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硬是不开口
灯刚熄,众人就迫不及待地围拢过来,一边低声吆喝着,一边拍打着大铺沿。 单思华无奈,只好起身站在人群前,心里在盼望着巡夜管教能快点过来。
今天是应奎第一天做仓霸,他显得格外兴奋。拍了拍单思华的圆脸,嘿嘿坏笑道:“你娃刚才还敢偷看,今晚上就让你好好养养金鱼。”
随即掉过头,学着刚哥的口吻,对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吩咐道:“小雀,以后就由你来教新进来的同学看电视和养鱼了。”
被唤着小雀的少年长得尖嘴猴腮,闻言得意地昂首应道:“奎哥,你放心,保证让你满意。”
这轻松的几句话犹如千斤重石,无形地压在单思华心头,冷汗马上冒了出来。
小雀的回答令应奎非常满意,他冷笑吟吟地退回老大的位置,准备欣赏好戏。
李强也被迫起来站在旁边,紧张地注视着单思华的举动。
“好吧,就让我来教你咋养金鱼的。”小雀坏笑道:“先把鱼缸捧起来。”
单思华迟疑着没有动,眼光不断往铁门外瞟,希望能看见巡夜管教的身影。
“啪”小雀抬手就照着单思华的脑门一巴掌,怒道:“你娃聋了,给你说话没听见?快把鱼缸捧好。”
不就看了一眼门口,这个小雀就出手打人,真是仗着有应奎撑腰。
狐假虎威!单思华恨恨暗骂,心想今晚的巡夜管教咋还不来。
小雀旁边的两人见单思华还在犹豫,趁势向前欺身一步,异口同声地低喝道:“快端,不然请你吃暴栗。”
“暴栗”就是手指弯曲,用食、中二指的关节处敲打人的头部,疼痛过后,会在头上留下疙瘩几天才散,所以叫暴栗。
仿佛看穿了单思华的心思,应奎坐在吊扇下,冷冷接道:“你个墙尖犯不用看了,今天晚上管教不会那么早来的。”
正如应奎所说,铁门外死一般的沉寂,巡夜管教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迎着狱室里众犯咄咄逼人的目光,单思华绝望地垂下头。
两只微弱的小手电光照着单思华苍白的圆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
在一片小声的催促声中,单思华极不情愿地将那个恶臭无比的痰盂捧在双手,按照小雀所讲的步骤,蹲到墙角晃动起痰盂。
立刻,一股难闻的味道迅速在狱室中蔓延。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单思华。
尽管事先作了强大的心理准备,但痰盂里的臭味还是熏得他睁不开眼。胃里一阵翻腾,大有倾巢而出的迹象。
小手电筒的微光照着单思华扭曲的圆脸,那痛苦的表情引得众犯不胜开怀。应奎更是看得频频点头,嘴里哼哼着“好,不错,不错。继续晃,不要停。”
虽然他们也闻到了臭味,但和单思华闻的臭味比起来,简直是微乎其微。
应奎好象想起什么,大步走到单思华侧边,冷笑道:“对了,你把墙尖女同学的过程给兄弟伙讲一遍,让大家长长见识,开开荤。”
这间狱室都是半大不小的少年,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自然感兴趣。听到应奎的提议,纷纷表示赞同,并催促单思华快讲。
应奎的提议让单思华哭笑不得。面对着臭气熏天的痰盂,叫人如何开得了口。
“啪”单思华头顶又被拍了一巴掌,这次是应奎出手。
“你娃是属鼓的是不?不敲打就没声音。给老之快讲”应奎恶狠狠低哼,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单思华咬紧牙关,心里有股怨气正在上升。
想当rì,自己是在无法控制yù念的情况下,才对游丽做出了不可饶恕的罪恶,自己无时不刻都在受到良心的谴责,对游丽更是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如今这帮犯人居然要自己旧事重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那件傻事再复述一遍,这不是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吗?
过往的伤痛已经在心里结疤,应奎等人竟要来撕开这道伤口,未免也太残忍了。
如果换着其他的事情,还可以忍气吞声地接受。唯独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要知道,游丽和自己可是从小长到大的好伙伴,如果把江边那晚的情景讲出来,不等于是让游丽又受一次伤害吗?
不行,说啥也不能答应他们这个非份的要求!就算被打死,也不能把游丽当笑柄来供这群小厮娃些寻乐。
单思华暗暗拿定主意,倔强地埋头不语,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咦,你娃还长志气了?老之第一天当仓霸,你就敢不听话,是不是?”应奎怒哼道,抬手给了单思华一个“暴栗”。
忍着头上传来的剧痛,单思华憋着一口气,硬是不开口。
如果管教还不出现,那就只能怪自己倒霉。
你打吧,打死我也不会把游丽的事情告诉你们。单思华固执地继续低头不语。
“麻立皮,奎哥的话都敢不听,你娃真的是找打。”小雀在旁边帮腔,一脚踢在单思华屁股上,“给老之站起来。”
站就站。随便你们咋样,要我说游丽的坏话,休想!
单思华赌气地想着,顺从地站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
“你到底说不说?”应奎又赏了一个暴栗给单思华,气急败坏地冷哼道。
单思华痛得吸了一口冷气,眼睛望着地面,继续保持沉默。
“麻立皮,才进来几天,嘴巴就学牢了?”小雀对着单思华直喷口水,不失时机地讨好应奎道:“奎哥今天刚坐上仓霸的位置,你就这样不给面子。我看你娃真是皮痒。”
这几句话无疑在给应奎的怒火上浇油。这个刚坐上龙头位置的仓霸没想到单思华竟然敢当众拂他的意思。
怎么看单思华都是一个xìng格内向,外表懦弱的瘦小少年,咋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不听仓霸的号令?
应奎有些吃惊地瞪了单思华几眼,仰首长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对小雀道:“既然这样,我们只有请他坐飞机了。”
然后转头对单思华恶狠狠接道:“今天就让你娃晓得我奎哥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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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就是问你
从字面上理解,坐飞机应该比看电视和养金鱼更加让人难受。 随着奎哥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小雀和另外两人显得兴奋异常,做出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动手。
他们这是干啥?啥叫坐飞机?
在单思华现有的记忆中,坐飞机是解放前反动派惯用的一种酷刑,手段极其残忍,类似于分筋错骨。
如果是这种坐飞机,那可不是少年的儿戏,搞不好要要把人搞成残废。
再咋说,这里也是改过自新的地方,难道应奎他们真敢滥用私刑?
众人投shè过来的凛厉目光非常明确地显示,答案是肯定的。
看样子应奎是彻底被激怒了。
虽然已经抱定绝不开口,任由他们咋弄都不怕的决心。但听到他们想对自己施与坐飞机这等酷刑,单思华仍是禁不住冷汗猛出,直打哆嗦。
要是自己在这里被他们搞成残废,以后的路还怎么走,该怎么去面对爸爸、妈妈,怎么面对以后的人生?
“咋样?害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应奎看出单思华的异样,冷笑着补道:“你只要把如何搞那个女同学的过程讲一遍,让我们过过瘾,以后就做我的小弟,保证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应奎的头都快仰到房顶上去了。
应奎的话再一次触动了单思华深埋在内心的伤痛。不知为何,只要一提到和游丽有关的语言,单思华就会热血沸腾,胆气横生。
同时有个声音在心里呐喊:不能说,随便咋样都不能说。已经做了对不起游丽的事,不能再将这丑事拿出来宣扬。
如果他们真敢让自己坐飞机,就大声呼救,相信管教人员听到呼救会赶过来的。
单思华把心一横,大胆地说了句:“你们再这样,我要喊管教了。”
说来也怪。单思华刚把话说完,应奎等人就像一阵风似的躺回到大铺上,摆起了标准的睡姿。
咋回事?难道自己说的话也有分量,让他们怕了?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李强拉了把正在纳闷的单思华,也赶紧溜回大铺躺倒。
门外响起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跟着两只强烈的电筒光shè了过来。
原来是巡夜的管教人员!
终于出现了,怪不得应奎等人二话不说就此作罢。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作用,结果是巡夜管教的出现震慑了应奎等人的行动。
单思华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躺回自己的位置。心想,今天晚上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劳动之余,得到小道消息的李强悄悄告诉单思华说,应奎他们通过某些关系,今晚巡夜的管教将会很晚才过来巡查。也就是说,应奎等人准备要对单思华做大动作了。
显然是昨天晚上的不配合得罪了这个新任的仓霸,使得他想要在今晚狠狠地搞整自己,树立他的威望。
看来今天晚上真的是凶多吉少!
李强的消息让单思华坐立不安。他几次想到办公室找管教说明情况,但想到那例行公式的说词,他又犹豫了。
心神不定地完成一天的劳动,单思华担心的夜晚终于来临。
老早就躺在自己最里面的铺位,不说一句话,也不敢向外面张望。尽管这样,单思华还是感觉自己的背心密密麻麻地渗出层层冷汗。
应奎嘴里叼着一支过滤嘴香烟,在小雀几人的簇拥下,端坐在龙头宝座,一边吞云吐雾,不时将眼光瞟向单思华的后背,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他仿佛已经看见坐飞机的单思华痛苦的表情,还有那发自内心的凄厉惨叫。
明天你娃就去保外就医吧。
应奎在心里得意地沉吟着,耐心地等待熄灯的到来。
时间走在21点零九分的时侯,狱室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单思华听得心里一喜,难道是管教提前过来巡夜,要大家睡觉了吗?如是那样就太好了,至少今晚又平安无事。
应奎等人也面露诧异,纷纷侧目望向铁栏杆门外。
随着脚步临近,一个身着一样囚服,一样剃着光头的少年出现在狱室门口,进入众人视线。
管教人员将一包rì常用品递给这名新来的少年犯,给他宣读完惯例,然后锁上铁门离开了狱室。
原来是新进的犯人。单思华失望地转过身,懒得去管这些,心里依然在担心李强透露的那条小道消息。
如果情况属实,再有半个多小时,自己的麻烦就来了。单思华忧心如焚,继续苦苦冥思对策。
“请问,我的位置在哪里?”声音是新来的少年发出的。
应奎等人恢复先前的谈话,并未理会这句问话。
“各位,请问下新来的位置在哪里?”少年紧接着补上一句,声音略有提高,语气不卑不亢,完全没有一丝怯意。
按照惯例,这个新来的应该睡自己的位置。单思华这样想着,扭头看了一眼新来的犯人。
只见新来的少年神态自若地站在狱室zhōng yāng,炯炯的目光很随意地在众人身上扫视,最后锁定在身强体壮的应奎身上。
应奎微皱着眉,冷冷地打量着少年,吐出一口烟,懒洋洋地问道:“你是在问我?”
