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加五分
说完,单思华又瞄了一眼靠近门口那空空如也的铺位,满脸不解。 看到单思华疑惑的目光,小伙子随口回道:“老大正在看电视,要很晚才回来。”
这里还可以看电视?如此好的待遇和狱室比起来,差别不是一般的。
既然可以去看电视,可为什么只有仓霸的铺位是空着的?
单思华眼睛瞪得更大,越发好奇,顺势问道:“这里还可以看电视吗?那你们咋没去看?”
“都跟你说了我也是新来的,咋会了解得恁清楚。”小伙子无奈地叹道:“反正我只晓得,除了仓霸,其他人是不可以去办公室看电视的。”
这里的仓霸居然这么牛?还可以跑到办公室和管教一起看电视?
在感叹中摇摇头,单思华觉得,这鱼塘还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啊,怪不得要三番两次写申请,还要劳动积极表现好的犯人才可以来这里。
一时间,单思华竟对这个仓霸的位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自己在那边都可以做到仓霸,在这边应该也可以争取吧。
心里痒痒的单思华留意了一下其他几名犯人,发现他们也在好奇地望向自己这边,不过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恶毒眼光。
从外貌上看,这些人的年龄都要比单思华大好几岁,不知道那个仓霸有多大。
单思华收回目光,对小伙子接着问道:“这个仓霸岁数大不?”
“好象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说完这句,小伙子一头缩进被窝,不再搭理单思华。
本来还想多问问他这号里的情况,不料这小伙子是个闷头xìng格。
单思华苦笑着摇摇头,发现其他犯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由得暗暗咋舌:八成是刚才打听仓霸的年龄引起他们的反感。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
就在单思华将身子缩进温暖的被窝,准备美美睡上一觉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男声:“新来的9526同学,马上到办公室来一下。”
听到念自己的编号,单思华不敢怠慢,赶紧穿上棉衣,随管教人员来到隔壁不远处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要教官正坐在办公桌边,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热汽腾腾的茶杯。
要教官的头上缠着干净的绷带,整个人jīng神抖擞,早已没有了上午的痛苦状。
看样子要教官的伤并不重。单思华情不自禁地暗暗松了口气。
在要教官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囚服的男人,模样也就三十几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台大屏幕彩sè电视机。
单思华想起刚才那小伙子说过的话,“老大正在看电视,要很晚才回来。”。
莫非这个男人就是仓霸?
这里都是些啥规矩,仓霸竟然和管教一起看电视?
百思不解的单思华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发现他也正在盯着自己看。
看到单思华进来,穿囚服的男人慢悠悠地站起身告辞,要教官也没有挽留,待他走出办公室,便对单思华吐了一个字:“坐”。
好象是潜意识里yù做仓霸的想法在作祟,听到要教官喊“坐”,单思华不由自主地坐到了穿囚服的男人刚刚坐过的地方。
“关于今天早上的意外,我已上报给了领导。”要教官呷了口热茶,接道:“上面对你没有趁乱逃跑,还协助救援的表现给予很高的评价。”
说到这里,要教官打住话头,冷冷地看着单思华的圆脸,好象在欣赏一件刚刚出土的文物。
单思华被盯得心里发毛,暗忖:听这口气,应该是要给自己加分,咋话到一半又不说了?莫非自己曾想逃跑的意图被要教官识破,这会儿要给自己上课?
足足盯了五秒钟后,要教官才接道:“在我说这个问题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不准有半句假话。”
完了,果然是被要教官察觉了自己企图逃跑的动作。单思华暗暗叫苦:一定是要教官在车里故意装晕,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要逃跑。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成立,一阵无力感顿时传遍单思华全身。看来加分是没有希望了!
他不敢直视要教官灼灼的目光,将头埋到胸前,嗫嗫回道:“我保证老实回答。”
“好,”要教官对单思华的反应很满意,肯定一声后接道:“我要你告诉我,你的围棋是跟谁学的。”
“呼”单思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还以为要教官是洞察了自己要逃跑的问题,搞了半天是关于围棋的问题,呼,虚惊一下。
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些许冷汗,单思华把当初如何跟邻居范叔叔学下围棋以及范叔叔的围棋段位如实讲了一遍。
“怪不得你娃在那边得了个冠军。不错,以后有空闲的时间我们来下一盘。”要教官破例地笑道,看样子他也是围棋爱好者。
听到要教官的邀约,单思华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能和要教官建立起棋友的关系,将对自己以后的发展大大有利,甚至这个仓霸的位置……
“好吧,再说说我们的决定。”要教官收起笑容,淡淡地说道,打破了单思华的无边暇想。
“经我们开会研究,根据你今天早上的良好表现,决定先给你加五分的奖励,随后再公开表扬。”
要教官平静地说出了上面那番话,在单思华听来不亚于是chūn雷炸响!
加五分?等于又减短了一年的刑期。
看着要教官头上新缠的绷带,激动不已的单思华真想冲上去狠狠亲上一口。
真得要感谢早上那场意外,让自己又加了五分。这就意味着离出去的rì子又整整缩短了一年。
早上还在直呼倒霉的单思华这会儿却一个劲地默喊着万岁。
要教官自然不明白单思华内心所想,看到他惊谔的表情,又说了些夸奖的话语,让单思华在这里继续发扬他在那边的劳动积极xìng,争取再加分。
告别要教官后,单思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狱室的,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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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真正的仓霸
这份幸福感一直到他躺到大铺上,缩进棉被窝,都还在萦绕,久久无法释怀。 没想到,真没想到,龙年刚刚才过去两天,就喜事连连,先是命题作文和围棋比赛各得五分,然后在chūn节晚会上又嘉奖10分,接着在今天晚上,再次获得了5分的嘉奖。
掐指一算,除去曾经因为咬伤应奎和小雀两人被扣10分,单思华还净赚15分。也就是说,他的刑期整整缩短了三年!
三年,对于身在外面的zì yóu者都算是比较漫长,对于失去zì yóu的单思华而言,又是何等的概念。
这样说来,还有不到四年的时间,自己就可以重新回到zì yóu的世界,见到朝思暮想的游丽了。
幸运之神的不断眷顾令单思华有些应接不暇,难怪他的幸福感久久都挥之不去。
游丽,你一定要等着,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心cháo彭湃的单思华用棉被蒙住头,正在默念着游丽名字的时候,冷不防脚部被推了几下,接着一个冷冷的男声响起:“起来,把脑壳蒙起做啥。”
原本单思华用棉被蒙住头是准备好好睡一觉的,可有人偏偏不想要他睡觉,还推了他的脚。
掀开被角一看,在自己的铺位前站着的,正是先前在办公室看电视被中止的那个男人,这个号里的仓霸。
单思华疑惑地看着他,缓缓坐起身,暗道:麻烦来了。
已对狱中存在的这些规矩有所了解的单思华当即打起jīng神,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冷冷的男人,满脸戒备。
在那边狱室,自己已经领教了看电视、养金鱼和坐飞机,不晓得这个仓霸又会耍啥花样。
想到此,单思华jǐng觉地问了句:“你叫我起来做啥?”说着话,暗暗捏紧了拳头。
人善被人欺!要是这个男人敢对自己下手,就给他狠狠的还击,决不手软!
“给你说说我们这里的规矩。”男人并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记住,从明天开始,你要服从我的安排,听我的指挥。”
凭什么听你的?单思华倔强地在心里暗骂道,嘴上却说:“听你的指挥?为啥?”
“因为我是这里的老大,”男人振振有辞地回道:“所以你必须听我的安排。如果有啥不服,可以向管教反映。”
咦,这鱼塘的仓霸还真牛,还敢让人家不服气就去告诉管教。真的太牛了。
不就是一个仓霸吗?口气如此大套,当真以为新来的好欺负?
单思华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回敬道:“凭啥要我去找管教,你想做啥就明来,看看是哪个去找管教!”
说完,单思华暗自运力,蓄势待发,望着男人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同时脑海里开始演练当初杨二放倒应奎的那一招。要是这男人敢动手,就用这招出其不意地把他打倒,给他一个下马威。
本来还睡得稳稳的其他犯人听出了单思华话中的火药味,纷纷从被窝里探出头,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动静。
男人当然也听出单思华的出言不善,却没有生气,反而哑然一笑道:“咦,这个新来的娃咋恁大的火气,听要教官讲,你在那边可是表现最好的劳动积极分子,咋到了这里就变了?”
一席话听得单思华犹如丈二尺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仓霸到底啥意思,自己这样说,他居然不怒反笑?
见单思华面露疑惑,男人接道:“我想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这样吧,那个啥,大门,你来给他说说这里的规矩。”
男人话音刚落,只见靠近门口的第二个铺位上有个犯人应声而起,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青年径直走到单思华面前,面无表情地接道:“他是我们队长,这里的分工都是由他安排的,并不是只对你一个人安排,我们大家都要听他的指挥。”
“为啥全部人都得听他指挥?这里没有官教来安排劳动?”单思华越听越糊涂,紧追不放。
“因为他是由要教官指定的队长,和你们想象中的仓霸不同,他是真正的仓霸。”
真正的仓霸?
单思华忍不住仔细看了看旁边冷眼站立的男人,慢慢松开了被窝里的拳头。
很明显,这男人不是来恶搞自己寻开心的。
就在单思华松开拳头的时候,青年又滔滔不绝地向单思华详细解释了这里的规矩和情况。
原来,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做老大是由上面决定的,并非那种凭武力当上的,属于编外的管理人员。
这个鱼塘总共只需10名犯人干活,都是从就近的狱室中表现好的挑选过来。如果有人期满出去,则又从别处调人。
这些挑选过来的犯人都是表现好的,所以管理相对宽松。平时就由管教指定的队长代为分配劳动并处理rì常事务。特殊情况才可向管教反映。
也就是说,这个队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头,是名副其实的仓霸。
听完青年的介绍,单思华不禁对男人生出几分敬畏。怪不得可以去办公室看电视,原来这个仓霸是上面指定的。
同时又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施加什么恶意的整人手段,没想到他只是想让自己了解这里的基本情况。
一时间,单思华的脑海里浮想联翩:啥时候自己也能当一回这样威风的仓霸该多好。
见单思华的眼神已由恼怒变成羡慕,男人便让那个唤作“大门”的青年回到大铺,重新开口道:“9526同学,欢迎你来鱼塘劳动,我叫金四,是这里的队长,也是你们的老大,你可以叫我四哥或者队长。以后有啥困难就直接给我说。”
金四?
