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烤红薯(第一更)
给王府对完年账后,吕恒也算是闲了下来。
吕恒原本也以为这只是一个短工,做完这一段时间后,拿了工钱,大家便两不相欠。
只是,在今日,最后一笔账单后。王婷芝竟然亲自来到了吕恒的那间小屋。
当她看到吕恒正蹲在小火炉便,低着头拨撩着炉膛中烧的七八成熟的番薯的时候,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又好气。
果然如自己猜测的一样,那些账本对吕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自己一个人都能在一天内做完,吕恒怎么可能三天才完工。
今日一见,果然这家伙早就早早的手工,闲着无聊,竟然在烤红薯。
“吕公子真是好悠闲啊!”当时,王婷芝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眼里闪烁着狡猾的笑意,笑意盈盈的看着吕恒。
岂料被撞破事情的吕恒,一点都不惊讶。只是转过头,看着门口的王婷芝,微笑着问道:“正好能吃了,大小姐要不要来点?哦,还有方总管!”
于是,三人便在小屋里坐下来。
傍晚时分,昏暗的夕阳泼洒着懒散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映在三人的脸上,很恬静的感觉。
三人围着火炉,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漫无目的的闲聊着。
所聊的内容,形式上其实和后世吕恒坐办公室一样。什么国家大事了,经济走向了,股票的涨跌了等等。只是,此时没有股票,也不存在经济一说。大家所料的,也就是些如今江宁的布匹丝绸生意,还有北边朝廷和突厥的摩擦。
吕恒保持着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的态度,他一边吃红薯,一边看着侃侃而谈,颇有巾帼红颜味道的王婷芝。偶尔点点头,赞同一下。方总管却是蹲在小火炉旁,趁着别人聊天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的干掉了三个红薯。辛辛苦苦烤了一下午红薯的吕恒,见方总管那满嘴的红薯渣,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屋外,吹过的寒风,刮得窗户上的纸张扑啦啦的作响。暖洋洋的小屋里,气氛很是温暖融洽。
起初,方总管还替吕恒担心了一番,不过,看到大小姐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还坐下来,一起吃了起来。这才放心下来。
在这一下午的谈话中,吕恒也从王大小姐的嘴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如今江宁布匹丝绸的生意,其实主要被三家垄断。吕恒现在在的王家是一个,另一个是欧阳家。还有一位武家。这三家中,王家主要的经营方向就是在布匹丝绸上,所以在规模和利润上,以王家为首。欧阳家有些独特,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广泛。包括茶,药等,当然丝绸也算是其中一个。所以,要是说起,谁最有钱,那当属欧阳家了。
而武家是最特别的。谁都知道,大周的开国皇帝是一代女皇,武则天。如今,这位武家的家主,正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宁王爷,武宁远。只是据传,这位王爷不喜政务,也不热衷权势。在得到了当今圣上的允许后,离了东京,来到这江南。做起了一个逍遥王爷。
顺便提一句,二百年前,由于大周和突厥的战事紧张。为了皇族的安全,当时的皇帝,武文义便下令迁都开封府,称东京。
江宁这三家丝绸巨头,各有春秋。武家底蕴最深,权势通天。虽然这位宁王爷每日流连于山水花鸟间,但是却没人敢小看他。王府的家主王建非,曾经是大周的礼部侍郎,为官多年,如今门生故吏遍天下,也不可小觑。
唯一一家看似无权无势的欧阳家,也是一个极为难惹的人物。因为,当今正得圣宠的荣贵妃,正是欧阳家的欧阳燕。
所以,在江宁城里,这三家都不是能惹的主。
不过,最近有些变故。那就是之前默默无闻的柳家突然崛起。这柳家在短短的两年中,兼并了很多小布庄,一跃而成为当今江宁城的第四大布商。不过有心之人却能看的出来,这柳家的后台,就是如今江宁的府尹。而江宁府尹,却实际上是太子一派的。
说起这柳家,方总管不屑一笑:“哼,一条狗尔!”
王大人之所以赋闲在家十多年,正是因为与当朝左仆射上官文清意见不合。而左仆射上官文清,是太子的老丈人。
所以,一说起和太子一脉有关的事情,方总管总是会显得一脸的不屑。
一旁正低着头剥红薯皮的吕恒,在听到方总管这句话后,只是抬起头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薄红薯。
政治,这种东西。自己前世已经受够了。每天阴谋算计,机关算计,太累了。而且,那一件件从自己手中流出去的策略方案和战争执行案例,在事后被执行后,吕恒看到那凄惨无比的景象,心里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如今,这些东西,自己是不会再碰的了。
看到吕恒对商业计谋这些东西似乎不感兴趣,坐在一旁偷偷观察吕恒眼神的王婷芝心里稍安。
正如二哥说的那样,账房一职涉密甚多,择人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吕公子此人,聪明绝顶,从那些完美的账本上就能看得出来。如果这么一个聪明绝顶,又有着可怕的计算能力的人,出现什么纰漏的话,王家将会受到重大的打击。
如今,看到吕恒对方总管说的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热心。王婷芝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王婷芝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示意方总管不必再试探了。掏出手绢轻轻擦了擦手指,笑意盈盈的看着吕恒,轻声问道:“吕公子可否愿意做我王府的掌柜?”
吕恒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笑意盈盈的王婷芝,淡淡一笑:“不愿意!”
“呃!”王婷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为何?难道吕公子看不上我王家吗?”
吕恒摇摇头,用袖子擦擦嘴角,呵呵笑着说:“大小姐误会了,非是看不上王家。只是不想去做账房,仅此而已。更何况,我觉得做一个账房先生挺好的!”
王婷芝哦了一声,美眸中闪过一丝遗憾。
一旁的方总管却是灵机一动,趁机上前问道:“那吕公子,做我们王府的,呃,总账房一职总可以吧!”
吕恒想了想,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王婷芝那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点点头:“好吧!”
就这样,以口头协定,、吕恒成了王府的总账房。工钱倒是没说,只是王婷芝在临走的时候,
脸上带着狡猾的笑容,说了一句:“总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回到家的时候,又是晚上。吃过了嫂子做的美味的水煮鱼后,吕恒将自己准备在王府长干下去的打算和嫂子说了一下,
柳青青听完,只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吃饭。只是她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表明她好像是在笑。
嗯,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吃过饭,二人便各回各屋。
吕恒看了一会书,就睡下了。睡梦中,隐约听到屋外呼呼的风声,还有沙沙的低语声……
只是翻了个身后,继续睡觉。屋子里的小火炉,发出呼呼的声音。炉内,炭火烧得正旺。
夜,宁静而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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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新衣(二更求收藏)
屋外那沙沙的响声整整持续了一晚上,就像是春蚕咀嚼着桑叶一样。轻柔的低语。
第二天一大早,吕恒就被屋里的低温冻醒了。
房间里的小火炉里面的炭火已经熄灭,打开卢盖,伸手探了探。小火炉里没有一点温度。
应该是熄火了很久。
怪不得昨晚睡得那么冷呢!这个时代,煤炭还没有被广泛应用,大多数人家用的还是木柴,也有少些木炭。不过,木炭烧得快,所以它的温度是持续不了一个晚上的。
不知道山西的煤炭被开采了没?趁着市场没有开发,自己要不要去开个小煤矿,然后搞回一些来,当个小小的煤老板?
片刻之后,吕恒才心里笑骂了自己一句无事生非、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出去。
此时开采煤矿,也做不到大规模。如果想要实现规模化的利润,自己那就要去想那些开采挖掘的设备,传送带了,转机了,轨道了。然后,想要做出这些设备,自己就要去搞钢铁的升级,还有橡胶的工业化……,
仅仅是因为小火炉的温度持续不到第二天,自己就要去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不是蛋疼嘛!
吕恒摇头笑了笑,搓了搓手,朝着手心哈了口白气。挽起袖子,将小火炉内的灰烬清除干净。然后,拎起黑乎乎放木碳的小筐,准备出去弄一些木炭回来,赶紧生起火。
推开门,一阵清爽寒冷的空气迎面而来。
屋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银色的世界。宁静的江宁城,整个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就像是披着一件白色貂皮大衣的美人一样。院子里那棵,仍然挂着几片干枯叶子的桃树,裹着蓬松的雪花,一只早起的色泽艳丽的小鸟,站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后,振翅而飞,抖落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
此时,雪其实已经停了。偶尔有风吹过,那些铺在房顶上,树枝上,墙上的雪花被吹下来,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下雪了?”吕恒站在门口,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心里喃喃道。
这时,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上披着厚厚红色披风的女子,宛如冬日里迎风绽放的梅花一样,娇艳的站在门口。
她静静的看着外面银色的世界,鬓角的秀发随风舞动。女子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勾起手指,将脸颊上的一丝秀发撩起,朝着吕恒这边望过来。
“叔叔,起来啦!”女子嫣然一笑,宛若桃花。
大周庆元三年腊月二十六的早晨,雪落江宁城,一个宛若仙女的女子,站在破旧的房门前,低眉吟笑。身上火红的披风,随着寒风抖动,颇有些英姿煞爽的摸样。
下了雪,年味儿才觉得有了。
外面的孩童们,偷偷的从家里带出些鞭炮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互相炫耀着谁的鞭炮响声大。
不过当一个孩童壮着胆子,点燃一个二踢脚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作鸟兽状散去,躲得远远的,捂着耳朵,远远的看着那支冒着烟的二踢脚。
然后,在二踢脚飞上天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后,所有的孩子都欢呼了起来。而那个点燃二踢脚的孩子,则是一脸得意,宛若成了一个小英雄。
吕恒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秦淮河边正在玩耍的孩子们。看到孩子们玩鞭炮玩的开心,于是乎,自己也想去买一些来。
毕竟嘛,北方的习俗就是守岁三件宝,饺子,旺火,鞭炮。
没有了鞭炮,怎看怎都不是那个味道。
“叔叔,饭快做好了,你做什么去?”柳青青站在门口,身上围着一件花格子的围裙,轻声唤道。
吕恒抖了抖脚上的雪,回头对嫂子笑着说:“我去买些爆竹回来,嗯,还有其他的年货!”
“爆竹?”柳青青看着已经迈开大步走了出去的吕恒,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想着放鞭炮。
“快些回来!”柳青青对着门口喊道。
“哦,知道啦!”院落外,传来了吕恒清亮的声音。
……
集市上,已经有不少店家挂上了火红色的灯笼,门口的柱子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春联。店家也是一脸喜气洋洋的站在门口,喜笑颜开的对着来往的客人说着什么。
此时,吕恒胳膊下夹着两只灯笼,手里拎着一大筐的爆竹,正站在一家成衣店门口。
想起柳青青身上那件已经洗白了的青色长裙,笑了笑,迈开步走了进去。
“哟,这位客官,您想买件什么衣服?”店老板热情的迎了上来,接过吕恒手里的东西后,笑着问道。
吕恒在店里走了一圈,然后指着墙上的一件淡蓝色的花边长裙道:“那件衣服,拿下来我看看!”
“哟,客官您可真是好眼光。这件镶花丝绸连衣裙,可是小店卖的最好的。您是给夫人买吧?”店老板一边用架子取下长裙,一边热情的问道。
吕恒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这种事情,越解释,反而越乱。看店老板那猥琐的笑容,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了注意。自己何必多费口舌呢。
“不知道夫人穿多大的?”店老板讲裙子取下来,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吕恒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比划着自己的眉头道:“嗯,这么高。对了,腰围别太肥了!”
“您瞧好吧!”店老板利索的将裙子在空中一抖,然后摆在柜台上。飞快的穿针引线,现场坐了起来。
片刻之后,老板把针线拔掉,小心翼翼的将裙子铺展道:“您瞧瞧,中意不?”
吕恒点点头:“不错,老板好手艺啊!多少钱?”
