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吃撞钱的人
换着在以前,单思华定会被男人粗旷的外貌所震慑。 听到男人要自己赔钱,单思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想勒索。
早在几年前,单思华就听别人讲过,社会上曾风行一种专门搞敲诈勒索的团伙。他们把鞋子擦得透亮,让你不注意踢到,然后就趁机向你要钱。如若不从,旁边就会有人出来含沙shè影地恐吓你,让你乖乖掏钱了事。社会上对于这种现象俗称“吃撞钱”,又称“碰瓷”。
平时都只是听说,没想到今天在这大船上,自己倒碰上了。
单思华环视一遍围观的人群,不禁有些好笑,紧盯着眼前的男人,饶有兴趣地问道:“赔钱?凭什么?”
“就凭你踢到老之新买的皮鞋,怎么了?”男人将一口烟雾吐到单思华脸上,趾高气扬地接道。
被喷了脸烟雾的单思华并未表现出丝毫的胆怯,淡笑着接道:“如果我说不赔呢?”
“那你是找打。”粗旷男人怒目圆睁,厉声接道,颇有点虚张声势的味道。
根据传说,在这个时候,旁边就该有人出来说些带有恐吓成分的话语。
果然,粗旷男人话音刚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对单思华笑道:“这位兄弟,你就多少给他一点钱算了,刚才有个人也是踢了他一脚,开始不肯赔钱,结果被打了两个巴掌,脸都打肿了,最后还得赔钱。”
看得出,西装男人早就等候在旁边了。再听他说这话,基本可以确定,他和粗旷男人就是一伙的,是传说中吃撞钱的团伙。
不知道人群中还有多少个同伙,看来还是得小心应付。
“哦,那他赔了多少钱?”单思华不动声sè地问西装男人,眼睛却在望着粗旷男人。他想看看这些吃撞钱的到底要耍啥花样,同时全神贯注地盯紧粗旷男人,怕他突然出手,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好象是一百块钱。”西装男人见单思华问价钱,以为有门,赶紧接道,眼巴巴地瞄着单思华的口袋。
西装男人说的话好象是在好心提醒单思华,其实是在引诱单思华掏钱。这一点,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看得出,又岂会骗过已身经磨练的单思华?
别说是一百块,就是一块钱,也休想让我掏出来!
看着西装男人和粗旷男人上演的这出双簧戏,单思华又气又笑,在心里暗骂了句。
同时,他飞快思考着对策。不给钱,他们肯定会动手打人。自己必须有所防范,要抢在他们出手之前先把他们的威风灭掉。
看这两个男人的年纪均在三十开外,平时定是游手好闲,到处骗吃骗喝。这样的人多半都是欺软怕恶,遇到比他们强势的,必然会倒威风。对付这样的人,一定不能有丝毫的软弱。
曾经经历过的打斗场面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盘旋,单思华很快想好了对策。
就在单思华准备出其不意地给粗旷男人一个下马威的时候,人群里突然爆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要给钱,一分都不要给。”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也是穿套西装,蓄一头长发,那张脸让单思华想起一个香港明星谭咏麟,江湖人称谭校长。
又一个帮自己说话的。单思华诧异地看着他,心下暗道:莫不是一伙的,假装在帮自己说好话的吧。
酷似谭校长的长发青年见单思华满脸疑惑,目光中流露出不信任的神sè,干脆走到中间,指着粗旷男人,大声接道:“刚才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明明是这个人故意把脚伸得老远,绊了人家不说,倒反过来要人家赔钱,简直是欺负老实人。所以说,这个钱,一分都不能给。”
确实,仅从外貌来看,单思华的大圆脸和细长眼,加上天生的憨态,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老实本份的年轻小伙。
粗旷男人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替单思华说话,当即厉道:“关你什么事?你是他什么人?”
“他不是我什么人,但你们这样欺负老实人,就关我的事。”酷似谭校长的青年毫无畏惧地回道。
“不是什么人就给我走开,不要管闲事。”粗旷男人接道:“小心老之拿你开刀。”
从这几句对话不难看出,酷似谭校长的青年不是他们一伙的。这让单思华有些感动,毕竟还是有路见不平者敢挺身而出。
“就算我答应走开,恐怕我们一个村的人也不会答应。”长发青年不慌不忙地接道。人群中立刻有十几个声音跟着附和道:“对,不要欺负我们打工的老实人。”
随着话声,有十几人跟着围拢过来,把粗旷男人等几人围在中间,虎视耽耽。
单思华的猜测没错,粗旷男人在见到这么多人声势浩大地围过来,立刻像一个霜打的茄子焉了。
“算你小子运气好,有这么多人给你撑腰。”粗旷男人恶狠狠地盯了单思华一眼,嘟哝着挤出了人群。而先前那个西装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打斗,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解决。单思华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长发青年,道了声谢。
长发青年一改刚才的傲态,淡笑道:“没什么,大家都是出外打工的,挣点钱不容易,说什么也不能便宜这些好吃懒做的骗子。”
说着,长发青年和单思华来到船弦的通道甲板,通过简短的交谈,对彼此有了些了解。
酷似谭校长的长发青年还真的姓谭,名叫谭开。他有个妹妹叫谭思思。和许多来自农村的打工族一样,刚过完大年,兄妹俩就随村里的其他人一起去南方挣钱。
刚才粗旷男人的骗钱把戏,谭开一直看在眼里。见单思华身体单薄,外表憨厚,又是孤身一人,怕他吃亏,忍不住挺身而出,利用人多的优势,帮单思华壮了声威,吓跑了想搞诈骗勒索的粗旷男人。
得知单思华是一个人去南方,谭开热情地邀请单思华和他们同行,说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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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谭家兄妹
谭开兄妹这次随村里人一起出去的共有十五人之众,都是沾亲带故的,为了节约,他们也是买的散席船票。 刚才见粗旷男人想敲诈单思华,谭开忍不住挺身而出。现在得知单思华是孤身一人,说什么也要让他留在身边。
“你一个人出门,不方便,就和我们一起同路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而且刚才那伙人没有敲诈成功,肯定窝了一肚子的火。要是见你一个人,说不定还会找你麻烦。”谭开情真意切地要求道,言词间透出农村孩子特有的那份纯朴和善良,没有丝毫的做作。
考虑到自身的特殊情况,能和谭开一行确实可以免去很多麻烦。再加上谭开的真诚挽留,单思华没有再推辞。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外出打工的事情。单思华隐瞒了自己是砍伤人出来的事实,只说自己也是因为家庭贫穷,才外出打工。
巧的是,晓蓉提供给单思华的地址和谭开等人要去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甚至连工业区的名字都一样。也就是说,这一路,他都可以和谭开等人同行,不用再担心没有照应。
就在两人聊得正欢的时候,一个穿着朴素的短发女孩走过来,叫了声“哥,我们该吃饭了。”
女孩的声音十分甜美,听着让人有种如沐清泉的感觉。能发出这样悦耳声音的女孩会是什么模样?
单思华侧目一看,只见女孩约摸十八、九岁的年纪,有着一对大大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国字形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白皙中透着晕红。虽谈不上漂亮,却也不失端庄,浑身上下洋溢着青chūn活力。
“这就是我妹妹,谭思思。”谭开指着女孩介绍道,看看时间,还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便叫单思华一起吃饭。
像谭开兄妹这样随村人一起外出打工的群体,每年都有很多。他们虽然是一路同行,但在经济上还是dú lì的。比如吃饭都是各吃各的。
其实像这样的打工群体又有多少闲钱去餐厅吃饭。说是吃饭,无非是泡一桶方便面充饥,或者吃上几包袋装的熟食,以求填饱肚子就满足。
五层高的大型客轮设施都很有人xìng化,在多个角落点都装有电热开水炉。不久,谭思思就泡好了三桶方便面。三人来到船尾处那片开阔的甲版上,边欣赏两岸的三峡风光,边大口吃起热汽腾腾的方便面。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单思华都是在和谭开兄妹的聊天中渡过。这对来自农村的兄妹让他感受到那种与世无争的淡然,和对生活最简单的追求。
大型客轮经过三十多小时的顺流航行,终于停靠在长江中下游一个城市的码头。单思华随谭开兄妹随行共计十六人,浩浩荡荡向车站赶去。这里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需要转车。
因为chūn运还没有结束,单思华赶上了民工返cháo的高峰。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到处都可看见提着包袱或箱子的民工小团队。一张写有“热烈欢迎来自全国各地的民工兄弟,祝大家旅途顺利!”的大型标语横在大街的上空,随风摆动。
在一处标注着“售票处”的巷道里,排起一条长长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龙,一眼望去,看不到龙头。
单思华看得暗暗咋舌,这么长的队伍,要排到啥时候才能轮得上?
