恭呢?那老小子去哪了?”孙无终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支军的将军不是王恭吗?不会是战死了吧?
两位老将的心中,都生起了这个巴不得会变成事实的猜测
刚才谢灵运并没有说清楚这个变故,这下便说个清楚,两位老将颇为失望,又不禁为之失笑,也只有这样,才有这场大胜,阿客做得好
“属下现在就把王将军放出来。”谢灵运说罢,取出聚宝盆,金光闪过—
那王恭之前入了聚宝盆,立即就被波儿象、木瓜等一众灵兽围住,以他的实力根本打不过,所以他没有动手挣扎,但出言怒骂是少不了的。转头一见到那个金身大佛像,他吓傻了,相比之下,他那个佛像算什么华丽,算什么奢靡
可笑的是,谢灵运还拿这件事来对他作心神攻击,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恭自是怒不可遏,大骂谢灵运不止,然而波儿象等灵兽又岂会容许他这般侮辱自家家主,一番咆哮怒吼,却让王恭的话声越发变小。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有诸多的北府士兵尸体飞进来,王恭见之惊怒不已,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北府惨败了若是撤退,冲破敌阵直抵江边,三千将士也许可以留得一半,但在谢小子的叛变和愚蠢之下,三千将士定然全军覆没
据闻那谢小子懂得飞天神通,他见势不对自己飞走就可以逃命,可是回到北府,那小子的兵变之罪,足够把他斩首示众
王恭想着想着却是一惊,如果只有谢小子一个人逃回北府,岂不是事情怎么样都任由他说了?那么自己……那小子要杀人灭口?
这时候,又有一大群重伤士兵飞进聚宝盆,只要不是昏迷不醒的,却在开怀大笑,豪气地唱着战歌,没有惨败的哀叫痛哭……
怎么会这样?王恭百思不得其解,很快就听到那些士兵说赢了云云……赢了?他脸色大变,那些士兵伤得神志不清?怎么可能赢除非不是魔军,阴谋,这果然是个阴谋……
过不了多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王将军,这一仗打完了,我们大胜,请你出来吧。”
然后,他就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被一股狂风卷向天空,几乎一眨目,已经身处于死林之中。
“谢灵运你以下犯上,就算赢了一百几十只妖魔,也是个逆贼其罪当诛”刚一站稳,见到那少年立于跟前,王恭已经怒骂起来,“来人,来人把这逆贼绑起来”
“谁是逆贼?带军击杀八千妖魔的谢队主?还是未战就退的废物将军?”
“一百几十?哈哈,你小子就不会睁大眼睛,看清楚周围吗”
孙无终和何谦都是大笑,周围的北府将士们也响起一片轰然笑声,笑的就是这个窝囊将军,看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想北府输吗?他不配当将军
“你们怎么在这里…什么八千……”王恭一惊再惊,猛地看看周围,黑暗吞噬着一切,但透着微弱的火光还是可以看清楚惨烈的战场。
这、这、这得有多少尸体他打了个激灵,又望向一众北府将士,二千多人好端端地列队站在那里……
他的老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谢氏安排这一出戏,太大了吧,八千?怎么会操纵得了这么多妖魔……
“这老小子吓傻了,哈哈。”孙无终大乐,道:“你该感谢谢队主,是他阻下了你的大败”
“这是假的”王恭脱口而出,百般的心绪搅动,几乎崩溃,他指着谢灵运,怒道:“谢灵运先是威胁本将要出兵打食,否则散布关于本将的谣言;又不知在哪里找了些妖魔来做这一出戏,他那法宝里面,有一个大佛像,还有很多妖兽,他跟妖魔关系不浅……”
谢灵运神情淡淡,孙无终和何谦已然黑了脸,众将士们更是义愤填膺,这窝囊将军知不知道大家经历了些什么若不是谢队主,焉有现在的喜庆
“给老夫闭嘴”孙无终沉怒,“一万魔军是假的?魔将诜冥也是假的?你懂个屁”
魔将诜冥?王恭正要反驳,又吞了回去,他还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妖人…
“你可知这是什么?”何谦举起了一物,却是诜冥所使的大弯刀,谢灵运交出来的胜利品之一。王恭望之,无言以对,一把黑不溜秋的弯刀……
孙无终冷声嘲笑,何谦也笑了,道:“诜冥早已入了我们北府的敌国情报之中,乃是魔国近年来的后起之秀,命功在元婴境界,魔军的十大魔将之一这把弯刀正是诜冥所使用的魔器,其威力已在神器品阶如今诜冥被谢队主斩杀了,以你之见,诜冥也在配合谢队主演戏不成?”
“不可能,不可能……”王恭呆呆的,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什么诜冥,谢灵运斩得了元婴境界的大魔?还带军击杀八千魔军?
这绝对不可能,谢氏的能耐那么大,定是有什么办法伪装成这样。
可是看看四周围,他知道不管是真是假,都无从考究,眼前的就是一场大胜仗……不过他让自己冷静下来,道:“虽得胜仗,谢灵运怎么都犯下兵变之罪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又怎么可以继续留在北府带兵我定要启奏皇上,对其革职治罪”
“谢队主是英雄”、“他只有大功,没有半点罪过”众将士们怒了,如果说有罪,他王恭治军不善、带兵不堪,才是罪大恶极
两位老将军也怒了,恨不得就地一刀斩死这老小子,就他那样也敢妄谈忠义?北府没有他这么一号懦夫
“各位将军,我们既不知魔军的动向情况,又需要对其它打食的军队增援,此地不宜久留。”谢灵运一脸认真,“我有罪没罪,回去北府再说吧,现在最重要是把消息带回去,做好调度应对。”
“没错,没错。”孙无终闻言点头不已,谢小子比他们两个老东西还要清醒,帅才,帅才
王恭冷哼一声,望着谢灵运的眼神,似乎在说:小子你尽管装,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当下,全军开拔返回北府
漫长的黑夜还没有过去,但密布的乌云总算有所消散,当天色渐亮,将军江的水面也被渡江的大军搅起了风浪,天空上空骑兵飞翔,王恭军回营