听到这个名字,单思华马上条件反shè地想到了另外两个人的名字,那就是杨二和侯三。
在那边狱室,单思华先认识了杨二,然后又认识了侯三。没想到过来鱼塘,又冒出一个金四,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暗示?
单思华想到自己在家里排行老大,按照数字来排列的话,就会出现这样的一串名字:单大,杨二,侯三,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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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城里的孩子
如果说组成一个帮派,按照这样的排法,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他们三人的老大?
这个想法让单思华差点忍俊不禁,暗笑自己想得太天真。 然而谁也不会料到,多年以后,这个天真的想法居然就变成了现实。
就在单思华天马行空地浮想联翩之际,仓霸四哥接着说道:“至于其他的有些规矩,明天再慢慢给你讲。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好好睡一觉。”
说完,也不管单思华作何反应,回到靠门口的位置躺下,随手关掉了电灯。
连熄灯都是由金四说了算,看来这个仓霸还真不是盖的。
这下单思华是彻底的明白了,为什么一些知道内情的犯人千方百计都想托关系写申请来守鱼塘,原来鱼塘这边的管理是这样的。
虽然已是chūn天,但天气依然寒冷,特别是这地处大山zhōng yāng的平房。单思华把棉被裹得紧紧的,还是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刚刚换了新环境,再加上早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激,单思华好久都不能合上眼。瞪着黑黢黢的房顶,单思华想到了来守鱼塘的主要目的寻找杨二的踪迹。
本来打算向要教官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但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靠得最近的这个小伙子既是新来的,又是一个闷头xìng,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如果按那个叫“大门”的青年所介绍的那样,这里就只有10名犯人,那么杨二根本就没有守鱼塘。
杨二到底去哪里了?
单思华重新闭上眼,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如果杨二没有在这里守鱼塘,极有可能被调到其他狱室去了。凭应奎那厮的亲戚关系,要把杨二调走应该不是难事。
这样想着,单思华又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中。当初连杨二是哪里人都没问清楚,以后怎么去找他。
通常xìng格内向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倔强,凡是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
单思华就属于这样的xìng格。
在作了一番分析后,单思华再次发出一声长叹,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要怎样寻到杨二的踪迹。
大年初三的早晨,单思华和其他的犯人一起,整齐地站在平房门口,等待队长金四来分配劳动任务,准备开始一天的劳动。
金四在所有的犯人中,年龄是最大的。这可能也是要教官要选他当仓霸的原因吧。
单思华正猜测,就见金四从办公室那边踱了过来,煞有介事地捧了一个小本子,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道:“今天的早会主要是欢迎我们的新朋友,来自少年组的9526同学,大家欢迎。”
说完,金四率先拍手。其余8人也跟着鼓掌,单思华低头暗道:这都是些啥规定,劳动之前还要开早会,真有意思。
接着,金四分配好各人的劳动任务,对单思华说:“你今天刚来,就先跟着我去菜地干。”
单思华不觉好笑,想自己一个城里的孩子,对种菜这些活可是一窍不通,去菜地能干什么?
但既然是老大的安排,就必须服从。管他那么多,先跟着去看看再说。
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单思华紧跟在金四的屁股后面,随大家一起来到菜地间。
鱼塘和狱室属于一个系统,自然作息时间也差不多。刚到10点,金四便宣布休息20分钟,zì yóu活动。
正在地里埋头苦干的几名犯人闻言,马上停下手里的活什,纷纷向靠近山脚的一个窝棚走去。转眼间,就升起袅袅青烟。
“喂,新来的,过来抽支烟,歇一下。”金四嘴里叼了一支过滤嘴香烟,和其他犯人一起蹲在窝棚边吞云吐雾,远远地向单思华发出邀请。
烟瘾早都爬上喉咙的单思华闻言点点头,微笑着向窝棚走去。心想正好伺机打听杨二的下落。
这个窝棚就是一个简陋的厕所,也是一个临时的吸烟区。单思华对这倒不排斥,在那边狱室早就习惯了闻着臭味吸烟。
一边抽烟,单思华一边和众犯作简单的交流。虽然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打听到杨二的情况,却对鱼塘的劳动区域和作息纪律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每天由仓霸金四分配劳动,两人去打理三口鱼塘,余下的人就在菜地里劳动。除了劳动,吃饭,就是睡觉。
在金四的带动下,单思华很快就熟悉了田地间的劳动,哪里还看得出是城里的孩子。
结束了一天的劳动,犯人们回到了各自的铺位,开始海阔天空地议论起感兴趣的话题。
金四破例没去办公室看电视,而是和单思华拉起了闲聊。单思华非常清楚,这一定是要教官暗中吩咐过的。
始终惦记着杨二下落的单思华本想趁机向金四询问一番,但碍于狱室人多,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一念头。
鱼塘这边的活确实要比狱室那边轻松很多,又属于野外,天天都可以看见蓝天白云,呼吸清新的空气,很容易让人忘记烦恼。单思华也暂时将打听杨二的想法收了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的脚步来到了端午节。
这天,鱼塘要负责将鲜活的鲢鱼送去狱室,为那边的节rì里加菜。
一大早,金四便召集大家去鱼塘捕鱼,准备在中午以前送去各个狱室的食堂,做为晚餐的加菜。
显然这大规模的捕鱼行动上面很重视,连不常露面的要教官也出现在鱼塘边上,亲自指挥大家劳动。
五月的天气已初显燥热,众犯都着短衣装束,认真地用网将鱼儿捞起来。
鱼塘总共有三块,除了第一个是齐腰的浅水塘,另外两个都是深不可测的大水塘。
金四将人员分成三组,负责三个鱼塘的打捞。他本人加入了单思华所在的那个组。
单思华这个组总共四人,负责最大的那个深水鱼塘。看着幽幽的湖水,众犯都小心翼翼地在岸上做捞鱼前的准备工作。
对于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单思华来说,这幽幽的湖水却让他有种久违的感觉。如果换作是在外面的zì yóu世界,他真想一个猛子扎到湖中,痛痛快快地游水嬉戏一番。
令单思华意料不到的是,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就得以实现,但结果却是完全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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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会水的娃
就在单思华幻想着能跃入水中畅游一番的时候,只听见“扑通”一声,有个身影怪叫着跌入鱼塘,打破了湖面的宁静。 捞鱼用的是渔网,并不需要跃入水中。而且在刚刚开早会的时候,金四还特别重申了鱼塘铁一般的纪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在鱼塘里戏水游泳。
既然如此,那这个跌入水中的身影应该是失足掉下去的吧。
伴随着“扑通”的落水声,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去。
单思华侧目一看,掉到水里的居然就是要求大家不准戏水的金四。当下暗道:还叫别人不得游水,自己倒跳下去舒服了。
掉到水里的金四并没有发出舒服的声音,在第一次冒出头的时候,竟喊了一声:“拉我上去。”。
说完,他的头就沉了下去,只剩下一双手在水面上胡乱挥舞。
大家都停止了手上的活什,目不转睛地盯着在水中挣扎的金四。
“不对,四哥好象不会水!”人群中猛地响起一声尖叫,“快把他弄上来。”
话音刚落,金四的头再次冒出水面,众犯只听他喊了两句“救命”。喊第二句的时候,整个人又沉了下去,留下一串水泡在浑浊的湖面。
要知道这个鱼塘是三个鱼塘中最大的,面积相当于半个足球场那么宽。这个大鱼塘养的都是成年的鱼,因为怕鱼搁浅,所以没有设计那种斜斜的岸边,而是直接的深可没顶。
所以说金四掉下去,就像秤砣落水一样,一个劲地往下沉。
在金四第二次没顶的时候,众犯开始慌了手脚。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敢跳下去救人。
看到金四再次没入水中,和水面上冒出的气泡,熟悉水xìng的单思华明白,金四确实是不会游泳。
根据冒出的气泡可以断定,金四已经呛水了。
对于身在水中的人来说,呛水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人一旦呛水,就会引起咳嗽,再由咳嗽到肺进水,到脑缺氧,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将夺去水中人的生命。
留在水面的两只手还在挥舞,正逐渐下沉。单思华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如果再不施以援手,金四很可能会溺水身亡。
单思华很想一个猛子扎下去,将金四救起来。凭他在长江边长大所积累的游水经验,要在这一汪死水的湖中救起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但他还有些犹豫,因为鱼塘的纪律有明确规定,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在鱼塘里戏水游泳。
没有得到允许的单思华不敢冒冒然跳下去,他注意观察了一下,岸上站了这些人难道一个都不会水吗?还是因为怕触犯纪律被扣分,不敢跳下去救人。
在这特殊的环境里,扣分和加分是最敏感的话题,但凡要牵涉到扣分的事情,就不由得让人心生忌讳。要知道,那可是要用zì yóu来交换的,不得不谨慎。
可在铁一般的纪律的另一边,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因为一时的犹豫,让金四就这样眼睁睁地溺死在水里,会不会显得太残忍?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见死不救,是不是罪大恶极?
虽说这个金四和自己并非是好朋友,平时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可他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难道自己真就为了那纪律而不敢下水。
看着犹在水中挣扎的金四,单思华的耳边回响起杨二的三字经:“快,就是不要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处理任何事情都要快刀斩乱麻!最重要的,就是义气!”
此时,所有的犯人都停止劳动,全部围到岸边,对着水里挣扎的金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的说快撒渔网把人捞起来,但有的反对说这样反而网住了手脚,让人不得动弹,会沉得更快。
众犯像麻雀一样吵得不可开交,依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跳下去救人。
应该是他们都不会水吧。单思华猜测着,在默念了一遍杨二的三字经后,决定先下水去把金四救起来再说。
这段过程说来话长,实际只是几秒种的事情。
就在单思华准备不顾一切跳水救人的当口,闻声跑过来的要教官分开众犯,神sè紧张地看了眼只剩两只手的水面,皱了皱眉头,当即吼了一声:“你们谁是会水的娃?”
正yù下水救人的单思华听到要教官的大吼,条件反shè地大声应道:“报告,我会水!”