虽然谭开的年龄不大,但经验却很丰富。见此情景,他吩咐由两人排队买票,另外三人去买快餐盒饭,其余人将行李集中放到一起,原地休息。看得出。谭开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俨然是这个小团队的负责人。
因为砍伤顾城,被迫仓皇出逃。在火车站又遇到肖二姐通知的社会闲散人员的埋伏,被逼改走水路,却意外碰上了谭家兄妹,这让单思华倍感庆幸。
一路走来,谭家兄妹对单思华照顾有加,让他在感动中体会到一丝家的温馨。现在听说需要排队买票,便自告奋勇地站到长长的队伍后面。
排队的人都急于想买到车票,互相之间都在议论纷纷,“嗡”“"嗡”的声音让人昏昏yù睡。间或有个别票贩子来到队伍前,逐一询问有谁需要黑市票。
黑市票需要付出比原价多一半的钱,还不能确定真伪。所以,票贩子的询问基本都无人应答。
大家都是出去打工的,谁舍得花大价钱去买黑市票?
票贩子在兜售一圈无果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瞅了瞅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估计轮到自己最起码也得到傍晚。单思华强忍住内心的焦躁,耐着xìng子随“人龙”缓慢地向前蠕动。
虽说chūn光明媚惹人醉,可长时间处于当空的太阳照shè,还是有点让人吃不消。况且中午吃的还是干巴巴的快餐盒饭。排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单思华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恰好这时,谭思思提了两瓶水快步走过来,边走边喊了声:“小华,水来了。”
通过在船上的三十余个小时的相处,单思华对谭思思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十七岁的农村姑娘和他哥哥一样,在善良的xìng格下包裹着一颗富有正义感的心。
在谭思思身上,单思华看到了农村女孩特有那种羞涩,和直率的天真。心里竟产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而谭思思也对单思华这个城里的大男孩十分好奇,总会提一些关于城里的问题。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非常熟悉的好朋友。谭思思更直接称呼他叫“小华”。
见谭思思不辞辛苦提水过来,如此的关心让单思华在感动的同时,好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他还没来得及这样做,有个人却这样做了。不过方法却是不同。
就在单思华转头一看的时候,斜刺里冲出一个男人,飞快地往外面跑,慌不择路,和谭思思撞了个满怀。
“啪”“啪”两声先后传来,两瓶矿泉水应声落地。
“呀”谭思思惊叫了一声,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单思华更是吃惊不小,想过去看看,又怕失去排了这么久的位置。当即大叫了声:“思思,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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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南下民工
无聊的排队本就让人心情烦躁,突然冒出一个极速奔跑的人和谭思思碰个满怀,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想看看到底发生何事。 听到单思华的大喊,排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妇女好心提醒道:“快去看看吧,那女孩的水都碰掉地上了。等你回来,这位置还给你留着。”
在这里排队购票的几乎是南下民工,潜意识里都有互相帮忙的概念。见中年妇女这样说,也纷纷表示,要单思华快去看看碰撞的结果。
单思华感激地道声谢,一个箭步窜过去,就见谭思思一边拣起掉在地上的矿泉水,一边回答道:“我没事。”
“呼”单思华长出一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如果谭思思因为给自己送水,被撞出什么问题,叫人如何心安?
谭思思没事,和她相撞的那人却有事。
就在单思华接过矿泉水,准备回去继续排队的时候,从刚才那人跑出的方向又冲出来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单思华一眼就认出,跑在最前面的,正是之前在队伍中兜售黑市车票无果的那个票贩子。
只见他冲了过来,对准和谭思思相撞那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他m的,让你跑,你跑啊,看你能跑多远。”
随后跟上的两人也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猛烈的拳脚相加,根本没留余力。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三个打一个。转眼间,和谭思思相撞的那人便被打得满脸是血,惨叫着倒在地上。
从和谭思思相撞到票贩子三人追过来大打出手,前后没有超过9秒钟,那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单思华两人所站立的位置紧靠被打之人,票贩子三人的凶狠出手他俩看得真切,谭思思被吓坏了,情不自禁往单思华怀里钻。
谭思思的身体散发出农村少女特有的泥土芬芳,让单思华烦燥的心如沐甘泉,倍感清新。他情不自禁地搂住少女的腰,让她的身体紧靠在胸口,作保护状。
以票贩子为首的三人把那人打倒在地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长长的队伍这才爆发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四周远远观望的人才敢围上前来,问长问短。
“思思,你没事吧?”谭开神sè慌张地挤进人群,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又见地上躺着一个满脸鲜血的人,不解地问道。
“没事,”谭思思赶紧推开单思华的身体,低头看着地上,两朵红云迅速飞上少女的两颊。
谭开的突然出现让单思华感到有些难堪,他憨笑一声,不知作何解释。幸好众人询问那人的伤势,分散了注意力,谭开并未过多追问,转而也关心起被打倒之人的伤势情况。
虽然那人满脸是血,却很快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擦拭血迹,一边回答了众人的疑惑。
原来这人也是一名南下民工,因图省事想买黑市票,谁知到了巷道里,票贩子要他出三倍的钱买票。他不肯,票贩子不依,称说了要买就不能反悔。
但这名民工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见势不妙转身就逃,慌不择路碰到谭思思,接下来就发生被打的一幕。
这帮可恶的票贩子,居然连手无寸铁的农民工也要欺负,真缺德!
要不是有血案在身,真想狠狠教训一顿这几个自以为是的票贩子。
望着三个票贩子离去的方向,单思华悻悻地暗骂了一句。
这时,有两名手臂上戴着红袖笼的车站值勤人员挤进来,见此情景,疏散了围观人群,把被打的民工带离了现场。
傍晚六点,单思华他们终于买到了车票,一行十六人当即往进站口赶去。
等他们赶到车站门口,面前的一幕让众人傻了眼。
只见偌大的车站广场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手提大包小袋的民工们一窝蜂地往窄小的入口处涌挤,把整个广场以及周边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各人把包举到肩膀上扛起,手拉手一起挤进去。万一挤散了就在入口的旁边等着。”谭开经验十足地吩咐道:“还有,双脚一定要沾地,要是被抬起来就有被踩踏的危险,你们千万要小心。”
众人按谭开的嘱咐准备妥当,神情毅然地向人cháo挤进。颇有点临阵上战场的味道。
考虑到单思华身单体薄,谭开让他紧挨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向人cháo进发。
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人cháo汹涌,单思华有些胆怯,心里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这么多人挤成一大堆,万一被踩到地上是什么概念?