异常的妖气早已经打破了整个北府的平静,先前在孙无终和何谦离营之时,刘牢之也令北府众营夜集,准备好随时连夜出征北域。不管对于谢灵运怎么想,身为北府都督,他都知道马虎不得,如果正在北域打食的八支军队损伤惨重,那他这个都督也做到头了……
然而妖气渐渐有所减弱,这又是一大异常,未搞清状况之前,刘牢之便就按兵不发,但他心头的疑惑,却是前所未有那么重。
而何无忌、何长瑜、谢公信、谢瞻等人,都为之十分忧急,有心渡江救人,却无权那么做,只得在焦急之中等待。
黎明时分,北府大本营炸锅了,将军江传来了激昂高扬的一阵阵战歌,凯旋之声众人面面相觑,都脸露讶然和喜悦,突然又听到回军的将士们齐声喊着“谢灵运,谢灵运”
“这是……他们在喊着阿客的名字……”谢氏子弟们纷纷大喜,听起来阿客立了大功
“哈哈哈,定是灵运兄弟扬北府军威了”何无忌痛快击掌,还想着去救人呢,早已知道谢兄弟有一番作为,不需要谁人救的了。
何长瑜也在高兴大笑:“不知道阿客小队的军功几何,哈哈王将军一军都可以大胜而归,怕是分不了多少喽。”
他打趣的人自然是王恭,并不是只有他这么想,一见到王恭军人马齐备地回营,几乎所有人都这个心思,应该是遇上二百三百的妖魔吧?也真是让人惊讶,边缘十里还有这么多妖魔,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很快,一个军情震撼了全营,谢灵运率军大破魔军,斩杀魔将诜冥,斩魔八千仅仅伤亡八百,战死三百
北府四处生起了惊呼,闻者无一不是感到难以置信,可这是真的真的
“太强了,那谢灵运果然好厉害,无愧康乐公的威名啊”
“据说他就是未来的府主,这样的人当府主,我服”
“他的小队五百人一个战死都没有只有二十来人的伤势需要休养……这样的战力,冠绝全军”
“那个魔将的来头可大了,却被谢灵运一拳打爆了脑袋,真想当时我也在战场”
“这么一仗,得多少军功啊,我们几年打食都打不到……”
“听说王将军要治他兵变之罪。”、“治罪?若是谢灵运有罪,北府还是北府吗我可不肯”……
随着这军情,将士们议论纷纷,有人赞不绝口,有人又羡又叹,有人慷慨激昂,不过听了谢灵运“兵变”之事,谁都不认为他有罪,军令如山没错,但王恭根本算不上是个将军。
与此同时,帅营营厅正进行着一场军议,府中的将军们都在,还有王恭和其军的一众军官,刘牢之正脸色变幻的望着谢灵运。
谢灵运坦然而立,只是把军情的始末说了个清楚,没说什么为自己辨解的话。他心系着之前离开聚宝盆而送去救治的伤兵们,还有放置在营中的战死士兵们的遗体,他想在他们安葬江边之前,再去看看他们最后一眼……
听罢之后,刘牢之一时间默然不语,看了看众将军,下令道:“孙无终、何谦、刘毅、袁虔之……听令,立即各回军营集结将士,前往北域支援打食各军。”
被他点名的十个将军皆是领命,不过孙无终却没有立马离去,问道:“刘都督,不知你怎么处置谢灵运,是赏还是罚?”
“此事我还在考虑,速速去集结增援,不要耽误军情。”刘牢之语气严肃,见孙无终还要说什么,他紫赤的脸庞闪过一丝怒气,喝道:“速去”
孙无终气得不轻,军情急不急?当然是急。但他们这些老骨头都走了,刘牢之要处罚谢灵运,谁人帮小子说话?刘牢之作出这个调度,怕是就有这个打算
“刘都督,谢灵运有功也有过,可毕竟是他带兵打下的胜仗,你考虑归考虑,不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言罢,孙无终望了谢灵运一眼,眼神示意让其安心,就重重地大步走去。
“孙将军说得对,请刘都督不要寒了将士们的心。”何谦也抱了抱拳,说了一句,也才转身而去。
其他诸将,有人言说,也有人沉默,但是站到王恭那一边的,却是没有。
“我自有分寸,都去吧。”刘牢之有点不耐了,摆了摆手,当一众要出征的将军离开帐营,他皱眉思索着什么,望向王恭,问道:“王将军,你有什么想说么?”
“呵呵。”王恭一声冷笑,扫视着自己手下的一众军官,就是这些人,毫不犹豫地叛离了他他出言问道:“按照本朝法律,兵变该当何罪?”
刘牢之没有说话,兵变当然是斩首大罪,但这桩事不一定够得上“兵变”,而且谢灵运的身份……
“没有人知道吗?”王恭继而扫视着两边众将,“以下犯上,夺取兵权,一个队主绑禁将军在北府,难道就没有罪过?还有这些幢主、队主、副队主,皆为同犯”
穆奇、施元恺等人顿时欲言又止,在这个营,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乱说什么恐怕更成了王恭的话柄。
“一人做事一人当。”谢灵运突然说道,望着王恭,“当时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冒犯王将军,这事儿皆为我的主意和行动,与他们无关。他们刚刚指挥士兵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王将军请自重。”
“好,那就全治你一人之罪”王恭咬咬牙,这小子还能翻天去了自以为是谢康乐的孙儿就能横行霸道么,他王孝伯还就不买账
“不不不,我们也有参与”、“没错,若都督要怪罪,把我们所有将士都罚了吧”一众军官争相喊道,进营之前,士兵们就已经特意跟他们说过,与谢队主共同进退
“好了好了……”刘牢之沉声打断这一片喧哗,抚了抚胡子,皱着粗眉地说道:“如刚才孙将军等人所言,谢灵运有功也有过,功过相抵,可免斩首之罪,但兵变之事不是儿戏,如果对自己将军的战策有所怀疑,就要夺权,那军纪何在?”
王恭脸露一丝得色,刘牢之这个大老粗,还真的变聪明了。
军官们纷纷大急,而谢灵运还是脸沉如水。
“谢灵运听令,我现在就革除你队主一职,军功为零但保留着北府军籍,禁足三个月,当即执行”刘牢之肃然地喊道。
第一卷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兵变
“什么?”
“革除谢灵运队主一职?还要禁足?”
北府大营一天内第二次因为谢灵运而轰动,但这一次,几乎所有的北府将士都惊怒不已,只要是心存热血,很难不怒,那是一个刚刚斩杀魔将、痛击魔军,立下了大功的人
不因为他是康乐公的孙子,也不因为他早已名动天下,只因为他入北府以来的种种表现,只因为这一场胜仗
近十年以来,还有谁打过比这一仗更大的仗吗?魔将诜冥和八千妖魔的首级,算来那军功,足以谢灵运晋升为将军,也只有这样做才对,结果现在却要重重责罚?