“快下去把他弄到岸边,快。”要教官马上接道。
得令的单思华不再犹豫,连衣服都来不及扒,就一个漂亮的猛子扎进了水中,瘦小的身子眨眼间已消失在水面。
跃入水中的单思华双手往下划了几下,很快就触到金四的身体。就在他和要教官对话的时间,金四已经沉到塘底。
单思华憋住一口气,一手抓住金四的头发轻轻一提,把他的身体往水面上升。
人的身体在水中是非常轻的。单思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金四提上水面。然后再反手一托,将他的头仰起,面对天空,另一只手再稍一用力,很轻松地把金四的身体推到岸边。
早已等得焦急万分的要教官吩咐众犯合力将金四软绵绵的身体拖上了岸。
随后赶到的一名管教插进人群,经验老到地将金四的身体倒抱起来,只听“噗”的一声,一口浑浊的湖水从金四的鼻腔呛了出来。
金四得救了!
见此情景,大家不约而同地长出了口气,谢天谢地,金四总算得救了。
回想起刚才那扣人心弦的一幕,众人无不暗道一声:好险!若非单思华会水,及时地将金四捞起来,只怕这会儿金四已经做了水下冤魂。
想到这里,众犯这才将注意力转向水面。
看到金四已经脱险,单思华并没有立刻上岸。已经有好久没有痛快地游水了,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游上几个回合?
在大家的注视下,单思华漂亮地在水中翻了个360度的筋斗,然后仰身,用脚向对岸划去。
包括要教官在内,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
宽阔的鱼塘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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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这娃有问题
当天晚上,守鱼塘的所有人员在食堂召开了一个小形会议,主题是表扬勇救落水者的单思华。 食堂不大,只好够摆放两张大圆桌。单思华和其他犯人坐一起,要教官和管教人员坐一起。
整个会议只持续了10分钟,金四一直紧挨在单思华身边,那股亲热劲就像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对于会议的内容,单思华并不在意,吸引他的是要教官最后的那句话。
“根据9526同学的勇敢救人的良好表现,经研究决定,给他加五分的奖励,并将这次救人事迹记入他的档案。”
要教官轻轻的一句话换来一阵激烈的掌声,大家都为单思华拍红了手。
又是五分!
两次意外就为他减去了两年的刑期,真不容易啊。
听着全场“哗哗”的掌声,单思华激动不已,感觉眼睛有些湿润。
加分,这是多少犯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在自己身上竟奇迹般地接连发生。
随着要教官的这声宣布,单思华明白,自己离出去的rì子又整整提前了一年。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自己就可以重获zì yóu。
回到大铺,单思华立刻成为了众犯议论的焦点。从众犯的眼中,他看到的是火辣辣的羡慕。
落水事件发生后,单思华和金四之间的距离立刻缩短了好多,两人自然成了好朋友。
为此,金四破例让单思华睡在他旁边的位置,将大门往里面调了一个铺位。
看到大门有些委屈的表情,单思华本想拒绝金四的好意,但想到这样不正好可以和金四套近乎,伺机打听杨二的消息,便爽快地答应了。
刚到10点,金四就关灯宣布睡觉,和单思华继续用嗓语私聊。感激的话已说了不下一百遍,听得单思华的耳膜都起茧了。
对水xìng极好的单思华来说,在汛期的长江里都敢下去舞cháo弄浪,于急流中游刃有余,何况是这一塘死水的小小鱼塘?
毫不夸张的说,让他到鱼塘里捉几条大鱼上来都没问题,救金四简直是易如反掌。
虽然如此,单思华还是耐着xìng子听金四又说了一遍感激的话语。在金四的句里话间,隐约透露出想把单思华培养成为下一任仓霸的意思。
对于这一点单思华并不怀疑,从他把大门调开铺位就可以看出。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种救命的大恩。
五月的夜晚最是宜人,刚好可以盖张薄被,很容易就能进入梦乡。金四在大发了一通感慨后,也倒头睡觉。
加分的兴奋劲还留着余味,让单思华久久无法入睡,脑海里充满无限暇想。
掐指一算,来到这里面已经半年有多,其间被扣过一次10分,而加分总共是30分。也就是说,再有两年多一点,就可以获得zì yóu了。
如果自己表现再好一点,再加个5分,那岂不是只要一年多就可以出去?
想到出去,马上又联想到杨二。单思华暗下决心,得找个机会好好向金四打听一下杨二的消息。
因为熟悉水xìng,单思华被安排搞鱼塘的劳动,和金四两个人负责。
守鱼塘可比种菜要轻松好多,平时没事就撒撒饲料,除除野花,捞捞水草。
能和金四一起守鱼塘,单思华求之不得。正好可以问问杨二的行踪。
鱼塘边有一个简易的矛草棚,提供休息纳凉之用。
刚到十点,金四便停下手里的活,招呼单思华到草棚下休息。
望着远处菜地边,山脚下那窝棚升起的袅袅青烟,金四一边掏出两支过滤嘴香烟,边打趣地笑道:“这群毛子把时间掐得真准,都已经抽上了。”
接过香烟,单思华毫不客气地点上火,狠狠猛吸两口,把烟雾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来鱼塘以后,因为不受环境的约束,抽烟的机会大大多于那边的狱室,无形中,单思华的烟瘾也在不断地加深。
缓缓吐出第三口烟雾,始终牵挂着杨二行踪的单思华顺势问道:“四哥,想向你打听个事。”
换作以前,单思华是不敢这样和金四说话的,但今时不同往rì,单思华已经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有啥话尽管说,晓得的肯定告诉你。”金四马上应道。
对救命恩人提的问题,金四自然是有求必应。
沉思片刻后,单思华努力回忆道:“大概在去年国庆节前后,这里有没有进来过一个少年犯?”
稍微停顿后,金四肯定地点了点头。
见金四点了头,单思华便将杨二的外貌形态仔细地给金四描述了一遍,以求得确认。
望着单思华煞有介事的表情,金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肯定地“恩”了一声,表示确定。
单思华还不放心,再次提醒道:“你莫搞错了,他和我长得差不多瘦的。”
金四闻言马上回道:“错不了。因为我是国庆节的时候被要教官提升为队长的,当时上一任仓霸期满出去,然后这娃就调来了。这点我印象特别深。”
杨二果真被调来鱼塘过。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单思华“霍”地起身,紧追了句:“哪他现在在哪里?”
本来坐着悠闲抽烟的金四被单思华冷不防的突然起立吓得一怔,抬眼打量着单思华的焦急表情,不解地反问道:“咋了?他是你朋友?”
自觉失态的单思华憨笑了笑,重新坐下来,对着金四点头道:“恩,他是我的好朋友。”
听到单思华说是好朋友,金四的脸上滑过一丝遗憾,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不过……”
见金四yù言又止,急切想知道杨二下落的单思华赶紧追问道:“不过啥,你莫说他出了啥意外?”
“那倒没有,”金四顿了顿,低叹道:“这娃xìng子很直,容易得罪人,我只听要教官说过一次,说这娃有问题。”
“啥问题?”单思华越听越糊涂,恨不得金四能一口气把事情说完整。
“你莫慌,听我给你说清楚。”金四长叹一声,向单思华讲起关于杨二到鱼塘后所发生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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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特殊情况
还记得那是上一任队长刑满释放,金四刚刚被提升为队长的第二天,鱼塘调进来一个瘦小的少年。 因为是新任队长,金四想树立自己的威信,言语上难免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对这个新来的少年也是没放在眼里。
不料这个少年xìng情十分古怪,刚来不到三天,就拒绝执行金四的劳动分配,并且态度十分狠恶。
按说能调来守鱼塘都是劳动积极,表现良好的犯人,可少年对于这两条连边都沾不上。
非但如此,他甚至当众和金四顶嘴,让这个新任的队长下不了台,并扬言要单挑。
想当年在社会上,金四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又怎会怕少年这一套。但考虑到自己还有一年就满刑,便忍气将这一情况上报给要教官,希望上面能对他进行处罚。
谁知要教官听后并未作出任何处罚的决定,只是告诉金四,说这个少年有特殊问题,凡是就稍微宽松点。
至于是什么特殊问题,要教官没有说,金四也不敢问。谁会放着这么舒服的队长位置不做,而去扭住一个有问题的少年不放?
于是金四便给他安排了一些比较随意的活,也没有对他的恶劣态度进行深究。其他的犯人见了他也是又恨又怕,敬而远之。
但仅仅过了几天,这个少年便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不见。对于少年的突然离开,要教官只是淡淡提了一下,说他被调去其他地方。
本来少年来这里就不受欢迎,既然又被调走,大家当然是求之不得。所以,很快便把这个少年忘记了。
听完金四的陈述,单思华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杨二果真来守过鱼塘,直肠子脾气还是那么暴。但遗憾的是仅仅过了几天又被调走了。
是夜,凉风习习,夏虫低鸣,偶尔还有几声青蛙“呱呱”乱叫。时间已近子时,大铺上鼾声如雷,众犯睡得正香。
全无一丝睡意的单思华瞪着失眠的双眼,瞅着黑黢黢的房顶,还在为上午得到的消息伤神。
好不容易打听到关于杨二的消息,却被告之他又走了。这杨二到底去了哪里?
从金四讲述的情况来看,杨二身上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问题,才使得他没有被要教官处罚。
是什么问题能让平时不拘言笑,行事严谨的要教官对杨二放松处罚的尺度呢?
要知道,能够调来鱼塘的犯人都是表现好的。可杨二的表现如此粗燥,不但被调来守鱼塘,还得到要教官的宽让,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特殊情况?
莫非杨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身世?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背景?
猛然,单思华脑子里灵光一闪,耳边回响起李强在临出去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
“放心,包在我身上。还有杨二说的那个一支箭男人的事情,我也要去打听打听。”
这句话就像卡住的碟片,反复地在单思华耳边来回的响。
一支箭!一支箭?
单思华又回想起杨二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希望你们谁要是先出去了,能帮我去找一个人,一个手臂上刺了一支箭的男人。”
记得当时杨二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不到两天,可见这个手臂上刺了一支箭的男人对杨二的影响有多大。
在狱室那边和在鱼塘这边,杨二都是呆了几天就离奇失踪,难道和这个一支箭男人的故事有关?
就算是这样,那么杨二又被调去哪里了呢?