谭思思走过来,一把拉住单思华的手,说道:“走吧,跟着我哥哥,挤过去就可以坐上车了。”
连一个女孩子都不怕,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单思华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拉住谭家兄妹的手,义无返顾地挤进人cháo。
刚一进去,后面又涌上一批人,把单思华等人推进了人群中。很快,单思华就感到呼吸困难,有些吃不消了。
放眼四周都是人,尽是脸碰脸,肩并肩,奋力往前挤,都想早点坐上车。特别是那种“嗡”“嗡”的声音,就像是几千万只大黄蜂在脑海盘旋,更有断断续续的嘶喊和惨叫掺杂其中,听得单思华头痛yù裂。
“我不行了,想回去,你们先挤过去吧,不要等我。”单思华紧挨着谭思思的身体,对谭开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坚持一下,你现在挤回去和挤进去的距离都差不多,还是挤进去吧。”谭开满头大汗地吼道,怕单思华听不清楚。
在这人声鼎沸的嘈杂环境下,想要语言交流就必须得用吼才行。
单思华垫起脚尖回头一看,可不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在广场的正zhōng yāng,无论是挤回去还是挤进去,所需要的气力都是一样的。
没办法,只能往前挤了。
单思华咬咬牙,暗提一口气,刚准备继续往前挤,就发觉自己的身体被拥挤的人群抬了起来。他感到一丝不妙,记起刚才谭开的jǐng告。“双脚一定要沾地,要是人被抬起来就有被踩踏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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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闷罐车厢
刚才一时情急,忘了谭开的忠告。 如果倒下去,被这么多人踩踏,就算不被踩死,只怕也要被踩掉一层皮。
在万头攒动的远方入口处,一名车站工作人员站在一张特制的高凳上,用喇叭在喊话。
“民工朋友们,你们不要拥挤,只要买到票的,我们都保证你们今天晚上能坐上车,顺利到达目的地。你们千万不要以为坐不到车。因为我们已经增加了三趟临时客车,完全可以满足现有的客流量。所以,请民工朋友们不要拥挤,以免发生踩踏事故。”
听到高音喇叭的喊话,人群又是一阵sāo动,拥挤得更加厉害。
单思华感到恐慌的同时,拼命用手肘往外挤,想让自己的双脚沾地。偏偏喇叭的喊话在这时响起,引起人群波动。
最重要的是,经人群这一波动,单思华和谭家兄妹拉紧的手被挤开,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汹涌的人cháo中,踪影全无。
这下单思华更慌了。他大声怒吼着“不要挤,不要挤,让我站下来。”一边奋力用双臂往两边推,稳住自己的身形,力求不被人cháo挤倒。
世界上的每一样东西,有弊就有利,身材也是同样的道理。
单思华的身材比较瘦小,在空手搏斗中可能会处于下风。但在这拥挤的人群中,反而有他的优势。
虽然他身材瘦小,很容易就被抬起来。但恰巧又是因为身材瘦小,很轻松就稳住了身形,让自己立于不倒之地。再加上他没有携带包裹,很快,他就重新站稳了脚根。
再看人群中,哪里还有谭家兄妹的身影。
不管了,先挤进去再打主意。
当下,单思华憋着一口气,用双手努力支撑着身体的平衡,随cháo水一般的人群向入口处涌去。等挤到入口处,从窄小的门口进去后,才发现背心全部早已被汗水侵蚀。
从广场挤进来的人群,纷纷放下随身携带的包裹,大口大口地喘息。
“呼”,终于挤进来了!
抬头望望已经黑尽的天sè,单思华情不自禁地长出了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开始在人群中搜寻谭家兄妹的身影。可看了半天,别说谭家兄妹,就连另外的那些人也不见了踪迹。
气还没有喘顺,又有两名戴着红袖笼的车站工作人员过来,用喇叭疏导大家抓紧时间,排队上车。
本来打算和谭家兄妹结伴同行,没想到在人群中挤散了。说好在入口处等,却又迟迟不见他们的身影。
或许他们已经进去上了车,等上车自然就找得到了。
单思华这样想着,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催促声中,快速靠在等候上车的队伍后面。
等到了月台上车的时候,单思华彻底傻眼了。只见一节一节的绿皮闷罐车厢静静地卧在铁轨上,等待南下民工的到来。
这就是临时增加的客车?
见到这种最最古老的闷罐车厢,很容易让人想起战争年代运送士兵的情景。特别那道像长安车一样拉开的车门,有点rì本人卧室门的味道。
辛辛苦苦挤进来,就是坐这样的加班车?
尽管大家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满意,还是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有序地钻进了闷罐车厢。
整个车箱就一个小窗,除了在角落处有一个木板隔起的临时厕所,里面空空如也。大家只能就着各自的行李席地而坐。
单思华没有随身物品,只好蹲着。时间一长,就有些吃不消。紧挨在他旁边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吃nǎi的婴儿,大包小包倒不少。看单思华蹲得吃力,便递了一个袋子让他坐。
因为只有一个小窗,空气十分稀薄,车厢里就像一个大蒸笼,闷得让人心发慌。大家不断低声嘟哝,发着牢sāo。
在这节车厢里,有四个人显得与众不同。他们是两对年轻的男女,男的染着黄sè的头发,穿得花里胡哨,双目闪烁着邪光。两个女的就更夸张,上身裹得严严实实,下身却只有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冬裙,肉sè丝袜包着的大腿肆无忌惮地露在外面,裙摆里面的风光一览无遗。
两名女孩举止轻佻,眉宇间透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老成和世故。她们所从事的职业自是不言而喻。
和穿着朴素的众多民工相比,这四人非常醒目,颇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从上车以后,他们就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说的,都是些风月场上的荤笑话。
众人虽有不满,但慑于那两名染黄头发的男人的满眼凶光,都自缄其口,不敢持有异意。这让四人愈发得意,更加有恃无恐。整个车厢都只听他们在说笑。
凭外表来看,两名染黄头发的男人应该是常年跑在外面的老社会,这样的人多半身上都带有家伙。这一点,早在鱼塘的时候,单思华就听金四提过。
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单思华暗叹口气,闭上眼养神。从广场挤进来那十多分钟,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时间的脚步从容不迫地走到了晚上的23点20分,这列老式的闷罐车沿着铁路干线缓缓向前行使。靠在摇晃的车厢壁,听那车轮转动在铁轨上发出的“啼咚”“啼咚”声,不禁让人昏昏yù睡。
心事满腹的单思华却睡不着。他想起砍顾城的三刀,想起离别的车站,豪华大客轮上和谭家兄妹的愉快旅途。本来他们的车票上标明的座位号码是连在一起的,谁知道进来才发现是闷罐车,根本就没座位。
也不知谭家兄妹在哪节车厢,等到站的时候还能否找得到他们。单思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23点47分。
这个时间是正常的睡眠时间,车厢里静悄悄的,连那四人都沉沉进入了梦乡。说了那么久,也该歇歇了。
就在这时,一阵小孩的哭声响彻了整个车厢,那种撕着嗓子似的啼嚎把大家从昏睡中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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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恶有恶报
小孩的哭声是从单思华身边响起的。 小孩的妈妈怕哭声惊扰其他人休息,赶紧解开胸前的纽扣,掏出一只涨鼓鼓的白sè肉球,将拇指大的黑nǎi头塞进小孩嘴里。
小孩的哭声同样惊醒了坐在旁边的单思华,他瞠开眼正好看见女人解开衣服喂nǎi。那鼓圆涨满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吸上两口。
艰难地吞了口唾液,单思华像被蜂蛰了一样,将目光移到一边。非礼勿视这个词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其意,况且现在正处口干舌燥,也没有那么多唾液来吞。
但仅仅过了两秒,单思华又遏制不住内心强烈的渴望,将目光移回到女人的胸口。虽然车厢壁上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发出淡淡的光,还是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女人白皙的胸脯上那一根根怒涨的青筋。
小孩好象并不饿,含着妈妈的nǎi头,依旧哭个不停,只把近在咫尺的单思华看得眼都直了,只感到身下一阵热血膨胀。
虽然多数人都对小孩子的啼哭表示理解,但还是有些人觉得不耐烦。其中就数那穿着时髦的两个年轻女孩最为不满。听到孩子不停在哭,她俩忍不住骂了句:“哭什么哭,又不是死了人。听着烦。”
女孩的出言不逊让众人纷纷侧目,面露厌恶之sè。不就是小孩子哭几声嘛,犯得着这样骂?