老板搓着手笑了笑道:“您是今天小店的第一位客人,便宜您了,四两银子……”
“靳掌故,以后这位公子买东西,可不敢收钱哦!”
就在老板说出了四两银子的话后,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吕恒摇头笑了笑,转过头看着这位脸蒙轻纱的女子,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小姐,你好!”
……
第十八章 局
今天早晨下了雪,王婷芝闲坐在家中无事。便想着出来,看看如诗如画的雪中江宁城。带着方总管和两个家丁,从府中出来。在秦淮河边走了一阵,便绕到了城中的一处布庄所在。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在这里买衣服的吕恒。
“靳掌柜,这位公子是咱们王家的账房,自己人。以后,凡是吕公子要的东西,你可不能收钱的!”王大小姐笑着对一脸局促的店老板说了一句后,这才转过头,看着吕恒,微微躬身福了一下:“吕公子,你看可好?”
王婷芝那娇艳如花的笑容里,带着点点的狡黠。这点可爱的小聪明,让吕恒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好吧!”吕恒有些为难的揉了揉额头,最后点头。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吕恒都是一个守信的人。只要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王大小姐这番做法,吕恒自然能够看出来,她是想让自己欠着王家的人情,好叫自己能够一直呆在王家。
“吕公子不要介怀,其实这是咱们王府的习惯。每个王府的账房,只要他还在王府,就可以在王家的布庄里享受这等好处。并不是针对公子一个人的!”王婷芝狡猾的笑着说,然后又转过头对一旁有些愣神的方总管道:“方叔叔,是这样的吧!”
方总管回过神来,看到大小姐正对着自己使眼色。连忙应了一声,帮助大小姐打圆场:“呃,啊?哦,对,对,大小姐说的没错,是这样的!”
虽然在心里狐疑,王府啥时候有这样的惯例了,我咋不知道捏?但王总管毕竟是在王府中呆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的他也算是人老成精了。
看到大小姐此刻脸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在结合前天晚上二人在谈起吕恒的时候,大小姐说的话。当即也就明白了过来。
大小姐这是想让吕恒一直留在王府啊。
前天晚上的时候,在吕恒走了以后。大小姐和自己说起了吕公子。
当然在搞明白了吕恒的确没有其他心思后,大小姐很高兴。但是,对吕恒那惫懒的性子,还有那似乎是什么都不关心的态度,大小姐也觉得有些头疼。而且,大小姐对吕公子对王府若即若离的态度,感到很不满。她本想,自己一开口,对方肯定会感激涕零的感谢自己的盛情相邀。但是,吕公子的反应却让大小姐大吃了一惊。虽然在最后,自己打了个圆场。让吕公子暂时留在了王府,但是,大小姐对这样的结果其实是不满意的。最起码,对吕公子驳了自己面子的事情,是不满意的。
吕公子此人,虽说性子淡泊。也很容易相处。但是,识人无数的方总管,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个年约十八九岁的书生,根本就不是一个王家能够留得住的。
初见吕公子,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不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更像是草原上贩马的商人。两只手插在袖筒里,一边在门口跺着脚驱寒,一边等着自己出来。那摸样,如何也和书生联系不上。
但是在随后,方总管却发现,在王府内的阁楼亭台间,吕公子闲庭散步的游走在其中。那淡淡的神色,仿佛王府里那股隐约的威严气势,在他眼里,宛若无物。这样的淡然的心性和洒脱气质,方总管几十年来从未见过。
走在王府内的吕公子,仿佛是在秦淮河边散步一样,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门口高挂的圣上钦赐的牌匾,吕公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摸索着下巴说了一句字不错后,便再无反应。
偶尔跟自己说些妙语,虽然当时觉得有些轻狂。但是事后想起来,却觉得十分有趣而且颇值得咀嚼。
投足挥手间,偶尔流露出的冷峻目光和超然一切的气势,那种目光,方总管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而那个人,却是……。
方总管摇摇头,将满脑子的思绪甩出去后,看着大小姐脸上聪明狡黠的笑容,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他其实是不太赞同,对吕公子用这些小恩小惠的。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甚至是有些不喜欢。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对方很有可能会对你产生反感。
不过,自家小姐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所以,方总管此时也只能看着小姐做这些自己看起来没什么用,甚至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小把戏。
偶尔偷偷的打量一下对面仍然是一脸微笑的吕公子,看到对方眼里那抹明了一切的笑意,方总管苦笑着摇头,心里暗暗道,果然如此。
对于吕恒来说,王婷芝的这些做法虽说有些耍小聪明的意思。她的意图,自己也明白。但是却并不为难。毕竟,对于一个善于布局的人来说,破局更是轻而易举。
况且,昨天在街上碰到苏文正后,吕恒其实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些盘算。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情势,那么,到时自己如果想要改变一些什么,就必须搅动江宁这盘棋。王府,就是其中关键的一子。
当然,王府对自己也不错。账房的工作也挺好的。如果自己预想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那,一直这样过下去,其实也蛮不错的。
吕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接受了王婷芝递过来的这个不怎么诱人的糖果。
三人在店铺里谈论了一阵,见外面天色亮了起来。想起家中还有人等着,吕恒便起身拜别了王婷芝和方总管。走出了王家布庄。
此时,太阳已经跳出了地平线,天色已经大亮。初升的朝阳,给这座冰雪银城扑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芒。远处的秦淮河面上,点点的金光波光淋漓的闪动着,雾气蒸腾的河面上,一艘艘画廊船坊随着微风微微起伏。随着水雾的随风飘散,河面上的花船宛如仙宫一样,若隐若现。
吕恒背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王府的家丁,李二肩膀上扛着一大堆的大包小包,乐呵呵的跟着吕恒,朝着吕家走去。
第十九章 震慑
吕恒在前面走着,王府的家丁,李二在身后跟着。
远远望去,就像是哪家的少爷带着仆人上街一样。
走在雾气蒙蒙的秦淮河边,吕恒身上那淡然的气质,和这轻纱笼罩的秦淮河,融为了一体。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但秦淮河上的雾气还是不肯散去。那随风飘动的雾气,仿佛是江南女子脸上的薄薄轻纱一样。风吹过,微微抖动,却不肯掉下来,露出秦淮河美丽的真容。
顺着秦淮河边的青石路,吕恒二人在缭绕的雾气中漫步着。
不多时,吕恒那座靠着秦淮河边的小院远远的在望。
今天,家里似乎来了客人。几个身穿黑蓝色短打的轿夫蹲在门口,其中两个抽着旱烟带。四人有说有笑,而且时不时的看一眼院内。
蓝色的轿子摆放在门口,轿子的布帘上绣着一个秀气的柳字。
“原来是嫂子的娘家人!”吕恒心里笑了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身后的李二,扛着一大袋儿的年货,小跑着跟了上去。
询问了轿夫后,吕恒得知,果然是柳家人来自己家了。不过,柳家的男丁倒是没有来。而是柳家大房夫人来了。也就是柳青青的嫂子。
家里貌似很多年没有人来了!今年倒是稀奇!
不过,听到家里一个女人粗嗓门的喊叫声,带着不友好的问候传出来后,吕恒不禁皱了皱眉头。
“走吧,我们进去!”吕恒对身后的李二道了一声,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家。
撩开门帘,却见嫂子柳青青正坐在床上,脸色宛若冰霜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在她的面前,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横吹鼻子竖瞪眼的指着柳青青嚷嚷着什么。
这个长着李逵一般身材的女人难道就是就是柳青青的嫂子,柳家的大方夫人?
“我说二妹子啊,你这是何苦呢?干嘛非要守着那个书呆子,守着这个破家?人家苏公子多好,人又斯文,又有家世,而且还是江宁四大才子之一,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见硬的不行,这位李逵夫人,哦不,是柳家大房开始使用以情动人之策。
“嫂嫂不必再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青青既然嫁到了吕家,便是吕家的人。三从四德的夫道,青青还是知道的。改嫁这种事情,嫂子还是不用提了。”柳青青抬起眼,淡漠的看了一眼这个嫂子,冷漠的回了一句。
“二妹子,你要识得好歹啊,你说,现在这个破家,连人家苏府里一个马棚都不如,你干嘛死耗在这里,为那个早死的短命鬼守寡呢!你如果答应嫁给苏公子,荣华富贵什么都有了!”柳家大房依然没有放弃,而是坐在了柳青青身边,伸手试图拉着柳青青的手,一脸苦口婆心的劝道。
柳青青轻轻站起来,不动声色的晃开柳家大房夫人的手,背对着她,淡淡的说一句:“嫂子不必再说了,青青心意已决。嫂子还是回去吧!”
见柳青青都不待打理自己,柳家大房夫人脸色变了变,盘腿坐在炕上,瞥了一眼柳青青,冷笑着说:“我看你是想与那个书呆子,行不论之恋吧!什么三从四德,哼,也不过一个淫娃荡妇罢了!”
柳青青身体微微一震,转过头来已经是满脸寒霜,纤细的手指指着她嫂子,语气不善的斥责道:“你给我出去!”
刚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吕恒,见吕恒皱着眉头盯着坐在炕上的嫂子,然后又笑着对自己点点头。
心里委屈的柳青青差点流出眼泪来,低下头,抬起袖子擦了下微湿的眼眶。然后抬起头,对吕恒展颜一笑:“叔叔回来啦!”
看着柳青青那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的晶莹的泪珠。吕恒心里隐隐作痛。
“嗯,出去买了一些东西。你看,这下过年的东西就都全了!”吕恒将手里拎着的爆竹在面前晃了晃,笑着说道。
至始至终,进了门的吕恒都没正眼看一眼坐在炕上的柳家大房夫人。
坐在炕上的柳家大妇,见这个书呆子竟然理都不理自己,白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她皮笑肉不笑的拍拍自己的大腿,阴阳怪气的道:“哟,这不是吕秀才吗?什么时候改当奸夫了?”
对于这等泼妇,吕恒压根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她。
原本,自己还看在嫂子的面子上,不想说什么。但是,现在这个泼妇不但闯进了家里,而且似乎还有闹大的趋势。吕恒也只好先把这件事解决掉再说。
吕恒看着柳青青,见对方眼里闪过一抹愠怒,似乎是极为愤怒这个胖女人的冷嘲热讽,口不择言。但是良好的修养,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得到了这个信息后,吕恒笑了笑,也知道了该怎么做。
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这个泼辣的女人。
淡漠的眼神,看着她。片刻之后,吕恒开口缓缓的说道:“出去!”
原本嚣张泼辣的女人,在看到吕恒那让人心颤的目光,之前的嚣张跋扈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满是畏惧之色,唯唯诺诺道:“你,你,你说什么?”
多年来久居人上的顶峰生涯,不光练就了吕恒出神入化的决策手段,也磨练出了让人畏惧的上位者气势。作为曾经策划发动过数次大规模战争的顶级策划人,那真正显露出的气势,绝对会让人心生畏惧,甚至产出想要跪下臣服的念头。
这就如古代乱世中顶级的谋士一样,羽扇轻拂之间,便有数十上百万的呃人头落地。这样的生活,造就出来的性格和气质,完全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吕恒依然是用那种淡漠的眼神,看着这个脸色变得苍白的女人,轻轻开口:“回去吧!”