“对头,我就是问你。”少年一本正经地回道,声音同样是冷冷的。
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跟仓霸说话,这娃有麻烦了。单思华有些担心地望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不禁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应奎用眼sè禁止了正yù发作的小雀几人,昂首走到少年面前,接道:“你晓得我是谁?”
面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应奎,少年居然没有一点新来的拘谨,不慌不忙地回道:“晓得,你是这个号的老大。”
“晓得是老大,你还敢这样问话?你娃是不是皮痒?”小雀终于忍不住在旁边插上一句。
“我咋了?我又没乱说话,为啥不敢问?”少年无视小雀等人透露出的嚣张气焰,依旧不紧不慢地回道,两道目光冷冷地折shè出一丝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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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叫杨二
应奎挥手制止了小雀等人的废话,饶有兴趣地盯着少年的脸,好象在欣赏一件刚刚出土的文物。 迎着应奎如刀锋一般的目光,少年全无一丝惧意,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满脸的不在乎。
大家似乎被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镇定吸住了,纷纷紧闭其口,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动静。
狱室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单思华却莫名地有着一丝兴奋,几许期盼。
兴奋的是,这个新来的少年好象根本没把应奎放在眼里,这样势必有损应奎的威信,让他仓霸的形象大打折扣。
期盼的是,如果应奎产生反感,两个人说不定就此动起手来,双双被抓去接受处罚,那么自己就可以不再受应奎的虐待,不用再担心被他们施与坐飞机的酷刑。
李强也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或许他还在为“萨其马”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也希望这个新来的少年能挫挫应奎的仓霸傲气。
单思华注意到,少年垂立于身侧的拳头捏得很紧,似乎在灌注力量,准备随时出手。
终于,应奎沉不住气了,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娃叫啥名字?”应奎扔掉烫了手指的烟头,暗暗叹了口气,大有想拉拢少年的意思。
“我叫杨二,古城镇白正街的。”少年杨二直视着应奎如刀刃的目光,从容不迫地答道,声音冷得像冰。
虽然正值仲夏,少年所说的话却让人有种身处隆冬的感觉。
这个娃不好惹!
单思华给杨二定下了第一印象,巴不得他和应奎能顶撞起来,这样自己就可免去坐飞机的厄运了。
但事与愿违。就在少年报出名字后,应奎马上转怒为喜,友好地拍着杨二的肩膀,嘻嘻笑道:“兄弟是犯啥事进来的?”
这个狡猾的应奎,真会见风使舵!
单思华悻悻地暗骂道,发现少年的拳头松开了。
“我犯的是伤害罪。”杨二依然淡定地回道,轻轻拿开应奎放在肩膀上的手,接道:“好象我们还算不上兄弟吧,还是不要搞得太亲热,我不习惯。”
碰了个软钉子的应奎脸sè再度暗下来,张张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
小雀几人闻言也站拢来,将杨二团团围住。他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这个杨二有多能耐,双拳总敌不过这么多手吧。
他们想以众欺寡,从气势上打倒少年的威风。谁都看得出,要真动起手,吃亏的肯定是杨二。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狱室里弥漫着一丝火药的味道。
除了单思华和李强没有加入,大铺上还有一个茫然失措的少年。三人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被团团围住的杨二摇摇头,微笑道:“我今天刚刚进来,不想惹事,你们不要这样逼我。我只是想知道,我睡觉的位置在哪里。”
临危不惧的气势再次证明,这个杨二确实不一般,是个不好惹的硬茬。
应奎的脸sè又再次yīn转晴,顺着杨二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当即哈哈浅笑道:“本来新进的一律从最里面依次排出来睡的,但你有魄力,我很欣赏。这样,你直接睡第七个位置。”
从应奎的话中不难听出,他是在讨好杨二,有意想拉拢他做小弟。
按照应奎的排法,单思华和另外两人还是在原位置没动,摆明了是欺负他们弱小,根本没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麻立皮!还不是一个欺软怕恶的种。厮娃子!
单思华对着应奎的侧影,在心里忿忿不平:等以后出去了,叫顾城他们几个好好修理你一顿,看你还神气啥。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听了应奎的话,杨二并未领情,侧目看了一下大铺的角落,淡淡道:“谢谢老大的好意,我还是从最里面睡起,不要坏了这里的规矩。”
说完,挺身走出人圈,毫不理会众人快要喷火的眼光,径自向单思华所在的位置走去。
应奎的脸sè相当难看,盯着杨二的背影,对身边人道:“先莫慌,等我们今晚做了正事再说。”
然后,几个人返回自己的位置,闷闷不乐地等待熄灯时间的到来。
看杨二向自己大步走来,单思华赶紧挪身腾出地方。大铺又恢复了睡10个人的标准。
见应奎等人yīn云密布地坐在大铺的另一侧,单思华叫苦不迭。
本来以为杨二会和应奎大动干戈,自己也好逃脱坐飞机的厄运。没想到杨二在激怒了应奎后,就如此草草收场。这样一来,应奎势必会把满腔的怒气撒在自己身上,那自己岂不是会被他们整得很惨?
这个杨二真是害人不浅!单思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敢想象熄灯后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怎样的恶搞。
狱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大家都各怀心事地看着杨二的一举一动。
杨二倒是满不在乎地往床上一躺,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这里真臭。”
说罢笑了笑,转身拍了一下单思华,随口问道:“你娃叫个啥名?为啥事进来的?”
正担心自己命运的单思华冷不防被此一问,脑海里浮现出第一个晚上进来的时候,因为把自己犯墙尖的事实告诉刚哥,结果招来大家的白眼的情景。
眼前这个杨二会不会也像刚哥那样痛恨墙尖犯呢?单思华忧郁不定,吞吐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应奎等人紧张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面sè凝重。
见单思华脸有难sè,杨二自嘲地笑道:“你娃咋这样怕。不说就算了。”想了片刻,换个话题接道:“那让我看看你的编号总可以吧。”
先前杨二的那份镇定自若给大家留下了此人可畏的印象。听到杨二再次的提议,单思华不好再次拒绝,顺从地将囚衣胸口上的编号靠近杨二的眼睛。
“sn9526,我是sn9527,”杨二嘿嘿笑道:“这么说,我是在你后面第一个进来的。”
心事重重的单思华哪有闲情说笑,闻言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转过身,不想多说一句话。
杨二也没有继续追问,打了个呵欠,自顾闭上了眼睛。恰在这时,狱室的灯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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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插 杠
对于其他人而言,熄灯就可以轻松地休息。 刚刚熄灯,黑黢黢的狱室就亮起两道微弱的手电光。应奎等人迫不及待地窜到单思华的铺位前,准备实施他们的坐飞机行动。
看着应奎和小雀等人像幽灵一样围了过来,单思华的心跌到了谷底。
该来的始终要来,躲也躲不过。
在一片压低的吆喝声中,惶恐不安的单思华被迫离开大铺,并按要求赤脚站在地上。
“小雀,你来教他们咋整,”应奎向身边人示意,转而对单思华厉道:“等下你尽量大声的吼,看看有没有人来管你。”
这话的分量,单思华是掂得出的。言下之意,他们已经买通关系,今晚自己是哭天无路,哭地无门,就只有等着挨整的份了。
“兄弟伙些,我们的9526号航班就要起飞了,请大家作好准备。”小雀兴奋地叫着,一边指挥其他人抓住单思华的手脚。
单思华想过要挣扎,无奈身单体薄,根本敌不过几双手的限制。转眼就脸朝地面,四肢被小雀等人凌空提在手里,呈一个大字。
应奎满意地点头笑道:“昨天晚上给你机会你不要,今天晚上要你知道厉害。敢不听我的话,你个小墙尖犯!”说完,抓住单思华的头发用力向前扯了一下。
“啊,妈呀!”剧烈的疼痛从头皮传来直达心扉,单思华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
“你叫啊,等下让你妈都叫不出来,你个小厮娃!”小雀洋洋得意地补道:“今晚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你们还要不要人睡觉,声音轻一点行不?”就在众犯准备进一步行动时,躺在大铺上的杨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正在痛苦中极度恐惧的单思华闻言大喜:虽然这个杨二刚来,但在前面的行为和举止中已表现出他不俗的气质。连仓霸奎哥都对他欣赏有加,同时也好象奈何他不得。
自己何不抓住这个机会,吵得他睡不成觉,这样不是可以逃脱这该死的坐飞机吗?
心念至此,单思华当即又夸张地连叫了两声妈,希望能引起杨二的不满。
这一次,单思华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在两声“妈呀”之后,杨二“腾”地起身,冲应奎等人嚷道:“你们这样吵,叫我咋睡?先把人放了,要搞明天白天再搞。”
可杨二哪里知道,除了熄灯后可以恶搞,平时谁有那么大的胆?一旦被发现,那可是要扣分的,甚至被关禁闭。
杨二的牢sāo发出后,抓着单思华手脚的众犯面面相窥,不约而同地望向一旁的仓霸大哥。见应奎皱起眉头,面露不悦,心中有数地点点头。
小雀不失时宜地率先将矛头指向新来的杨二,“我说你娃管得也太宽了吧,我们整他关你屁事,又没伤到你,凭啥叫我们先放人?”
“你睡你的舒服觉,我们整我们的飞机,要是睡不着就在旁边看会热闹。”另外一个奎哥的忠实追随者紧接着附和道。
这样的叫唤果然有效果,单思华赶紧又叫了起来:“妈呀,好痛,你们放我下来……”
“住嘴!”杨二恼怒地冲单思华大叫:“再叫信不信老之把你嘴巴打扁!吵得老之心烦。”
见杨二被激怒,单思华吓得一哆嗦,马上顺从地闭紧嘴巴。
当前的形势非常严峻,也容不得再有啥闪失。他可不敢把杨二得罪了,这可是自己唯一可以改变厄运的机会。
吼住了叫嚷的单思华,杨二转向小雀等人回敬道:“我不管你们有啥深仇大恨,反正吵着我睡觉就是不得行。”
话说到这份上,再搞下去也不是滋味。应奎示意小雀等人放下单思华,然后走到杨二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恢复zì yóu的单思华心有余悸地甩了甩酸痛的手膀,充满感激地望着和自己一般瘦小的杨二,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要是真动起手来,杨二一双拳头如何能招架应奎他们五个的手脚?