将士们,不服气
谢灵运是英雄不是罪犯。该重重嘉奖,不是责罚,革职?禁足?零军功?狗屁
兵变?狗屁
也不看看王恭是谁?入北府之后可有半点军功?安安稳稳的当了这么多年将军,到头来要杀敌了,却要撤退……
刘都督这个决定,太糊涂了
而王恭军将士们听到这个结果后,无一不是震怒,纷纷要去给谢将军请愿求情,在他们心中,他们的将军已经就是谢灵运就连一众重伤士兵也挣扎着站起来,在别人搀扶之下,一起前去。如果坐视谢将军遭受着这种不公待遇而不管,他们叫什么北府兵
北府兵是铁军,却也分得清是非黑白,更可以为了英雄而肝脑涂地,而性命生死,最是看轻
“走走走俺们可不能辜负了谢队主”熊力怒须冲起,呼喊着一众兄弟们奔在前头,直往帅营而去。
途经一个个军营,将士们见到王恭军这支队伍,听闻他们的主意后,都纷纷加入,队伍也变得越来越浩荡,三千人、五千人……一万人当他们来到帅营外围,已是人山人海,他们的血气汇成的光柱可比日月,虽然他们都没有拿武器,却有着无敌的气势。
因为他们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什么名利,而是心头所认同的仁义
“你们围堵帅营,意欲何为?”守营门的卫兵们十分惊讶,堵营士兵的人数太多了,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兵变?卫兵队长喊道:“弟兄们不要白白招罪,可速速回营去”
“不还谢队主一个公道,俺们就不会回营”熊力充满怒气的粗声响起,随即周围有一片片认同的叫好,虽然没有将军,其中却不乏幢主、队主等军官的身影,这不只是普通士兵的逼营,是军心所在
“谢队主无罪他只有功劳,他才应该是将军”
“没错,谢队主才是真正的北府男儿”
“北府男儿可以战死,不可以受辱请刘都督收回成命”
很快,将士们纷乱的话声都喊成了一片:“请刘都督收回成命”震天撼地惊得将军江掀起了一股股巨浪传入了北域,远远传去——
帅营的都督营账内,刘牢之负手度了几步,脸上阴晴不定,外边的喊声一阵阵地传入耳朵,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个裁决会引得将士们如此抵触,谢灵运犯下的罪过足以斩首,现在的责罚已经非常仁慈。
难道一点惩罚都没有吗?军威何在,军纪何在
可是现在群情汹涌,他也不能把所有将士都抓去禁足……他想了一会,还是叫来卫兵,下令道:“传令各营将军,让他们迅速过来。”
外边的声响越发大了,而且渐渐不只是西边,连东南北三面也都是这样,换言之,帅营的四面八方都被求情的将士围住了,等于整个北府兵变还在不断地喊着谢灵运无罪,请都督收回成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刘牢之也是怒了,如此又当他这个都督是什么
王恭是毫无军功,可他当年作为康乐公手下的先锋将军,率五千精兵大破魔军,斩杀万余妖魔,使百万魔军士气大跌,致有后来的全线崩溃。他带兵打仗数十年,不比谢灵运一个毛头小子强?他作一个决定,竟无人信服
这时候,一众大将陆续进了营账,他们都满头大汗,又惊又气,若说兵变,现在外面真的在兵变了,他们这些将军的驱散命令,根本得不到响应。
王恭没有来,他大概正在自己的将营中烧香拜佛,若他来了,也许激动的将士们会把他撕成碎片。
瞪着众将,刘牢之怒道:“你们都是怎么治军的还有没有军纪了谅他们出于情义,我便给个机会,你们马上把各自的士卒带回营去,否则全部论罪
“都督……”将军们非常为难,他们刚才已经叫过了,没有人听使唤……而且他们自己都觉得,谢灵运没什么罪过……
“还不快去?”刘牢之的怒色重了几分。
“外面的情况,都督还是亲自出营去看看为好。”、“是啊,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一众将军为之苦笑,刘裕沉着脸容,劝道:“都督,谢灵运的功,士兵们认同;谢灵运的功,士兵们却不以为然,实质是因为王将军不能服众…
刘牢之望了望营账门口那边,如果他出去亲自疏散,却还是改变不了局面,都督的威严往哪里放?
他又看看众将,问道:“你们认为我的决定错了?”
“末将觉得谢灵运一定要罚,但未必要那么重……”、“禁足三个月值得商榷。”将军们说着自己的意见,倒没有什么畏惧,而刘裕也道:“谢灵运刚刚带着大胜仗而归,立刻就这么严惩他,卑职觉得时机有点不妥……”
刘牢之沉默地度步,思虑了几番,还是沉声的道:“帅令已下,不能因为士卒不满就改变。你们立即去疏导兵变将士,半个时辰后不得解决,一并论罪
“是。”话已至此,将士们只能无奈地领命而去。刘裕离去之时,无声地叹息,都督此举必然大失军心,实属不智。
当将军们走出都督营帐,四周的架势已经不同了样子,真的整个北府都聚在周围了,不只是人声,还有着战兽的咆哮鸣叫,飒飒的幡旗仿佛也在诉说着
见到众将出来,一片片寂静蔓延开去,将士们都屏着气息、定着眼睛,等待哪位将军说出那个好消息,然后欢呼沸腾。
“兄弟们,我高素知道你们的心情,但谢灵运确实犯下了大罪,刘都督不会改变决定,军令如山大家还是散了吧……”
“本将相信谢灵运也愿见到你们这样,回去吧。”
“我高长庆军的袍泽,全部立即回营,不要再错下去了。”
将士们面面相觑,都看到大家脸上流动的怒火,军营忽然前所未有那么压抑,犹如大风暴之前的闷热,突然一声暴起的“奶奶个熊”打破沉静,熊力等五百军士睁目欲裂他们不认得什么刘都督,只认得谢队主
“走个鸟不放谢队主,俺们就不走”
“把我们都抓起来吧,能与谢将军一起关在军牢之中,也是一种光荣”
“北府兵保家卫国,难道我们的英雄受到不公,我们就不保卫么?那算个鸟毛灰的北府兵”
“斩杀八千妖魔,却要革除禁足,天下有谁会支持?请刘都督收回成命
一通纷纷扰扰之后,四周将士们的喊声又成一统,继续震动着天地,震动着那都督营账这可愁坏了将军们,莫说半个时辰了,就算给他们十个百个时辰,以现在的情势,都不可能把这些将士劝走,也没什么强制手段,此事难矣
与此同时,北府大营西北边的军牢营,这里建有可以容纳上万人的牢房,敌军俘虏和犯了军纪的将士,都关在这里,谢灵运此时正是在其中一处牢房。
整个牢房里并没有多少人,谢灵运的牢房靠近着大牢门口,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一阵阵喊声,他能猜测到发生着什么事,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着急。
如此闹得太大了最终伤害的是北府,非但内部出现矛盾,也会惹来世人的非议,乃至皇帝的责罚。
“怎么办?”他走来走去,看看满是草料的地面,又看看那铁牢栅栏,其实就这些并不能困着他,但他是个军人,自然不能随意出去,一旦那么做,康乐公也会逐他出北府。
“喂,有人吗?有人吗?”他只好一顿大喊大叫,终于叫来了几个狱卒。
没成想这些狱卒也是热血沸腾之中,“谢将军,你可是想出去?我们这就给你打开牢门”、“我们一起过去帅营那边,讨个公道”
“不。”谢灵运不由摇头而笑,认真地道:“诸位兄弟手足,你们的情,我谢灵运心领了,但我确是有罪之身,理当受罚。”
几位狱卒闻言愕然,急了:“谢将军你别这么说,你并没有过错。”、“是啊,你带兵大败魔军,何罪之有?”