听到时髦女孩张口骂人,小孩的爸爸赶紧抱过孩子,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嘴里哼道:“无歪,无歪,幺幺睡觉觉了,无歪。”
听这口音是长江上游地段的,年轻夫妇应该和单思华是同乡。看那抱孩子的男人满脸的焦急,应该是一个老实人。
小孩并不领爸爸的情,继续扯开嗓子哭。这下那两个时髦女孩更来气了。其中一个留着披肩发的干脆站起身,对着年轻夫妇破口骂道:“你们两个有神经病吗?夜半三更的把孩子搞得哭兮兮的,还让不让人家睡觉?”
“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哄好了。”年轻夫妇俩赶紧赔着笑脸,忙不迭地点头致谦。整个车厢里,大家都静悄悄地注视着,没有人多话。
看着披肩发那副得意的样子,单思华真想上去给她两个耳光。但看看另外那两个黄发的男人,他又忍住了这个念头,转而有些同情这对年轻的夫妇。
单思华的位置紧挨着临时厕所,虽然猛抽香烟,仍不断有臭气飘进鼻孔。这个临时厕所也是封闭的,没有通道,里面的情况可想而知。
披肩发骂了一通,见年轻夫妇没有顶撞,也没劲了,趾高气扬地向厕所这边走来。相信此刻在她的心中,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她都没有放在眼里。
看到披肩发晃着满身的香水味走过来,那双肉sè丝袜包裹着的大腿越晃越近,单思华真想伸出脚去拌她一个嘴啃泥,打击打击她的嚣张气焰。
要是在古城镇,这样的人估计嘴巴会被打扁。
单思华悻悻地暗道,却没有伸腿出去。披肩发进去关上门,马上一股难闻的味道就从里面飘了出来。
转瞬,披肩发一身轻松地走出厕所,轻蔑地看了眼年轻夫妇,扭着腰摇摆着走回原位。
单思华没有伸腿去拌她,有人却这么做了。
那是一个cāo北方口音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披肩发刚刚走过她的身旁,就被拌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呀,你tm的,慢点不行吗?踢到老娘的脚了。”北方女人张口就骂。本来这种小事赔个礼道个歉就可以的,可偏偏披肩发也是傲气十足,见自己被拌了一下,对方还恶人先告状,自然不依不饶。
“你骂谁tn的?明明是你拌到我,反倒怪我踢到你,我看你tm的是不是吃错药了?”披肩发双手叉腰,挺起胸脯厉道。
“你说什么?你tm的踢到我还敢骂我?”北方女人“呼”地站起身,不甘示弱地回敬道:“就算是我拌了你又怎样?小搔货,想找抽是不?”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北方女人的脸上,只见那娇白的脸庞马上冒出几根红红的指印。
披肩发既然出手打了北方女人一耳光!看那北方女人也是一副泼辣相,岂能受这等侮辱?
这下热闹了。单思华暗道,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嗔恨披肩发先前的所作所为吧。
“你敢打我?”北方女人怒吼一声,像一头发情的母狮,咆哮着抓住披肩发,把她往车厢板上按。
披肩发本就是仗着有黄发男人撑腰才有恃无恐,打了北方女人一耳光。但没想到北方女人敢还手,一下就被按到了地上。
两人的争吵惊动了整个车厢。见披肩发被按到地上,黄发男人和另外那名女孩慌了,站起身就要冲过来。
就在三人站起身的同时,北方女人这边也站起几个jīng壮的汉子,齐唰唰地挡在他们面前。
眼看自己人要吃亏,两个黄发男人急了,撩起衣服,抽出两把雪亮的西瓜刀,厉道:“谁敢乱来,不要怪老之的刀认不到人。”
果然有家伙!看来当rì在鱼塘,金四所言不虚。单思华暗暗佩服,不动声sè地继续看好戏。
昏暗的车厢乍见寒光闪闪的西瓜刀,众人俱是一惊,“啧”“啧”声四下响起。
这边的北方男人见到西瓜刀并不惊慌,面露轻蔑。其中一个像是领头模样的冷笑道:“看是你刀不认人,还是老之的枪不认人。”说完,也是撩起衣服,掏出一支漆灰sè的手枪。
“哗”车厢里爆发出一片惊呼,人人噤若寒蝉,生怕会惹祸上身。
单思华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麻立皮,居然还有枪!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头,黄发男人这边彻底焉了。乖乖收起西瓜刀,老老实实地蹲到地上。
场上的局势一目了然,见此情景的北方女人得意地对地上的披肩发吼了句:“今天就让你知道敢打老娘的后果。”。然后对身后的人叫道:“把这个小**给我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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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女人的尊严
话音刚落,就见两人冲上前,一边一个,架起了披肩发女孩的手,将她反剪着提了起来。 北方女人“嘿嘿”怪笑着,一把抓住披肩发女孩的头,骂骂咧咧道:“让大家看看,你这个小**的成sè怎么样。”说着,一把扯开披肩发女孩胸口的纽扣。
听着这邪恶的话语,再看看这扯衣服的动作,就知道北方女人接下来要干什么。
和车厢里大多数人一样,单思华也很想看看这事到底要如何收场,竟然对北方女人接下来的动作充满了期待。
见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扯开,披肩发女孩急了,一改刚才的嚣张,低声求饶道:“不要,不要这样。”
“现在知道怕了?迟了。”北方女人并未理会这声哀求,麻利地将披肩发女孩的上衣剥开来,露出里面的粉sè小内衣。
“不要这样,放开她。”和黄发男人蹲在一起的另外那名女孩看不下去了,奋力尖叫。
“你再叫一句,老之把你也剥干净让大家开开眼,你信不?”拿枪的汉子不耐烦地吼道。那女孩闻言,赶紧低头,不敢再吱声。
这边,北方女人一鼓作气,将披肩发女孩的粉sè小内衣往上一提,一对娇小的山峰立刻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耀眼的绚白。
本来披肩发女孩穿的裙子就很短,上衣被扒开后,除了在身体中间有些布料遮挡着重要的部位,整个人跟不穿衣服没什么区别。
尽管披肩发女孩一再挣扎,却没能敌过四只手的束缚。眼看自己的上身被剥光,禁不住“哇”地哭出声来。“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放开我。”
这声哭喊让众人为之一怔,车厢里“哗”声四起。单思华也看傻了眼,心想这北方女人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见全场的目光都扫向半身光溜溜的披肩发女孩,抓住手臂的两人递了个眼sè,同时用力,将披肩发女孩的胸口顶起老高,再一用力,立刻,那对娇小的山峰开始不安地在披肩发女孩的胸前摇晃。
北方女人还不解气,抬手又“啪”“啪”摔了披肩发女孩两个响亮的耳光,嘴里骂道:“你敢打老娘,呸,你这个小**,小得这么可怜,叫个男人帮你揉揉大,再出来凶。看你还敢凶不凶?”