李强悄悄闪到单思华身边,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在庆幸因为杨二的到来,让单思华躲过了这场危难。随即更加为杨二目前的处境担忧。
杨二并没像想象中那样显示出丝毫的软弱。恰恰相反,在面对众犯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他昂着头无畏地对应奎问道:“咋,你们想动手?”
小雀等人个个都怒视着杨二,高涨的情绪让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大有弓已拉满的感觉。
杨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睛在不断左顾右盼的同时,紧张地注视着面前这些虎视耽耽的少年,蓄势以待。
单思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和李强一起紧张地注视着室中的情景。
头顶的三叶吊扇“吱”“吱”转个不停,两支小手电的微光投照着杨二棱角分明的脸庞。汗臭的味道里,夹杂着浓烈的火药味。
只等应奎说句话,一触即发的群殴大战将在这间小小的狱室中上演!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艰难地移动着一秒一秒。良久,应奎才似有所可惜地叹息一声,对杨二问道:“你以为我们真的不敢动你?”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动手了?”杨二毫不示弱,冷冷地反问一句。气氛显得更加的紧张。
“兄弟,看你也是有xìng格的人,为啥要来管闲事?”应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接着话锋一转,厉道:“今晚上明给你说,这个9526我们是搞定了,你要是还要硬插一杠,那就别怪兄弟伙些下黄手!”
“啥意思?吓唬我?”面对应奎的最后通谍,杨二不甘示弱地回道:“你到外面去打听下,古城镇白正街的杨二是不是吓大的。我也告诉你们,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今天晚上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杨二的话掷地有声,言语中透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霸气,听得人肃然生畏。
单思华暗叫一声好,同时又为杨二捏一把汗。这杨二在气势上确实霸道,可看他弱不禁风的身子,如何敌得过应奎他们几人的拳脚?
这杨二可是为了自己才和应奎他们杠上的,说什么也应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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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九五二七
可自己也长得瘦小无力,又没有过人的本领,拿什么来帮杨二?
干脆直接呼叫管教。 单思华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化解这场一触即发的斗殴,李强突然挺身而出,站到中间,赔着笑道:“我看大家都没啥损失,不如就算了吧。差不多也该睡觉了。”
“给老之滚开!”应奎怒不可遏地喝道,顺手推了李强一个趔趄。
“走远点,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不是男人说的话!”几乎在同一时间,杨二也厌恶地对李强喝斥道。
老实巴交的李强想充当和事佬,不料两人都不领情。便回到单思华身边,不敢再乱发言。
推了李强一把的应奎还不解气,趁势对准杨二的脸上就是一拳。
应奎比杨二高了半个头,身材也比杨二结实许多。突然的一拳挥过去,迅猛无比。
猝不及防的杨二没能躲开这灌满力道的一拳,光光的脑袋随着拳头的掼xìng向后一仰,热乎乎的鼻血就流到了嘴唇上。
长了恁大,单思华是第一次看见别人被打出血。他被吓傻了眼,呆立当场。
偷袭成功的应奎傲视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杨二,嘿嘿怪笑道:“这就是多管闲事的后果,味道咋样?”
满嘴是血的杨二出奇地镇定,抹了把鼻血,冷冷回道:“是啥味道,你自己尝尝就晓得!”
说完这话,杨二突然欺身上前,抬起膝盖狠狠顶在应奎的裆部。
“啊”应奎发出一声惨叫,痛苦地弓下身子。杨二趁势用右拳猛击应奎的面门。两记漂亮的右勾拳准确地打在应奎的鼻梁骨上。
随着“喀”的一下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应奎高大的身躯卷成虾一样倒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兄弟伙些,给我打。一起上。”见他们的仓霸大哥就这样被打倒在地,小雀发狂地大叫一声,率先冲向杨二。
另外三人见状,也一窝蜂地围了上去。其中有两人用手中的小电筒奋力敲向杨二的光头。
这段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单思华和李强还在发呆的时候,杨二也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只有招架的份。
狼狈不堪的应奎慢慢爬起身,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你们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老之来拣底。”
应奎放出狠话,小雀等人更加有恃无恐,一顿没头没脑的拳脚相加,很快,身单体薄的杨二被打倒在地上。
“不要停,继续打,给我打死他!”应奎坐在牢头的位置,一边仰头抑制鼻血的溢出,一边注意着场中的变化。
不好,再不呼救,杨二恐怕有危险。
这场斗殴全因自己而起,现在杨二有难,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咋办?
单思华想冲上去助一臂之力,忧郁再三,终究没有勇气去面对这血腥的打斗。
还是呼救吧。
想到此,单思华转身扒在铁栏杆上,对着外面扯开嗓子,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
“快来人啊,我们这里要出人命了。教管快来啊。”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狱室,在静悄悄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单思华这一喊令众犯措手不及,手中的动作略有迟缓。
应奎没料到单思华竟敢大声呼救。当即跳下大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就在单思华大声呼救的同时,被打倒在地的杨二抓住众犯迟疑的片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这声怒吼同样穿透了狱室的宁静,使得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杨二抓住这一闪即逝的空档,非常敏捷地窜起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肘和膝盖接连放倒两人。
与此同时,狱室外面灯光大作,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单思华和李强站在靠门的位置,他们首先看到了跑步过来的管教。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管教吹响口哨,跟着大喝一声:“都住手,全部不准动。”
正准备对单思华大打出手的应奎见势不妙,马上站在原地不动。其余几人也都乖乖的站得笔直。
后面的管教陆续跑到门口,先到的那名管教一边拿钥匙开门,继续说道:“全部都按编号顺序站好!”
单思华长出一口气,和李强一起站到了大铺边,等待管教的处罚结果。
就在一片“哗”开铁门的声音中,杨二做出了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事情。只见他满脸鲜血,瞪着一双红眼,抓住小雀就往墙上撞。
“住手!”刚跨进来的那名管教立刻发声制止,但杨二置若未闻,反而更加用力,嘴里还爆出粗话:“麻立皮,就你个小厮娃叫得最厉害。”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小雀的头已经和坚硬的墙壁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杨二还不解恨,又一记左勾拳打在小雀的下巴上。
“噗”被撞得晕呼呼的小雀吐了一口血水,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满脸的痛苦状,已经忘了喊痛。
杨二竟然不顾管教的制止,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小雀。如此的嚣张,不被处罚才怪。
一名管教施展擒拿,马上将杨二双手反剪。被制服的杨二半跪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嘴里继续骂道:“你们来啊,敢欺负老之一个人。看谁弄死谁,来啊!”
已经止住鼻血的应奎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恐慌。
“住口,再叫就关你半个月的禁闭。”管教再次发出严正jǐng告,这才让杨二安静下来。
“你编号多少?”随后跟进的一名管教捧着一个本子,严肃地问道。
“9527”杨二高声回道,吐了口血水。
捧本子的管教微皱了皱眉,转而向其他人一一核实编号。先前被打倒在地的两人已站了起来,包括小雀在内,被送到了医务室。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通过简短的调查,问明情况的管教们带走了应奎和杨二。
狱室迅速安静下来。如果不是地上残留的点滴血迹,根本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恶xìng斗殴。
一下子少了五个人,大铺上显得空荡荡的。单思华和李强依然躺在老地方窃窃私语,兴奋地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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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要做仓霸
杨二的冷静和勇猛令人始料不及,很难想象,和单思华一般瘦小的他居然能在受伤的情况下,接连打倒几个比他高大的人。 “还算运气好,遇到这个9527打抱不平。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娃就惨了。”李强轻松地叹口气,舒服地眯着眼说道。
应奎和他的死党都不在,两人说起话来也舒坦许多,不必对着耳朵用嗓语交谈。
“真的多亏有他。”余悸未消的单思华由衷的感叹:“要是他能早点进来,我们就不用吃那多苦头也说不定。”
“看不出他人小胆大,还挺有正义感。手脚也利索,都被打出血了还那样勇敢。”李强接着补道:“要是能让他做我们的仓霸就好了。”
“要是他做仓霸,绝对不会恶搞我们寻开心。”单思华也有同感,像杨二这种xìng格肯定不会做那些无聊的事情。
“对了,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遭关禁闭?”李强话锋一转,似有所悟地问道。
“不晓得,可能要遭。”提到处罚,单思华也不免有些担心杨二的安危。毕竟这场恶xìng斗殴是因自己而起,若非杨二的路见不平,恐怕现在去医务室的应该是自己。
“像他这种人,如果是生在古代,肯定是一名大侠!”李强回忆起刚才血淋淋的打斗场面,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说的话也是东拉西扯。
“我真想不通,他和你一样瘦小单薄,为啥人家能把仓霸打倒,我们却是敢怒不敢言。”李强感叹着,无限唏嘘地说出一句实在话。
这句话说到了单思华的心坎上,不由得他感慨万千。是啊,杨二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小子,为什么人家都能打倒比他高大的应奎,自己却不能。
杨二靠的是什么?是胆识!
对,应该把自己的胆子练大!只有这样才不会受人欺负!
单思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记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胆大漂洋过海,胆小寸步难行!
一个大胆的设想浮现在单思华的脑海,他决定,等杨二回来后,要和他发展成好朋友,从他身上学习过人的胆识!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要做那个胆小懦弱,息事宁人的单思华,我要做一个勇敢的人,我要做仓霸!
这个大胆的想法令单思华一阵热血沸腾,心跳加速。但他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他怕李强听到会笑,说他异想天开。
李强当然不会知道单思华内心所想,他还在为刚才激烈的场面“啧”“啧”称奇,“你看这个9527,嘴巴和鼻子都遭打出血了,还敢还手,还把他们几个打趴在地上,真牛!”
这时候,遭打得鼻青脸肿的小雀三人被管教送回狱室。三人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威风,灰溜溜地躺回各自的位置,屁都不敢放一个。
小雀等人应该是被杨二吓破了胆。单思华揣摸着,对杨二更加的仰慕,同时也更坚定了先前的那个想法。
不知是因为小雀等人回来,影响了说话的不方便,还是因为困意来袭,几秒钟后,李强居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瞪着失神的双眼,单思华辗转反侧,心cháo澎湃。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想起了妈妈和妹妹,还有xìng情暴燥的爸爸。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依然是那个江边沙滩的夜晚。
不知道游丽看了信之后是怎样的反应,会不会给自己回信。单思华掐指一算,如果游丽肯回信的话,应该在这两天就能收到。
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游丽,无论如何都要求得她的原谅,倾其所有也要给她幸福,来弥补自己给她造成的伤害。
一定要争取早一点出去,早一天见到游丽,就能早一天摆脱这份内心的痛苦煎熬。
游丽,你一定要原谅我,一定要等着我!