“我并不是将军,我先前只是王将军属下的一名队主。”谢灵运十分严肃,道:“这正是小弟请求几位大哥替我过去带给大家的话,情急之际,我发动兵变,乃出于我的考虑,王将军主张撤退,是出于他的考虑。现在我们虽是胜利凯旋,但不论结果,另一个事实就是我夺权了,所以刘都督的处决,我没有不满。”
“谢将军,你人太好了。”狱卒们纷纷感慨,他们明白了,谢将军不愿意大家为了他而受罪,就把一切往自己肩上扛。
谢灵运看着他们会意的样子,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叹道:“这个处罚,谢某心服口服请几位大哥快去把我的心意告知大家,让他们回营吧,别让瞧不起北府的人看了笑话。”
“好。”、“我们这就去。”几位狱卒郑重地点头,敬佩地望了他一眼,才转身走去。
“把我的原话转告大家就好了,并不是有其它的意思”谢灵运大喊道,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就此结束这个乱局。
时间在渐渐过去,将士们的一阵阵呐喊却没有停歇,又过得小半天,终于消停了一小会,却很快又爆起铺天盖地的声响
“谢将军仁义,我们更要为他讨得公道”
“正是,谢将军为了我们,不惜忍气吞声,蒙受莫须有的冤屈我们岂能辜负他的好意?”
“奶奶个腿,把俺老熊拉去斩首,俺老熊也要力挺谢队主”
“刘都督不肯收回成命,我们就静坐下去,让事情传到康乐公那边,康乐公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没错,谁散了回营,谁就是王八蛋”
听着这些风声中隐隐约约的喊声,谢灵运大叹一声,事情越来越不可开交了,他不甚了解刘牢之的性情,但刚才没有闹得这么大,刘牢之都不为所动,想来闹得越大,他反而越不可能改变。那么继续这样下去,如何收场……
也许康乐公过来,才真的是唯一办法了。
半个时辰已然过去,帅营的状况不但没有改变,而是越来越拥挤,声浪不断地变大,然后又变大。
“反了,反了……”都督营帐中,刘牢之怒形于色,怒火却无处发泄,那些将领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还是说也加入到那些士兵当中去了?
不知何故,他感到非常心寒,谢灵运入北府才多久时间,就让士兵们发了疯一般,再过几年,这北府……
此时在营账之外,却有一个众人颇为意想不到的意外情况,王恭竟然昂首挺胸地来了这老家伙换了一身于净整洁的军袍,满脸严肃的样子,走在将士们让开的小道之中,并没有什么惧意,也真是有几根硬骨头。
不是没有士兵想要冲上去打他,却都被军官和旁人拉扯和喝住,如果他们动了手,那真是陷谢将军于不义了。
没有动手,但有很多嘲讽和谈论:“有人见妖魔就腿发抖,不知为何会来从军。”、“是来给战场的亡魂打斋超度的吧,真是个高僧”、“谁要超度了,战死沙场,英灵永存”……
当王恭走出人群,他站定下来,望着众人,挺着老眉,喊道:“王恭军的将士,速速回营”
“我呸”、“我们的将军是谢公义”、“我受够了,几年不肯去打食,你当个屁将军”、“回去京城当你的宰相吧,北府没你站的地儿”
二千七百的将士们这一次不再沉默,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愤怒难平,穆奇和施元恺这两位幢主也在怒目,一众队主、副队主都在大喊王恭滚蛋,他也配当将军?他不配
“你们就是一群目无法纪的野兵”王恭斥道,却没什么怒气,双目里满是不屑,仿佛面前的都是不可理喻的野蛮人。他又道:“非我治军之罪,实是你们野性难驯丨只懂得打杀,从不懂得救化,可知为什么北域这么多年都难以太平?”
他现在才有了几分气愤,他主张在这里修建佛寺佛塔,让佛法的光芒照耀到北域,救化魔国,然而却被谢康乐屡屡驳回,不得实行。
当然了,如果魔国百姓不再残暴成性,就没有战争,也就没有北府存在的必要,谢氏没了北府,便成了一只无牙老虎,谢玄又怎么会肯?
“就是因为你们好杀”王恭扫视着将士们,继续斥道:“种下恶因,得收恶果,恶恶相报,永不得解脱”
“那鸟人说够屁话了没有”那边熊力很不服气,众人亦是如此,敢情天下不得太平,都是他们的罪过喽?什么狗屁道理熊力怒道:“俺爹告诉过俺,那些妖魔都是吃人的,要不是有北府,这天下哪来的平安也没有你这个鸟人在这里放屁的机会”
王恭瞥了瞥那个魁梧粗汉,摇了摇头,颇有对牛弹琴的意味,道:“你们不想认我为将军,我也不愿以你们为属下,不过你们兵变的罪过,我必会禀明皇上,皆要论罪。”
“论你个鸟灰毛”、“你这个临阵退缩的逃兵,有什么罪?”众人又是一通骂开了。
这个时候,帅营那边突然有一道人影脚步缓缓地走了出来,让众人的声响都为之停滞了下来,刘牢之
四周的目光都纷纷望了过去,闹了大半天,直到这黄昏时分,刘大都督终于肯出来了不少人心里都有着几分期盼,是不是刘都督改变主意了呢?把这个王恭捉起来治罪吧?
那边一众将军、参军等人,都走了过去。
刘牢之冷眼望了望他们,没有言语地继续前行,直走到源头的熊力等人的前方,离王恭只得几步,才寒声说道:“来人,把这些率先闹事的小兵全部抓起来把这个辱骂将军的家伙,斩首示众”
说的却正是熊力
这一下,又是一阵轰然的声响,几乎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以及不可抑制的震怒刘牢之还是没有改意主意,而且更过分了
“俺?斩首?”熊力指了指自己,满脸惊怒。
“来人”刘牢之又是一声大喊,目光发寒,“是不是要本都督亲自动手?”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章 何错之有
斩首示众
听到刘牢之的决定,将士们一片哗然,震惊和愤怒填满了心间,谢灵运小队众人更是悲愤不已,魔军不能杀死他们,他们却要死在北府大营里吗?