那边,持枪的汉子在一旁帮腔道:“大家看清楚,这就是凶的下场。”
蹲在地上的黄发男人眼看自己人已经受辱,又不敢和黑洞洞的枪口较劲,便改口求饶道:“几位大哥,你们是不是可以了,就算我们的错,已经让你们这样了。放了她吧。”
包括单思华身边的年轻夫妇在内,看到这惊人一幕,大家都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听黄发男人低声求饶,也跟着附和着劝道。整个车厢里响起一片唏嘘声。
“放也可以,但她必须亲口给我道歉。”北方女人余怒未消,像个斗胜的公鸡站在披肩发女孩面前,大声说道。
幸好北方女人没有继续剥下去,否则不知道这出闹剧要如何收场。单思华这样想着,心里竟有一丝失落感。
事已至此,羞愧难当的披肩发女孩只得抬起头,低声抽泣道:“对不起,行了吧,算……我……错了……”说完,禁不住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披肩发女孩的哭声深深震撼了单思华想入非非的心灵。他真不明白,为什么车厢里这么多人都不愿出来制止北方女人的行为,眼睁睁看着披肩发女孩受辱。
或许,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慑于那黑洞洞的枪口,敢怒而不敢言。又或者,是因为披肩发女孩前面的确太过招摇和不羁,他们不愿意帮忙。
不管单思华怎么想,这出闹剧终于以披肩发女孩被剥夺了做为女人的尊严为代价而凄惨收场。
披肩发女孩被同伴扶回到原来的位置。得胜的北方女人大大咧咧地重新坐下,和持枪的汉子肆无忌惮地谈论起刚才披肩发女孩的小胸脯。
听着北方女人的议论,单思华有些愤慨。如果说开始是有点憎恨披肩发女孩的蛮不讲理,那么现在,他又为披肩发女孩做为女xìng尊严被任意践踏的不幸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
短短几十秒钟后,车厢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原样。大家又开始倒头昏昏yù睡,好象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披肩发女孩不时传来的几声抽泣在提醒大家,刚才车厢里发生的惊险和刺激的情景。
单思华偷偷打量了一下披肩发女孩那边,只见那两个黄发男人倒在行李上半眯着眼,对披肩发女孩受辱显得漠不关心。
火车继续前行,不停的抖动使人困意频生。坐在这沉闷的车厢里,空气是那么的稀薄,人在其中,就像被困在青藏高原的山顶上一样难受。
看不到外面的景sè,也不知道火车已走了多远,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单思华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突然想给谭家兄妹打过电话。
既然谭开去过南方,肯定知道什么时候到目的地。
掏出晓蓉临别时赠送的那个红sè小手机,单思华面露难sè,彩sè的屏幕上出现一排小字:低电量,即将自动关机。
收起电话,单思华瞄了一眼车厢里,想找个人借电话一用。车厢里斜歪抹倒的众人都在打瞌睡。就连那个先前哭闹的小孩也躺在妈妈的怀里睡得静悄悄的。
小家伙又怎能明白,刚才的哭闹间接地酿成了披肩发女孩的尊严受到极大的侮辱。
单思华想问身边这对年轻夫妇要电话来打一下,想了想,终是放弃了。一来他不敢确定年轻夫妇有没有手机,二来他的红sè小手机已经关机,他记不住谭开的号码。
只有等车到站,快点跑到出站口去等了。
沉沉地发出一声叹息后,单思华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于在这种封闭式的车厢里来说,白天和黑夜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当单思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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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宰客记
一觉醒来,单思华只感到头昏昏沉沉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目的地没到,旁边的厕所却达到了目的。因为是封闭的,经过一夜的时间,里面现在已堆积如山,让人无从下脚。刺鼻的臭味更是熏得单思华没有一丝想吃东西的念头。
俗话说,人有三急。尽管厕所无法进去,内急的男人便在门口对着里面解决。殊不知待人一离开,刚刚撒进去的黄水又从车厢底板浸出来,一点点地侵占着单思华所在的位置。多亏那对年轻的夫妇贡献出几块塑料布,单思华才免去站到目的地的命运。
虽然男xìng可以这样站在外面对着厕所方便,可还有半数以上的女xìng呢?她们内急该怎么办?
就在火车在一处临时停车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女xìng们拉开闷罐车厢的门,跳下车,迫不及待地脱下裤子,就地释放起来。
透过洞开的车门望出去,只见白生生的女xìng臀部排了好长一溜,在绿皮的闷罐车旁边组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线。
或许她们憋得太久了,这样的释放又是何等的的惬意。女xìng的羞愧与自尊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而私密的部位也不再是视作神秘。
这就是南下民工?
这就是从千千万万个幸福家庭中走出来的、为了多挣一点钱而背井离乡、为了生活不得已暂时抛开自己的亲人和恋人的南下民工!
“呼”单思华长长地呼出一口长气,禁不住拟心自问:尊严与金钱要怎样才能统一?
“哧”一声响过,火车就要启动。释放过后的女人们赶紧整理好衣裤,满意地跳上绿皮的闷罐车厢。
少顷,火车缓缓启动,继续前行。单思华斜靠在车厢壁闭目养神。想到自己被迫离家的原因,想到了无音讯的游丽,堕落于风尘的晓蓉和天真可爱的要梦婷,他的心情份外沉重。
什么时候才是自己返回家乡的归期?半年?一年?还是三年?
“呼”又是一声长叹,单思华瞠开失神的双眼,环视这挤得满当当的闷罐车厢,无奈地告戒自己:眼下还不是计算回去的rì子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谭家兄妹。
接下来,车厢里没有再发生什么,大家相安无事地渡过了漫长的一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人看了看小窗外发景sè,说火车就快要到目的地。
车厢里略微有些sāo动,大家开始整理各自的行李和物品,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sè。
掐指一算,从广场挤进车站,已经在这蒸笼一样的车厢里闷了二十个小时。听说马上就可以离开,怎不令人激动万分?
单思华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相反却有一丝担心。不知道等下能否找到谭家兄妹。如果找不到,就得独自去面对接下去的旅途。
趁大家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单思华找出晓蓉临别时给的那张纸条,仔细地看了几遍。上面是晓蓉表哥的姓名、详细地址,和电话号码。
不管等会儿能否找到谭家兄妹,下车后先给晓蓉的表哥打个电话,取得联系。
收好纸条,单思华再次闭目沉思。虽说这一路出来,吃了些苦头,但总算要到达目的地了。
“哧”火车喘着粗气稳稳地停住了。喜形于sè的人们背起大包小包的东西,兴奋地去拉门。谁知却拉不开。众人不解,一窝蜂涌到门口一起用力,车门依旧纹丝不动。
还记得早些时候,车门都还能打开,这会儿却打不开了。一定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外面有人吗?快把门打开。有人吗?开门。”以北方女人为首的那群人用力地砸门,堵在那里大呼小叫。但任凭他们吼得震天响,门外依然没有动静。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才有人过来打开车门,车站工作人员催促大家不要逗留,排好队出站。
出口处的高凳上,站着一个戴红袖笼的工作人员用喇叭不厌其烦地喊着;“民工兄弟们,欢迎你们来到这个美丽的城市,现在请大家抓紧时间,认准自己要去的方向坐车。请大家不要逗留,因为马上还有一班车将要进站……”
单思华没有抓紧时间上车,他站在出口处,全神贯注地盯着不断涌出的人群,努力搜寻着谭家兄妹的身影。
“不要在这里逗留,抓紧时间上车。”两名车站工作人员出现在单思华的身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发出jǐng告,并扬了扬手里“劈啪”作响的电棍。
看来谭家兄妹不是还在里面没出来,就是已经坐上车走了。单思华放眼四周想打电话,却没有看到有公用电话亭。
在车站工作人员的一再催促下,单思华只得无奈地独自登上了一辆去目的地的中巴车。
这是一辆准坐17人的老式中巴车。单思华上去的时候,车里已经坐了些人,都是提着大包小袋的南下民工。
问好了去目的地的价钱,单思华选了个后排坐下,车子启动了。他再次拿出纸条看了看,生怕坐错了方向。确定无误后,他靠向后背闭上眼,想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坐了二十一个小时的绿皮车,确实把他闷坏了。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从前排传来,随即响起一个不耐烦的男声。“丢类老木,我讲多少就给多少,哪里来这多废话。”
单思华瞠开眼一看,只见先前招呼人上车的中巴车主正在向一个中年男人索要车钱。听车主的口气,就知道刚才被打的是中年男人。
“师傅,上车之前不是说好三十块一个人吗?怎么现在要五十?”中年男人摸着脸,委屈地低声争辩道。
“之前说的不算,现在你必须给五十。不给就别想下车。”车主蛮横地推了中年男人一把,接道:“快一点,给钱,后面的人还等着的。”
听到这段对话,单思华暗道糟糕:自己怎么上了一辆“贼车”,这个不良的车主分明就是在宰客!