正当单思华默默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的时候,铁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单思华悄悄张望,只看见应奎被管教送回狱室,却不见杨二的身影。
杨二咋没回来,难道被关禁闭了?单思华正在猜测,就听见那边小雀压低声音说道:“奎哥,你回来就好。新来的9527太凶了,我下牙有一颗都遭他打松了,一说话就扯得痛。”
“奎哥,我的肚子还有些隐痛,是那个厮娃用手倒肘抵的。”另外一个声音也抢着诉苦。
听到这几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单思华那是一个偷着乐,差点没控制住要笑出声来。
活该!你们这几个欺软怕恶的厮娃子,终于碰到硬茬了,活该!
单思华悻悻地暗骂着,只听见应奎叹息道:“麻立皮!我也没想到那小子吃了我的重拳,居然还敢还手。我的鼻子也遭他打肿了,现在都还在痛。”
“奎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整整他,替我们出气!”小雀愤愤地低吼。
“这个你放心,他已经遭关禁闭了。”应奎的声音里并没有带着喜悦,相反倒有些腕惜,“本来我都有心想把他拉拢,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都是因为角落里那个9526瞎叫唤,才引起这场群殴的。”小雀一语中的,将矛头转向单思华。
“就是。要不是他妈呀妈的乱叫,9527就不得和我们搞架,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奎哥的好朋友。”另一个声音接道,言词里充满了愤慨。
刚刚还在偷偷自乐的单思华听到这话,不由得心里一惊:遭了,他们该不会拿我来出气吧。
紧接着,就听小雀怨气十足地提议道:“干脆我们把他拖起来打一顿,也好解心里这口恶气。”
果真如此!这几个小厮娃要拿自己当出气筒。单思华不禁有些心慌。如果是这样,自己不被他们打扁才怪!
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是单思华能明显感觉到那几双喷着怒火的眼睛正盯着他的后背。
单思华想要学着杨二那样的镇定,但不争气的寒意却不由自主地从脚低往上窜,背心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麻立皮,看来胆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练大的。
单思华暗骂了句粗话,不安地卷缩在大铺的最里角。他首先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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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字经
当下,忐忑不安的单思华暗暗拿定主意:不管应奎等人有啥手段,自己就给他来个不闻不见,假装睡觉。 单思华的想法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刚刚才经过一场恶斗,他们必定也受到了处分。如果自己死活不理睬,相信他们也不敢太过猖狂。毕竟这里还是改造思想的地方。
这样想着,单思华赶紧闭上眼,把瘦小的身躯卷缩得更小。
出乎意料,应奎并没有听信小雀的煽动。
就在小雀提出要拿单思华出气这个建议后,应奎重重叹息道:“不行,今天晚上的事情弄大了,那人特别嘱咐过,说这几天不能再闹事,要不然他也保不住……”
话到这里嘎然而止,转为了窃窃私语。单思华聚jīng会神地竖起耳朵,却只能听到像苍蝇一样的“嗡嗡”声。
肯定是怕自己听到他们的秘密,才把声音压低。真狡猾!
单思华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后面的说话,但直觉告诉他,应奎等人在密谋要咋样搞整杨二。
从他们前面的短暂交谈中,单思华大致理清了这样一个情况。
应奎仗着在这里有人缘关系,经常以恶搞同室犯人为乐。本来今天晚上是想把自己搞惨,却不料半途杀出个不要命的杨二,惊动了上面的高层管教。应奎因为有关系,逃脱了处罚。可怜杨二被关了禁闭。
想到杨二因为打抱不平被关禁闭,单思华不由一阵难过。
要知道,应奎等人原本是想拉杨二入伙到他们那一帮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杨二又咋会和应奎等人大打出手,被关禁闭。
得想办法去看看杨二,顺便告诉他小心应奎等人的报复。
第二天,趁着放风的休息时间,单思华将这一想法告诉李强,却遭到李强一顿白眼。
“你娃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耍我?”李强狐疑道:“谁告诉你说关禁闭可以探视的?”
见单思华满脸的无辜,李强叹口气接道:“关禁闭是不可以看的,这是规矩。”
原来如此,还好自己没有冒失去找管教提要求,否则又要碰一鼻子的灰。
天黑以后,一切妥当的犯人们陆续回到各自的狱室。单思华惊喜地发现,杨二瘦小的身子正斜躺在大铺的最里面。
应奎和小雀几个yīn沉沉地瞪着要吃人似的眼神,让单思华感觉浑身不自在。他赶紧躺到自己的位置,连和杨二打个招呼都忘了。
被关了一整天禁闭的杨二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躺在那里哼着一首流行歌曲。单思华听出是那首自己非常熟悉的《水手》。
“……长大以后为了理想而努力,渐渐的忽略了父亲母亲和故乡的消息,如今的我生活就像在演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戴着伪善……”
一首非常好听的《水手》被杨二跑完了调,歌声飘荡在狱室中,那五音不全的唱腔让人忍不住想喷饭。
单思华没有感到好笑,这熟悉的歌曲把他的思绪带回到几月前的那个夜晚,在江边沙滩,小白被自己扇耳光后,被逼着唱《水手》的情景。
同一首歌,在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人唱出来,都有一番别样的感慨。
回想起来,当时的打耳光和现在狱中的打斗相比较,简直不值一提。
单思华突然有种想见小白的感觉,想知道他的近况如何。他甚至觉得,小白其实也很无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是自己的心智在走向成熟?
杨二停止歌唱,碰了一下单思华,问道:“咋了?你娃在想啥?”
满脑子的杂乱思绪被打断了,单思华想起昨晚的决定,咬咬牙,硬着头皮回道:“我在想……想跟你学习……把胆子练大。”
杨二抬眼打量了一下单思华,见他并不像在说着玩笑话,当即追问道:“为啥?”
“因为我觉得在你身上有种我想学的东西,究竟是啥,我也说不上来,也说不清楚。”单思华吞吞吐吐地憋出这几句话,声音越说越小。
杨二那冷冷的目光在单思华圆圆的大脸上足足停留了五秒钟,才缓缓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在社会上是被人瞧不起的,但我们必须自己瞧得起自己!”
一句话点到了痛处。单思华闻言一怔,没想到这个外表冷漠的杨二居然也能说出这样深刻的道理。看来人真的是不可貌像。
“既然你说我身上有你想学的东西,也算是看得起我,那我就教教你也没啥关系。”杨二淡笑一声,爽快地接道。
说完,杨二毫无惧sè地瞟了眼正向这边偷偷观望的应奎几人,转而对单思华道:“等下熄灯我们躺着聊,现在说话不方便。”
被发现的应奎等人赶紧将眼光挪到别处,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熄灯的哨音,狱室里一下陷入朦胧的夜sè中。
单思华迫不及待地将头靠近杨二,满怀期待。
“首先你要记住,外面闯社会的男人必须要学会三个字,”杨二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那份冷冷的感觉。
三个字?单思华听得兴趣大增,这算是哪门子学问?
“想要在社会上不被人欺负,就必须学会这三字经。那就是‘义’‘快’‘狠’”杨二打开了话匣子,讲起社会经验那是一个滔滔不绝。
“快,就是不要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处理任何事情都要快刀斩乱麻!”
单思华听得大吃一惊,这话说得在理,哪里像是一个少年犯所说,简直快达到人jīng的程度。
杨二并不知单思华的内心正在发生的微妙变化,继续传授他的社会经验谈。
“狠,说的是下手狠。对于敌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你要记住,当有一天你对敌人仁慈,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残忍。”
“还有就是‘义’,这个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义气。”仿佛为了让单思华加深印象,杨二顿了顿才又接道:“对朋友一定要够义气,要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到最后八个字,杨二冷冰冰的声音居然有些发颤。好象触动到了他内心的某根敏感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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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狱中夜谈
杨二的身上透出那种问题少年特有的叛逆气息,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整个人给单思华的感觉就是,杨二是一个冷漠的人。 然而正是这个冷漠的人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被关了一整天的禁闭却无所谓,并且还给自己讲解闯社会的经验谈。
单思华猛然觉得,这杨二虽然才认识一天,却好象一个多年的朋友。
从杨二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应该也有一段痛苦的往事。单思华想到了自己如何被送到这里,自然而然,游丽那美丽的瓜子脸悠突在眼前浮现。
游丽,你能原谅我的过错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的快乐时光吗?
一想到游丽,单思华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出去,找到游丽,向她痛述内心的悔不当初。
“现在你娃明白了,我为啥不怕门口那几个杂毛了吧?”杨二悠悠轻叹,打断了单思华的暇想。“只要心中不怕,就没啥好怕。”
单思华想到要好好感谢身边这个冷漠少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说道:“昨晚上真的要谢谢你,要不然我肯定会遭他们整惨了。”
杨二淡然道:“不用谢我,我也是看不惯这些欺软怕恶、以多欺少的事情,没啥好谢的。”
“可你刚进来就因为帮我遭关禁闭扣分,我都不晓得该咋样谢你!”单思华由衷地急道。
“如果你真想谢我,就说说你是犯啥事进来的。”杨二直接提出的这个要求,令单思华措手不及。
不知道这个杨二会不会像刚哥一样厌恶墙尖犯,如果说出来到时引起他的不适咋办?
单思华犹豫着不敢将实情说出,他真不愿就此失去杨二这种朋友。
转念又想,人家可是救过自己的,和被关禁闭比起来,这个要求根本不过份。
“那,不是我说你。男人最忌讳就是婆婆妈妈的拿不定主意,像个女人一样。”杨二有些反感地催促道:“要说不,不说就睡觉。”
听杨二语气中含有不悦,单思华赶紧应道:“我说了,你不要笑话。”
杨二“恩”了一声算作回答,用手将光头支撑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摸样。
单思华深吸了口气,将生rì晚会那晚在江边发生的那一幕简短地述说了一遍,紧张地注视着杨二的反应。
听完述说,杨二“呼”地坐直了身子,两眼冷冷地盯着单思华的脸。
糟糕,莫非这个杨二真和刚哥一样的看法?单思华的心弦绷得好紧,不安地垂下眼帘。
事情并非像单思华想象中那么坏,杨二只是盯了单思华几秒后,哑然失笑道:“看你胆小怕事,又长得斯文,我就奇怪,像你这样老实的娃到底是犯了啥事被送到这里。本来还以为你是偷东西的,没想到你娃居然sè胆包天,把别个女娃给墙尖了。”
“其实我也不想那样,但那天晚上真奇怪,咋样都控制不住心头的火,然后才做出那种傻事。”单思华懊悔地补道。
“做了就做了,不要再去找啥理由。男人就要敢做敢当。”杨二不耐烦地打断单思华的话,重新躺回大铺上。
从杨二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并不喜欢和罗嗦的人打交道。单思华也一时语塞,闭上眼继续沉浸在对游丽的暇想中。
狱室陷入一片死寂。少倾,另一个男声在单思华和杨二的耳背响起,虽然声音压到最低限度,却是刚好能让两人听得见。
“咋不说了,听得正起劲呢。继续说吧,反正都热得睡不着。”
单思华睁开眼,就见李强探着头,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夜sè将他的脸照得有些惨白。乍一看,像还魂的僵尸。
杨二也睁眼看了看李强,随口问道:“咋,你还想听啥?”