“就算要斩俺头,俺还是拥护谢队主他没有罪过,他立了大功”熊力怒容如炸,刘都督又怎么样,阳神高手又怎么样,仁义在他们这边
“都督,不可啊”一众将军都是大急,刘都督继续这样一意孤行下去,哪怕把这次兵变强压下来,北府的军魂也要死去啊参军刘袭走到刘牢之旁边,沉声急道:“都督,此举怕要大失人心,百害而无一利……”
“来人”刘牢之第三遍这么喊,冷峻的脸色不为所动。
然而还是没有人上去拘拿熊力,将领们的劝说更急,而王恭一脸既不屑又看戏的样子,淡淡的说道:“北府军纪破败至此,连都督也指挥不动了。”
与此同时,营牢中的谢灵运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隐约听见事态的发展,他手下的士兵,个个是英雄好汉,怎么可以这般枉死
不行他就要土遁越狱过去,但他清楚刘牢之的恐怖实力,很可能来不及赶到,熊力就人头落地了……
他突然想起雷鸣筒,立即从钵盂镯里取了出来,就要大吼
“没人听令吗?那我就亲自动手吧。”帅营中,刘牢之的话声流露着一股决然的杀气,今天就一立军威。
对于一个阳神境修士而言,斩下一个小卒的头颅易如反掌,孙无终和何谦不在,周围的将领们也无人有实力阻拦,看着刘牢之拔出腰间的长剑,四周惊呼响起
“刘都督且慢”突然,谢灵运的喊声从营牢方向传来,众人都怔了怔,熊力等士兵们纷纷高呼:“谢队主”刘牢之抬起了两道怒眉,脚步倒是停了下来。
“熊力等人皆因为一腔热血,一心忠义,才会作出现在逼营请愿的行径,其情可悯他们刚刚才与魔军大战,立有大军功,其功可抵过他们此前归我管,我管辖下属不严,没有教会他们遵守军纪,更应该担责请刘都督把他们的过错,算到我头上。”
羊惰之、荀雍、熊力等五百军士闻言,都不由热泪盈眶,从军可以跟随这样的统领,夫复何求
其他将士们也为之触动,谢将军的一言一行,都让他们明白到,为他请愿是多么的荣幸
“请刘都督收回成命”突然,一位士兵单膝跪下,随即四周的军士们纷纷这么做,犹如一阵狂风吹去,他们都双手抱拳、单膝跪下,一脸毅然地望着那个都督。唰唰唰唰,就连高素、刘裕、刘袭等将领也这么做,五百军士也个个绷着脸咬着牙,屈膝请求
放眼望去,只有两个人还站着,刘牢之和王恭。但站立之人,却显得是那么卑鄙。
继续要处罚谢灵运,继续要惩治任何一个请愿军士,就是跟整个北府作对
这不是兵变,如果说谁兵变了,那个人就是与军心背道而行的刘牢之。
“你们,你们……”刘牢之捏动着拳头,早就是十分为难,他不会不明白不得军心会是什么后果,但要他拉下脸改变主意,他又真的难以做到,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忍让的人。
他寒声的道:“谢公义,我罚你禁足三个月,没有让你可以随意与牢外说话,你的罪过自然多加一条,可这些叛兵的罪罚,只能由他们自己来承受”
叛兵?五百军士无比的憋屈,什么时候他们是叛兵了是刻苦操练的时候?还是和魔军奋力搏杀的时候?
“刘都督……”
“不必多说”刘牢之重声打断了谢灵运传来的话,“这个叛兵多番侮辱北府将领,不论有没有参与此事,都其罪当诛”话声方落,他就持剑走向熊力,并没有使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而是慢慢的走过去,举起宝剑,要让众人看个清楚
冒犯军纪的人就是这样下场
看着落日余晖映在剑锋上烁起的寒芒,王恭双目一亮,而将士们目眦尽裂,一瞬间心寒如冰封
“道坚,何苦这么动气。”就在这个时候,一把沉稳而平和的声音随风传来。
这让刘牢之的举剑姿态顿时凝滞一众将领都精神大振,又惊又喜,几乎抑不住地欢呼高喊,是康乐公,是康乐公来了事情有转机了哈哈哈哈—
没有人觉得康乐公会是非不分,谁对谁错,谁应该奖励,谁应该惩罚,只要是康乐公说的,他们都服气也只有康乐公,才有这个权威
谢康乐来得真快王恭的脸色一变,本以为大局已定,现在却不知道会如何了……
一阵呼轰的狂风从南边吹来,就在刘牢之的身旁,一个身影迅速聚而成形,身着朴素的闲居袍服的半百老人,北府兵主,谢玄
他的目光扫了扫那长剑,刘牢之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却还是收剑入鞘,低声的问道:“康乐公,你怎么来了。”
康乐公将士们终于情不自禁的一阵阵欢呼,不少人喜极而泣,熊力等人近距离见到偶像,激动得几乎晕死,在他们心中,太上老君、如来佛祖都比不过眼前之人,这个顶天立地的老男人,这个几乎一力支撑着天下安稳的神将
另一边营牢之中,谢灵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靠在墙边坐下,摇头而笑,最后还是要爷爷替他收拾烂摊子,后生无用啊。
“我听闻魔军寇边的军情,就来了。”康乐公扫视了周围一圈,被将士们的情义触得心痛,叹道:“都起来。”
“谢康乐公”天地之间,响起一片片激昂的大喊
道坚,你何德何能,要十万北府男儿跪求于你他又望了刘牢之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目中的失望却是毫不掩盖,这么多年,还是胜任战将,而难当都督。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没有修养统帅的才德,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
你参不透这一点,永远成不了统帅
刘牢之的后背渗出冷汗,不需要声音言说,他就可以听到康乐公的神光传音,他做错了吗?难道士兵们逼营兵变,统帅就要服从吗?那以后统帅的意思,又有谁人听从
你一开始就错了,欺凌军心者,最后定然众叛亲离;错而不改者,只会让它更快地变成现实。你本来可以借这个势打击王恭,稳固军心,你却因为阿客是我的孙儿,就多加忌惮,以至于被魔念蒙蔽道心,猜疑重重、刚愎自用你再这样,当不得都督。
康乐公收回了目光,看向那几名狱卒,说道:“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去把谢公义带过来,老夫给你们一个交待。”
“卑职遵命”狱卒们激动地领令,快步走去了。
刘牢之沉默不语,却连手掌心都被汗水渗湿,若说天下有一人让他心悦诚服,那就是康乐公……但现在心头滋味复杂难言,他做的决定,都要被推翻吗
这时候,王恭语带责斥的道:“谢康乐,谢公义兵变之罪为实,这些将士逼营之罪也为实,你可不能徇私”
“我听闻王将军临危而退,可有此事?”康乐公问道。周围随即生起一片片轻笑,熊力等人笑得最为畅快,就知道康乐公和他们是一个心思的,王恭这种懦夫,可耻
“我只是做出我认为最适当的决定。”王恭冷脸,“当时的情况,谁都不知道来了多少魔军,谢公义带兵击败了一万,诚然了得,但如果是十万呢?二十万呢?那他是不是把全军带入死地如今死伤八百多人,若然当时及时撤退,这个数目就可能是零。我真不知,我的决定何错之有。”