语气稍缓了些,不是同情她,也不是想示弱。而是想让她能有走下来的力气,免得自己还得让人去搀扶她。
柳家大妇如蒙大赦一般,匆匆忙忙的从炕上连滚带爬的下来,胡乱趿拉着鞋子,夺门而去。临出家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
“夫人,您,您这是怎了?”守在门口的轿夫们,见到自家夫人脸色煞白的跑出来,又摔倒在地,连忙上去搀扶起来。
看着自家夫人满是泥污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惧怕之色。心里大惊,急忙问道。
“回,回府!”柳家大妇眼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这几个字后,便觉身子发软,如果不是家丁搀扶着,差点又倒在地上。
第二十章 除夕
解决了强拉姻缘这件事后,小院的生活暂时恢复了宁静。
每日,吕恒依然是出去闲逛。每次回来都是一副颇有收获的样子。那神情,仿佛他是第一次来到江宁城一样。
其实,从吕恒醒过来后,脑子里就对江宁城的印象很模糊。大概是因为重生引发的失忆症状。也或许是因为身体前主人每天呆在家里,偶尔出去一趟也对这世俗人情不感兴趣的缘故。
故而脑海里对江宁城的印象不是那么清晰。
从张记布庄出来后,嫂子柳青青便没有再出去找过工作。而是在家里做起了女红。说是积攒到一定程度,出去换些银子回来。
对于嫂子这般的想法,吕恒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他来自后世妇女高度独立的年代,自然不会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严禁夫人抛头露面。其实他也知道,如果嫂子不做这些事情,那应该会很无聊的吧。
每天坐在家里,看着春去秋来,花落花开。即便是心里在健康的人,过上一些时日,也会变成林黛玉。
每天晚上,看着西厢房窗棂上倒影出的女子影子,那一针一线的身影,其实还蛮高兴的。只是听到西厢房里偶尔传出的银铃一般的笑声,让吕恒倒是很诧异。
每天做绣花绣鸟的,有这么开心吗?
吕恒永远都不会知道,柳青青在看似专心致志的绣花时,发出的笑声。其实是想起了,那天嫂子像是一个肉球一样滚出家门时的狼狈相,真的很好笑呢!
从嫂子嫁进柳家,整天都是一副除了皇后娘娘,我就是天下第二的样子。在柳府,几乎没有人敢惹她。
嫂子的娘家也是有权有势之人,据说祖上曾经做过两广知府的。在商人的眼里,这样的地位的确是很高的。所以,畏于嫂子家的权势,柳家之人也只好忍气吞声,发作不得。
没想到,嚣张不可一世的嫂子,竟然被叔叔吓得连滚带爬。
而奇怪的是,叔叔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出去。嫂子便乖乖的滚了出去。
真的好开心呢!
柳青青一边绣着花鸟,一边走神。不经意间,却被针头刺破了手指,纤细白嫩的手指上顿时殷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柳青青秀美微皱,轻轻的将手指头含在樱唇里,吸吮着。
“不过,他那天的眼神,真的好吓人呢!”柳青青停下手中的女红,转过头看着窗外那个在院子里无聊堆雪人的叔叔,心里如是想着。
到了年底,时间便觉得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三天时间已过。秦淮河边的人家,都挂上了年味儿十足的灯笼,喜庆的爆竹声也变得密集起来。
今天是大年三十,也是传统的除夕夜。
今天一大早,吕恒便早早起床。锻炼了一会身体,舒经活络一番,扛着扫帚出了门,将院子里的杂物和积雪打扫了一遍。
等到太阳升起来,温度稍稍回转了。吕恒回到屋里,洗过手后,准备裁剪红纸,写些春联。
这时,柳青青也起床了。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走进门来。见吕恒正摆弄着一张红纸,丈量着距离,似乎是想裁剪开来。
“叔叔是想将这红纸裁剪吗?”柳青青将馄饨放在桌子上,走过去轻声问道。
吕恒转过头对嫂子笑了笑:“嗯,想裁剪开,写几个对联!”
“叔叔先吃饭,这些事情妾身来吧!”柳青青嫣然一笑,挽起袖子,露出了欺霜赛雪的白嫩手腕,将红纸接了过去。
房间里,火炉烧得正旺。温度暖洋洋的。女子身上淡淡的芳香,传人吕恒的嗅觉中。看到伏在炕上的女子,露出那妙曼迷人的曲线。吕恒脸上有些热。急忙咳嗽了一声,将视线转到了桌子上的馄饨上。
大早晨的,正是火气旺的时候。见到这一副春光明媚的场景,吕恒不知不觉间就有些失态。呃,准确的来说,是下面有些失态。
吕恒急忙坐下来,将前摆撩起,挂在了那个部位上,然后搭着二郎腿,转移注意力,开始品尝香喷喷热乎乎的馄饨。
初升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照了进来,留在炕上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女子轻轻咬着嘴唇,俏脸上带着一抹迷人的粉红色,眼角里似喜似嗔。
都说女人第六感很灵的,柳青青自然能够感觉到刚刚叔叔那孟浪的眼神。而且,自己,自己似乎也看到了那个不该看到的部位。
真是,好羞人啊!
叔叔怎么能这样!
柳青青心里又气又羞,走神之间,一不小心将红纸踩成了一个方块。
“呀!”见到被自己裁得乱七八糟的红纸,柳青青邹然收手,轻唔着小嘴,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正坐在火炉边,呼哧呼哧的喝汤的吕恒,见嫂子突然惊叫一声,还以为不小心伤到了自己。急忙放下碗筷,走过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到自己了?”
柳青青脸上带着尴尬之色,指着面前乱七八糟的纸块,不好意思的说:“没,没有啦。只是,只是你看,这些纸,能用来写对联吗?”
“嗨,我还以为你伤了自己了呢!当然能……”吕恒轻轻笑着说,不过等他将视线投在了炕上一片片的纸片后,嘴角还是不由的抽搐了两下:“这个,虽说难度大了点,不过,还能用!”
炕上,都是一片片的各种形状的纸片。有圆的,有方的,长条的,不规则图形的。嗯?怎么还有一对儿鸭子?
不过,看到嫂子一脸尴尬之色,吕恒还是强忍着笑容,没有再开口取笑她。只是摸索着下巴点头道:“能用,还能用!”
于是乎,去过笔墨纸砚,铺展开来。柳青青帮忙在一旁研磨,吕恒便捏着毛笔,开始写各种各样的小对联。
那些长条状的小红纸上,写着六畜兴旺,紫气冲天,福满乾坤,喜气盈门之类的。然后又在那些方块上,写着一个个的福字。
做完这一切后,吕恒放下毛笔,看着这些小对联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对柳青青说,这些东西可以贴到什么地方后,柳青青脸上的尴尬之色稍缓了些。
然后重新裁剪,等吕恒写好了五幅对联后。柳青青也将粘贴用的浆糊做好了。
叔嫂二人一前一后的拿着对联浆糊,出了门。
书生站在门前张贴者,偶尔回头问一句,正不正?女子边粲然一笑,指着对联轻笑着什么。然后书生又忙不连跌的移动着对联。
大周庆元三年除夕早晨,仿佛是冬日火炉上的一壶香茶一样,清香弥漫。
第二十一章 拜年
除夕夜里,万家灯火。
秦淮河边,火树银花不夜天。雾气终于散去,秦淮河第一次展露出了她那绝美的容貌。挂着红通通的灯笼的花船,将秦淮河点缀的更加娇媚。河两岸的人家院落里,飞升而起的烟火,绽放着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了彩色。
倒影在秦淮河里的烟花,和天空中的烟火相映成辉。长天一色,宛如一体。
吕家的小院里,吕恒亲手搭建的旺火也点了起来。
吕恒手持着一根香,煞有兴趣的放着鞭炮。柳青青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衣,躲得远远的,捂着耳朵,看吕恒放烟火。
每一次礼花飞上天空,绽放出一朵明艳的色彩。柳青青抬起头,美眸中满是喜悦的看着夜空中的美景。
火树银花不夜天啊!
放过鞭炮,吃过饺子。吕恒趁着刚过午夜,微笑着对柳青青说了一句新年好。
却让吕恒哭笑不得的是,柳青青嘴唇抿着淡淡一笑,然后很神奇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没红包。然后塞在了正愣神的吕恒手里:“囔,压岁钱,保管好了!”
说罢,柳青青抿嘴一笑,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吕恒看着手里只装有一枚铜钱的红包,傻乎乎的愣在了原地。
想起嫂子刚刚那可爱的鬼笑,吕恒哭笑不得的将铜钱收好。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绚丽绽放的夜空,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诚的淡淡笑容。
“过年好,柳青青。过年好,大周!”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夜晚。直到第二天亮起,才逐渐停了下来。
大年初一,正是串门拜年的好时节。
不过吕家目前只剩下了吕恒一人,记忆力也没有什么亲戚在江宁,自然不用去拜年。所以,吕恒便随着柳青青,一同前往柳家,给柳家长辈去拜年了。
一路上,柳青青不怎么说话,俏脸上丝毫没有拜年的喜悦,反而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伤和紧张。
“嫂子有心事儿?”柳青青的神色,吕恒自然看在了眼里,此时柳家在望,吕恒挺小脚步,看着有些犹豫不前的柳青青,微笑着问道:“可是为了你嫂子的事情烦恼?”
柳青青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转过头看了吕恒一眼,叹了一口气:“是啊,年前出了那件事,现在见面,还是有些尴尬的!”
柳青青抬起头看着门头上挂着的那张金色匾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走吧,我们进去!”
吕恒淡淡笑了笑,随意的看了一眼柳家似乎很气派的庄园,随着柳青青走了进去。
送上礼物,二人便进了柳府。此时正值严冬,百花凋零。府里虽然经过一番点缀,甚至还别有心思的用红色丝绸,做成了花朵,别在了干枯的树枝上。但是却没什么好看的,
这般的做法,在吕恒的眼里,除了炫富以外别无其他。而炫富,其实是一种很俗的做法。
有钱可以,有钱乱花也可以。
但是,如果见人就说,我很有钱。这样的话,除了被人看做是2B之外,再无其他。或许碰到心狠手辣之辈,还会尾随着,打劫一番。
“二小姐,吕公子觉得如何?”负责领路的掌柜得意洋洋的问道。
“呃,很别致,呵呵!很艳丽!”吕恒漫不经心的随意想着其他事情,突然被人问起,倒也没有失态,只是摸了摸鼻子,笑着随意应付了一句。
“那是,为了装扮这满园春色,大公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掌柜昂首挺胸的样子,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吕恒笑着点点头:“很不错的手笔!”
一旁的柳青青听到叔叔明显是糊弄的语气,低头抿嘴一笑。
在管家的特意安排下,三人走过廊桥,穿过满眼丝绸小花的后花园,这才来到了柳府的会客厅。
“二小姐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虽然口称二小姐,但掌柜言语间的语气,丝毫没有什么尊重的意思。
随意撂下一句,便甩着袖子,进了会客厅。
吕恒眼神淡淡,也没有发怒的样子。只是偶尔嘴角掀起的一抹冷笑,却让人觉得更加寒冷。
柳青青脸色有些黯然,低头看着脚尖。青葱般的手指不自然的摆弄着衣襟。
片刻之后,掌柜从会客厅里出来。站在台阶上,望着下面的吕恒二人,吆喝了一声:“二小姐进来吧,老爷正在里面!”
“叔叔,我们,我们进去吧!”柳青青转过头对吕恒笑了笑,美眸中满是歉意。
毕竟,掌柜的冷漠和趾高气昂任谁都能看出来,这般的态度,绝对不是待客之道。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要来拜年的话,也不至于遭受这番白眼。
吕恒耸了耸肩膀,轻松的笑了笑。
二人走上台阶,朝着会客厅而去。
“哼,一个侧室的小姐,摆什么谱。”在经过掌柜的时候,这位掌柜出言嘲讽了一句。
柳青青脚步一滞,随后有些艰难的迈开脚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身后,吕恒却停下了脚步。站在这位掌柜面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你,你看什么?”
也许是察觉到了吕恒眼中流露出的威严,这位掌柜脸色变了变,退后一步,结结巴巴的问道。虽然声音依然不低,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色厉内荏,腔作镇定。
吕恒淡淡一笑,伸出手在掌柜肥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够分量的,该减肥了!”