麻立皮,遇上传说中的宰客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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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找路的人
想到这里,单思华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 挨了一记耳光的中年男人不敢再有异意,极不情愿地递了五十元给车主男的。接过钱的车主男人一改刚才的凶相,嬉皮笑脸地吼道:“你们都看清楚啦,每人五十,不讲价。都把钱准备好,不要再给我罗嗦。”
说完,他又开始往后面挨个索要车费。看到刚才中年男人被打的情景,其他人哪里还敢有异意,都利索地将五十块钱递到车主男人手上。
单思华要去的目的地名叫冰山工业区,在刚上车的时候也是和车主讲好的三十块。如今看来,只怕三十块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俗话说,强龙敌不过地头蛇。既然遇上了这样的车主,就只有认倒霉。单思华无奈地叹息一声,将五十块准备好拿在了手中。
五十就五十,只盼能快点到达目的地,找到晓蓉的表哥就万事大吉。
然而令单思华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喂,后面的两个,快点,每人五十块。”不知是否见单思华长相憨厚,还是见他长得弱不禁风,车主男人在走到最后这排的时候,对着单思华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和单思华坐一起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浑身上下散发出农村女孩特有那种纯朴气息。看到她,单思华很容易就想到谭思思,这个同样来自农村的女孩,一路上对自己所给予的照顾。
“师傅,我只有四十块零钱,行不行?”单思华身边的女孩弱弱地问了一句,立刻招来一句怒吼。“勿达,五十块少一分都不行。快点,不要再罗嗦。”
女孩吓得一激灵,赶紧掏钱补足了五十块。单思华见状,也将准备好的五十块钱递了过去。
望着车主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女孩颤声补了一句。“师傅,等下到了冰山工业区麻烦叫我一声。
“好好好,冒问题。”车主男人数着手里厚厚的一叠钱,连头都没抬,不假思索地应道。转而和司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本地话。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车主那轻蔑的神情就可以看出,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直觉告诉单思华,他们正在嘲笑这一车被宰的乘客,或者是在商量什么坏事。
不过单思华并没有更多的jīng力去思考他们想做什么坏事,他的注意力被女孩刚才的那句话吸引住了。因为他清晰地听到那句话中提到了“冰山工业区”。
冰山工业区?
单思华听得一怔,莫非这个女孩和自己是去同一个地方?
他掏出纸条又看了一遍,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也是去冰山工业区吗?”
女孩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纳纳地点点头。
“我也是去那里。你老家哪里的?”单思华按捺住满心的兴奋,赶紧补充道。
女孩淡淡一笑,满脸戒备地转回头,不愿多说一个字。
原本想和女孩套套近乎,等下可以同路。不料人家并不相信他。也难怪,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随便搭理素不相识的男人。
碰了个软钉子的单思华没趣地收回目光,正好看见车主男人在望着自己,一边和司机说着话。
单思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一副情景。车上只剩下他和这名女孩,其余的乘客都下光了。司机将车停到一处僻静的地段,然后逼他们把身上的钱统统交出来。
越看车主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单思华就越觉得暇想的事情肯定会发生。他有些坐不住了,很想将这个想法告诉身边的女孩,可那女孩却始终对他保持着距离,让他没机会开口。
就在单思华胡思乱想的时候,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和车主男人站在一起吆喝道:“统统下车,全部下车啦,拿好你们的东西,下了,下了,快点啊。”
“这是哪里啊?好象还没开多远,怎么就下车了?”先前被打了一记耳光的那名中年男人诧异地问道。
“不要罗嗦,叫你们下就快下。”司机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根粗大的钢jīng,站在车主身边冷冷地回应道。
看到这副情景,谁还敢有异意?
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发生的事情比想象中好不到哪里去。可恶的车主竟然在收了钱之后把一车的人全部赶了下来,丢在这半路上。
“这里是厚街,你们去前面的汽车总站转车啦。”见一车人都被赶下去了,车主男人坏笑着补了一句,随即关上车门,中巴车扬长而去,转眼消失在夜幕中。
被赶下车的民工们自认倒霉,拿着大包小袋各自赶向不同的方向。望着这陌生的环境,单思华傻眼了,该往哪边走,汽车总站在哪里?
就在单思华傻眼的时候,刚刚下车的一大群人已不见踪影,就像是在玩捉迷藏一样地快速走散了。
单思华快步追上那个到冰山工业区的女孩子,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去汽车总站坐车?”
“不是”女孩头也不回地边走边答。看得出,她对单思华并不信任。
“我们一起走吧,我也是到冰山工业区的。”单思华还不死心,继续追问。
“我不到冰山,麻烦你不要跟着我。”女孩显得很不耐烦,没好气地回道,往前疾走。
女孩冷冷的语气让单思华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本想再问一下女孩,到汽车总站怎么走,没想到女孩如此不近人情。
就在单思华迟疑的片刻功夫,女孩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夜幕下发楞。
静寂的夜空下,呼呼的风声夹杂着chūnrì迫人的寒意。单思华漫无目的地沿着公路边走着,想找到去汽车总站的路。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十分钟,公路两边依旧是高楼林立,没有看到一丝车站的影子。走得双腿发软的单思华有些泄气了。
这时,公路对面有间治安岗亭出现在单思华的视线中,几名全副着装的武jǐng人员正在轻松谈笑,亭顶上闪烁的jǐng灯在夜空下份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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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夜半歌声
对,何不找武jǐng问问汽车总站在什么地方,他们应该知道的。 单思华灵机一动,向对面的治安岗亭跑去。
还没等他跑拢,一名武jǐng走出岗亭,经验老到地问了句:“是不是迷路了?”
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单思华将情况简明地讲了一遍。武jǐng听后面露不悦,恨声骂了句“麻的,肯定是本地人开的车才会这么干。”
另外一名武jǐng接道:“小兄弟,你走错方向了,汽车站应该往回走,你这样走到天亮也找不到车站的。”
走了半天,搞了个南辕北辙!
单思华连声道谢,掉回头往来时的方向又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才又走到刚才被中巴车丢弃的地方。触景生情,单思华不禁有些愤然。
真没想到,从家乡一路出来,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却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那两个黑心的本地人,为了多拉一趟客,少耗一点油,竟然把一车的人丢在这半路。也不管别人找不找得到路。
想到武jǐng说的话,单思华暗暗提醒自己,要是再遇到本地人,得加倍小心。
点燃一支过滤嘴香烟,单思华打起jīng神继续赶路。呼呼的寒风将手中的香烟头吹得火星飞扬,阵阵凉意从颈中钻进衣服,迫使他裹紧了衣领。
就这样沿着公路走了好大一段路,终于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现一排围墙,两扇大铁门在灯光下赫然醒目。
咦,那会不会是车站?
要知道,家乡古城镇的汽车站就是这般模样。
按捺住满心的喜悦,单思华大步跑过去一探究竟。刚到门口,一个恶狠狠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喂,你干什么?站住!”
单思华被吼得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一群人正缓步从铁门内走出来。为首那人边走边继续厉道:“有没有搞错,半夜三更的往里面跑,你想干什么?”
这些人都披着大衣,手捧茶杯,虎视耽耽地在单思华面前站定,审视的目光在他瘦小的身体上下打量,好象在看着一个小偷。
这伙人是干什么的?
单思华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稳了稳“咚”“咚”直跳的胸口,微笑着答道:“对不起,我是在找汽车站,请问这里是不是汽车站?”
“他m的,好象是新来的。”人群中有人接了一句,跟着大家一阵哄堂大笑,笑得单思华不知所措,正茫然着,又听一声大叫道:“快滚啦,这里不是汽车站,听到没有?”