想要知道为什么杨二能被调来鱼塘,然后又神秘地再度消失,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问要教官。
夜已经很深了,单思华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杨二的问题。倔劲上来的他暗暗决定,得想方设法从要教官那里去寻找答案。
然而要教官作为这里的高级工作人员,又岂是轻易能够接近的。尽管单思华作好了准备,可要教官却很少露面,更别提找理由接近。
见单思华总是这样闷闷不乐,金四少不了在劳动之余安慰道:“别急,等你做了队长,见要教官的机会多得是,那时你再慢慢问不迟。”
单思华明白,金四这样说并非是在取笑自己,也没有信口开河。通过山顶的刹车意外和上次的落水事件,单思华已经取得了上面领导的高度重视,就等着金四期满出去,他就将接任下一任队长。
所以每每听金四这样安慰,他都免不了苦笑着摇摇头,不厌其烦地将在狱室那边如何认识杨二的情景说一遍。
考虑到有些其他因素,单思华隐瞒了关于一支箭男人的事情。
而金四则是耐着xìng子听完单思华的讲述,附和着笑一笑。然后两人继续开始当天的劳动。
鱼塘的活十分轻松,也让两人有更多的空闲来交流。但金四从来都不提及个人的事情,单思华也没有刻意去刨人家的底。
谁没有痛苦的曾经?既然金四不愿提,肯定有他难言的苦衷。
对于这一点,单思华深有体会,自然也不会去打探金四的身世背景和过去。
守鱼塘的rì子就这样悠哉犹哉地过去,很快就要到国庆节。满腹心事的单思华甚至把自己17岁的生rì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天晚上,金四很早就从办公室回来,满脸兴奋地宣布,他后天刑满释放!
听到这个消息,众犯在说了一番祝福话语以后,纷纷发出低沉的叹息。
看到别人出去,心里难免会有些感触,单思华也不例外。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和金四已经相处得非常融洽,突然听说他要走,感觉像少了一点什么似的。
金四拍了一下单思华的肩膀,故作神秘道:“你娃莫气,有好消息在等着你呢。”
“啥好消息?”单思华听得一怔。心想,莫非是杨二有下落了?
“你等着吧,马上就晓得了。”金四卖了个关子,没有回答单思华的疑问。
金四刚把话说完,就听门口的管教在喊:“9526同学,麻烦你到办公室去一趟。”
“咋样,没骗你吧。”金四满脸兴奋地冲单思华挤了下眼睛,接道:“快去吧,等你给我们带回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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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拿得起,放得下
看到金四像个小孩子一样神秘西西的表情,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 是啥好消息在等着?难道是接任队长的事?可这事早就在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应该不算啥秘密。
莫非是关于杨二的事情?
满头雾水的单思华刚跨进办公室,就看到多rì不见的要教官正在等候中。
见单思华进来,要教官露出难得的笑脸,轻声地招呼他坐下。
虽然因为两次意外而获得了教官们的一致好评,但对于要教官这样的招呼,单思华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看到单思华局促不安的样子,要教官直接坐到沙发上,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鱼塘的劳动还习惯吧?”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单思华赶紧微笑着点点头。鱼塘的劳动的确很轻松,相对于狱室那边也比较zì yóu。这样的环境不习惯才怪。
接着,要教官单刀直入地说明了准备让单思华接任队长的位置,并希望他能够带领大家继续发扬积极的劳动jīng神。
尽管事先也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真正从要教官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单思华依然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感动得热泪盈眶。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做这个名副其实的仓霸,幸福感剧增的单思华突然发觉,这个鱼塘真是来对了。
做队长就意味着和要教官见面的可能多了,就可以伺机向要教官旁敲侧击打听下杨二的去向。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天天晚上到办公室来看看电视。
心cháo澎湃的单思华忍不住瞄了一眼屋角那台超大屏幕的彩sè电视机,连声说着感谢的话语。
从进来到现在,到鱼塘和金四相处的这段时间,单思华的心智又提升了一个台阶。如今的他对于社交礼仪应酬也了解了很多,xìng格也比以前略为开放,同时也显得成熟了不少。
就在半月前,单思华在鱼塘渡过了他的十七岁生rì。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式庆祝,但也标志着他向成年人这个称谓又实实在在地迈进了一大步,是该要走向成熟的时候了。
看到单思华得体的回答,全然没有刚进来时的那份拘谨,要教官不禁笑了笑,话锋一转,说道:“去年你在那边得了围棋冠军,这次国庆节放假一天,想不想和我下盘围棋?”
围棋?和要教官下围棋?
单思华眼睛一亮,马上在脑海里勾勒出这样一副情景:他和要教官一边下着围棋,一边打听着杨二的情况。
围棋可是单思华的爱好之一,想当初就是因为围棋比赛才赢得了黄鼠狼的敬重,从而和黄鼠狼成为了好朋友,并因此获得加5分的奖励。
自那次以后,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棋子。听要教官这样一说,马上就勾起他强烈的兴趣。
既可以过过棋瘾,又可以借机打听杨二的行踪,何乐而不为?
心念至此,单思华赶紧点头,表示应允,生怕要教官会反悔一样。
“那就明天下午吧,让我看看你这个上届的围棋冠军的棋走得到底如何。”说着,要教官又告诉单思华一些做队长的注意事项,以及各项奖惩制度的标准。
第二天上午,金四把单思华约到鱼塘边谈话。因为今天没有劳动任务,办公室破例让大家去欣赏电视节目。
两人坐在最外面的那口大鱼塘边,远远躲开了众犯的喧闹。巧的是,两人坐的地方,正是当rì金四不慎落水的位置。
“晓得为啥要叫你来这儿吹牛吗?”金四露出难得的笑脸,随手递给单思华一支过滤嘴香烟。
“免得他们在旁边插嘴。”单思华吐出一口浓烟,随口应道。
“你只说对一半,”金四坏笑道:“主要是因为这儿是你救我上来的地方。”
单思华下意识地扫视一遍,发现果真如此,当下不解地望向金四。
“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早就没在这个世上了。”金四情不自禁地低叹道:“所以今天趁这个机会把你叫到这儿,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原来是这样。单思华猛抽一口香烟,很认真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晓得我为啥不想提自己的过去不?”金四继续笑问道,见单思华摇头,便又接道:“这也就是我今天想告诉你的。”
接着,金四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道:“要是以后在社会上混,你首先就要记住这一点,不要随便把自己的身家底细告诉别人。”
闻言一怔的单思华瞪大双眼,暗道:敢情这金四今天是给自己传授经验来了。
见单思华满脸吃惊,金四复而笑道:“好歹我也在外面混了几年,就想着把我晓得的社会经验都告诉你,说不定对你以后出去还能起点作用。”
说着,金四按住单思华的肩膀,正sè道:“明天我就要出去了,这里就得靠你自己。我也没啥好送给你,就把我晓得的这些社会知识全部告诉你,算是感谢你的救命大恩。”
“四哥,你莫说这些客气话,其实我也只是稍微懂点水xìng,说啥救命……”单思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话没说完,就被金四打断。
“这就是天意,”金四强硬地接道:“既然老天爷安排你把我救上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去争执也没啥意思。单思华只得闭上嘴,专心致志地望着金四。
“第一点,就是不要随便把自己的底细告诉别人,甚至是亲人。”金四凝视着单思华圆圆的大脸,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多年混社会的经验讲了出来。
“第二点,就是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过去,那样只会被人家看不起。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不要随便提出来。”
顿了顿,金四又加重语气道:“第三点最重要,一定要记清楚,那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拿得起,放得下?
莫非是指感情?单思华忍不住插了一句:“是不是说在男女感情上要拿得起,放得下?”
“错!”金四斩钉截铁地回道:“晓得你娃要这样去理解。我说的不是这些软绵绵的感情,我说的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血xìng!”
ps:明天中午12点加更一章,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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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名正言顺的队长
ps: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大家情人节快乐!晚上九点还有正常的更新,这章是加更,算海橙给大家的情人节礼物。 男人的血xìng?
单思华越听越糊涂,盯着金四的眼里充满了疑惑。
见单思华被自己的话所怔住,金四缓和了一下语气,才又接道:“我问你,如果是有几个人把你当场围困,凭你这样瘦小的身子,咋打得过人家?”
“耍狠,打不过我就耍狠。”单思华不假思索地应道,却换来金四的一声冷笑。
“狠,要是别人也耍狠,那你咋办?”金四反问道。
见单思华被问得哑口无言,金四又道:“耍狠,只是男儿的本xìng。这个时候,你应该亮出男儿的血xìng,要拿得起,放得下。”金四紧接话茬,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自己的那套社会经验。
“耍狠是必须的,但真正遇到对方也狠的时候,你就要靠东西的力量,要学会就地取材。记住,不管你拿起啥东西,都不能犹豫,一定要放到对手的身上去。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震慑对方的气焰。要是你拿起东西又不敢放下去的话,你就会遭打得很惨。”
听完金四的长篇大论,令单思华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拿得起,放得下!
仔细品味,这话说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还有,要是你没胆下狠手,干脆就不要拿东西。反正你记住,一旦你拿起东西,哪怕是关二爷的青龙堰月刀,也要毫不犹豫地砍下去。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男儿血xìng,才能让对手真正害怕。”金四冷冷地补充了这句说明。
“恩”单思华面带凝重地点点头,眼神里写满了坚毅。
这就是男人的血xìng!单思华默默地重复了一遍,暗暗把这句话记到了心里。
多年以后,当他回忆起这句话的时候,仍然会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对金四依旧心存感激。
听完金四的经验谈,单思华感觉自己的心智在无形中又增强了好多。假如换成现在让他重新面对应奎等人,他一定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在这漫长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些能够影响思想的人。除了顾城和杨二,这金四应该算第三个。
想到金四明天就要出去,单思华这才意识到该问问他的家庭地址。
谁知金四竟婉言拒绝,并重申道:“记住,不要随便把自己的低细告诉别人,包括家庭背景。”
原本只是想知道金四家住哪里,等以后出去好见面。不料他竟会拒绝。
虽然明白这是金四的自我保护意识,但碰了个软钉子的单思华脸上有些挂不住,金四见状赶紧补道:“都在外面飘的,有几个经常在家?说了也是白搭。”
尽管被拒绝有些不舒服,但仔细想想,金四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单思华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下午,金四去办公室办理出去的相关手续,单思华准时来到食堂,因为他和要教官有一盘棋的约定。
按照围棋的规则,双方在开始前由一方随意抓一把棋子在手中,让对方猜这把棋子是单数还是双数。然后检验一下。猜中的话,就由对方执黑先行;否则就是另一方执黑先行。
就在要教管抓起棋子的时候,单思华提议由他执黑先行。
似乎谁走黑棋,谁走白棋还有另外的意思?要教官略作沉思,答应了单思华的要求。
也许是因为心智在不断增强的原因,单思华发现自己的棋力也上升了一个段位。还没到半个小时,黑棋的优势就明显凸现。
单思华悄悄瞟了一眼要教官,发现他面sè凝重,鼻子尖上冒出一层细汗。
看样子要教官已经深陷棋局,进入了忘我的状态。如果这盘棋他输掉的话,内心一定会十分难受。
纵观整个棋局,白棋已完全处于劣势,成空的目数明显少于黑棋。只需要在收官的时候小心谨慎,那么黑棋获胜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定局。
收回目光,单思华不动声sè地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赢这盘棋?