然后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轻轻甩开袖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悠闲的背着手走了进去。
会客厅里温暖如春,精致的仙鹤香炉中,冒着一缕缕青色的烟。整个大厅里充裕浓郁的檀香味。落座的客人们很多,大多数人都是自斟自饮。表情各异。有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也有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指着某个人,眼里的神色也是各异。有嗤笑的,也有鄙夷的。而被指的那个人,正是坐在对面的苏文正。苏文正脸色时一阵青一阵红的,对那些人怒目而视。
而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却不是柳家的家主,而是如今江宁织造府的府尹大人,苏秦,苏广义
第二十二章 交锋(求收藏求推荐)
二人的到来,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响。大家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喝酒聊天。倒是人群中,显得有些另类的萧致远见吕恒进来后,对吕恒拱了拱拳,很有礼貌的点头微笑。
吕恒有些诧异的看了萧致远一眼,貌似自己之前跟他没有交集的,更别说是交情了。
不过能得到别人的善意总是好的,尤其是在这充满了无视和敌意的环境中。这样的善意更显得珍贵。
吕恒对他点点头,微笑着搭手回礼后,便陪着柳青青走上前去。
“爹爹,女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青松!”走上前去的柳青青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芿芿一礼,表情恭敬的对面前的柳家家主,拜年问好。
按照惯例,子女前来拜年,为人父母的必定会老怀甚慰,开心不已。即便不打赏,也应送几句祝福。但这位柳家家主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
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柳青青,之后便随意的哦了一声:“哦,二丫头啊!“
如此,便算是答应了。
这样的做法,让在座的嘉宾们有些不太理解。看这位女子的打扮,发髻挽起,俨然嫁做人妻。按说出家的女儿回门看望父母,父母家的接待应该是很隆重的。即便是双方关系不好,也不应该这样,就只哦了一声,便再无其他。
“到底是商贾,连最基本的礼法都不知道!”在座的,有些是柳家高价请来的学子。本来是充门面的,但是此时,这些学子也纷纷对这位柳家家主露出了鄙夷之色。
而这群学子中,萧致远却是一边小口的抿酒,一边煞有兴趣的看着站在那里,貌似有些无聊的吕恒。似乎是想看看,吕恒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吕恒作为吕家的家主,本应是替这位女子出头的人物,此时却站在一旁,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看着他嫂子受到冷落,还面带微笑,仿佛看戏一般。
唉,到底是腐儒。即便偶尔灵光一现,做出那般精彩的对子,也只是一时灵光闪现。人,毕竟还是那个人啊。
其实,之前萧致远并没有听过吕恒这个名字。
只是在近些时日,听说了有一位读书人,竟然自甘堕落去做什么账房。这种丢读书人脸面的事情,在秦淮河这一片炒得甚热。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在暗中对这个学子,表示着鄙夷之色。
萧致远在不经意间,听到了这个名字。
只是,对吕恒这个毫无名气的名字,能被人炒作到如此地步,他心里却有些惊讶。
等到听说,吆喝的最卖力的,竟然是柳家和苏府尹家的下人。
以前知道苏家和吕家有婚约的萧致远,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的。
前些时日,在书画店,是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风言风语中心的家伙。但是,吕恒给他的第一感觉,并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是一个傻傻的书呆子。
此人脸上总是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显得倒是和善。不过,随意写下的对联,却让苏文正,包括自己都刮目相看,甚至是心生崇拜。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是苏府下人嘴里的书呆子呢?
但是,今日一见。萧致远心里却有些淡淡的失望。
柳家家主在哼了一声,算是应过柳青青的问候以后。便换上了一副笑脸,转过身,和正座上的苏府尹拉起了家常。
今天,苏府尹能来到柳家,算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这样的荣耀对柳家来说,可是天大的荣幸。
柳家家主在得知苏大人要来的消息后。便广布金钱,邀请江宁有名的才子,来柳府做客。想要营造出一番书香门第的氛围,拔高一下柳家的形象,自己脸上也有光。
不过,如同外面枯树上插花的做法,却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搞得铜臭味十足。
“正文,她可是你前些时日提起的女子?”岂料苏府尹对柳文义嘴里那些恭维话并不是太想听,而且也不想跟柳家家主靠的太近。身体微侧,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神色凄楚的女子,摸着胡子对身边的长子苏正文道。
“父亲大人英明,正是此女子!”听闻父亲说起这个女子,深知父亲心意的苏正文心中一喜,急忙站起来,躬身抱拳回答。
苏府尹又打量了一番面色已经微冷的柳青青,皱了皱眉,摸着胡子摇摇头叹气道:“可惜,是个妇人。不过做个妾室倒是可以!”
“谢父亲大人!”苏正文心中狂喜,今天自己就是抱着这个念头来的。没想到父亲真是明事理,机会拿捏的如此准确。现在提出来,正是最佳机会。
如若此女子不从,那她的名声也毁了。在座的学子,可都是些风流才子。虽说才学不错,但人品却不怎么地。坊间传闻,风流韵事,是他们最喜欢的。相信过了今日,这个柳青青和自己的风月故事,便会传遍江宁城。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苏文正不相信这个女子还能拒绝自己。
而且,今日柳家家主还在。相比以父亲的地位,提出这个要求。柳家家主绝无二话,一定会极力促成的。
苏府尹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柳家家主,摸着胡子笑着说:“不知,柳兄觉得如何?”
柳家家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脸的狂喜,急忙点头应承下来:“大人看得上小女,是我柳家的荣幸!”
狠狠的拍了一记马屁后,柳家家主转过头,一脸严肃的对柳青青道:“二丫头,还不谢过府尹大人?”
在场的学子们,心里愤愤的对柳家家主和苏府尹表示着不忿。不过,却没有人敢出头。毕竟,苏府尹还在上面坐着。学子们也只是在心里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让在座所有人吃惊的是,柳青青这个弱女子,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无助。反而,却是一脸的寒霜。
美眸中满是坚毅的表情,勇敢的抬起头和他父亲对视着:“父亲大人,女儿现在姓吕!”
一言既出,偌大的会客厅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这个女子,还有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柳家家主。
这一句话柳青青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此时说出这句话,已经是表明了要和柳家断绝关系的意思。
这对一个弱女子来说,太难了!
不过,这一句话也将众人的目光从自己身上转移来开。
柳家家主脸色一变,脸色气得发白。啪的一声,一排椅子:“逆子,你胆敢违抗我的命令?”
但是,柳青青的脸上满是决然之色。勇敢的和自己父亲对视着。泛着泪光的美眸中,那抹坚定的神色,表明了她此时的心志是多么的坚定。
而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哪个脸带微笑,眼里淡然之色的书生身上。包括气得浑身发抖的柳家家主。
所有嘉宾们的目光在吕恒身上,而吕恒却是……在凝视着正座上的苏府尹。
依然是淡然的神色,脸上依然是微微的笑容。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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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围魏救赵
就在所有人都注视着吕恒,等待他的反应的时候。
吕恒却突然蹦出来一句彻头彻尾让人无语的话来,让所有人都差点晕倒。
“哦,啊?岳父大人刚刚是说要将小姐嫁给在下吗?”吕恒像是刚从睡梦中清醒一样,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苏府尹。随后,有自言自语道:“倒也差不多了,毕竟都定亲好久了!”
听着吕恒这句无头无脑的话,在做的嘉宾们都愣住了。而原本面若寒霜,脸色孤苦的柳青青。听到叔叔这句掐点极准的话,顿时被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美眸流转的看着一脸懵懂的吕恒,心里甜丝丝的。此时,她那迷人的笑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煞是美丽。
坐在嘉宾席中的萧致远,则是眼中神采连连的看着吕恒、心中大赞,好一招围魏救赵。精彩,精彩之极啊。
而苏府尹却是突然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似笑非笑的盯着吕恒,一字一句道:“吕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吕恒咦了一声,歪着头看着苏府尹。笑着摇摇头道:“岳父大人没有听清楚?那小婿便再说一遍了!”
“够了!”苏府尹脸色铁青,眯着眼睛盯着吕恒,突然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吕恒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檀香木的桌子可是很贵的!拍碎了可是要赔钱的。即便是桌子没坏,万一手掌粉碎性骨折,也不好啊!……”
“姓吕的,你一书呆子,也想攀龙附凤,娶我妹子。你也找个镜子看看自己那怂样,哈哈!”见父亲大人被这个书呆子气的脸色发青,苏文正顿时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吕恒哈哈大笑着嘲讽道。
貌似,前两天的时候,自己就被这个书呆子摆了一道。现在,终于有机会报仇了。苏文正心里,的确非常之爽。
不过苏文正自顾自的在那里爽着,却没注意到苏府尹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对于一件不好的事情,如果想要避免被声张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封口,让消息穿不出去。可是,苏文正这个蠢货,竟然还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走。真不知道他这些年的书读到那里去了。
苏府尹脸色难看之极,啪的一声,拍着桌子瞪着苏文正斥责道:“文正,闭嘴!”
正得意洋洋的苏文正,被父亲这一吼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正好对上了父亲那足以杀死人的目光。
苏文正原想还说一下自己的打算,准备如何如何的嘲讽吕恒这个书呆子的,不过,看到父亲那冷酷的眼神,心中一紧,急忙低下了头。到了嗓子眼儿的话也吞了回去。
苏府尹毕竟为官多年,经历的风浪也不少。短暂的失态后,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了吕恒一眼后。转过头眯着眼睛对柳家家主道:“柳兄,今日宴会,怎么什么人都请啊!”
刚刚被女儿来了个一个下马威的柳家家主,此刻心里也不好受。看到府尹大人那暗含意思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柳家家主眼睛一亮,咳嗽了一声,粗粗的手指指着吕恒,大声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个人放进来的?快些给我赶出去!”
“还有……她!”柳家家主转过图,深深的看着低眉的柳青青,深吸一口气,吐出了这句话。
柳家家主的话音还回荡在会客厅中,满堂的人都面色各异的看着他。
父女关系如此轻而易举的断绝,唉,商贾之家啊,果然是无情无义之辈。不过还有些人则是等待吕恒再次反击,然后好看一场热闹。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吕恒只是淡淡笑了笑,走到了柳青青身边,轻声道:“我们走吧,嫂子!”
看到嫂子在转身的那一刻,轻轻擦了擦脸上滴落下的泪水。吕恒心里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今天的事情,其实吕恒也没有预料到。本想着也许会有一番刁难,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其实现在想起来,这样的结果,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不过细细想来,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个权力至上的年代,对于老百姓来说,地方官员就是天。而苏府尹这样的地方大员,权力大的很,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只是,平时此人的风评虽然不佳,但能力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江宁丝绸市场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风波。这也算是他一个江宁织造府府尹的政绩吧。吕恒之前没有跟他接触过,所以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事情。
不过,既然做出来了,总得收尾啊。
虽然这样的收尾有点荒唐,不过,貌似也不错的。最起码,双方已经在暗里撕破了脸皮。在以后办事,也不至于畏手畏脚的。
而且,自己这方也没什么损失。这就足够了!
“走吧,我们回家吧!”吕恒脸上依然是淡然之色,并没有因为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而愤怒什么的。仿佛这等事情,根本就提不起他的兴趣一样。
柳青青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对吕恒粲然一笑,明艳动人。她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叔嫂二人,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不过刚走两步,吕恒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又转身走了回去。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吕恒走到柳家家主身边的桌子旁边,把自己进来的时候拎着的礼物又拿了回去,笑眯眯的看着柳家家主。一脸珍惜的看着怀中的礼物,砸吧着嘴道:“东西很贵呢!”
然后在嘉宾们愕然的目光中,吕恒慢条斯理的将包裹包好,转身和柳青青走了柳家。二人的脚步并不快,但,很坚定。
其实,宴会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原本柳家请来的那些充门面的学子们,有些正义感的,都不愿意在留下去了。
萧致远率先站了起来,抱拳对苏府尹和柳家家主,微微一礼道:“府尹大人,晚生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这般便要离去了。告辞!”