众人恨不得冲上来砸死他,这家伙屡屡强词夺理,还自我感觉良好,看着他的臭脸,就让人气愤。
“你自然是错了。”康乐公轻轻摇头,却不会给面子王恭,直接当着全体将士们的面,肃道:“行军最怕自乱阵脚,越是军情不明的时候,越要稳定军心。一众将士皆有战意,你却要慌乱地撤退,还替敌军扰乱自己军的士气,大错特错。”
“大错特错”将士们纷纷大喊,熊力等人扯开了嗓子,喊着:“战战
战战”
王恭当然不会服气,道:“若然对上十万敌军,光有士气有什么用。”
“王将军可知道当年北府兵是怎么打败百万魔军的?”康乐公挺眉的问道
“这……”王恭顿时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本来百万魔军气势如虹,就因为在第二战场,被刘牢之所领的先锋部队夜间奇袭而大败一仗,风声传来,魔军士气动荡。
而谢玄施了一条谁都想不到的战计,他以渡江决战为由,让魔军统帅主动退军十里,把战场挪到北域边缘,再决一死战。魔军统帅一听大笑,这小子不懂带兵,有谁会这么蠢?北府兵渡江的时候,不正是魔军趁机冲杀的良机吗?再说战场退到北域,魔军也有便宜可占
于是魔军统帅同意了,他让各部队后移回去,等北府兵渡江就进行屠戮。
没成想那些魔军将士以为这是兵败撤退,士气更加低落了。百万大军后退,本就乱七八糟,战阵不整、将令不达,没想到就在那时,阵后有叛将大喊:“魔军败了,魔军败了”这一喊,一支支部队立时崩溃,将士争相逃命,而谢玄领着北府兵趁机渡江冲杀,就此大败百万魔军。
能胜此战,北府兵的骁勇神威当然是一大原因,另一大原因就是魔军自乱阵脚……
“哈哈哈”将士们对北府的威风战迹都是耳熟能详,一听康乐公的话,纷纷会意过来,要是当时选择撤退,岂不就跟那魔军当年似的,一旦交战,全军覆没。
这个王恭,根本就不会打仗
康乐公又道:“魔军四面而来,必有一战,王将军选择撤退,还没有错吗
“我是希望保住所有人的性命……”王恭还要嘴硬。
“王恭,从此刻开始,你不再是北府一员。”康乐公突然肃起了脸庞,斥道:“就因为你的怯战,险些害我北府三千将士北府没有你这样的懦将。”
“好”这下子,整个北府大营沸腾了,将士们击掌高呼,战兽们都欢畅咆哮王恭早就该滚蛋了,带着他的佛像滚回去京城过他的安乐日子吧
刘牢之默然着没有说话,刘裕等将领皆为之激动,康乐公就是康乐公,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王恭却几乎暴走,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我乃朝廷命将,受皇上的任命,并非军中士官,不是你说革除就可以革除”
“我回京之后,自然会与皇上述说此事,但北府决不会再容你胡来。”康乐公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的退让和商量余地,道:“现在请你站到一边,莫要扰我北府军务。”
“你,你”王恭指着这个老男人,竟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心头隐约有一把声音响起:“若不是看在太傅对你的赏识的份上,我岂会容许你在北府胡闹这么多年也该够了,我已经给足了皇上和太原王氏面子。”
他再都忍不住,大骂起来:“谢玄,你果有反心你这个乱臣贼子”
康乐公看都不看他一眼,而一众将士们怎么肯,纷纷大怒。
不过王恭毕竟是个人物,不会像泼妇骂街般骂上许久,他骂了几声,就冷哼道:“你的乱臣之心,我定当禀明皇上,也叫天下人得知。”言罢,他傲然地走开,想要离去,却又被众人堵住去路,便昂首而立,心中对周围的人,又一次都鄙夷上了。
不多时,几位狱卒就带着谢灵运走来,众人主动地让开了一条道,欢呼雀跃,称赞着谢将军,也称赞着康乐公。
“参见康乐公。”走到跟前,谢灵运老老实实地单膝跪下,向爷爷行了一个军礼。
“你可知错?”康乐公问道。
这句话让众人一片惊呼,什么意思?谢将军有错?熊力等人瞪大眼睛,难道康乐公也糊涂了?
“小子知道。”谢灵运话声认真,“但情非得己,小子不得不那么做。”
“我什么时候说你错在奋战?”康乐公说着环顾了周围一圈,沉声道:“看看他们,都因为你这个毛头小子而豁了出去,你所行之事,没有错错的是你没有据理力争,还说自己有错,陷将士们于不义”
谢灵运忽然明悟了,脸下也因为羞愧而涨红,是啊他一直说自己有错,甚至也认为自己有错,岂不是说替他讨公道的将士们也都错了?岂不是说他们是真的不忠不义?
军令如山,但如果那个将军毫不得军心,那么军令比纸还要薄。什么时候他有着那么迂腐的想法?整个所谓兵变夺权的事情里,他对王恭有什么是良心过不去的吗?没有。
既然没有,那他为什么觉得自己错?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康乐公又问道。
而众人这时都已经明白了,心里非常感动,康乐公太好了,北府之所以是北府,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府主啊
“我知道了我错在辜负大家的美意”谢灵运大声地喊道。
“谢将军,你才没有辜负我们,兄弟们,是不是?”那边一声高呼响起,随之四处响应,熊力等人喊得声嘶力竭:“是”与此同时,刘牢之的脸色越来越黑,而王恭表示不屑地偏着头。
康乐公这才点了点头,道:“起来。”当谢灵运昂然站起,他拍了拍这孙儿的肩膀,微笑的道:“那一仗打得漂亮”
“谢谢康乐公赞赏,都是因为我们全军临危不惧,视死如归,才会有最后的胜利”谢灵运望向了那二千七百多将士们,看着那些被人搀扶着的伤兵,忆起那些战死士兵,目中闪过了一道黯然,道:“相比英勇战死的兄弟们,我又有什么资格享有这胜利的荣誉?”
刚刚还在激昂大喊的将士们,顿时也都沉默了下来,最值得让人赞颂的是那些逝去的人,他们不是可悲的战死者,而是可敬的英雄。
“嗯。”康乐公又是点头,“你懂得这么想,我很欣慰。”也只有存着这么一颗体恤将士之心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好的统领
老人继续说道:“刘都督之前已经对你做出了裁决,你可满意?”
“之前我没什么意见,但是现在,我很不满意。”谢灵运一脸认真,看了看刘牢之,又道:“我并没有过错,我的功劳也非一人之功劳,乃是全军的军功,岂能就这样抵消?至于革除和禁足,我也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将士们又是跟着大喊助威,刘都督已经丧尽民心了,就连他的几位参军,都不帮他说话。
“那对于这次该怎么奖罚,你有什么想法?”康乐公再问。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一章 将军
如何奖罚?