“嘘,轻点声,不要闹到别人睡觉。”李强还是用的一贯的嗓语,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
“怕啥,又没说啥坏事。”杨二故意将声音略有提高,满不在乎道:“对了,说说你娃是犯啥事进来的吧。”
杨二此话一出,李强不自觉地挠了一下光溜溜的平头,滑稽地回道:“我才是因为偷东西被送进来的。”然后话锋一转,冲杨二道:“要不再说说你是犯的啥事吧。”
对啊,还不知道杨二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被送进来的,正好被李强提出来了。
单思华也想知道这个外表冷漠、行事狠辣的杨二到底所犯何事,当即也学李强支起脑袋,眼巴巴地望向杨二。
面对两人期盼的目光,杨二并未急着回答。他扭了扭脖子,不答反问:“你们两个的刑期是好多年?”
这个杨二处事还真古怪,别人要他说说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送到这里的,他却问别人要在这里蹲多久,难道他过去所犯的事和别人的刑期有关?
尽管单思华和李强满腹狐疑,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杨二的问题。
“我被判七年,可能是这里最重的。”在单思华的潜意识里,他想博取杨二的好感,所以抢着回道。
“我是一年半,但听我妈妈上次来说,我可能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提到刑期,李强显得非常兴奋,很爽快地说道。
两人回答完,就轮到杨二说他所犯的罪行。但杨二依旧没开腔,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是杨二进来后发出的第一声叹息。原来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杨二也有感慨的时候。
一声叹息让单思华和李强觉得,在杨二的身上,一定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当下两人兴趣大增,巴不得杨二快些讲出来。
一声叹息过后,杨二轻声道:“你们还记得我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说过,我犯的是伤害罪吗?”
单思华猛然回忆起杨二确实说过自己是犯的伤害罪,那刚进狱室时的那份冷漠和傲气依然历历在目,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其实刚刚我问你们刑期有多长,也和这个有点关系。”杨二再次叹息了一声,接道:“我希望你们谁要是先出去了,能帮我去找一个人,一个手臂上刺了一支箭的男人。”
单思华和李强听得面面相窥,犹如丈二尺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一个刺了一支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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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人行
刚刚才进来第一天,认识还不到两个小时,杨二竟说出要单思华和李强帮忙找一个手臂上有一支箭的刺青的男人,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也显得交浅言深。 难道单思华和李强就那么值得相信,单凭一眼就可以将事情嘱托?
在单思华看来,这个手上有箭形刺青的男人一定和杨二有解不开的纠葛,才让杨二但凡逢人便说,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那他是哪里人,在哪里住,长的啥样?我们都不认识咋能去找?”李强饶有兴趣地问道。
单思华听得暗暗点头,李强说得对,就凭一句话,就去找人,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谈。
“你们不要急,听我说完就晓得了。”杨二清了清喉咙,将声音压低下来,准备开始讲述他的往事。
单思华按捺住急不可待的心情,迫切想听听这个关于一支箭男人的故事,听听杨二和他之间都有怎样的恩恩怨怨。
李强干脆趴在单思华的胸口,也不怕夏夜的闷热和满身的汗臭,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显然他也被一支箭的男人吸引住了。
“喂,你们还让人睡觉不?一个晚上都在嗡嗡的说个没完,不晓得现在是熄灯睡觉吗?”
从门口的位置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应奎等人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刚刚还是低声叹息的杨二听到应奎等人的训斥,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大铺上坐起身,冷冷问道:“我们说我们的悄悄话,又没有妨碍你们睡觉,咋了,有啥意见?”
“不要以为能打就可以在这里显摆,是不是嫌今天关了一天的禁闭还不够?”
这次是应奎的声音,言词间裹着一层敌意。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告诉杨二,他上面有人,有关系,叫杨二不要和他耍横。
“有啥就明来,老之不喜欢文绉绉的打口水官司。”杨二毫不在乎应奎的威胁,回敬道。
听这两人针锋相对的话语,似乎大有风雨yù来之势。单思华不免有些担心,杨二刚刚才被关了禁闭,要是又打架斗殴,恐怕会罪加一等吧。
想那应奎在上头有关系,如果动起手来,最后吃亏的还是新进来的杨二。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铁栏杆门外,有两道强烈的电筒光shè了过来。
是巡夜的管教来了。
按照惯例,巡夜管教一出现,狱室里的人必须停止一切活动,认真睡觉。这是铁一般的条律,也是高压线,任谁关系再好,也不敢违反。
这亦是狱室中早已定下的不成文的规矩。
单思华不由自主地松口气,还好,今天晚上又可相安无事。可惜那个一支箭男人的故事只得等到明天晚上了。
第二天,单思华刚走上劳动岗位,就意外地发现,一名管教领着嘴角发青的杨二径自向自己身边空着的岗位走来。
显然,杨二被安排和单思华一起劳动。其实这也不是巧合,看看他们的编号就明白:单思华编号为sn9526,杨二编号为sn9527。
旁边的李强也看到了杨二,满脸惊喜地冲这边挤了个鬼眼。
杨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也不看单思华,自顾开始了手里的活仕。
单思华他们所在的劳动班干的都是手工活,一看就会。杨二很快就进入到忘我的劳动中。
到了放风时间,单思华正想问问关于那个一支箭男人的故事,李强一个箭步冲过来,神秘西西地说:“我这里有好东西,我们到厕所里去吧。”
杨二淡然一笑,大方地随李强往厕所的方向。单思华只好尾随。
放风时间为20分钟,厕所是那种老式的蹲坑型,中间一溜流水槽直通到底。
单思华他们进去的时候,乌烟瘴气的厕所已挤得满当当的,都是躲在里面抽烟。各种臭味混在一起,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三人好不容易才在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一个空档,总算松了口气。
“啥东西,快拿出来吧。”杨二还有些不习惯这里面的气氛,催促道:“看完我们赶紧出去。”
“喏,三根‘阿诗玛’。”李强得意地掏出三支过滤嘴香烟,分别递给单思华和杨二。
原来是躲进来过烟瘾。
单思华虽然平时不抽烟,但是这种牌子的香烟他知道,在市场上售价很高,基本算得上是奢侈品,李强这小子从哪里弄来的?
杨二倒不做作,接过香烟点上火,也不顾厕所的臭味,美美地将第一口烟雾全部吞进肚里,舍不得吐出来。
单思华皱着眉摇摇头,没有接香烟。光这臭味就够难闻了,还吸得进去香烟?
“咋了,瞧不起?这可是名牌烟,贵得很,味道可以的。”李强满脸诧异,补道。
“不是,我本来就不抽烟的。”单思华笑道,依然没有伸手去接烟。
“男人不抽烟,枉自在人间。”杨二吐出第三口烟,接道:“不抽烟咋能在社会上走得动,抽,怕啥!”
单思华无奈,只得把香烟点上,刚抽了一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那些臭味也一股脑地往鼻子里钻,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再不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早饭恐怕就要倒回来。
单思华仍掉刚点燃的香烟,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们”后,匆匆往外面走去。
身后,李强在叹息,“可惜,恁好的烟只抽一口就遭他扔了,真是浪费。”
厕所里人很多,单思华强忍住反胃,努力往外面挤。
“麻立皮,踩到老之的脚,你个厮娃没长眼睛吗?”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拉住单思华的囚服,大叫一声。
单思华本能地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在这个人的旁边,赫然站着仓霸奎哥。
真是冤家路窄!
看到是单思华,应奎眼睛放光,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对吼话的人道:“黄鼠狼,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娃。”
随即怪笑着对单思华接道:“嘿嘿,你个墙尖娃儿咋恁不长眼睛,敢踩我们黄老大的脚,你娃今天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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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住 手
这段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也就6秒钟的时间,单思华的两侧马上有人围了过来,应该是黄鼠狼的同党。 单思华暗暗叫苦不迭:什么人不好踩,偏偏碰上应奎这个坏蛋。这下麻烦大了!
当即将求助的目光向杨二和李强所在的方向拼命搜索,准备开口求救。
“别看了,墙尖犯,你那个啥记把9527也帮不到你的。我们黄哥是号子里出了名的恶仓霸,你娃就等着挨打吧。”应奎轻藐地说道,眼角往上翘得好高。
“哦,你就是奎娃那个号里那个小墙尖犯,”被唤作叫黄鼠狼的青年双目一瞪,面露不善地怒道:“老之最讨厌的就是墙尖,你个小厮娃还敢睬老之,我看你是皮子着痒了,想叫人帮你松松对吧?”
听到这充满火药味的话,单思华惊出一身冷汗,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张口一个“哇”,将早饭“哗啦啦”全部吐到地上。
单思华蹲在原地将早饭倒得干干净净,那叫一个痛快。
应奎和黄鼠狼马上掩住鼻息,给身边的人使个眼sè。另几人会意地把单思华架起身。
仿佛为了证明应奎所言不虚,黄鼠狼二话不说,握紧拳头,对准单思华的腹部就是一记重勾手。
刚刚吐空的胃部遭到这一重拳,那钻心的疼痛马上传遍全身。单思华闷哼一声,瘦小的身躯卷成一团。
围观的众犯幸灾乐祸地连声喝彩,发出一些怪叫。
“麻立皮,吐得老之的鞋上面了,你个小厮娃硬是不长眼。”黄鼠狼并没打算给单思华喘息的机会,骂骂咧咧地再次挥起拳头。
“住手。”一声断喝响彻整个空间,架着单思华双臂的两只手听话地松开了。闹哄哄的厕所立刻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再吱声。
单思华抬起头,就看到两名身着制服,手持电棒的男管教威风凛凛地走进来,围观的犯人自觉让开一条路。
这声断喝同样惊动了角落里的杨二和李强,两人大步挤进围观人群,见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一怔,没敢过来讯问,只站在旁边静观事态发展。
应奎和黄鼠狼也识趣地堆满笑意,收起刚才的桀骜不训。
见一声断喝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经验老道的两名管教也没有作进一步的问讯,简单说了几句纪律和奖惩制度,便责令大家回去劳动。
应奎和黄鼠狼连声道好,匆匆往厕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应奎回头冲单思华冷哼了一声。
眼看闹剧结束,众犯“呼啦”一下散去大半。可怜单思华被一记重拳打得蹲在原地直喘粗气。
杨二和李强扶起单思华,关切地询问他受伤的情况。单思华咬咬牙,表示没啥大碍。
“这几个厮娃,早晚有一天要遭别人打得跪地求饶!”杨二愤慨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管教一走,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单思华被打的地方直到下午才停止疼痛,但他倔强地没有说出来。这一拳也让他彻底明白:人善被人欺,胆小路难行!