萧致远是进士出身,虽然目前无官职。但底气还是有的。加之文采斐然,自然也有些傲气。故而,也不必给这两人面子。
微微一礼后,直接甩开袖子,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其他学子更不好意思留下了。纷纷站起来,对堂上二人告罪一番,纷纷离席。
热闹的宴席,片刻变成了冷清清的残席。
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厅,还有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柳家家主脸色非常难看。而苏府尹也是脸色铁青。
苏正文则是一脸迷茫,看看柳家家主,再看看父亲。他真的不明白!
……
网速很卡,打开个网页都的半天。
第二十四章 踏青
时间静静的流过,仿佛拂过杨柳的风一样,静静的,暖暖的。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距离春节的时候,在柳家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多月来,生活还算是平静。除了柳家的一个二房过来,对柳青青说了一些类似于你不该如何如何的事情,然后又委婉的说一些柳青青稍稍留意一下府尹大公子之类的话以外,便再无其他。
苏家,倒是也派人来过一次。仍然是上次那个上门来退亲的管家,所说的话也是老生常谈。说吕恒如何如何应该助人为乐,不要耽误苏家小姐的幸福等等。总结起来一句话,你丫赶紧把婚书拿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对于这件事,吕恒其实还真没什么好犹豫的。毕竟,他也没见过这个一直要求退婚的未婚妻,所以,也不存在什么恩情。而且似乎还是个麻烦。
所以,在这位苏府管家临走时,一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吕恒,却站了起来,很是亲切的将他送到门口,然后对他说婚书过些日子会送到苏府的,让苏大人以及全家都不要担心。自己肯定不会耽误了苏家小姐的终生幸福的。
得了这个满意的结果后,苏家管家高兴的离去。
看着苏家管家坐着轿子,哼着小曲儿,趾高气扬的离开。吕恒站在破旧的门口,淡淡一笑,便合上吱丫的木门,回到了屋里。
局已经开始布置了,接下来的一切,就看事情的发展了。
虽然吕恒目前并不打算用。不过,也是有备无患,做防身之用。就是相当于做了个机关摆在了那里,只要不去触碰它,大家便相安无事,一切照旧。
不过,如果真有人按耐不住自己拨撩的心,去想尝试一下。那吕恒只好耸耸肩膀,遗憾的对他们说,后果自负。
因为这个局如果被触发后,爆发出的威力的确挺吓人的。
但愿对方不会去触碰吧!
今天王府的差事完的早,吕恒便和方总管请了个假,先行离开。回到家后,洗漱一番,换了一件长衫,吕恒把这些日子一直被流言蜚语困扰的柳青青拉了出来。美其名曰说是踏青,其实也是带着她出来散散心。
毕竟,在这个男女之防甚为严重的时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满街的流言蜚语,很是可怕的。
下午的阳光温暖而又舒适,原先地面上随处可见的积雪此时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微风吹过秦淮河,河面泛起一波波的皱纹。河面上的花船随着清风微微晃动。河岸,已经泛出了淡淡青色的柳树,轻轻摇曳着。如同美女长发的柳枝,已经拔出了嫩绿的新芽,随着风吹过,沙沙的摆动着。
走在这江宁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叔嫂二人偶尔说上一两句话。气氛融洽而又温馨,丝毫看不出这二人刚刚经历过一番波折。
在江宁春天来的特别早,如今积雪刚刚消融,春天便急不可耐的踩着冬日的脚后跟,来到了这江宁之地。
此时风和日丽,杨柳依依。冰雪消融后,露出了淡黄色青草。才子们三五成群的游走在秦淮河边淡绿色的草地上,美其名曰踏青,其实,他们的眼睛却一直朝着停在河边的花船上望去。此地也是佳人的云集之处,大家族的小姐们,在家丁侍女的陪同下,来到这里。正处于花季的侍女们,叽叽喳喳的指着某一个才子说笑着。这些大小姐们,偷偷大量一下那些风流倜傥的才子们,然后又赶紧收拾目光,装作一本正经的大家闺秀样。只是,她们那微微泛红的脸颊,确如三月的桃花一般鲜艳。
走在这充满了充满生气的秦淮河边,心情似乎也开阔了。柳青青眼角那抹若隐若现的忧愁,也终于散去。
“叔叔,谢谢你!”正抬手摆弄着一支柳枝的柳青青,转过头来,眼角含笑,转明艳动人的笑着对吕恒道。
柳青青将柔软的柳枝挽了个结后,俏皮的咯咯娇笑一声,像个小女孩儿一般的轻松,转身朝着前方许多人聚集的方向跑去。
身后,吕恒摇头笑了笑,跟了上去。
前方不远处依着码头地方,许多才子们聚在那里,仰起脖子朝着里面张望。似乎里面正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一样。
柳青青先跑过去,但是却静静的站在外面。似乎是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却又碍于男女之防,不敢上前去挤。
倒是有些眼光卓绝的才子们,见到一位美丽的小妇人过来,顿时眼睛发亮,回过神来后,很是彬彬有礼的行礼,然后躬身让开。邀请柳青青进去一观。
但柳青青却始终低着眉角,对那些风流倜傥的才子们的热情视而不见。偶尔听到有些男子们说一些轻薄话,黛眉轻轻皱起,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走过来的吕恒,看着嫂子如同一个小女孩儿一般,柔弱的站在那里。想看却又不敢上前看的样子,心里实在是好笑。
不过,她那可爱而又可敬的样子,却也真的很美好。
“怎么不进去看看?”吕恒看着柳青青那拘谨的样子,心里好笑,故意打趣道。
柳青青脸红了一下,抬头瞪了吕恒一眼。然后,然后又低下了头。
嫂子今天怎么这么爱脸红啊?吕恒心里微微有些狐疑。
正准备问的时候,突然身边的才子们齐齐的发出一声叫好声。
“好画,好意境!老先生高啊!”才子们脸上带着敬佩之色,啪啪的拍着手鼓掌,纷纷叫好。
原来是有人作画!
吕恒正准备进去瞧瞧热闹的,却看到身边的柳青青美眸满是好奇之色。
想起女子刚刚那想看却又不敢上前的可爱样子,吕恒心中笑了笑。再次伸出手,轻轻的挽住了她的袖子:“走,咱们也进去看看去!”
虽然上次验证了自己的超凡的预判能力,但毕竟,挨巴掌的滋味不好受。有过一次挨揍经历的吕恒,当然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这次,只是拉着柳青青的袖子,笑着对她说了一句。看到对方脸颊红红的点头答应,然后便跟随者自己的脚步,移向了人群聚集之处。
本打算只是牵着柳青青的袖子,但是没想到这些才子们的火气实在是太旺。躲过了几人的吕恒皱了皱眉头,然后直接伸手推开凑过来想沾点便宜的家伙们。
柳青青见周围这些道貌岸然的才子们,实在是可恶。终于有些害怕的抓住了吕恒的手腕,低声说道:“叔叔,要不,我们还是别看了!”
吕恒笑了笑,想抬起手拍拍女子的肩膀。做一番安慰。不过却想起了不久前,自己挨的那一巴掌。只是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的咳嗽了一声,收回已经快要接触到柳青青肩膀的手:“没事儿的!”
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衣着贵气,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秦淮河边画画。在老人的面前,摆着一张大大的画架,架子上,是一副长长的秦淮河花船图。画中,泛着薄雾的秦淮河传神之极,那薄雾中的花船,却像是要驶出来一样。
整个画卷,气势非同一般。
吕恒略感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位老人,心中颇感惊讶。
以前自己看到的山水画作,都已经是流传了千百年,画纸也已经泛黄。只有上面的印章,记录着那些名画的千古历史。
今天,这可是自己第一次,亲眼见到一副传世之作的诞生。只是不知道老人身份,而这位作画的老人家,也似乎没有题字的意思。
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花白的眉毛皱在一起,心里似乎有些心事。
吕恒将目光再次投在了这幅墨迹还没有干涸的画作上,淡淡的丹青笔墨流转出了一副烟波浩渺的秦淮河风月图。
细看之下,吕恒还是察觉了一些事情。
不管是从画中的笔力还是丹青的浓墨重彩的用法,画作的确是上佳之作,只是,似乎这作画之人,心中对着秦淮河的繁华景象,并不是如何的赞叹。反而在笔墨之间,有着一抹淡淡的忧色。
吕恒将目光收回来,静静的看着这个头发眉毛花白的老人,看着他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在秦淮河上吹来的清风中,凌乱飞舞。
老人只是手中擎着笔,淡淡的注视着自己的作画,犹豫了许久,却没有落笔。
反而,老人转过头看了一眼围观的诸多才子们,笑着将毛笔放入身边的端砚之中。
第二十五章 谁来叹兴亡
老人将沾满了墨汁的画笔,放入端砚之中。然后站起身来,背着手看着轻雾朦胧的秦淮河,听着河中船上传来的声乐之音,花白的胡须随风飘舞,眼中神色淡然。
周围的学子们,都不解的看着老人家。不知道,他为何会停下笔端。
许久之后,老人才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些大眼瞪小眼的学子们,呵呵笑着说:“各位学子,可有妙句?”
此话一出,只见诸多学子们,有的抬起头,看流云。有的低头看小草。全都装作没听见。
老人也不以为意,只是摸了摸胡须呵呵笑了笑,似乎这种情况早就预见到了一样。
“如果那位才子能写出让老夫满意的词句,那么,这幅画作,老夫将拱手相送如何?”此言一出,那些装作没听见的才子们,眼睛刷的一下,都亮了起来。
这些学子们,鉴赏画作的本领还是有些的。
也许有人不认识这位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这幅画,便仅仅是看上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
能画出如此传神画作的,必定是当世名家。从古至今,名家名作,必定都是传世之作。
如果能把这幅画带回家中,传至儿孙。必定成为家传之宝。
想到这点,那些才子们,眼中纷纷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有几个学子,已经挽起袖子,走了过去。
“小生偶得一首,便当做抛砖引玉之作了,献丑,献丑,哈哈!”虽然口中说的献丑,脸上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当这些才子捏起毛笔的时候,那由于过度紧张而颤抖的手,还是表示了他们其实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献丑的人,上前表露一番自己的才学。其他围观的学子们,也纷纷上前,留下自己的佳作。
在这么多蜂拥上前的学子中,站在柳树下,笑着和柳青青开玩笑的吕恒,便显得格外抢眼。
吕恒则是一脸不相干的在那里,抱着胳膊,托着下巴,看着宣纸上,龙飞凤舞的词作,不断点着头。
不愧是古代,随便揪出来一个人,都写得一手好字。
他一脸欣赏的看着满纸的词作,身旁的柳青青却是指着那群才子,笑着问他道:“叔叔,你怎么不去啊?”
吕恒笑着摇头,看着那写满了诗词的白色宣纸道:“诗词我不太会啊!还是不必上前丢人了!”
柳青青抿嘴笑了笑,勾起手指,将耳畔的一缕青丝撩起。轻咬着嘴唇,轻声道:“叔叔,是故意谦虚的吧!”
吕恒伸出手指,揉了揉额头,笑了两下,却没有否认。
其实真的没必要上去和这些人争抢一幅画,虽说这幅画在后世可以称之为价值连城。但是吕恒此时对这幅千古佳作,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对他来说,只要能欣赏过画作出现的过程,还有能够呼吸到这书卷气浓郁的空气,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还有蒙着轻纱的秦淮河陪伴着。身旁,还有一位灵秀的江南女子。
清风,垂柳,才子,仕女,还有秦淮河边作画的老翁。这已经是一副纯净无比的画卷。
既然自己已经身在画卷之中,那么何必再去寻求佳作?