如果赢了这盘棋,最多得到几句称赞,却会在要教官心里留下一个不愉快。这一点对于围棋爱好者来说,都是一样的。
但如果输掉这盘棋,则会让要教官高兴好几天,而对自己也没啥损失。
要知道,现在自己已身居队长一职,以后和要教官见面的时间很多,如果今天这第一盘棋就让要教官输掉,以后见面将会是怎样的情景。
权衡再三,单思华决定不让要教官难堪:今天这第一盘棋,说啥也不能赢。
拿定主意,单思华在最后关头不经意地走了一步大恶手,给要教官留下一个打入的破绽。
这一招有些模仿去年围棋比赛上黄鼠狼的大意失荆州,已年届四十的要教官又岂会看不出来?
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要教官手执一枚白棋,毫不客气地打入黑棋的空,欣然接受了单思华的“败着”。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厮杀,这盘棋最终由要教官执白胜出。
临别的时候,心满意足的要教官一语双关地微笑道:“你娃棋走得不错,好好当好这个队长,争取多加分。”
怀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大铺,单思华这才想起,前面只顾着下棋,把向要教官打听一下杨二行踪的这事给忘了。
金四已收拾妥当,正与大家说着告别的语言。见单思华回来,满面chūn风地迎上去,询问他有没有打听到杨二的消息。
单思华苦笑着摇摇头,习惯地往自己的铺位钻,却被金四拦住了。
“从今天开始,你要睡这里。”说着,金四把他推到了靠近门口的铺位上。“别忘了,你现在是队长,是这个号的仓霸。”
随着金四的话音,其他人也跟着在旁边附和。
“呵呵”笑了两声,单思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大大方方地跨上老大的铺位,没有再说客气话。
这个队长可是由上面安排的,名正言顺的,也没啥好值得客气。
翌rì一大早,整理好物品的金四在众犯的羡慕目光中,缓缓走出了鱼塘的大门。
望着金四的背影,单思华感慨万千:来鱼塘本是想寻找杨二的踪迹,却意外地认识了金四,并从他身上学到了一些社会经验。
金四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众犯的视线。单思华收回目光,在心里默默念道:四哥,祝愿你出去后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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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想家的孩子
当天晚上,单思华并没有享受做为队长的特权,去办公室看电视。 金四的出去或多或少都牵动着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手抚这仓霸的铺位,单思华不胜唏嘘。
其他的犯人免不了要对他进行一番恭维,单思华也只是随便敷衍几句,有些心不在焉。
按道理做了队长应该开心才对,咋这个新任的队长却显得心事重重?
看着单思华眉头深锁,众犯识趣地早早缩进各自的被窝。单思华正好乐得清净,随手关掉灯光,继续整理杂乱的思绪。
不知不觉,已经进来一年多了,其间就只有晓蓉来看过他一次。对于外面的世界,所能掌握的,除了晓蓉介绍过的情况,就只有李强来信上的只言片语。
晓蓉有没有找到游丽,是不是把自己的话传达到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音?
是否真如晓蓉所说,游丽早已离开了古城镇,晓蓉根本就没找到她?要是这样,自己出去后该到哪里去找游丽忏悔?
还有接连两次离奇失踪的杨二,不知道这娃身上究竟有啥秘密,那个一支箭男人的故事就像只写了开头的小说,单思华太渴望能找到杨二,了解这故事的结局。
“呼”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叹,单思华翻了个身,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妈妈牵着妹妹,泪流满面离开三合院大门的情景。
粗略一算,和妈妈分开已经整整有八个年头。也不知她和妹妹在南方生活得可好,有没有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还有妹妹,现在已经该长成一个小姑娘了,要是在大街上碰到,不知还能不能认出对方?
想到自己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单思华忍不住发出第二声叹息,同时马上就想到了一直相依为命的爸爸。
自己做了错事,害得爸爸也抬不起头做人。也不知道爸爸的近况如何,还是经常不回家吗?
一连串的问号像积木一样在单思华的脑海里堆积如山,压得他发出第三声叹息。
所有的这些问题,都只有等自己出去后才能解答,而目前能做的,就是争取多加点分,能早一点出去。
瞠开眼,环视这黑黢黢的小屋,单思华突然好想家,好想马上能出去看看爸爸,能找到游丽对她倾诉内心的懊悔。
还记得刚开始来鱼塘的时候,对这个仓霸的位置充满神往。可今天自己真正得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时候,单思华才觉得,自己真正需要的是家的温暖,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他甚至觉得,这个名副其实的仓霸位置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惬意。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单思华去办公室看电视,趁机对要教官打听杨二的去向。
仿佛料到单思华有此一问,要教官淡笑道:“你说的这个娃早就离开这里,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杨二这样的脾气居然也提前释放?
见单思华满脸疑惑,要教官紧接着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听领导说这娃身上有特殊情况,已经保释为监外执行。”
果然和金四所说的相差不多,这杨二确实有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让他享受这样的优厚待遇。
单思华马上联想到那个一支箭男人的故事,虽然还没听杨二说过,但肯定和他有关。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一时间,想要找到杨二的念头再次澎湃在单思华的心海,他忍不住问道:“那他家住在哪里?”
话刚出口,单思华就后悔,咋能向要教官提这样的问题,会不会违反相关规定?
情况并非像单思华想象中那样糟,要教官闻言后淡淡接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的档案我都还没经手,人就出去了。”
再问下去也没啥意思,单思华便起身告辞,怀着失落的心情回到大铺,早早缩进了被窝。
杨二究竟人在何方,看来只有等出去以后才找得到了。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杨二所说的那个一支箭的故事就是导致他能监外执行的主要原因。
手臂上刺了一支箭的男人究竟是咋回事,单思华迫切想要知道。可惜他还没有到期,只能慢慢地等待zì yóu之身的那一天的到来。
单思华很想能再有加分的机会,但自从做了队长后,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劳动模式,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
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走。尽管单思华非常想家,但爸爸始终都没有来看过他,也没有给他寄来什么信件物品之类的东西。
而李强再也没有来信,晓蓉也没有再来看过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单思华觉得自己是否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
不管单思华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想家,rì子还是慢慢地翻过了又一个年头。
中间除了和要教官有过几次围棋上的较量,更多的时候,单思华都是在无边的思念中渡过每一天。
这天下午,要教官特意跑到鱼塘边把单思华叫到办公室,像变魔术一样捧出一个小小的蛋糕,亲自递到单思华的手里。
原以为要教官是想告诉自己关于国庆节放假的事情,没想到是请自己吃蛋糕。
“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成年人了,以后的路要塌塌实实去走,莫再要犯错误。”要教官平静地说出这话,单思华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十八岁生rì。
刹那间,滚滚的热泪盈满眼眶。鼻子有些发酸的单思华仰起头,接连做了两个大大的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激动的情绪。
受宠若惊的单思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逃也似的告别要教官,一口气跑回无人的狱室,嘴巴刚咬到香甜可口的蛋糕,一颗心酸的泪珠就从眼角滑落。
这一刻,他多么需要亲人的关心,家庭的温暖,可惜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只是凭空的想象。
三五几口吃完蛋糕,单思华狠狠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暗暗发誓:满过十八岁就成年了,从今以后绝不再流一滴眼泪,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带着这个信念,单思华渡过了无数想家的夜晚,伴随着时间一天天流失,他的心智在渐渐的不断强大。
离出去的rì子越来越近,对家的思念就越发按捺不住。翘首以盼的单思华忍不住在心里一遍遍地呐喊:游丽,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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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秋的早上
一轮红艳艳的太阳从东方的天边缓缓抬起头,金灿灿的朝霞普照着大山脚下那排平房,也照耀着旁边的三口养鱼塘,倒映出夺目的光彩。 和往年一样,2002年的秋天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漫山的枯叶飞舞,山间白雾朦胧。
可对于单思华来说,这个秋天却有着非比寻常的特别意义。
早上六点,他就早早收拾停当,耐心等待官教人员的到来。
尽管坐在大铺上一动不动,但单思华的内心早就像一锅一百二十度的开水,沸腾到了顶点。
因为今天,是单思华期满出去的rì子,叫他的心情怎么能不沸腾?
就在前天,他刚刚渡过了自己十九岁的生rì。虽然在过去的rì子里,爸爸一直未曾来探视过他,但单思华还是好想能快些回到家,见到阔别的爸爸。
亏得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和两次突发的意外,让他得到了宝贵的加分,减去了四年的刑期。
在这个深秋的黎明,单思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出头之rì。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整整三年。
马上就重获zì yóu之身,就能见到爸爸的面容,就能去找朝思暮想的游丽,还有杨二和一支箭男人的故事,还有晓蓉,还有李强、黄鼠狼……
三年来所认识的面孔一个个在脑海闪现,经历过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
虽然这段经历饱受欺辱,但单思华仍然心存感激。正是这段别样的人生路,让他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今天的单思华早已没有了三年前的畏畏缩缩,圆圆的大脸上写满了坚毅,一双透着冷冷光芒的眯眯细眼折shè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和三年前比起来,单思华的xìng格已经发生了天壤之别。可怕的经历让他在痛苦中学会了坚强,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7点整,单思华来到办公室,开始作相关的交接手续。他下意识地四下打望,却不见要教官的身影。
8点,手续已经办妥,管教说了些祝福的话语,示意他可以出去了。可要教官还是没有出现。
单思华不禁有些纳闷:这要教官是咋回事?昨天下围棋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今天要亲自送他一程。都老半天了,咋还没来?