天快黑的时候,一场初秋的雨将连rì来的暑热冲刷得一干二净,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宜人。
今晚的应奎显得特别兴奋,一直在和小雀几人讲黄sè小段子。似乎这样的话题永远都说不腻。
单思华明白,这是因为看到自己上午被黄鼠狼打了,所以才这样开心。
对于打人的黄鼠狼,单思华还不是很恨,最狠的就是应奎。如果不是应奎,黄鼠狼又怎么会对自己下手?
看着应奎指手划脚地和小雀等人聊得口沫横飞,单思华恨得牙根发痒,暗道:先让你个厮娃子高兴高兴,总有一天,我要你加倍偿还!
乐天派的李强似乎已经忘了上午发生的闹剧,这会儿又在央求杨二讲那个一支箭的事情。
整个狱室显得异常喧闹。大铺上呈现出两头聊天,中间三人在睡觉的情景。
面对李强的央求,杨二并没有立即作出回应。他不时把眼光瞟向应奎等人的方向,似乎还在为上午单思华被打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虽然应奎等人着实可恶,让人愤慨有加。但单思华更想听听那个一支箭的故事。见李强在要求杨二,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别烦!”杨二冷不防爆出一声厉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铺中间那闭目养神发三个人也诧异地睁开眼,脸上满是不安。
最惊讶的要数小雀,因为他不知道上午在厕所发生的事情。听到杨二的厉吼,以为是在烦他们聊黄sè笑话,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麻立皮,又发神经了。”
本来杨二这声“别烦”是冲单思华两人所发,没想到小雀却接过话去,还说了一句什么。
虽然不知道小雀说的什么,但“神经”两个字却是让狱室中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看看小雀的表情,杨二什么都明白了。
只见他铁青着脸慢步走到应奎等人的面前站定,双目炯炯地盯着小雀,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啥?”
虽然杨二站在狱室zhōng yāng显得那么瘦小,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冷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有了前晚痛苦的教训,小雀也学乖了好多。见杨二来势汹汹,当即垮下脸笑道:“没说啥,真没说啥。”
单思华注意到应奎的脸sè很差,闷声不吭地盯着地面,也不知他又在打啥鬼主意。
小雀的态度让杨二很满意,看看应奎等人都不敢开腔,杨二对着小雀悻悻地说了句“谅你也不敢承认刚才是在说我,小厮娃!”。
然后又不慌不忙地回到大铺的最里侧,重新躺下来,瞪着房定出神。
就算再傻的人看到这里,也明白杨二今晚心情欠佳。李强知趣地躺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
单思华也不敢再问那个手上有一支箭刺青的男人的故事,想着要说两句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狱室变得沉寂的时候,铁门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
很快,两名管教人员手拿一个信封来到门口,大声念道:“9526同学,这是你的来信,拿去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单思华听到管教念出自己的编号,心里大喜:一定是游丽写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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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三个字
怀着激动的心情接过信件,封面上那熟悉的娟秀字体立刻闯入单思华的眼帘。 看着信封上“单思华(收)”那几个字样,单思华感觉背心传来一阵酥麻,鼻子发酸,眼睛有些润润的。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游丽的回信。单思华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蹦回大铺,全然忘记了这是在狱中,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封信都写了些啥?游丽会原谅自己所犯下的深重罪孽吗?会等自己去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吗?
一连串的问号打在单思华的脑海,使他矛盾重重:既迫不及待想看信的内容,又怕内容有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
旁边的杨二见此情景,轻松地说了句“你娃又在犹豫啥?”
单思华憨笑着回道:“是我女朋友的信。”耳边立时回响起杨二曾说过的三字经。
“快,就是不要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处理任何事情都要快刀斩乱麻!”
对,不能再这样优柔不定的,要像个男人!要勇于面对一切。从今天开始,不再犹豫!
单思华暗下决心,捏住信的封口,用力一拉,“哗啦”信被拆开了。
尽管刚刚给自己打足底气,单思华依然感到心跳加速,双手有些发抖。就在他伸手准备抽出信纸的时候,门外响起熄灯的哨音,光亮嗄然而止,狱室陷入一片黑暗。
麻立皮,早不熄晚不熄,偏偏准备要看信的时候灯就熄。单思华暗骂着粗口,心急火燎地想看看信的内容。
咋办?单思华碰了李强一下,咬着他耳朵问道:“你有手电筒吗?”
李强苦笑着摇摇头,低叹道:“你娃拿着信半天都不看,现在熄灯了又着急。要不明天再看吧。”
单思华失望地缩回头,手臂却触碰到一样冷冰冰的硬物。杨二的声音随之响起:“说你娃就是改不了婆婆妈妈的毛病,要是早拆开看多好。诺,给你用一下。”
碰到手臂的居然是一支小号手电筒。单思华感激地从杨二手中接过电筒,照向摊开的信纸。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见偌大的信纸上竟然只写了“我恨你”,在昏黄的电筒光照下,三个大字仿佛是三个嘴张开着,在嘲笑单思华的异想天开。
难以置信的单思华将信纸翻来覆去连查看两遍,除了“我恨你”这三个大字,再找不出半点笔墨。
“轰”地一声在耳边乍响,单思华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地底深处。
游丽终究没有原谅自己,连回信都只有三个字。完了!
“都写些啥?”杨二在旁边插了一句。
将电筒还给杨二,单思华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杨二。
刹那间,和游丽有关的往事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的向单思华的记忆蜂涌而来,塞满了他的脑海空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原谅我?为什么就写了三个字?就算你恨我,也该痛骂我一顿才对。
单思华咬紧下唇,拼命控制住盈眶的热泪,硬没让它掉下来。随着往事的回放,单思华再次痛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加分,争取减刑,争取早一天出去!
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游丽,向她真诚忏悔,求她原谅!
游丽,你一定要等着我!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罢休!
单思华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默呐喊,旁边的杨二接道:“你娃傻了,问你信上都写了些啥,你硬不开腔。”
“没写啥,就几句问候的话。”单思华违心地撒了个小谎,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气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不用说,是巡夜的管教过来了。
按照惯例,巡夜管教一过,狱室所有的人犯必须停止一切活动,老老实实睡觉。就算睡不着,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影响别人睡觉。
单思华收拾起失落的心情,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睡觉。
“咋不说了?有种就继续说,不要停。”静悄悄的狱室突然响起应奎讥讽的话音,显然这话是冲着单思华他们说的。
这个厮娃,真的好可恶。上午叫人打了自己一拳不出气,现在又在那里说这种激将的话。
单思华闭上眼,在心里骂道:应奎,你个厮娃子,总有一天,老之要把你嘴巴打烂。
单思华能忍,杨二就不吃这一套了。听到应奎如此说话,当即回敬道:“说不说关你屁事,你要有种就起来和我说,老之奉陪到底!”
“硬是有xìng格,可惜就是脑瓜子不开窍。”应奎怪笑道:“这样,你今天晚上要是敢和巡夜管教顶几句,明天这个仓霸的位置就让你来坐。”
“你那个破位置老之还瞧不起,”杨二冷笑道:“我今天晚上就让你们看看,古城镇白正街的杨二不是吹牛辟吹出来的,是靠胆sè站起来的。”
听到杨二口出此言,单思华暗道糟糕:这yīn险的应奎用的是激将法,想让杨二去碰高压线。当即碰了下杨二的手,想提醒他注意,不要上应奎的当。
生xìng耿直的杨二懒得去理会这些,又开口骂道:“你们有种就起来陪我说,老之一个人说还不起劲。”
这话还没说完,两名巡夜管教已经走到门口,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两束雪亮的电筒光柱shè进狱室,停留在坐着的杨二身上。
“干啥?赶紧躺下睡觉,不准再出声!”管教例行公式地说明纪律。
“报告管教,刚才是他们几个逗我说的……”杨二不紧不慢地回道,遭到了管教的严厉回斥。
“现在已经熄灯,是睡觉时间,赶紧躺到铺上去。有啥情况明天再说。”
“管教,明明是他们先挑起话端的,你们为啥不问问清楚?”杨二据理力争,毫不相让。
狡猾的应奎等人卷缩在大铺上一声不吭,默默地观注着事态的进展。
单思华想起自己刚进来那晚被喝斥的情景。照这样下去,就算杨二有理,也会发展成为无理取闹。
“叫你睡觉没听到是不?”另一名管教不耐烦地叫道:“是不是想被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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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把信还给我吧
管教的厉诧虽然是对杨二而发,却犹如一记重锤敲打在单思华的心上。 要知道,杨二才刚刚进来三天,第一天就因为替自己打抱不平被扣分和关禁闭,现在又和管教顶嘴,如再被追究,恐怕会被加刑期。
单思华悄悄拉了拉杨二的囚衣,希望他不要再和管教顶嘴,免得中了应奎的激将法。
另一个原因是怕杨二出现啥意外,到时没有杨二撑腰,应奎他们不把自己搞成残废才怪。
不愿屈服的杨二哪能体会单思华善意的提醒,他固执地甩开单思华的手,大声回道:“我又没做错事,凭啥要扣我的分?”
两名管教闻言大怒,气冲冲地打开铁门,在杨二的面前站定,两束强光刺得杨二眯起眼睛。
“既然你不愿意好好睡觉,就只有跟我们走一趟。”其中有名管教严厉地宣布了决定。
“走就走,我没做错事,怕个啥。”杨二跳下大铺,随两名馆教离开了狱室。
铁门关上的时候,单思华懵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就像有谁事先安安排好似的。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让人恍如在梦中。
杨二为了证明自己威武不屈,居然和管教理论,当真是拿小卵击大石。
一阵极其轻微的笑声从靠近门口的地方传入单思华的耳膜,听得他惶恐不安。应奎的yīn谋终于得逞,接下来该不会对自己下手吧?