老人随眼看了一眼那些学子提下的诗词,失望的摇摇头。
“老师,您看这些诗词,可有入您眼的?”才子们在写满了一页后,仍然在不断的表现着自己。趁着那些学子们炫耀的同时,老人身边的童子,拿过来一副写满了词作的宣纸,恭敬的问道。
老人连接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后,便失望的摇头:“尽是一些风月之词,可惜了文采!”
“那这些词作怎么办,烧了吗?”童子手捧着宣纸,等待着老者的回答。
老人看了一眼,摇摇头:“怎么说也是沥心之作,便送于你吧!呵呵!”
老人老怀甚慰的笑着,可是那个十二三岁的童子,却是撇撇嘴,一脸不屑的看着那些风采斐然的词作:“我才不要呢!”
老人哈哈笑了一声,转身看了那些仍然在挥毫的学子们。摇摇头。
突然,不经意的转头,却发现,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一个身穿破旧长衫的学子,却丝毫没有上前表现的意思。对他来说,看那些学子们挥毫,似乎比上前凑热闹更有意思。
“呵呵,原来还有人能秉受心智,不受诱惑的!”老人看着柳树下,长衫随风舞动的吕恒,摸着胡子淡淡笑着说。
“我去看看!”童子笑着说了一声,便朝着吕恒那边了过去。
老人看到那个童子跑过去后,挺着胸膛,指着那个书生问这话。不过,那学子却一直是一脸微笑,笑呵呵的看着童子。然后,便看到书生伸出手,乐呵呵的在童子的脑门上揉了揉、童子顿时暴怒跳脚。而那个青衣女子,则是站在一旁,看这个那个书生逗小孩儿玩耍,捂嘴偷笑。
在以后,就看到书生似乎对童子说了些什么,暴怒的童子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蹲在柳树下,听着书生说着什么。手里还摘下一根树枝儿,在地上写写画画的。
再然后,书生起身,又在童子光溜溜的脑门上揉了一把。然后便转身,带着那个青衣女子离去了。
“怎么样,问清楚了吗?”老人看到五子高高兴兴的蹦跳着回来,笑呵呵的摸着胡子问道。
五子摇摇头道:“他不肯说,不过,他给我了一首词!爷爷,你看!”
“哦?”
老人略感诧异的哦了一声,接过小五手中的那个小纸条后,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秦淮无语话斜阳,戛戛临水映红妆,商女不知亡国恨,欢歌依旧绕画廊。谁来叹兴亡?”
巴掌大的小纸条上,小五那蹩脚的书法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不过,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忧国优民的感情,却如着静静流淌的秦淮河一样,虽然无声无息,但却足够凝重浑厚。
“谁来叹兴亡啊!”半晌之后,老人像是珍藏着什么绝世宝贝一样,将这个小纸条收入袖中。转过头,看着轻雾朦胧的秦淮河,长叹一声。
第二十六章 历史与忠臣(求收藏求推荐)
风吹过,河边的柳树轻轻摆动。长长的枝条,划过水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五,那个书生叫什么名字?”老人轻声问道,
叫小五的童子,挠挠头道:“他的姓氏有点怪,他说他姓舒!”
“哦?”老人像是猜到了什么,精光闪闪的眼睛里露着淡淡的笑意,问道:“那他全名叫什么?”
“叔叔好!”小五挺胸昂首的回答。这个名字太好记了,自己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老人听完之后,顿时哈哈大笑。揉着小五的脑袋道:“小五啊,哈哈!”
小五愣了一下,随即又低着头念了两声。这才回味过来,似乎不对劲儿。
“这个奸臣!”小五攥着拳头,脸蛋气的红扑扑的,暴跳着骂道。
“哈哈,这是谁惹了我家小五了?”这时,远方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这笑声,虽然略显沧桑,但中气十足。
正怒气冲冲的小五听到这声后,转过身,惊喜的叫道:“八爷爷!”
走过来这人,是个与作画的老翁年龄相仿的老汉,此人浓眉大眼,衣着华贵。贵气逼人。在他的身边,几个英武强壮的武士,寸步不离的保护着此人。
“宁远公,你今日可是悠闲的很哪!哈哈!”作画的老者摸着胡子,笑着对这位衣着华贵的老人道。
被称为宁远公的锦衣老者,不爽的瞪了他一眼:“你不也一样吗?”
二人应该是相识,而且应该是熟人。所以,这在一般人看起来似乎是吵嘴的交谈,在两个老人间应该是相互间的打趣罢了。
气氛依旧融洽。
锦衣老者让手下的人摆下桌子,然后将棋局摆放好后。对已经坐在他对面的老者道:“如何,下一局?”
此时,阳春三月,天气已经暖了起来。江宁已经是垂柳抽芽,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加上锦衣老人让手下在旁边架起了火炉,煮上了黄酒。暖暖的温度和醉人的酒味儿,更是让这个初草青青的季节,增添了一番别样的风味。
宁远公执白先行,落下一子后,笑着问道:“文山,刚刚见你和小五说着什么,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被称为文山兄的老者,落下一枚黑子,端起下人递过来的黄酒,抿了一口道:“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闲来无事,便在这河边花了一幅画。本想着,让那些学子做些诗词的。不过,却没什么收获!”
宁远公手中捏着一子,疑惑的看着文山老者,笑着说:“哦?这几百的学子,竟然连一个都没有?”
张文山曾是翰林阁学士,大周的肱骨之臣。风采斐然,学识渊博。整个大周如果非要评出谁是天下第一才子的,除了面前这位张文山,别无他人。故而,此人见识之高,远远高出其他人。
当年张文山曾经连中三元,力拔头筹。在当年,也是被无数人当做饭后来谈论的一件大事。当年无数学子,都曾以张文山作为榜样。刻苦攻读,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张文山入朝后,以过人的学识,受到了当时明主皇帝的器重和赏识。一年之内,官职连升三级。在担任江宁知府一职上,张文山显示出了强悍的行政手腕。
几年间,江宁的面貌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商业兴起,赋税充足。江宁俨然成了百姓们的乐园。
只是,可惜的是。在他如此的成绩,也引起了朝中一些人的嫉妒。次年担任翰林阁学士一职期间,很是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并不存在的谋逆事件中。
皇帝虽然赏识器重他,但是帝王之心,岂是旁人能够理解的。在张文山还在相信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时候。一道圣旨,将他打入了天牢。
幸亏有当时的宁王爷拼死担保,圣上才留下了他一条命。
经过了这件事后,张文山对朝中之事心灰意冷。便离开了东京,来到了江宁城,隐居在此地,已经有二十余年了。
这二十多年里,张文山始终都对自己当初蒙冤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身在这美景如画的江宁城秦淮河畔,但是却始终都无法释怀。
但是五年前,也搬到了江宁城的宁王爷,跟他说了一句话。让他终于明悟其中的原因。
“你跟太子走的太近了!”当时,宁王爷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啊,自己的确是跟太子走的太近了。近的都快不分彼此了。
想起皇帝下达圣旨的那一刻,那冰冷而又失望的眼神。张文山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想明白是一件事儿。能接受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张文山心中并无哞逆之心,却仍然被皇帝一个的猜测就打入了天牢、
伴君如伴虎啊。
张文山放下了心中所虑,终于敞开心,开始接受这迷人的秦淮风月,享受着写就青山的惬意生活。
虽然张文山如今赋闲在家,每日闲逛。但是却无人敢小瞧与他、他的学识,至今仍然是天下第一。
不过,这么多学子,却没有一个能入他法眼的。宁远公还是有些好奇的。
宁远公手中捏着一子,疑惑的看着文山老者,笑着说:“哦?这几百的学子,竟然连一个都没有?”
张文山刚想摇摇头,却突然想起了刚刚小五从哪个书生手里拿来的词作。微微一笑,落下黑子。道:“倒是有一个!”
张文山从怀里掏出了哪个小纸条,递给了宁远公。
宁远公放下手中酒盅,接过来看了一眼。刚准备放下的时候,又重新拿起来看了一眼。
之后,他又细细品味了一番。
“好词啊!”
宁远公盯着小纸条上那首词作,点着头,肃然赞叹。
然后,在张文山诧异的目光中,宁远公一本正经的将小纸条重新折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
阳光慵懒,柳枝依依。
路边的青草丛中,偶尔有一只觅食的黄莺,轻盈的跳跃着。时而叽叽喳喳的发出几声好听的鸣叫,时而又低着头啄是草丛中的食物。
渐渐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黄莺振翅而飞。
“叔叔!”柳青青低着头,轻声唤道。
吕恒转过头看着她那娇艳的侧脸,笑着问道:“什么事儿?”
柳青青抬起头,对着吕恒那微笑的目光,然后又低下头,咬着嘴唇道:“叔叔,要不把王府的差事辞了吧!”
“呃,为什么?”吕恒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道。
柳青青深吸一口气道:“妾身觉得叔叔如果继续读书,参加科举的话,肯定能高中的!”
看着柳青青那一脸的认真,吕恒哑然失笑。摇摇头,笑着问道:“就因为刚刚那一首词吗?”
见柳青青低眉点头,吕恒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哈哈大笑,背着手扬长而去。
柳青青有些恼怒的跺脚,站在后面嗔怪的喊了一声:“叔叔啊!”
……
第二十七章 忍者神龟(第一更)
去参加科举考试,当然自然是个玩笑。
虽然柳青青很认真的对吕恒说,吕恒也是很认真的听。听完之后,吕恒很是认真的摸着下巴说是考虑考虑。不过在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吕恒就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夹着算盘去上班了。气的柳青青站在门口,狠狠的跺了跺小脚。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以往有些冷清的秦淮河边,现在人也多了起来。
流连在河畔柳下的,多数一些学子仕女。他们或是在河边写生作画,便是三五成群的吟诵上一些诗词。偶尔有一两首好的词作传出,便引得众多学子嫉妒的目光,还有嫉妒目光中不甘心的喝彩。
而在这里,那些在侍女丫鬟陪伴下的大家小姐们,则是挺小脚步,轻轻的朝着这边张望一番。身边的丫鬟们,便偷偷的指着某一个才子,给自家小姐介绍着这个人的品行和才学。这些小姐们,俏脸上带着一抹羞红,一边听着丫鬟们的窃窃私语,一边偷偷的看看那个衣襟飘飞的才子。
呵呵,春天来了!
书生夹着一个布包,里面裹着一个算盘还有几本书,穿着一件旧袍子,走在这秦淮河畔。看着那温暖袭人的秦淮风光,还有那融融恰恰的才子仕女,笑着对自己说。
融融的秦淮风光中,他那淡青色的长衫,随风鼓动。悠闲的步伐,淡然的气质,很是微妙的融入了这花团锦簇的春意里。
到了王府,站在门口负责迎接来往宾客的李二,见到吕恒夹着包晃悠悠的走来,急忙跑过来,接过吕恒手里的东西,很是恭敬的问道:“吕公子,您今儿来的可真早啊!”
呃,吕恒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日头,心中狐疑。
这,似乎不早了吧。
咳,不过和平时比起来,的确是有些早了。嗯,就是这样的。
进了王府,如往常一样,吕恒便直接朝着西跨院张房门在的地方走去。
如今自己也是王府的总账房了,自然也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而且还有茶具等生活调剂品。
在诸多账房们看阶级敌人的目光中,吕恒看着他们笑了笑,然后故意摆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哈哈大笑两声,进了自己那个位于西北角的小屋。
嫉妒吧,越嫉妒,我越得瑟!