难道是忘记了?
可这样的大事,不可能忘记的。
莫非是有啥突发事件不能来了。单思华暗自猜测着,不觉有些惋惜。
自从金四走后,要教官对他可以说是关怀备至。本来想在临行前说些感谢的话,没想到要教官居然没来。
8点半,整装待发的单思华缓缓走向鱼塘大门,而要教官始终没有出现,让他兴奋的心情凭添了几许失落。
转念又想:自己不过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凭什么人家一个堂堂的教官要大清早的赶来送别?
在鱼塘的这些rì子,要教官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也该知足了。不能来送就不来吧。
想到这里,单思华不再犹豫,提起包裹,毅然走出了鱼塘大门。
跨出大门,单思华马上仰起头,恶狠狠地接连出了三口长气。
终于出来了!终于zì yóu了!
身后传来铁门沉重的关闭声,让单思华想回头再看一眼那熟悉的场景。铁门内,有他太多的寂寞伴随成长的点点滴滴。
但他没有回头,因为金四曾经告戒过他,说这人要是出来的那时候,千万不能回头看,否则不吉利,有再次被送回来的可能。
做完三个深呼吸后,单思华拎起包裹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走去。没走多远,就到了大公路上。
这条路正是当初进来的那条盘山公路,也是唯一的出山之路。
迎着灿烂的阳光,一身轻松的单思华键步如飞。已经离开家整整三年了,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夸张。
深秋的山间也颇具凉意,可一路疾行的单思华还是冒出了一层毛毛汗。很快,他就走到了山顶。而这里,正是当年刹车失控的出事地点。
根据目测的结果,再有半个小时便可下山,便可以坐上客车回古城镇。
也许是因为急着赶路,单思华竟没有注意旁边的那块大石头,便是当时撞车的地方。
就在他走上大转拐的弯道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山腰的崖壁边。
是要教官!
单思华双眼一亮,怔立当场。
看到要教官站立的地方,再看看这弯曲的大转拐,单思华什么都明白了。
要教官并没有忘记送他的许诺,而是把地点选择了在这大转拐。
正是在这大转拐,单思华经历了第一次的道德升华。今天要教官把送别的地点选择在这里,也在暗示着单思华的人生要开始大转拐了。
真是用心良苦,寓意深远。
没有过多的寒暄,要教官轻轻拍了一下单思华的肩膀,淡淡说道:“车子在下面,走,我送你一程。”
“恩”迎着要教官热情的目光,单思华使劲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经过这三年的特别时光,单思华已经学会了自我控制的能力,不会再轻易让眼泪流出来。
就这样,两人并肩向不远处的小轿车走去。深秋的早上,寂静的盘山公路上便多了一对身影。
“你已经重新得到zì yóu,从今往后要积极面对生活,以后的路还长得很。”要教官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单思华默默地听着,满脸都是竭诚之sè。
说话间,两人先后钻进小轿车。早已等候多时的司机踩下油门,车子便向山下缓缓驶去。
望着车窗外漫山遍野的浓浓秋sè,听着要教官的谆谆教导,单思华百感交集。
二十分钟后,小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古城镇的城乡结合部。
“好吧,就送你到这里了。”要教官平静地说着,掏出一张名片,“要是你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可以到这个地方去上班,是我战友开的厂。”
跨下车的单思华小心翼翼地收好名片,情不自禁地对着要教官敬了个礼。
“今后做啥都要三思,不可再犯傻事。快回去吧。”话音刚落,车子已经开出去好远。
“呼”,单思华再次仰头对着万里晴天深深呼出一大口气,在心里呐喊道:古城镇,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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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在哪里
待他低头再看,要教官的小轿车已经消失在公路尽头。 三年的时间里,古城镇的变化可谓是rì新月异。扩宽的街道变得非常整洁,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标志着这个城市已经走进了新时代。
眼花缭乱的街道美景并没有吸引单思华过多的留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向着家的方向疾行。
走进凡秀路,单思华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前面就是游丽的家,已经看得见那扇大门了。
三年前的疯狂一幕立刻浮现在脑海,单思华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多想马上冲进大门,对着朝思暮想的人儿来一番痛彻心扉的忏悔。
看看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单思华打消了马上进去的念头。按捺住“怦”“怦”的心跳,他加快脚步向自家的三合院走去。
没有任何变化的三合院让单思华倍感亲切,变化的是邻居们眼神里多了一丝隐藏的异样。
邻居们眼光里隐藏是鄙视,还是怜悯,单思华也懒得去深究,他关心的只是该如何去面见游丽,见到游丽后又该如何向她表达内心的忏悔。
尽管单思华把凌乱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在爸爸下班回来的时候,却没能在他眼神里看出半点的惊喜之sè。
“你回来了?”爸爸黑着脸,淡淡吐出几个字,转而自顾忙活,没有过多理会。
或许是自己犯下的错太可耻,让爸爸的心伤得太深,每天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爸爸的感情早已麻木了。
这样想着,单思华并没有在意爸爸的冷寞,而是更加热情地帮爸爸忙着家务。
直到吃过晚饭,一直保持沉默的爸爸才开始说第二句话。
“在里面过得怎样,苦头吃得不少吧?”爸爸淡淡地问了一句,眼睛却没有望着单思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单思华憨笑了笑,没有回答。不堪的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不要再提。这是当年金四曾经说过的经验谈,亦是单思华现在处事的准则。
“对了,我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家找过我?”单思华换了个话题,他很希望能从爸爸的回答中听到游丽的名字。
“哪里有人?我一天都在单位,有人来也见不着。”爸爸缓缓吐出这句,言语中竟透出一丝沧桑。
看着爸爸黑瘦的脸,再听听这沧桑的语气,单思华突然觉得,爸爸真的老了好多。
都怪自己贪图一时之快犯下大错,让爸爸跟着被人瞧不起。满怀愧疚的单思华明白,爸爸就快要退休。
爸爸已经cāo劳了一辈子,自己应该挑起生活的担子了。
单思华暗暗拿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出去找工作。但在找工作之前,得先找到游丽。
第二天早上,收拾妥当的单思华怀揣激动,准备去游丽家表达自己的忏悔。为此,他特意挑选一套干净的衣服,并在街上买了些礼物。
好不容易来到游丽的家门前,忐忑不安的单思华犹豫再三,终于将手指按向防盗门边上的电铃。
经过昨天晚上的彻夜思考,他已经想好了很多见到游丽时应该说的话。尽管作了充分的准备,可真正站在这门口,他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站了差不多半分种,门内没有动静。
单思华将沉重的礼品口袋换了只手来拎,再次按响门铃。
又是半分钟过去,依然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难道是没听见?
等得心焦的单思华忍不住腾出手,轻轻敲了几下铁制的防盗门。
等待的时间特别难熬,又过了几十秒,门内依然寂静无声。
单思华还不死心,再次用力敲响铁门,同时开口喊道:“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拳头用力砸在铁门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在静静的过道里分外刺耳。
游家的门没有开,对面的门却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探头不满地喝了一句:“你敲啥,莫把我屋头的小娃吵醒了。”
等了半天,终于有人出来说话,单思华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当即客气地向中年女人询问游家的近况。
“早就搬走了,现在是别人在住,你莫要再乱敲了。”
听说单思华是来找游家人,中年女人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鄙夷,临关上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听别人说游家那女被她同班的男同学搞了,哪还有脸在这里住。”
中年女人轻轻关上铁门,单思华的心一下跌到了深渊,几乎拿不稳手里的口袋。
原来想好的开场白一个都没能派上用场,单思华机械地转身往外面走。
没想到,自己一时之快会给游家带来如此负面影响,竟然要举家搬迁来逃避众人的口舌。
怀着沉甸甸的愧疚感,单思华逃也似的回到自家小屋,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深深的自责。
连邻居都那样说话,可见游家人曾遭遇了多少非议的眼光。而游丽又该是多么的伤心绝望。
追根究底,都怪自己,是自己毁了游丽的豆蔻年华,让这样一个如花的少女蒙上一层屈辱的面纱,让游家人抬不起头,只能选择躲避。
游家到底搬去了哪里,游丽如今身在何方,rì子过得怎么样?
一个个的问号像罗汉一样在单思华脑海里重叠,压得他就快喘不过气。
伴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单思华一遍遍在心里呼喊着游丽的名字。如今的他,心理承受能力已变得非常强大,于是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游丽!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单思华疯狂地跑遍了古城镇的大街小巷,询问了可能知情的人,也没能打听到游丽的行踪。
游丽,你在哪里?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游丽,是我害了你,你到底在哪里,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吧。
躺在自家小屋的床上,身心疲惫的单思华又一次在心里发了一通无奈的呼喊。
瞠着失神的双眼,单思华努力思索,还有没有漏掉可能知道游丽下落的。
猛然,他眼睛一亮,一个人的名字从他的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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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也算是公司
这个人就是顾城!
虽说自己会有今天的结果,或多或少都和他脱不开关系,况且爸爸也一直都对他有成见,但除了他,单思华再也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打听到游丽的下落。 凭心而论,他觉得当初顾城给自己看那些书和电影,是极端的不负责任,他也没想过要再和这样的人交往。但为了能得到游丽的下落,再怎么样也得去试试。
决定去找顾城,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管他的,只是去打听一下游丽的情况。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单思华马上找到顾城家所在的那幢楼房。根据记忆来到三楼,敲响了房门。
这次没有让单思华久等,房门很快就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妇女站在防盗门内,隔着铁栏杆怔怔地望着单思华,眼光呆滞,一言不发,并没有让人进屋的意思。
单思华一眼就认出她正是顾城的妈妈,没想到三年不见,头发全白了不说,脸上也是愁云紧锁。
见这阵势,单思华本能地笑了笑,礼貌地问道:“请问,顾城在家吗?”
只见她在听到“顾城”两个字时,脸上的肌肉明显抽了一下,接着叹息道:“你找顾城是吗?到拘留所去找吧。”
说完,转身关上房门,留下满脸惊谔的单思华大张着嘴巴,呆立当场。
顾城被拘留了?
麻立皮,来得还真巧!