因为受了游丽回信的刺激,单思华竟忘了狱室里不成文的规矩:巡夜管教检查过后,任何犯人都必须老老实实睡觉,这是一道高压线,谁都不能去碰,否则将会受到严厉的惩处。
应奎等人当然不会去碰。
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分钟,不见动静的单思华才记起那条不成文的规矩,当即长出了一口气。不觉暗自好笑:真是自己吓自己!
缓和了紧张的情绪,他又不免为杨二担心,这个娃真是一根筋,劝也劝不住,也不晓得这次又会受到什么样的处分。
望着旁边空荡荡的铺位,单思华默默祈祷着:杨二啊杨二,你可千万不要出啥事情,要不然用啥去对付yīn险的应奎?杨二,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令单思华始料不及的是,杨二这一走就是彻夜未归,第二天在劳动岗位上也不见他的身影。
单思华有些慌神,没有了杨二的庇护,自己便成为应奎等人墩板上的肉,还不任由他们宰割?
李强利用上午和下午的两次放风机会去逐一打听,也没能得到杨二的消息,仿佛杨二在昨晚之后从监狱里蒸发了。
夜幕终于降临大地,又到了犯人放松的休息时间。
单思华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没有丝毫的放松。这不仅仅是因为杨二没回来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游丽写给他的回信不见了。
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动,回到狱室的单思华想要再看看游丽熟悉的笔迹,可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看见信封的影子。
单思华努力回忆了一遍,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明明是叠好放在铺下的,现在却不翼而飞了。
异常郁闷的单思华将眼光徐徐扫视了一遍狱室,仿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讥讽。
这封信虽然只有三个字,可对于单思华而言,却显得弥足珍贵。要知道,这可是游丽亲手书写的笔迹。
信不见了,等下熄灯后还得提防应奎等人的恶搞。单思华忧心如焚,躺在铺上闭眼苦思。
这信会到哪里去了?自己的旁边是李强,他应该不可能拿。最大的可能,就是应奎等人。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应奎那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随即响起小雀尖利的嗓音:“我恨你,哈哈,就三个字,还藏得那么神秘。”
果然是被他们拿去了。
单思华翻身坐起,放眼望去,看到应奎和小雀正捧腹大笑不停。
见单思华望向这边,应奎止住笑意,冷冷回应道:“望啥呢?你个小墙尖犯,是不是想把信要回去?”
没有软硬不吃的杨二在狱室,应奎又恢复了往rì的桀骜,根本没把单思华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单思华已经是待宰的羔羊。
见游丽的来信在小雀手中,单思华心里别提有多难受。特别是小雀竟然念出信里的三个字,这让单思华异常羞愧,就好象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的感觉。
这帮厮娃子,竟然拿别人的伤痛来取乐,真是太欺负人了。
单思华不自觉地捏紧拳头,转念之间又松开了。如今杨二已不在,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和应奎几人斗,还是先忍忍吧。
但游丽的信绝对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中!想到此,单思华壮起胆,嗫嗫说道:“把信还给我吧。”
“想要吗?”小雀歪起头怪笑道:“想要就来拿,谁希罕你这破信。麻立皮就三个字,是老之早就扔了。”
本来以为他们还会说些为难的话,没想到答应得这样爽快。单思华走过去,一把将信抓过来,却被应奎拦住。
“是谁写的?我恨你,我猜是遭你墙尖的那个女娃写的吧?”应奎斜看着单思华,放肆大笑道。
单思华没有回答,逃也似的回到自己铺位,刚刚躺下,熄灯时间就到了。
应奎等人迫不及待地揪亮两支小手电,踱着悠闲的脚步来到单思华的铺位前。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单思华的心再度悬在了半空,今天晚上,估计是九死一生!
仿佛为了证明单思华的猜测,应奎冷笑着说道:“今天晚上你大可放心,不到12点,巡夜的管教是不会来的。”
“你个墙尖犯娃儿就等着演好戏吧。”小雀在旁边补上一句,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
单思华听得心里一激灵,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李强。
“你咋不问问,你的那封破信是谁拿给我的?”小雀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像是在给单思华暗示什么。
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听出小雀的弦外之音。
望着李强的目光从求助慢慢变成疑惑,单思华悬着的心正在往下沉:难道是李强偷了我的信,拿给小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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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不想说
迎着单思华疑问的目光,李强极其不自然地“嘿嘿”干笑了两声。 尽管李强躲在电筒光的后面,依稀还能分辨出他眼神中充满慌张。
“啪”,小雀拍了一下李强的光头,训斥道:“你笑啥,快告诉他信是谁拿的。”
李强不敢怠慢,马上站直身体,像背书一样说道:“信是我拿出来的。”
果然是他!
单思华牙齿咬得“咯咯”响,双目快要喷出火。
这个死小子居然偷了信交给小雀,让自己的**暴露无遗,自己还当他是朋友。
“你还没有说清楚是啥时候拿的。”小雀别有用心地追问道,对李强不依不饶,存心想气气单思华。
“这……”李强犹豫了一下,只见小雀又扬起手,急忙接道:“是趁放风的时间,偷偷溜回来拿的。”
搞了半天,李强利用放风的时间是为了回来拿自己的信件,根本没去打听杨二的消息。这个可恶的李强,一定是看到杨二被抓走彻夜不回,就转而投靠了应奎他们一伙。
真想冲上去扇李强两个耳光!
强忍住满腔的悲愤之情,单思华放弃了这个想法。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如何才能逃脱今晚被恶搞的厄运。
杨二一去不返,走得最近的李强也做了“二五仔”,接下来只有自己去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也只能靠自己了。
单思华再次想到了呼救。如果应奎他们真要做出大动作,就拼命呐喊,管教听见了不可能不管的。
还记得前天晚上,杨二和应奎等人大打出手,自己只喊了一声,管教人员马上就赶过来了。这说明,应奎的关系并不能一手遮天,也不至于让管教听见有人呼救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主意拿定,单思华感到一阵轻松,胆气好象也足了不少。怕啥,最多被他们打几下,等以后有机会让杨二帮忙打回来。
可惜这次,单思华却低估了应奎的关系实力。
其实,从昨天晚上杨二被管教带走至今未归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应奎在某方面还是相当有实力的。只是单思华没有去细想而已。
见单思华满脸的难过,小雀得意地晃道:“咋样,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不待单思华有所回答,小雀话锋一转,恶狠狠凶道:“看今天晚上还有谁来帮你个小厮娃,你个墙尖犯!”
“好了,废话不多说,抓紧时间进入正题。”应奎有些不耐烦地嘟了一句,众犯会意,当即走到近前,将单思华团团围在中间。
“咋说?”应奎像法官一样审视着单思华圆圆的大脸,傲慢地说道:“你是准备吃敬酒,还是准备吃罚酒?”
虽说事先已经给自己打足底气,但真正面对应奎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时,单思华依然感到有些胆怯。
“啪”小雀趁势给了单思华的后脑勺一个大巴掌,催促道:“别以为不开腔就会放过你,快说!”
这小雀真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如果以后有机会,第一个就要把他打倒。
单思华在心里恨恨地骂着,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继续保持沉默。同时更加坚定了前面的想法,要是太过分,就马上呼教管教人员,谅他们也不敢当着管教人员的面对自己做出什么大动作。
见单思华没有回答,应奎耐着xìng子说道:“要是你不开腔,我们就当你是哑巴,对付哑巴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暴打。”
顿了顿,应奎缓了下口气接道:“但你只要按我说的讲,我保证不会整你,还让你做我的小弟,以后有谁欺负你,随时都可以帮你出气。”
做你的小弟,做梦!单思华在心里骂着,转念又想,不如先听听这应奎到底想要怎样,再决定是反抗到底,还是委屈求全。
当即小声地回应道:“你想要我说啥?”
“你先告诉我,那封信是不是被你墙尖的那个女娃儿写的?”应奎兴奋地提出问题。
又是关于游丽!
单思华迟疑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看得出来,那个女娃好恨你,信都只写了三个字,你娃肯定太用力,把人家搞惨了。”小雀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显得不伦不类。
“这样,你就把当时是咋样子搞那女娃的过程讲一遍,给兄弟伙些开开眼,过过干瘾。”应奎道出了初衷。
饶了个大圈,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了。这帮厮娃子,不把别人的**揭露出来是不会死心的。
一听到这个问题,单思华立刻感到一股热气从后背升起,直往脑门冲。问什么不好,偏偏要问和游丽有关的问题,这让单思华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那晚在江边发生的那一幕虽然一直都记忆犹新,可那是单思华深埋在内心的痛,是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但可恶的应奎却总是要扭住这个问题不放。
本来游丽的来信就够他伤心的,现在应奎等人居然还要在伤口上撒盐。
忍让已经到了最低限度,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想要我说出那晚上的可耻行为,门都没有!就算拿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说!
单思华倔强地低下头,用行动告诉应奎等人,要让他说出那晚墙尖女娃的过程,是不可能的。
单思华的再次沉默激怒了应奎,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发作,而是“嘿嘿”怪笑道:“你的意思是随便咋整都不说出来了?”
见单思华没有反应,应奎接道:“那就只有坐飞机了。”随即对众人吩咐道:“兄弟伙些,力用重点,莫手软!”
得令的小雀怪笑一声,接过话道:“同学们,sn9526航班因故停了两个晚上,今天晚上正式起飞,请大家作好登机准备。”
听到小雀装腔作势的吆喝,单思华心一沉,这帮厮娃今天晚上肯定要对自己下毒手,再不呼救管教就来不及了。
心念急转之间,单思华正yù开口,冷不防旁边响起另外一个声音,低喝道:“等下,等一下。”
是李强。只见他站到人圈中,面露焦虑。
“你娃想咋样?”应奎有些意外地瞪了李强一眼,厉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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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干脆和他们拼了
要坐飞机的是自己,这李强跑下来干嘛?难道是因为偷了自己的信件感到内疚,突然之间良心发现,要帮忙说几句好话替自己求情?
单思华暂时收住呐喊,不解地望向李强,心里这样揣摩着。 “奎哥,要不就让他养养金鱼得了……”李强果然是想来打圆场说好话,但话到一半就被应奎硬生生打断。
“你娃算老几?敢跟老之说这种话?”应奎声sè俱茬地发出jǐng告,用手推了李强一把。“给老之滚回铺上去,再说就让你娃来坐飞机!”
听到李强为自己求情,单思华没有半点感激,相反有些恶心。前面偷了自己的信去讨好应奎,这会又假惺惺来说句好话,真不要脸!