吕恒背着东西进了房间,随手一甩,将门咣当一声合上。
“切,小人得志!”账房们看着吕恒那紧闭的房门,还有不断颤抖的窗户纸,狠狠的鄙视一番后,返回去继续记账。
将笔墨纸砚铺开,吕恒坐下来,打开了堆在面前厚厚的账本。轻轻点了点毛笔上的墨汁,开始审阅这些账房们传上来的账本。
连续翻了十多本,吕恒花了大笔的时间,修改其中的错误。直到中午时分,才算是将其中的错误修改完毕。
甩甩酸胀的手腕,吕恒站起来,洗过手。重新坐了下来,一边擦着手,一边翻看着那些经过自己审阅的账本,揉了揉太阳穴:“啧,柳家最近的动作很猛啊!”
翻看着线装本上关于柳家丝绸布庄生意的密密麻麻的数据,吕恒笑了笑,合上了账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看来,柳家如此的成就,背后的苏府尹还是出了不少的力气啊!”
这些时日以来,吕恒偶尔从府里的其他人那里听到一些江宁市场的内幕消息。或许,这些消息,是有人专门透露给自己的。
吕恒想起方总管那不经意间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胖脸上带着那抹贱兮兮的笑容。很是无奈的继续装傻充愣。
不过,以前或许没有用。但是,现在,这些消息应该是有些用的。
柳家之所以能有如此迅猛的速度和膨胀实力,其实,并不全是他自己经营有道。换句话说,柳家能有如今的鼎盛局面,其实跟他们的经营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有苏府尹的支持。年前的时候,由于苏府尹的暗中操作,让柳家取代了王府成为了宫衣的专营商。而且,在苏府尹的暗中允许下,柳家多次盗取其他布商的配方,然后以低价冲击市场,吞并那些小的布商。柳家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资本的原始积累。而苏府尹的纵容,则是让柳家在这样的浑水中,如鱼得水。
从方总管那里得到了验证后,吕恒笑了摇摇头,不过却没有发表什么观点。
表面上来看,现在的柳家就像是一只商场的怪兽一般,肆意吞噬着对手。践踏着江宁丝绸市场的规则。似乎是无可匹敌,没人能够阻挡的。
不过,以吕恒来看,这样的气势自然是好的。但是,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无时都存在着的规则。
规则这种东西,似乎是很玄。不过,说白了,其实也就是千百年来,人们养成的心理倾向和行为准则。
这种东西,也许你平时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是一旦你触及规则的底线,那么,由此而引发的反噬,将不是任何人能够抵抗的了的。至少,吕恒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也许,自己可以利用自己的手腕和能力,来讲其他势力凝聚成一股力量,冲击规则的底线。或许自己能够得到一时的成功,但是,当规则的力量反噬回来的时候,吕恒的确是没有自信能挡得住这千百年来凝聚而成的巨大的力量的。
而且吕恒相信,不光是自己,只要是明白人,就不会去玩火,去妄图撼动这千年的力量。在如今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抗得住规则的反噬。就是如今的天子,大周皇帝,他也只能乖乖的在规则下显示皇家威严。
而,如今的柳家。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肆无忌惮的显示着自己那点可笑的肌肉。却不知,他自己正一步步的走向危险的深渊。
唉,可怜的孩子!
吕恒砸吧着嘴,很是悲天悯人的摇摇头,用毛笔在账本上画下了一只小乌龟,然后又在乌龟的头上画了个光圈。
忍者神龟!
闲的蛋疼的吕恒,用漂亮的小楷,在这支栩栩如生的小神乌龟下面,写上了这几个字。
龟,它就是个王八。即便是头上罩着光圈,它还是王八。到最后,光圈破碎了。它也许连乌龟都做不成的。
……
小小庆祝下,今天更新两章。十点钟还有一章!
第二十八章 半条车(二更求收藏推荐)
虽说已是阳春三月,外面草长莺飞。日光灿烂。不过,室内的温度还是有些阴冷的。
吕恒那个小房间里的火炉仍然没有扯去撤掉,炉中的火烧的正旺,发出呼呼的声响。火光从那个小盖子的缝隙里透出来,将一圈圈红色的光芒照在墙上。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正午时分。从外面飘进来饭菜的香味,让整整画乌龟画了一上午的吕恒终于回过神来。
好香的味道!
吕恒闻了闻空气中的饭菜的香气,才察觉到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打开来的时候,嫂子给自己准备的午饭木盒。吕恒将饭菜放在炉子上,准备热一热的时候。房门砰砰的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原来是家丁李二。此刻,李二正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摆放着一碗白米饭,还有两碟小菜,一碗汤。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大小姐让我送过来的!”李二端着盘子,笑着对有些诧异的吕恒说。
吕恒笑了笑,将李二让进来。
“说真的,吕公子,大小姐对您可真好。这多年了,我都没见大小姐给谁送过饭的!”李二一边摆着饭菜,一边对吕恒说着。
一旁,吕恒给炉子添了一些木炭,洗洗手,过来坐下后,笑着说:“呵呵,替我谢谢大小姐吧!”
李二呵呵一笑,收好盘子,说了一声您慢用后,便要退出房间。
正夹起了一块肉的吕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叫住了李二:“李二,你来王府多长时间了?”
李二恭敬的弯腰道:“小的在十三岁就进了王府,到今年,算起来也是七个年头了!”
“哦,时间很长了。也是王府老人了!”吕恒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的说着。
李二不知吕恒问这些到底何意,不过他却很守规矩的没有询问,只是笑着点头搭话道:“是啊,都七年了!”
吕恒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是啊。七年了。七年的时间说短也不断,说长,其实也是一眨眼的时间!”
吕恒放下了筷子,端起李二刚刚为自己泡好的呃茶,喝了一口后,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别在那儿站着,坐下说!”
李二拘谨的退后一步,有些固执的摇头:“小的不管,公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小的站着就行!”
吕恒看着他那略有惶恐的表情,也不再勉强。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抿了一口茶,看着他问道:“李二,你当初进王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前程?哦,也就是说,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是什么样子的?”
李二站在那里,呵呵笑着,似是自嘲的说:“不满公子说,小的那会也想,有朝一日,做个王府的管事之类的,呵呵,好多赚些钱,补贴家用!只是,只是这多年过去了,小的也不再乱想了。家母常说,知足长乐。小的,心里想,也就这样吧!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至于管事之类的,小人还是不去想的最好!”
吕恒听着他的话,端着茶杯,看着杯中轻轻浮动的茶叶,脸上一直是淡淡的微笑。许久之后,吕恒转过目光看着他,微笑着问道:“呵呵,李二,如果说,有一天,你真当上了王府的管事,你会怎么办?”
被吕恒着突然一问,李二有些缓不过神来。愣在原地好一阵子,眼睛很是纯真的看着吕恒,眨啊眨的。
房间里,炉火呼呼作响。炉内的火光摇曳不定的投在墙上。桌子上,泡好的茶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缕缕的热气从茶杯中蒸腾而起,渐渐的消失在空中。
吕恒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李二,而李二则是呆在原地,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问你话呢!”吕恒笑着提醒了一句,之后,仍然是微笑着盯着李二。
李二摇摇头,好一阵子才缓过神,之后苦笑着摇头道:“吕公子说笑了,小的知道自己的本事,如何能当上管事的。吕公子就不要拿小的开心了!”
李二站在那里,似乎是有些灰心丧气。但是,吕恒还是从他那有些惊喜又失落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许的端倪。
人,都是有野心的。说野心,其实也不是。至少是上进心,或者是追求美好生活的动力。这样的动力,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有的人隐藏的深,平时不易表露。有的人则是时时表露在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追求一样。
但是,儿时的雄心壮志却经不起岁月的鞭笞。漫长的等待和平庸的生活,磨去了他们的棱角,也磨去了他们的希望。渐渐的,他们不再希望,也不再去梦想、他们也渐渐的习惯了平庸,习惯了没有理想的生活。
李二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年幼时候进入王府,也曾经梦想着有朝一日像方总管一样威风八面。每日小酒喝着,小肉吃着。然后在娶两房老婆,享齐人之福的。但是七年过去了,他仍然还是个普通家丁,仍然是每个月两钱银子的月钱。曾经的梦想,不知道在那天撒尿的时候,扔进了茅厕中。
如今,吕恒突然对他说起了这件事。李二心中那搁置了多年的希望,终于有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他那渴望又怕失落的眼神,看着对面正毫无风度的大口吃着白饭的吕恒,心中忐忑的苦笑。
“吕公子,您就别拿小的开玩笑了!”李二低着头,苦笑着说。
吕恒手中夹着筷子,看了李二一眼,笑着说:“不不不,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见你近日天庭紫气缭绕,乃是大福之相。应该是福运降至的征兆,李二啊,这说明,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呵呵!”
听到吕恒胡扯什么相面之术,一点都不靠谱。李二苦笑着摇头,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心中那簇小火苗,像是掉进了茅厕里一样,被一泡尿浇灭了。
“左右无事,说说也无妨。李二,如果有一天你当上了管事,你会如何?”吕恒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放下了筷子。脸色也变得有些严肃,目光灼灼的盯着李二。
“呵,吕公子说笑了……呃!”李二原想反驳一下的,但是抬起头刚好对上吕恒那淡漠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眼神。
也许是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严,让李二心生惶恐。
李二急忙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是!”
随后,李二斟酌着话语,慢慢说着:“如果有朝一日,公子说的话能成为现实的话,小的,小的一定先娶个老婆!然后生个儿子!”
吕恒听着李二这番话,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然后笑着说:“就是这些?”
李二尴尬的笑了笑,点头承认道:“暂时也就想到了这些!家母想抱孙子好多年了,为人子的,却一直没能满足母亲的心愿。说来真是对不起母亲大人的养育之恩。”
在他说话的时候,吕恒一边端着茶杯轻轻品尝,一边有意无意的看着李二的神色变化。见对面在说起母亲的时候,眼中闪过的羞愧之色,吕恒笑了笑,抿了一口茶,笑着点点头。
“吕公子若是没其他事,小的就先告退了!”见吕恒没有再提问,李二便想着赶紧离去。毕竟,刚刚吕公子那抹眼神,真的很吓人。李二从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况且,王府中有规定,家丁是不可以和账房走的太近的。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搞不好会被人告的。
吕恒点点头道:“嗯,你先回去吧!”
李二急忙点头应了一声是,退着走了出去。
在他临出门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站起身的吕恒,突然叫住了他。
“李二!”
李二挺下脚步,恭敬的问道:“吕公子,还有别的事?”
吕恒端着茶杯,微笑着对他说:“李二,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要记住喽!”
李二点点头,恭敬的回答:“小的记下了!谢谢吕公子的提点!”
出了门,李二有些心神不宁的走着。他想不通,吕公子为什么会问自己的理想,更想不通对自己说那番话。
他觉得吕公子也许是随意提起,并无他意。但是从心里,从本能的感觉,他似乎隐隐的感觉到,吕公子说出这番话,其实是有深意的。
可是,吕公子这番话到底有是意思呢?
李二一边走一边摇头:“想不通啊,想不通!”