单思华苦笑着摇摇头,失望地转身下楼。
怪不得顾城的妈妈行为木纳,才三年时间头发都全白了,想必是被顾城气出来的。从她的话语中就可以听出,她一定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伤透了心。
单思华可不想去拘留所找顾城,他关心的是游丽的下落,其他的都不重要。
回到家,单思华倒在床上心乱如麻。顾城妈妈木纳的表情犹在眼前浮现,他突然觉得,顾妈妈其实也很可怜。
随之他就想到了爸爸。自己进去这三年,爸爸何曾不是在悲痛中夹着头做人。自己回来这一个多月,整天就忙着到处打听游丽的下落,完全忽略了爸爸支撑这个家的辛苦。
妈妈和妹妹离开三合院的那一幕再次从记忆里涌上来,似乎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浓烈。当年的誓言也犹在耳边回旋。
长大后一定要挣好多好多钱,修一座全院子最漂亮的楼房,再把妈妈和妹妹接回来,一家人团聚!
如今自己已是二十一岁的成年人了,却离实现这个誓言越来越远。自己还算是男人吗?
环视这破旧的小屋,单思华突然发现,是时候该做点什么实际的行动了,不能再这样混混谔谔地过下去。
“呼”在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过后,单思华无奈地决定,把找游丽的事情缓一缓,先去找份工作来干。
一丝坚毅从单思华眼中闪过,他翻身找出要教官临别时给的那张名片,认真地看了一遍。
名片上几个烫金的大字分外夺目高长江。在名字上面有一排黑sè小字,印着古城县两龙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光看这名字就显得霸气十足,应该是一个大规模的公司。要教官介绍的地方,肯定错不了。
单思华猜测着,对这份工作充满了期待。
两龙镇和古城镇都属于古城县管辖,但两龙镇的城镇面积就小了很多。
第二天,单思华坐车来到两龙镇,按照名片上的地址,轻轻松松就找到了两龙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出现在眼前的情景让单思华大吃一惊。只见一溜的平房倚山而建,门前一条马路,窗户上积了好厚一层灰。
这就是古城县两龙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单思华难以置信地拿出名片仔细核对,门牌号码和地址都对得上。没错,这就是古城县两龙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这么几间破房子也算是公司?
收好名片,单思华有些哭笑不得,这要教官的朋友开的是啥公司,一看就像要快倒闭了一样。
算了,还是回古城镇再想办法吧。
退意盟生的单思华大失所望地转身就走,准备悄悄离开。谁知屋里竟有人发现了他,并跑出来叫了声:“你娃是不是叫单思华?”
啥?这人咋知道我的名字?
刚走出不远的单思华不禁停下脚步,疑惑地注视着说话之人。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了一套得体的西装,形象倒有些老板的气质。
“是就进来吧,你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男人露出微笑,将单思华迎进屋,边走边说:“要建平早就打过电话给我了,你娃咋才想起过来?”
听男人直接叫出了要教官的全名,单思华不再怀疑,只是纳闷这公司咋就这几间房,和想象中的大公司简直有天壤之别。
纳闷归纳闷,单思华还是出于礼貌地回应了男人的问题。并根据名片上的信息,试探xìng地问了句:“请问你是不是高长江经理?”
“对,我就是高长江,”男人爽快地接道,递过一杯水。
单思华接过水随便呷了一口,眼睛却在四下里扫视。
仿佛看出单思华的疑问,男人马上补道:“我们是做建筑原材料的,办公的地方同时也就是生产第一线。”
接着,高经理向单思华介绍了这间公司的情况。
原来,这间公司是专门从事建筑用的沙和石头的供应。而这些原料的来源就是到长江里去挖掘。除了这几间小屋,公司还拥有三只挖掘船和一个小形的碎石场。
听完高经理的介绍,单思华觉得好笑。公司是靠长江里的天然资源赖以生存,而这高经理的名字又刚好叫高长江,真有意思。
“这里的活都比较轻松,基本上都是机械cāo作,只是在船上一定要穿救生衣,注意安全。”高经理简单地介绍完公司的状况,并不忘加上这条安全意识。
听说有船,单思华不禁眼睛一亮。要知道他可是弄cháo的好手,就算不穿救生衣,也可以在激流中进退自如。
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娃,又有几个不会水?
“但你不用去干那些危险活。”高经理话锋一转,接道:“你就跟着我跑跑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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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久还钱
啥?跑业务?
单思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瞠大了眼睛。 “咋了?你不愿意?”高经理见状,哈哈一笑道:“放心,不是外面那种风吹rì晒的业务员。要建平早就关照过我了,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听着高经理的笑语,单思华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
先不论这间公司是否快要倒闭,也不管跑业务是否真的舒服,就高经理最后的那句话也足够单思华感动。
要教官考虑得太周全了,连做什么工种都替自己安排好。而自己和要教官非亲非故,只是他手下的一名犯人。
盘山公路上刹车失灵的惊险一幕也凑热闹地从单思华记忆里冒了出来。要教官的那句“趴下”像闷雷在他脑海炸响,震得他的良心直劲的颤抖。
要教官,你的恩情我记下了。
单思华暗暗默念着,当即向高经理明确表态,自己愿意留下来。
见单思华点头应允,高经理大喜过望,先带他去饭店搓了一顿,然后参观了碎石场,以及还在长江里作业的挖掘船。
在这过程中,单思华有几次试图了解作为业务员应该做些什么,高经理均笑而不答,只是告诉了他上、下班的时间。
至于工资,高经理没提,单思华也不好意思问。
两龙镇离古城镇很近,坐客车也就10分钟的时间。接连几天,单思华都是早上坐车来,下午坐车回去。平时就呆在屋里看看电视,偶尔和高经理去碎石场处理一些小事。
这样又过了几天,单思华再次盟生了退意。他将这一想法提了出来,却遭到高经理的反对。
“咋了?你怕不给你工资?”高经理大度地笑道:“这样,每月三千,年底还有红包。咋样,你满意不?”
就这样闲来无事,每天一百块,年底还有红包拿,听着都很舒服。
但这样的生活对单思华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三年的特别经历已经将他的xìng格打磨得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只等有机会一试锋芒,又怎会甘愿躲在鞘中安享?
拗不过高经理的执意挽留,但又不想过这种太平淡的rì子,况且年关将至,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咋办?
面对高经理真诚的目光,单思华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高经理。我也不想在你这里吃闲饭,要不你随便安排一个有点实际xìng的工作,我就留下来。”
见单思华肯留下,高经理自是拍双手赞成。他略作沉思,爽快地说道:“那你就去帮我守碎石场,正好原来那人辞职不做了。”
接着,高经理将单思华带到位于长江边上的碎石场,让他和那里的工人互相认识。
一个小型的碎石机,一片开阔的堆料场地,边上有三间小屋,这就是两龙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碎石场。
三间小屋分别是厨房、卧房,和工具屋。单思华特意看了下卧房,嘿,还有一台电视机。
作好交接手续,高经理回公路那一头的办公室。单思华和碎石场的工人们作进一步的了解。
负责守碎石场虽然看似轻松,却责任重大,晚上还得睡在这里。
回家后,单思华将情况说了一下,爸爸眯着小酒,对单思华去两龙镇守石场的工作未置可否。
或许这三年的孤苦生活早已将爸爸的内心变得麻木了。
看着爸爸面无表情的老脸,一丝愧疚涌上单思华胸口。他很想安慰爸爸几句,想了半天,也无从开口。
等发了工资,给爸爸买一件崭新的大衣。
瞅了瞅爸爸那件洗得发白的军绿sè棉大衣,单思华暗暗拿定了主意。
守碎石场的工作虽然很吵,但却十分轻松。听着碎石机有节奏的轰鸣声,总是让人有种昏昏yù睡的渴望。
每当夜幕降临,单思华便躺在床上,一边欣赏电视节目,一边对自己的未来进行思考,要如何才能实现自己曾经立下的人生目标。
因为碎石场有大片的堆料空地,又频临长江边,一到晚上,就时不时地有一对男女躲在暗处窃窃私语,情意绵绵。
触景生情,单思华很容易就想到了游丽。假如没有发生过沙滩上的疯狂一幕,说不定游丽和他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看到黑暗中的男女搂在一起卿卿我我,又让单思华想起曾经看过的“新cháo小说”和地下放映厅的小电影,以及风雨交加的夜晚,在巷道深处小屋中的那对年轻夫妇……
一阵难言的快意不断向某个地方涌动,令单思华开始对那份久违的感觉蠢蠢yù动。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意志就如此不堪吗?
使劲甩了甩头,单思华果断转身进屋,将门重重地关上。
眼不见,心不慌。从今往后,坚决不去看这些撩人的东西。
极力控制住心里那份难奈,单思华在心里悻悻地骂道,同时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大了十几个分贝。
然而仅仅过了两分种,单思华又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准备出去。
要知道,单思华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大神,他只是一个男人。
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想要控制住这样的冲动又谈何容易?
要不去听听看,这两人现在在做什么,反正这样做又不违背良心道德。
这样想着,单思华关掉灯光,准备悄悄潜过去偷听。
刚打开门,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厉诧。“说,到底要好久才还钱?”然后是几个人发出的放肆笑声间或着一个求饶的声音。
直觉告诉单思华,那边出事了。
借着些许夜光,只见刚才那对男女坐的地方又多出了好几个身影。
果然有事情!