等李强灰溜溜地躺回大铺,应奎又冷笑着对单思华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咋墙尖那女娃的过程给我们讲一遍,让我们高兴高兴。”
在应奎看来,单思华既然能有胆墙尖,为啥没胆把经过说出来呢?通常人们都有好奇心,越是未知的就越想知道。
可他们又怎会了解单思华内心的感受,了解单思华和游丽之间那份原本是清纯美好的青梅竹马的发小关系。
每当一回想起那个恶魔般的夜晚,单思华都要为当时的无耻冲动而深深愧疚好久,常常是从半夜就懊悔到天明。
在他的心目中,游丽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任何人都不得沾污她的清白,尽管自己曾经对她做过可耻的行为。
如果游丽知道,自己把如何侵犯她的过程当作笑话一样讲出来,供别人取乐,她该是多么的伤心yù绝。
自己已经给她的身体和心灵留下了难以弥补的创伤,绝对不能让这创伤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哪怕只是一次!
单思华再次咬紧牙关,倔强地低下头。
不说,就是不说,就算打死我也不会说!
见单思华低着头一言不发,失去耐心的应奎也不愿再罗嗦,对小雀等人使了个动手的眼sè。
早就蠢蠢yù动的小雀等人一拥而上,抓手的、箍脚的分工明确,各人都蓄势发,只等应奎一声口令,便要将单思华临空吊成一个“大”字。
低头不语的单思华冷不防被控制住手和脚,心里大骇,前晚他已经领教过坐飞机的第一个程序,知道这玩意很危险,搞不好要把人整成残废。
“放开我,要不然我真的要喊了。”单思华一边作着徒劳的挣扎,一边试图用呼喊管教来吓住小雀等人,让他们停止这该死的坐飞机行动。
“你喊啊,喊大声点,看看有谁会来理你。”应奎不慌不忙地说道,返身坐到风扇下面,等着看好戏。
应奎话音未落,单思华已经被小雀等人提住手脚悬在空中,瘦小的身躯呈“大”字一样垂掉着。
肩膀处传来一阵酸痛,单思华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啊,快来人,这个狱室有人要杀人了,救命,快来人救我。”
凄厉的惨叫划破宁静的夏夜,在空荡荡的狱室里传出去很远。后面的话单思华没法再喊出口,因为他的嘴巴被应奎捏在手中,捏得好紧。
就算应奎的关系再硬,也不敢让这样的惨叫继续下去。他死死捏着单思华的嘴巴,破口低声怒斥道:“你个小厮娃,老之让你喊,你再喊啊,麻立皮!”
单思华的呼救声喊出去后,从相邻的狱室内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寂静的过道显得有些小小的嘈杂。
“糟了,管教可能要过来,都是这个小厮娃瞎叫。”应奎急促地骂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另一只手带着劲风给了单思华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奎哥抓紧时间上飞机,整好了我们马上去睡觉。”小雀也显得有些慌张,急道。
“我来捏住他的嘴,叫那个啥,就是你,9521来坐,快点。”应奎不敢松开手,对趟在床上装睡的李强低声吼道。
被捏住嘴的单思华本来还在为自己的呼喊沾沾自喜:好你个应奎,说什么不怕别人喊,还只喊了一声就吓得过来封口,原来也是一个吹牛不打草稿的人。
随之而来的那一个大耳光扇得他是眼冒金星,太阳穴“嗡嗡”直响,左边的圆脸更像是被抹了一层辣椒粉,火辣辣地痛。
紧接着又听到他们说要让李强来坐自己的飞机,单思华真的慌神了。
算算时间,进来这里总共才短短几天,就被应奎等人折磨了好几次。而今天晚上这阵势,恐怕是真想把人搞成残废。
自己大声的呼救已传出去很久,外面却还没有一丝动静。要等到管教人员来时,可能自己已经被废了。
原本是打算在这里好好改过自新,争取早rì出去面对着游丽忏悔,以求得她的原谅。但这帮犯人却总是要变着戏法折磨自己,让人不得安生。
好不容易来了个杨二能镇住他们,替自己抱打不平,却又被应奎略施小计给弄得不知所踪。
想到杨二,单思华马上想起杨二曾经说过的“三字经”当中的两句话。
“快,就是不要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处理任何事情都要快刀斩乱麻!狠,说的是下手狠。对于敌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你要记住,当有一天你对敌人仁慈,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残忍。”
何止是残忍,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残废!
单思华愤愤地想着,以其这样任他们摆弄,不如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反正横竖他们都不愿意放过自己,干脆和他们拼了!
怒由胸中起,恶向胆边生。
既然没有人来救,只能自己救自己。单思华心念急转,胆气横生。他飞快地将杨二的三字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急速思考着要怎样脱身。
快,一定要快!下手一定要狠!对,一定要狠,绝不能再有丝毫的仁慈。
就在单思华急速思考对策的同时,李强已经走到面前,在众犯的催促声中,抬腿准备骑上单思华的背。
痛苦可以使一个人消沉,但痛苦亦可以使一个人疯狂。
就在李强刚刚抬腿的时候,狱室里再度响起一声惨叫,比先前那一声更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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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咬两口
这声惨叫是应奎发出的。 正yù坐上单思华背部的李强被这声惨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跟着退了一步,扭头看向应奎。
抬着单思华手脚的小雀等人俱为之一怔,不约而同地望向惨叫的应奎。
在两道微弱的小手电光的照耀下,应奎的左手虎口处呈现出几颗清晰的牙齿印,正往外浸着鲜血。
“你,你娃敢咬人?”应奎忍着痛,对单思华哼道。
如此温顺的单思华居然敢开口咬人,这让应奎有些措手不及。他托住左手腕,对小雀等人厉道:“趁管教还没来,给我狠狠的打,打出事情我来拣底。”
咬人这一招,通常都是女人用于对付sè狼的方法。单思华手脚被困无法挣脱,情急之下才想到了这一招。
他谨记着杨二的三字经,一定要快,要狠,不能对敌人仁慈。所以这一口下去,他没有保留力气。
毫无防备的应奎被咬个正着,虎口的疼痛让他的脸扭曲成一团。看到应奎的痛苦表情,单思华在心里冷笑道:看你个厮娃还敢来捏我的嘴。
一击凑效,单思华胆气狂飙,飞快地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后,他又一口咬向小雀的手臂。
前面应奎发出惨叫的时候,小雀等人都侧目望向应奎这边,对单思华稍有疏忽。负责照明的两支小手电也shè向应奎受伤的手,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单思华的第二口。
如果说第一口咬应奎的时候,单思华还有些顾虑的因素在里面,尽管使尽全力,却没有狠下心。那么咬小雀的这一口,则是完全放开来,没有丝毫的顾虑,狠劲也比第一口更加猛烈。
况且他对小雀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所以这一口下去,他是准备要咬掉小雀手臂上的一块肉。
人的兽xìng一旦被激发,将会比兽还要野蛮。
应奎在说“打出事情我来拣底”的时候正好看见单思华张口咬向小雀。他准备要出声提醒小雀小心,但已经来不及了。
应奎话音刚落,狱室里再次响起一声惨叫,毫无意外,这次是小雀发出的。
被咬个正着的小雀松开单思华,痛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叱牙裂嘴地直哼“妈呀,痛死我了。”
小雀的惨叫同样传出去很远,过道外的嘈杂声在逐渐升高,应该是相邻狱室的犯人在为这两声凄厉的惨叫作猜测。
接连两口成功的单思华吐出口里的血沫,忍不住也狂叫一声,犹如被困的野兽。
同时,黑黢黢狱室马上灯光大亮,过道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骤亮的灯光让众犯看到了小雀的手臂已被咬开了一小块肉,血淋淋地耷在伤口上,被咬伤的深度让人触目惊心。
单思华真下得了口,差一点就把那块肉活生生给咬掉了。
小雀脸sè苍白地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双眼充满恐惧地看着单思华,早已丧失斗志。
单思华在发出狂叫的时候顺势挣脱了束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大叫道:“来啊,来坐飞机,看你们谁还敢让老之坐飞机,麻立皮!”
众犯皆被单思华所爆发的野xìng给震摄住了,闻言竟不由自主地往大铺上退。李强更是直接躲在大铺角落,吓得嘴巴大张着,满脸惊恐。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前后没超过七秒钟,等大家都看清楚狱室中的情况时,奔跑的脚步声已临近门口。
应奎恼羞成怒地跨前一步,挥起右拳狠狠打向单思华的面门。他的想法是,趁管教还没来之前,把这个乱咬人的瘦小家伙先打倒。
面对应奎“呼呼”生风的右拳,单思华表现出了超前的冷静,脑海里浮现出杨二用膝盖顶应奎裆部的那一招。
应奎比单思华要高出半个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搞突然袭击,相信没人能躲过这一拳。
众犯都不禁侧目,以为单思华这一拳是吃定了。
应奎猛力打出的一拳掏了个空,面前也失去了单思华的身影。紧接着,裆部传来一阵剧痛。
就在应奎的拳头打出的同时,异常镇静的单思华急中生智,整个人往地上一躺,抬起腿,准确地踢向应奎的双腿间。
“啊……噢……”一阵杀猪般的嚎叫从应奎痛得合不拢的嘴里发出,高大的身躯立刻缩成一团。
众犯看傻了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今天晚上这个9526是不是吃错药了,下手这么狠?
奔跑过来的几名管教刚好看见这一幕,马上喊了声:“全部不准动,按编号站好。”
看见管教来了,众犯都不自觉地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下单思华该不会再发狂了吧。
管教正在用钥匙开铁门,应奎勉强站直身体,不服气地对单思华低声道:“你有种再踢一脚试试……”
应奎的本意是想气气单思华,量他也不敢当着管教的面再出手,才这样说的。
但话刚说到一半,单思华已经窜到近前,抬起膝盖再次顶在他的裆部。
同一个地方竟然遭两次击打,而且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任谁都喊吃不消。
应奎没料到单思华居然敢当着管教的面出手,所以根本没防备。等到被击中,已痛得倒在地上说不出话。
“住手!”一名管教迅速将单思华的手反扭,将他按在地上。
被按住的单思华望向地上绻住一团的应奎,突然发现他口吐白沫,眼睛向上翻。
管教人员也发现了应奎的异常,当即大叫:“快送医务室抢救,快!”
众犯被眼前的一幕吓懵了,呆若木鸡地注视着两名管教抬走了已经失去知觉的应奎。
单思华也懵了,怎么就把应奎给打成这样,看情况应该有点严重吧。
逐渐清醒的单思华有些后怕,要是应奎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的罪孽可就深沉了。
如果应奎就这样不再醒来,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单思华想到了最坏的后果,后背升起一丝凉意,冷汗从额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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