谢灵运望了望将士们,看到他们那满是期盼的灼热目光,他不能再一次让大家失望了他肃然地抱拳,单膝跪下,雄声地喊道:“卑职认为自己可以胜任一营将军,我愿带领原王恭军的兄弟们,一同为北府奋战”
“好”、“吾等愿意追随谢将军,追随北府”二千七百多军士纷纷高呼,热血激昂,热泪盈眶,他们都真正地感受到了从军的意义。
热血为何而奔?热泪为何而流?并不是因为战场上的杀戮,也不是因为胜利后的喜悦,而是兄弟袍泽们互相的信任、支持,把彼此的性命交托到彼此手上,一起出生入死,一起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力前行,热血和热泪,皆为兄弟而沸腾
唰唰唰,二千七百多军士整齐地单膝跪下,也抱拳望着那个老人,他们的将军,只能是一个人,谢灵运
还不待康乐公说什么,王恭已经愤然地急道:“任命将军需要上表朝廷,得到皇上的准奏,方能成行谢公义你入北府还没有两个月,有罪没罪还没有定论,毛头小子一个,岂能当将带兵?荒谬”
“你并非我方北府军士,这里何时轮得到你说话?”
现在,谢灵运不再沉默,立即对其驳斥,博得四周一片叫好
见王恭气急的“你”的一声,他又道:“北府以军功论资,我虽然入府时日尚短,带兵行军方面都还有很多要学,但以我的军功,足够当将”他说着向天空举拳敬礼,“汉时霍去病,十七岁即任骠姚校尉,首战斩杀二千胡敌,封冠军侯十九岁即为骠骑将军”
“由此可见,年龄之老少,并不影响封侯拜将。我也年近十九了,我之武才,不及霍骠姚,但首战战绩并不逊色多少,又为何不能当将带兵?”
王恭不由哑口,击杀八千魔军,与击杀二千胡敌,自然是毫不逊色的……
“王先生带兵惨不忍睹,却恣意轻视善战的后生,才是荒谬之极”谢灵运大声怒道,道道神光猛然冲出
“好”军士们的喝彩更是震天康乐公脸庞生起一丝欣慰的微笑,阿客,就是这样。
“你……”王恭捂了捂憋闷的胸口,不自觉地退了几步,这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小子,这小子,“你,你跟霍骠姚,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谢灵运笑了一声,从来就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笑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我现在是比不过霍骠姚,假以时日,世人却也要道我的英武至于王先生,以你的带兵之道,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亦被人耻笑也。”
王恭的脸色更难看多了几分,他喘了几口大气,才艰难的道:“我不屑,与你逞些口舌之勇”
“那就请你不要聒噪”谢灵运斥罢,目光重新望向康乐公,“请康乐公升我为将”
“请康乐公升谢灵运为将”将士们齐声大喊,气冲云霄
刘牢之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头很是空白,没多久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悲哀,仿佛四面楚歌一般,但是现在,众人的士气可吞万里,是因为什么?他感到泄气,因为他不懂这是什么治军之道……
“哈哈哈”康乐公开怀而笑,终于点了点头,道:“好,你带兵败敌有功,我现在就提拔你为一营将军。但是”
刚要欢呼大喊的将士们,不得不又忍住,个个瞪大眼睛,但是什么?康乐公真是要急死人啊
谢灵运认真的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末将效力,请康乐公下令”
“现在北域边境有着魔军犯边,老夫推断并不只是诜冥一万兵马,所以这场仗还有得打。”康乐公抚了抚长须,继续道:“明天一早,你就带着你的人马前去北域,支援前线大军,听从孙将军的调遣。这是你的一个机会,如果你还能带兵立功,打完这场仗,继续当将军;如果没有建树,那就当回队主吧。
“末将领命”谢灵运毫不犹豫地喊道,把这道军令接下,康乐公就是康乐公,如此可使北府将士心服,可使天下人心服。
当然前提是,他要继续立功漂亮话说了不少,现在就去实现吧
他站了起身,二千七百多军士也站了起身,他转身望着众人,喊道:“兄弟们,你们今天的仗义相助,谢某人永远铭记于心现在成命已经收回,大家也没必要继续围堵帅营了,请大家各自回营作息,明天操练的操练,出征的出征,还有许多魔军要打呐”
“还有,大家的恩情,谢某无以为报,请大家受我一揖”他说着,双手作揖,弯着身子,长长地一揖到底。
“谢将军”、“我们受不起啊”将士们惊声一片,随即纷纷抱拳作揖的回礼。
看着上下一心的众人,康乐公抚须点头,有这些北府男儿在,何愁没有天下太平的一天?
当下,十万北府将士和一队队的战兽,在将领们的带领下,一军军地相继散去,每个人都意气风发这也是一场大胜仗,他们战胜了不公,赢得了荣誉
当谢灵运带着二千七百军士返回原本的王恭军军营,现在的谢公义军军营,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
他让士兵们速速各回营帐休息,至于伤重的士兵就不要指望明天一起跟着出战了,把身体休养好,以后有的是机会;而副队主以上的军官,全部来将军营帐召开会议
这将军营帐还算是王恭起居的地方,众人也没有到内室去,就在宽敞的营厅分列入座,谢灵运自然是坐在上方的将军位置。
“我还要再向各位说一声谢谢”谢灵运向两边的一众军官抱拳,阻下他们的感激,道:“好了,明天我们又要踏入北域,王恭不懂打仗,但孙将军却是百战百胜的,我不希望大家认为我们军有什么特殊。”
他说这番话,正是要提醒众人,不要因为连续两次的“兵变”成功,而产生任何的骄横。他们只是一支急需证明自己的新军,如此而已。
“卑职明白”、“谢将军,我们唯你马首是瞻。”军官们都十分认真,孙将军,他们服气,谢将军,更服气。
“嗯。”谢灵运点头,望向坐在末席的副队主们,又道:“现在还差着一个队主,说实话你们都有那个能力担当此职的,但队主只得一个,荀雍,由你来当。”
那边的荀雍顿时站了起身,抱拳道:“卑职敢不从命?定不叫谢将军失望
羊惰之并没有意见,之前对付王恭的激将法,大半是荀雍想的,而且他治军之能更高,理应由他来当。
“嗯,诸位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到了北域,与大军会合后,我们再让北府男儿为我们而震惊”
军议结束后,谢灵运也离开了这将军营,先回去自己的队主营帐歇息,却不料康乐公派人来传,让他到将军江江边去。
将军江白天平静,夜晚却是怒涛凶浪,在那十分朦胧的月色下,犹如可以见到多年来的金戈铁马,喊杀声、惨叫声、战歌声……都化在那奔流之中。
谢灵运随着康乐公徐步而行,老人神情平和,看上去颇为享受这夜幕下的宁静。
“阿客,我没有想到你来北府两月,就有此番表现。”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谢灵运笑着摇摇头,如果不是沉寂多年的魔军忽然侵边,也不知要打食多少年,才能像现在这样。可这是好事吗?他不那么认为。他疑惑的问道:“魔军的异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康乐公呵呵一声,望着北方的夜空,道:“它们知道,我命不久矣。”