单思华想过去看看,又想到自己守石场的身份和职责,犹豫片刻,准备重新回屋看电视。
他才没有兴趣去看一帮小青年讨债,外面的江风吹起冷飕飕的,还是躺回被窝里看电视吧。
就在单思华准备关上屋门的时候,一声尖厉的女声划破夜空,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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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练家子
“放开我,你们想干嘛?”尖叫的女声虽然很响亮,却透出一丝恐慌。 听得出,这声音应该是一个小女孩发出的。
随着又是一阵放肆的坏笑声传来,附和着几句恶意的起哄。
如果说好奇是人类的天xìng,那么猎奇就是男人的本xìng。
本来单思华是准备去旁边偷听这对男女在说什么悄悄话,出屋后却发现已多出几个人,正在问那男的要钱。
从这几声叫喊不难听出,那对男女正在被几个地痞混混纠缠,这明显是一场经济纠纷,只不过时间地点是在这碎石场的夜晚。
单思华想到了自己守石场的职责,同时也没有兴趣顶着冷飕飕的江风去看人家的经济纠纷。
回来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自己只顾着四处打听游丽的下落,都没有为家里挣过一分钱。现在有个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自己没有理由不珍惜。
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是要教官介绍的,同时也包含了要教官的殷切期望。就算自己对工作不负责,也要对要教官负责。
而且眼看就要过年,自己还决定给爸爸买件新大衣,让爸爸开开心心过新年。
这样想来,那帮小青年的讨债纠纷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像这样的经济纠纷还是少去掺合,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单思华刚刚关上门的时候,尖厉的女孩声再次响起。“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从这话中的意思不难听出,女孩正在遭遇什么的情况和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单思华的心再次激动起来,这声尖叫让他坐不住了。但这次并非是因为猎奇心,而是潜意识里的义气在促使他,不得不插手。
因为这声尖叫让他想起了那个疯狂的夜晚,在江边沙滩的疯狂一幕,当时的游丽也曾发出过类似的尖叫。
如果就因为怕惹麻烦,怕失去这份工作,而让外面的女孩蒙羞,自己还算个男人吗?
若果自己再不出去,女孩的清白在片刻间就会被那几个坏笑的男声糟蹋。
形势万分危急,不得不让单思华快速作出反应。
根据判断,外面的人应该不少于三个。如果自己冒冒然冲过去,不仅起不到震慑的作用,说不定会遭到对方的攻击。万一动起手来,黑灯瞎火的,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
单思华想到了金四说过的那六个字。“拿得起,放得下。”
拿定主意的单思华不再犹豫,从隔壁的工具屋找了根趁手的铁棍,大步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借着微弱的夜光,只见一个女孩被三个男孩按压在一堆沙子上。女孩的上衣已经被扯开,露出里面的小背心。
果然不出所料。
在这隆冬季节,穿着厚实的棉衣都还嫌冷,女孩却被他们扯开衣服,敞胸露怀,而且还是在这冷飕飕的长江边。
这帮小厮娃子!
单思华恨恨地暗骂一声,更加坚定了要插手此事的决心。
三个男孩也发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身影,不禁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女孩趁机将衣服拢住胸口,抱紧双手蹲在原地。
就这功夫,单思华已经走到近前,尽量控制住气息,淡淡说道:“放开这个女娃。”
虽然事先已作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毕竟这是单思华第一次面对三个人,又是在晚上,所以难免内心还有一丝慌张。
“放开她?凭啥?”一个男孩马上反驳。
“凭我是负责守这里的,这是我们单位的堆料场。咋样?”单思华不假思索地回道,同时捏紧了手中的铁棍。
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三个男孩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像是领头一样的骂骂咧咧地嘟哝了一句:“麻立皮,你娃找打是不?”
一句话就让场中的气氛变得好紧张。单思华退了半步,转身站到女孩蹲着的沙堆旁,全身处于戒备状态。
要知道,三年的那些经历可不是白给的,今天的单思华既然敢出来,就不怕和对方动手。
单思华站到沙堆旁有两个目的。第一可以起到保护女孩的作用,第二可以免得腹背受敌。对方有三个人,如果自己站在场中,要是三人同时出手,自己肯定要吃亏。
重新站定位置的单思华在对场中情形作好判断后,已是胸有成竹。听到领头男孩出言不善,当即冷冷回敬道:“你尽管试试看。”
话音刚落,那男孩猛地飞起一脚踢向单思华的档部,想要来个突然袭击。
单思华大吃一惊,本能地侧身闪躲。同时暗道:这娃咋也晓得这招,这分明就是杨二曾经用来打倒应奎的那招,莫非这几个男孩和杨二有关系?
躲过了这凶狠一击的单思华兴趣大增,决定要抓住一个人来好好问问。
自己正愁找不到杨二的踪迹,要是这几个娃晓得杨二的下落,那真的大快人心。
领头的男孩见这一招落空不禁楞了一楞,显然他没想到单思华居然能躲过这一脚。从他吃惊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的这一脚似乎还没有人能躲过。
看这几个男孩岁数也不是很大,而且似乎和杨二有关联,单思华想要从他们嘴里了解情况,便决定不对他们下手。
于是趁着领头男孩发楞的时间,亮出了铁棍在三人面前晃了晃,淡笑道:“你们最好不要逼我出手,要不然铁棍敲在身上就不是疼一下那么简单的。”
刚才单思华能巧妙躲过那一脚已经让三人大感意外,纷纷猜测他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练家子”。这会儿又见他亮出铁棍,不禁让三人盟生了退意。
如果练家子再加上手里有铁棍,打起来会是什么结果,三人心里没底,更不敢冒险一试。铁棍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动辄就要伤筋断骨。
三人面面相窥,互相递了个眼sè,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单思华没料到刚刚还嚣张十足的三人说退就退,自己还没问关于杨二的事情。
想到此,单思华赶紧吼了一句:“别跑,还有事问你们。”
能躲过偷袭的一脚,又有铁棍在手,不跑才怪。
听到单思华的吼声,三人跑得更快。同时从远处丢过来一句话。
“你娃莫神气,等下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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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叫要梦婷
“好冷。 正yù追上去的单思华听到话音,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个女孩子。
前面单思华和三个男孩在对峙的时候,这女孩子就一直蹲在原地,既不出声,也没有逃跑。
她一定是被吓坏了,都忘了要逃跑。
可怜的女孩!
一丝怜悯涌上心头,单思华关切地问道:“要不到屋里去坐,这里真的好冷。”
女孩没有出声,随单思华进了小屋,大方地坐在铺沿上,然后说了第二句话。“谢谢你。”
女孩的声音说不上甜美,在单思华听来却相当阅耳。就着屋里的灯光,他总算看清楚了女孩的样子。
椭圆的小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浑身上下却透出一种和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
这张脸让单思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以至于听到女孩子说谢谢竟没有一点反应。
见单思华直勾勾盯着看,女孩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随着说出第三句话。“你一个人住这里?”
从小到大,xìng格内向的单思华就很少和女孩子交往。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女孩的第三句让单思华猛然一怔,条件反shè地回了一句:“恩,我是负责守这里的。”
想到自己刚才还想着要去偷听人家的悄悄情话,这会儿人家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单思华不禁暗觉好笑,同时记起先前和女孩子坐在一起的那个男的咋不见。
“和你一起那个男的咋没看见?”为了消除心里的杂念,单思华随口问道。说完又马上后悔了。
这样问等于是告诉别人,自己早就看见他们两个在石料那边做小动作。
女孩倒未在意单思华的话,闻言很干脆地答道:“他呀,早被吓跑了。算我倒莓,认识了一个脓包。”
接着,女孩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她和这个男孩子刚刚认识不久,今天晚上两人是到这江边的碎石场来约会的。不想冤家路窄,碰上了男孩子的债主。
三个讨债的见有女孩,sè心顿起,三言两语吓跑了那男孩,yù对女孩非礼。幸得单思华及时出来,女孩才免遭毒手。
听完女孩的陈述,单思华不禁对那个男孩充满鄙视:临阵脱逃,真的是个脓包,丢我们男人的脸!
同时也为这女孩担心,小小年纪咋就开始谈恋爱,还学人家到这长江边上来风花雪月。
看来这女孩也有问题。
想到此,单思华不禁再次端详了女孩稚气未脱的脸,越看越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见单思华总是这样盯着看,女孩也开始在心里犯嘀咕。
刚才答应进屋来坐坐,一来是因为衣服被扯开以后确实冻坏了,二来是怕那三个小地痞躲在暗处没走远。
本来对单思华仗义出手还心存感激,但见他一个劲地直盯着看,女孩子顿时对他失去了好感。
男人,没几个好的。
想到这句话,女孩赶紧站起身向单思华客气地提出告辞。
是时候该走了,别逃了虎口又入狼窝。
正在思考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单思华见女孩起身告辞,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憨笑道:“你莫怕,我只是感觉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是吗?”女孩随口接道,“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化。”然后话锋一转,正sè道:“今天晚上真的谢谢你。我想回家了。”
见女孩执意要走,单思华也不便挽留,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地提议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尽管他觉得这个女孩有问题,也不想去追问别人的**,但想到既然今天晚上已经把她救了,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把她送回家,这样也算是对她尽了自己能力。
本来就怕那三个小地痞躲在暗处,听到单思华肯送她回家,女孩当然愿意。
和女孩并肩走在江边,单思华自然就想到了游丽。可惜那天晚上咋就没有人像今天晚上这样,出来阻止自己的疯狂举动,让自己不要铸成大错,那么游丽就不会受伤害,而自己也不用去里面蹲了整整三年。
从长江边的碎石场到两龙镇大街需要十分钟的路程。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走着,彼此都没有多话。
就在进入街区的时候,单思华突然想到,这女孩的脸居然很像一个人的脸。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今天晚上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就太有意义了。
但他还不能确定,他很想问问女孩叫什么名字,却又怕这样提问显得太唐突,而且这样直接问女孩子的名字,他也不敢,怕人家不愿意说出来,反而尴尬。
两龙镇是一个非常小的集镇,整个城区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栋高楼。
在走到其中一栋楼下的时候,女孩停下脚步,淡淡说道:“我家就在楼上,谢谢你送我回来。”
说完,女孩冲单思华礼貌地笑了笑,转身准备上楼。
想到心中那个疑惑,单思华硬着头皮问道:“请问你叫个啥名字?”
女孩没料到单思华有此一问,楞了几秒后,反问道:“一定要知道吗?”
如果现在不问,可能以后都没机会问,也就无法证实心中那个疑惑。
单思华鼓起勇气,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女孩歪着头略作沉思,然后爽快地答道:“好吧,再咋说你今天晚上也救过我,告诉你也没啥关系。”
“我叫要梦婷。”女孩静静吐出的这五个字,在单思华听来不亚于是五个鞭炮炸响,
果然是姓要!
看这女孩长得和要教官有几分神似,一路上单思华都在猜测她是不是要教官的女儿,才想到要执意问她的名字。
听到她果真姓要,单思华不禁心里一喜,看来她十有**是要教官的女儿。
就算不是,起码也和要教官沾亲带故。这样一来,今天晚上自己这手算是出对了。
“你爸爸是做啥的?”单思华想确定她是不是要教官的女儿,按捺住满心的激动,换个方式,赶紧补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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