单思华不敢再细问,赶紧往公路边退。身后隐约还传来戏虐的笑语。“麻的,差点跑到厂里去了。要不是上夜班,非整整他不可。”
后面的话单思华没有再听清,他逃也似的沿着公路走出好远,才敢停下脚步喘口气。
麻立皮,刚才好险,要是被他们当着贼打一顿,那才叫冤枉。看来还得看清楚再进去,不能盲目地瞎闯。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金四曾经说过的话是多么的有道理。“要是以后在社会上混,你首先就要记住这一点,不要随便把自己的身家底细告诉别人。”
凛冽的寒风继续施展着yín威,企图夺去大地所有的温暖。夜已经很深了,公路上偶尔弛过一辆车呼啸而过,卷起些许尘埃,随即消失在公路的那头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独自走在公路边,单思华紧抱着双臂,仍然感觉到冷。又一阵冷风吹起,让他忍不住有些发抖。肚子也在这个时候“咕”“咕”直叫,他突然记起,已经有好久没进食了。
想买点什么吃的,可放眼四周,商店都是大门紧闭,哪里买得到东西。想看看现在几点,可手机没有电,开不了机。
饥寒交迫的单思华又沿着公路赶了段路,依然没有看见什么汽车总站。偏偏这时,夜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淋在脸上,被风一吹,冷得刺骨。
得找个地方躲雨!
透过朦朦的雨雾,单思华抬眼极目远眺,很快看到前面有栋楼房的阳台下有大片可供躲雨的地方。
等他快步跑到近前一看,才发现黑黢黢的阳台下竟然睡了一地的人。
不管那么多,先躲一下再说。
单思华大胆地跨到里面,蹲在墙壁抱紧胸口,身子仍然有些发抖。
“喂,你干嘛?”黑暗中有人翻身坐起来,不解地问道。
有了前面在围墙的教训,单思华没有随便说出底细,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赶路的,进来躲雨。”说着,又看了眼地上,只见这些人居然是在地上铺着棕垫,席地而睡。看来不像是坏人。
听到有说话声,睡在地上的人纷纷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定定地看着蹲在墙角的单思华。
“你好象是刚从家里出来的吧?是哪里人?”先前问话的人又问了一句。见单思华没有回答,似有所悟地接道:“你不用怕,我们都是打工的,准备明天乘车回去。”
原来如此!想必是为了节约钱才在这里睡地铺。单思华不觉放松戒备,随即将中巴车丢客的经过讲了一遍,并问他们是否知道车站在什么地方。但这些人表示,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车站,他们是准备步行回家的。
“老乡,到我这里来暖一下吧。别冻坏了身体。”就在单思华蹲在哪里冷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钻出被窝,对他发出了同情的邀请。
单思华没有推辞,感激地递给他一支香烟,便迫不及待地钻进温暖的被窝。立刻,一股热流自脚尖迅速传遍全身。
男孩蹲在旁边,仰望细雨朦朦的夜空,嘴里轻轻哼起一首歌。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rì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yù绝……”
这是一首时下最流行的歌曲,周传雄的《黄昏》。在这夜深人静的异乡,从男孩的口中哼出来,多了一份沧桑的味道,让人倍感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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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本地人
“……唱不完一首歌,疲倦还剩下黑眼圈,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男孩继续低声哼歌,显得非常投入。 他大概在想念家乡的恋人。明天他们就要回家了,就可以看见他魂牵梦萦的人儿。而自己呢?却要向着离家更远的地方进发。
明天,明天又将会遇上什么样的境况?
单思华暗自长叹,游丽美丽的瓜子脸悠突浮现在脑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犹为清晰。
也不知游丽身在何方,此刻应该早已进入梦乡了吧。游丽,你在哪里,你可知道,当年无心的错误,是被别人刻意设计的陷阱。游丽,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等我给你解释这一切的由来。
“喂,你再暖几分钟,就让我来睡了。”男孩不着边际地抛过来一句话,打断了单思华的暇想。
五分钟后,单思华再次行走在公路边,继续寻找汽车站。身子不冷了,肚子却更显饥饿。尽管只是暖了一下身子,单思华对唱歌的男孩仍然心存感激。
雨停了。单思华边走边留意竖在上空的大副路标,没有发现自己想要去的那个地方的指示牌。一路上,很多电线杆都贴着红纸黑字的招工广告,单思华逐一看了遍,都是招女工的。
就这样又走了好大段路,汽车站没找着,前方倒是出现了一个收费站。远远望去,有几名工作人员,裹着大衣,在灯火通明的收费室里谈笑风生。
收费站的人总该知道汽车站在哪里!
单思华大步跑过去,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女人从窗口探出头,淡漠地问道:“你跑过来干嘛?”
“请问,汽车总站在哪里?”单思华恭敬地问道,并留意了一下室内的挂钟,时间刚好三点正。
“半夜三更来问路,不怕被抓?”女人不答反问,双目死死盯住单思华的脸,连声质问:“你是哪里的?有没有暂住证?没有的话,是要送到派出所的。”
听说要送派出所,单思华慌了,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不是坏人,我是刚从家里出来打工的。”随即将中巴车丢客的情况简要地又复述了一遍。
“噢,是这样的。”女人缓和了目光,重新打量了一下单思华,转回头冲室内的另外两个男人咿呀咿呀地说了一通。
看来是问对人了。单思华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少顷,女人重新伸出头,对单思华说道:“你从这里过去,前面过一座桥,就有一个临时停车点。那里有你要去的方向的车。”
谢别女人后,单思华大步流星地往女人所指引的方向疾走。明确了目标,心情也份外舒畅。很快就将明晃晃的收费站抛到脑后。
当天空再次飘起雨丝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座桥。一切正如那女人所说,在桥的那头停放着一排中巴车。
单思华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兴奋地冲过桥。等跑近一看,却发现车子黑灯瞎火地停了一排,车上空无一人。
不是说临时停车点吗?怎么不见人影?
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单思华放眼四看,只见在不远的地方,一块写有“此处为中巴车临时停放点”字样的铁牌静静地立在雨雾中,铁牌上倒映着桥头那盏水银灯惨白的光。
麻立皮,这就是临时停车点?
单思华抹掉眼皮上的雨水,悻悻地骂道,感觉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真恨不得回去狠狠抽那个女人两个耳光。
就在单思华茫然不知去向的时候,桥面上shè过来一道雪亮的光柱,一辆摩托车从雨雾中怒吼着冲了过来,“吱”一声停在单思华面前。
单思华本能地往后闪,不解地望向车上的驾驶员。只见驾驶员掀开头盔,露出一张成熟男人的脸,冲他问道:“要不要搭车?”语气异常平淡,仿佛对单思华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凭直觉,这人应该是本地人。半夜三更还骑车到处兜生意,八成不是什么好人。
先前中巴车的遭遇条件反shè地浮现在脑海,单思华顿时jǐng觉起来,强作镇定地回道:“不是,不是,我在等人。”
只听摩托车男人淡笑道:“你不用骗我啦,我知道你是才从家乡来的哦,对不对?”
单思华听得暗自心惊,这男人也太厉害,居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是才从家里出来的。一丝寒意从后背传来,单思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真的不用怕的哦,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你一个人淋雨到处跑,想问一下你到哪里,可不可以让我搭你去。最多价钱给你少算点。”摩托车男人的继续表达,让单思华的心多少有些放松。
借着水银灯投下的白光,单思华仔细打量了摩托车男人一番,确实不象是坏人,再加上这番言词诚恳的话语,也不像是骗人的。况且现在夜半三更的,如果摩托车男人真想害人,又何必费这么多的口舌,直接关灯撞上来不就得了。
飞快地权衡过后,单思华如实将自己要去的地名告诉了摩托车男人,补充道:“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冰山工业区,多拿点钱也没关系。”
“哇噻,这里到冰山那么远,我这种车怎么能去。”摩托车男人面露难sè说完,一转车头,“突”“突”向回驶去,留下单思华一个人呆立在雨雾中。
原以为这个男人会趁机敲一笔钱,没想到他转头就走。单思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摩托车又开了回来。
车还未停稳,那男人便开腔道:“这样吧,看你们这些外来打工的这么可怜,现在又在下雨,”他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接道:“不如让我送你去坐到冰山的车,要不然深更半夜的,你淋得挺可怜,快上来啦。”
尽管对这个本地人还没有完全破除戒心,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难不成继续在这雨夜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瞎摸乱窜?