……
第二十九章 素描
吕恒对李二说的那句话,其实倒也没有多深的含义。
仅仅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或许说成是一个试探也可以。至于试探什么,或许只有吕恒自己知道。
初春的江宁,空气中带着甜甜的芳草清香。秦淮河边两旁,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小草,竟然开了细碎好看的黄色小花。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小野花上飞来飞去。
一阵清风吹来,青草和消化轻轻摇曳。跳舞的蝴蝶,展开美丽的翅膀,扑扇一阵,优美的在空中打着旋,越飞越高。
吕恒站在秦淮河边,看着面前的清澈见底的河水,还有河面上游走的花船,听着身边那些士子们吟诗颂歌,倒也觉得有趣。
到了下午,吕恒就闲了下来。左右无事,和方总管说了一声后,便想着去秦淮河边看看去。
虽然自家就离秦淮河不远,但是吕恒自从醒过来,还没有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过这条,被文人墨客传诵了千百年的秦淮河。
下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秦淮河面上,波光淋漓。被风吹皱的河面,泛着点点的金光。
河边的仕女们浅浅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为这春意浓浓的秦淮风光增添了一抹古韵的色彩。
而那些故作风流潇洒的才子们,则是三五成群的跟在仕女们后面,摇着扇子,偶尔吟诵一些春意暖暖醉人心之类的诗歌,引得前方的女子们捂嘴浅笑。大家小姐们偶尔回头看上一眼,这些才子立马做正人君子装,目不斜视,羽扇轻摇。颇有一番风流摸样。
离自己不远处的河岸边的花船上,站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虽然她的脸上蒙着轻纱,但是吕恒觉得,那层淡淡的薄纱下面应该是一张美若天仙的脸颊。
她站在那里,宛如凌波的仙子一样。河面上的微风吹过,她那洁白的长裙随风舞动,像是要飞走一样。
不过,这个女子虽然气质极为出众,但她的身上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寒。站在船头的她,像是冰川中的雪莲一样,虽然绝美,但是那冰冷的气质,却让人不敢上前搭话。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女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话。
她的气质,依旧是寒冬的白雪,给这风光迷人的秦淮春色,戴上了一抹寒冷的白色。
河边的才子们,偶尔偷偷的瞄上这个女子一眼,然后好奇的跟同伴打听此女的来历。而那些大家小姐们,看着那个女子的目光,却是有些不屑,当然,也有嫉妒。
身着一身青色长衫的吕恒,却是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倒是显得有些孟浪。此时,他正坐在一截树桩上,摸索着下巴,一直看着那个女子。
那个白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盯着他看,转过头,看了吕恒一眼。轻纱上的美眸,闪过一抹不悦的神色。
吕恒呵呵一笑,对着那个女子招招手。然后见女子又转过身去,吕恒讪讪的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来。
闲来无事,吕恒便在面前清出了一块稍显平整的地,折了一根柳枝,蹲在那里,看着面前春色宜人的秦淮风光,勾画了起来。
寥寥的几笔,融融的秦淮春光便呈现在了眼前。画中,秦淮河岸柳枝绵绵,河中一艘船停泊在柳下。
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站在船头,眉头微皱,似乎有着什么烦心事。
也不知道是在担心远在沙场的情郎,还是因为内心的落寞。
……
河边的一处亭台中,张文山和宁王爷再次摆起了茶具,一边看着眼前迷人的秦淮风光,一边品尝着宁王爷带来的极品毛尖。
亭台的一角,小五正骑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根草枝,玩弄着面前的一只蛐蛐儿。
蛐蛐儿头上的触角抖了抖,突然发出一声吱吱的叫声。一下子跳入了旁边的草丛中。正玩的开心的小五,岂容它轻易逃跑。当即扔下草枝,便要跳入草丛中去寻找。
当他跳下栏杆搜寻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早已逃之夭夭的蛐蛐儿。失望的抬起头,擦擦额头的汗。
这时,小五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还认识。
看着那个家伙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儿写写画画的。嘴里还带着一抹微笑。小五想起几天前被这个家伙耍了一通的事情后,,急忙跑到亭台中,揪着张文山的袍子,指着河岸边的书生,大声嚷嚷道:“张爷爷,你看,是那个奸臣!”
“哦?”张文山笑了笑,顺着小五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上次那个书生:“咦,真的是他!”
“是谁?”武宁远也放下了手中茶杯问了一句。转过头,顺着张文山的目光望去,只见河岸边那个书生已经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就是上次那个写下谁来叹兴亡的书生,倒是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他了!呵呵!”张文山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着说道:“倒是个有趣的人!”
武宁远看着书生似乎要走,便叫过来身边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对他说了几句话后,便让他离去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想认识一下这个年轻人了。”武宁远哈哈笑着说,给对面的张文山和自己倒上一杯茶,笑着说:“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年轻人,叫过来聊聊吧!”
……
船头上的白衣女子,就像是这秦淮风光中最独特美丽的一抹色彩。
当女子又转过头,黛眉微皱的看了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书生一眼后,俏脸上带着寒霜,便转身走进了船中。
见女子离去,河岸边那些偷偷摸摸的没看几眼的才子们纷纷扼腕叹息,暗骂自己不够胆量。到还不如那个一直色迷迷的书生呢,人家至少还看了不下一百回呢。
吕恒当然不知道,不远处的才子们心里的想法。他此时,已经看够了风景。也准备离开了。
将手里的柳枝扔掉,拍拍手,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位公子请留步!”这时,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走了过来,恭敬有礼的对吕恒抱拳道。
吕恒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心里在狐疑,不会是那个女子的保镖吧,看自己刚刚一直盯着人家看,会不会一怒之下,派一个人武林高手,过来揍自己一顿呢。
心里如此想了想,见到这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依然是恭敬的样子,并无半点敌意。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兄台有事儿?”吕恒笑着问道。
汉子摇摇头,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亭台,笑着对吕恒说:“非是小人有事儿,我家大人想请公子过去一叙!”
吕恒顺着汉子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亭台中两位老人,还有一个小孩儿正看着自己这里。
汗,那个小孩儿似乎在对自己挥舞拳头呢!
呵呵,原来是他们!
吕恒心里笑了笑,点点头。
第三十章 老头和美人
过去后,那位衣着华贵的老者,便让下人又取了一个毛垫子。三人便围坐在石桌旁边,品尝着淡淡的清茶。
两个老者先是说起了那天吕恒逗小五的趣事,小五回家以后气的如何如何等等。吕恒心里觉得好笑,转过头来,又在小五的脑袋上摸了摸,本来小脸气的鼓鼓的小五,再次跳脚。
两位老者看着小五那可爱的样子,哈哈大笑。
喝茶聊天的间隙,吕恒也知道了两人的身份。那位衣着华贵的,便是如今江宁的首位大佬,大周的宁王爷,武宁远。而坐在那边一直笑眯眯的白发老头,却是多年前,创造了大周科举连中三元奇迹的状元郎,被人称为文曲星下凡的张浩,张文山。
两位老者并没有刻意表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吕恒在谈话中,从他们对彼此的称呼中猜出来的。
不过,虽然知道了这两个老头背景不凡,不过,吕恒却没有表现的如何如何的惊讶。依然是笑着和两位老人说着一些趣事。
这般的气度和性格,倒是让两位老人刮目相看。
两位老人相视一眼,看着对方的眼里,满是对吕恒这个家伙的好奇。
如是一般的学子们,见到二人,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后,必然会倒地行一翻大礼,然后恭敬的请求他们两位指点一番。神色之惶恐,见了阎王爷也就那样了。
不过,眼前这个书生,却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依然是笑着跟自己碰杯,说着一些秦淮风光之事。
两位老人惊讶之余,也就问起了吕恒的家世之类的事情。
吕恒倒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一边喝茶,一边淡淡的说着自己的事情。
在听到吕恒如今在一家商人宅子里做账房的事情后,张文山倒是摸着胡子,看着吕恒有些惋惜的说:“倒是有些可惜了!”
宁王爷也是点着头,说:“你这小子,倒也有些才华。如此抛弃自己的前程,的确是可惜了!”
吕恒笑着摇摇头,轻轻地晃动着杯中茶,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如今的生活,有吃有喝,账房这个差事还是蛮不错的!”
听吕恒这般说,似乎是对读书人的地位什么的,根本就不在乎。这要是放在那些苛求礼法的先生面前,必然会将吕恒臭骂一顿,说什么丢读书人的脸,自甘堕落之类的话。
不过,这两个老头,都是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也见多了世间的奇闻趣事。吕恒这样的例子,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宁王爷笑着骂道:“你这小子,倒是看得开!”
吕恒耸了耸肩膀,喝了一口茶,砸吧着嘴道:“看不开又如何,圣人说,仓廪足而知礼仪。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还恪守那些虚头吧脑的东西干嘛!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听吕恒说的有趣,两位老头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吕恒笑着说:“圣人的话,是教人如何做人的。不是教人装君子的!如果不顾家里的贫寒,自己还在外面装什么君子甘于义之类的,那可就是伪君子了!”
张文山点点头,摸着胡子道:“永正小友说的在理啊!圣人之言的真谛,其实就是教人做人的起码常识。哎,可惜的是。如今天下读书人多如牛毛,不过,却能悟的圣人之言真谛的,却寥寥无几啊!”
宁王爷听着张文山那复杂的叹息,再看看张老头那脸上的苦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问道:“文山可是想起了当今的左仆射,安鹏,安璐然?”
听着俩老头说起朝中之事,吕恒很及时的将注意力投向了茶杯,端起茶杯,吹着飘在茶水上的一颗茶叶,玩的不亦乐乎。
张文山摇摇头,笑着说:“呵呵,都过去的事情了,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来来来,喝茶,喝茶!“
张文山端起茶杯,和吕恒武宁远二人轻碰了一下,便将杯中茶,一口饮尽。
宁王爷看着张文山站起来,面对着秦淮河,神色悠然。心里叹息了一声,暗中道:“这么多年了,文山,还是放不下啊!”
气氛变得有些怪怪的,张姓的老头站在那里,神色有些萧索。而宁老头却是看着张老头,眼里有些惋惜之色。
小五也忘了去抓逃跑的蛐蛐儿,站在草丛里,看着两个爷爷,有些不知所措。
亭台里,静静地。只有风吹过雕角的铃铛,响起的悠扬铃声。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老头,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一忧国忧民的忠臣呢!呵呵,跟我这个奸臣比起来,真是高尚的让我自惭形秽啊!”吕恒站起来,走到张文山身边,笑着对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道。
然后,又转过头,问一直怒气冲冲的盯着自己的小男孩儿道:“是吧,小五!”
小男孩儿挥舞着拳头,很肯定的点头道:“没错,你就是个奸臣!欺负我的奸臣!”
吕恒哈哈一笑,那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让小男孩儿更生气了。
只是,吕恒注意到的是。面对着秦淮河的张文山,此时却已经是老泪纵横了。他那花白的胡须随风凌乱,一双老眼里,热泪盈眶。嘴里喃喃的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
而宁王爷,则是站在一旁,嘴里同样在念叨着吕恒这随意说出来,安慰张老头的话。眼神复杂的看着正在逗小孩儿的吕恒,心里真的替吕恒感到了惋惜。
哎,真是可惜了!
……
夜幕降临,漫天的繁星颗颗的珍珠一样,挂在神色蓝的夜幕中,烨烨生辉。静静流淌的秦淮河面上,星光投下的点点光芒和远方的夜空连接,宛如一体。
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走出了船舱。
夜风轻柔,她身上的白裙随风轻轻舞动。漫天的星辰下,身着白裙的女子,宛如月宫的仙子一样,冷清的俏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愁绪。
“小姐,我们还是进去吧。夜寒了,当心受凉!“
女子笑了笑,宛如雪莲绽放。轻声说:“无事的,小月,我们上岸走走吧!”
丫鬟为难的扭捏了半天,最终还是哦了一声,回去拎了一盏灯笼,随着白衣女子走下了船头。
两女在岸边走了一阵后,白衣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几番,转过头,朝着白日里,那个书生坐着的地方走去。
昏黄的灯光下,树桩旁边的被整理出的平地上,一副用柳枝随意勾勒出的画卷,栩栩如生。
“咦,这是谁画的?画的可真好!”丫鬟手里举着灯笼,站在那里,看着地上寥寥几笔勾画的秦淮风光,高兴的叽叽喳喳的说。
“咦,这不是小姐你吗?”丫鬟突然看到了画中,那个站在船头的,长裙飘飞的女子。转过头后,睁大眼睛,看着小姐,惊讶的问道。
白衣女子俏丽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地曲下身体,伸出手,白嫩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地上那副简单的素描画。雾蒙蒙的美眸静静的看着画中的自己,眼神含嗔带怒,却又有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