谢灵运闻言皱起眉头,又一次听到老人这么说,“不能避免吗?我们修长生的,爷爷你的修为这么高,怎么会死……”
“人都会死。”康乐公轻叹,“我早该死了,续命续了二十年,再怎么都续不下去了。阿客,一旦我不在了,世途凶险,你凡事都得小心应对。”
老人眉间的愁云越发浓郁,又道:“北域妖魔是一大患,但更大的凶患在中原,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需要你去收拾。”
“乱世之中,万万不可迂腐,但切记凡事要谋而后动。”他拍了拍孙儿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还需要更多的磨练,增强你的修为,提高你的心智。”
谢灵运连连地点头,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孙无终、何谦这两位老将军,都不会对谢氏有敌意,你大可以信任他们。”康乐公顿了顿,又是轻轻一叹:“不过刘牢之他忠心不坚,野心不小,若然不能使他心服,恐怕他会另投它方。我能做的不多……”
他又叹了一声,可见内心的选择是多么艰难,“我有想过除掉他,灭掉这个隐患。但我和他是数十年的老友,他为我为北府为天下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我下不了手。”
“爷爷,若你下得了手,你就不是那个受所有北府将士爱戴的人了。”谢灵运笑了笑,“连我也不会再敬佩你。”
“呵呵呵,道坚并不是什么鄙恶之辈,只是个坏脾气。”康乐公也笑了,语带自嘲:“我让他当都督,其实是难为了他的,他是一把快刀,却不是出色的刀客。”
“道坚素来疼爱其子敬宣,也只有敬宣的话,他才能听得进去了。你若想得到道坚的助力,必先要得到刘敬宣的效力。可他现在在会稽王那边当着一名参军。”
会稽王乃是皇家最得势的一名王爷,如今常年驻在封地会稽,世人都说若然皇帝驾崩,憨太子当上新皇,会稽王必然会进京辅助,他才是皇室的汹涌暗流中最强大的力量。
谢灵运还真是不太清楚这情况,闻之不禁皱眉,明白了康乐公对刘牢之为什么会有过杀念,刘敬宣是会稽王的人,如果康乐公不在了,刘牢之带着北府军投奔过去……那谢氏危矣。
“你现在无需担忧这些,道坚那边我会解决好的。”康乐公望着远方,目光深邃得犹如星辰,“阿客,珍惜这段时间提高实力吧,那一天,也许不远了
老人这番话,越听越感觉像是遗言,谢灵运的心头不断地往下沉去,重重地点头,道:“我会好好努力的。”
黑夜渐渐过去,当天色蒙蒙亮,战兽们的吼叫,宣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谢灵运军出动的日子一大清早,谢灵运军军营就已经是一片喧腾,无伤以及轻伤的二千五百将士确定出战,而那些伤情不允许出战的人,只得以一种羡慕妒忌的目光,望着他们整军待发,多么希望也可以踏上战场。
“都准备好了吗?”看着一列列井然有序的军士,谢灵运骑着白马儿白米,巡视了一圈,大喊。
“愿听将军的差遣”旋即就是一片震天的声响,不管是穆奇、施元恺这两位幢主,还是熊力那样的粗人,每个人都扯开嗓子在喊。
“很好,出发”谢灵运喊罢,调转马头,往北方将军江那面奔去
当谢灵运军浩浩荡荡地走出军营,北府连营四处都响起了《无衣》战歌,激昂如沸,北府男儿们以这种方式,为谢灵运军送行。不过相信很快,他们也会踏上那一片战场
与此同时,主帅营都督营帐边,康乐公和刘牢之巍然而立,两人皆望着北方,一时沉默。
直至康乐公忽然说道:“道坚,我不管你未来怎么选择,我要你答应我,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不伤害谢氏族人一根寒毛。”
“将军”刘牢之顿时失声的急道。
“你不必多言,我了解你的心思。”康乐公微敛老目,“我只要你答应这一点。”
刘牢之握紧了拳头,眼前突然闪烁过了往昔的一幕幕,康乐公招募勇士组建北府兵的时候,他凭着一腔热血而去应征,因而受到了康乐公的赏识……
“你之勇猛,可救天下。”那时候,那个男人这么击节而赞。
什么时候,他的勇猛却成了康乐公的顾忌?刘牢之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咬裂了牙,沉声的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谢氏族人,不论是在战场,还是战场之外”
“战场上两军对战,生死不由人,我不会怪你。”
“将军若我刘牢之食言,就让我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刘牢之暴然怒吼,炸开的络腮胡子,让他犹如是一头愤怒的狮子。
康乐公微微点头,“道坚,我相信你。”
刘牢之重重地急喘,这个阳神境高手,终于可以呼出那一口气,只是他的心意,好像失去了些什么,不由更迷茫了。
北方的天空依然是灰沉沉,北域的妖气比之往常太过异常,那二千多四处逃窜的魔军败军,两天之间,就被活跃在北域边缘的北府兵如狼似虎一般分食。然而还是让人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次魔国出动的魔军并不只是一万
孙无终、何谦为首的援军到达死林五十里后,就发出信号,也派出侦候,让四面的北府兵各军收拢过来。
而现在几乎全军都到了,还有竺谦之、竺朗之两军却没有回音,军情是那两军出了一百一十里,所以一时半刻回不来也不是奇事。
但孙无终、何谦最怕的就是那两军遇到了什么险况,就像王恭军那样被包围。虽然竺谦之、竺朗之是两个征战多年的老将,但他们会遇到多少敌人,爆发出的士气和战力有没有谢灵运带领下的三千将士那么高,真的让人没有把握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支北府军来了却是从南边来的,谢灵运军。
“谢灵运当上将军了”
“哈哈哈我们走了之后,整个北府都为他求情,后来康乐公来了,那王恭被革出了北府”
随着谢灵运军的到来,前线大营一片轰然,将士们都因为北府大本营发生的事情而震惊,以及欢呼,他们的心情和那些“兵变”将士并无两样,对于谢灵运的升将,痛快对于刘都督被教训丨王恭被革除,也是痛快
“哈哈哈”何无忌同样笑得很开心,舅舅这回冥顽不灵,活该被康乐公落了面子。“好啊,我来北府两年了,还没有当上将军,谢客儿来两个月,却当上了。回头一定要叫他请客痛饮,哈哈——”
“可惜,可惜。”何长瑜听闻消息之后,亦笑个不停,“没有见到王将军那张臭脸,当真可惜啊。”
“就知道阿客行的”谢公信、谢瞻等谢氏子弟们,没有妒忌,只有兴奋
而孙无终、何谦这两位老将,也是大为开怀,刘牢之那老小子知道厉害了吧,哈哈
孙无终接见了谢灵运,得知他军只得二千五百人,正好缺着一队兵马,就与何谦、刘毅等将一番商量,然后下令让刘毅军的何长瑜小队暂调过去。既然谢灵运有任务在身,一定要立下军功才行,那可不能缺兵少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