瞪着雨雾绵绵的夜空,别无选择的单思华不再犹豫地跨上了摩托车后座。
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这个本地人不会再欺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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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查无此人
仿佛能感应到单思华的想法,摩托车发动后,男人大声吼道:“这里前几天才发生一起杀人抢劫案,也就像你这样半夜迷路的外地人。 听到摩托车男人这番话,单思华没有再说什么,怕话多惹恼了男人适得其反。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听天由命吧。
摩托车像箭一样在雨雾中飞奔,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停车的路段,男人将车速慢了下来,开始在一辆辆中巴车前面转悠。
只见每辆车都亮着明晃晃的大灯,前挡风玻璃上都放着一块诸如某某地名之类的路线牌,车内则稀稀落落地坐着几名乘客。
眼前的情景让单思华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这才是真正坐车的地方!
摩托车在其中一辆中巴车前停下,透过车灯晃眼的光柱,单思华看清了牌子上的地名,正是“冰山”。
大喜过望的单思华正准备下车,摩托车男人却示意他别动,转而和车门边站着的车主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通话,然后才回头对单思华说道:“ok了,到冰山十三块钱,我已经帮你讲好了。上车去吧,你可以放心地坐到冰山啦。”
没想到男人和车主刚才的叽里呱啦是在替自己讨价还价,而之前自己还对他存有戒心。
一股异样的暖流涌上心间,单思华正yù说些感谢的话语,摩托车男人已经掉转车头,发出一阵低吼,旋即消失在雨夜的公路那头。
这是一辆豪华的客车,车里已坐了不少的乘乘客。单思华在车尾找了个座位,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十分钟后,汽车缓缓启动,载着一车的乘客,冒雨驶向目的地冰山。
单思华下意识地瞄了眼车上方的电子钟,三点五十三分。尽管衣服尽皆淋湿,可他没有一丝寒意。想到就要达到目的地,激动的心止不住地“怦”“怦”跳个不停。
按照晓蓉提供的信息,到冰山工业区后,要找一家名叫“新辉煌”的电子厂,她的表哥就在那里面上班。
除了有个别的在交头接耳,满车的乘客都在闭目养神,谁也没有向单思华多看一眼。或许,他们对这种淋得湿漉漉的情况已屡见不鲜。
借着车内赢弱的目光,单思华将小纸条再次端详,上面是晓蓉绢秀的字体,密密麻麻地写着她表哥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号码。
汽车欢快地奔跑在南方的高速公路上。看着车窗外向后飞逝的高楼大厦,单思华按捺住满心喜悦,开始幻想着见到晓蓉表哥后该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单思华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情景:找到晓蓉的表哥后,他顺利进了一个工厂,挣了好多好多钱,把妈妈和妹妹接回家,参加他和游丽的婚礼。
凌晨五点正,豪华中巴车稳稳地停在了冰山工业区旁。历经几昼夜的艰苦行程,单思华终于达到目的地冰山工业区。
出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单思华好奇地打量着这充满蓬勃朝气的新兴开发区,心里莫名地升腾起一股希望,他甚至忘记了饥饿和寒冷,兴奋地冲进了冰山工业区。
“站住,干什么的?”一声厉诧喝住了单思华跨进小区的脚步,一个保安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单思华。
“麻烦你,我想找一个在新辉煌工厂上班的老乡。”单思华瞄了一眼门口竖立的厂牌,如实地说出了晓蓉表哥的姓名。但保安说不能进去。
单思华掏出纸条比对:冰山工业区新辉煌电子厂。没错啊,为什么不让进呢?
见单思华不肯离去,保安只得耐心地解释,这里的厂规非常严格,不是本厂员工不准随意进出。如确实要找人,就在门口等,说八点钟就是上白班和下夜班的时间,到时就可看见要找的人。
听保安解释完毕,单思华只得退回到路边,静待上下班时间的到来。
点燃一根香烟,单思华放下心情,开始整理杂乱的思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从身边溜走,太阳终于冲破了黑夜的阻隔,将火红的脸露了出来。天,亮了。
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晨风吹动花草树木,一切都刚刚从睡梦中苏醒。告别漫漫雨夜,世界迎来了晴朗的一天。工业区的林荫道上,出现了三三两两上班的身影。
单思华守候在新辉煌电子厂的门口,手里举着写有晓蓉表哥的名字的纸牌,认真地在上班人群中搜索着可能走上前询问的人。可直到八点半,厂门口又归于平静的时候,都没有人上前来询问。
守门的保安将大门关上,径自回到值班室,不再搭理单思华,只拿悻悻的眼光看着他,满脸的不信任。
见此情景,单思华又拿出那张纸条,将电话号码告诉保安,一再表明自己所言句句属实。于是保安便叫他穿过面前的林荫道,到宿舍楼去问个明白。
宿舍楼的门口同样有一块木牌,单思华很容易就找到了。听完他的来意,守宿舍门的保安找出一本花名册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很快给出答案:单思华所要寻找的这个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辞职离厂。
保安的回答犹如一瓢冷水当头泼下,把单思华所有的希望都给冲刷掉了。本来自己就是来投奔他的,如今他已离职不干,叫自己如何是好?
单思华还不死心,又叫保安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得到的是一句提示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一时间,单思华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找不到晓蓉的表哥,在这人地生疏的异地他乡,到哪里去找一个栖身之所?
要知道,单思华是砍伤人才出来的,历尽重重艰辛,吃了那么多苦头,无非是想寻求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地。可现在晓蓉的表哥已经不在这里做,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晓蓉的表哥?
拖着沉重的步伐,单思华垂头丧气地往工业区外面的马路上走。他决定,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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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栖身之所
找不到晓蓉的表哥,就意味着没有落脚点,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望着陌生的工业区,单思华心乱如麻。 单思华抬眼一看,出现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广场上挤散掉的谭思思。
“你走到哪里去了?怎么像掉了魂一样?”谭思思关切地问道:“我哥哥还以为你没有来冰山呢。”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谭思思,特别是此刻的心情,不亚于看见亲人一般的感觉。百感交集的单思华纵有满腹话语,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没有更多的寒暄,单思华直接将找不到人的窘境告诉了谭思思,关于一路上的辛酸只字未提。在他看来,这些事放在心里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吃完早点,谭思思带领单思华顺利走进另外一栋宿舍楼的大门,门卫没有阻拦,倒是他手上的电jǐng棍让人望而生畏。
谭思思的宿舍在五楼。站在阳台上,整个工业区的风景尽收眼底。因为是女生宿舍,有很多的女xìng内衣晾挂在阳台边,五颜六sè的随风摆动,让人产生无边的暇想。
和许多工厂的宿舍一样,谭思思所在的这间宿舍也是睡的8个人,房间里摆放着四张床,分上下铺。每个铺位都拉着一帘漂亮的花布。
坐在谭思思的铺位上,单思华悬着的心才得以放松。“呼”长出一口气后,竟让他有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jīng神一放松,话匣子就打开了。很快,单思华就掌握了一些基本情况。
谭思思在冰山工业区一家叫“顺发五金电子公司”上班,所属部门是塑胶部,两班倒。谭开在工业区对面的工地,和十几个村里人一起搞建筑。
兄妹俩也是昨天半夜到的。谭思思报了到,要今晚才上班。早上出来吃早点,没想到会看见单思华。
也算单思华运气好,如果早五分钟或者晚五分钟,他可能就和谭思思擦肩而过。
虽然单思华运气好,不过谭思思却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每年过完chūn节,各个工业区都要进行一次驱逐“三无人员”的行动,今年也不例外。
所谓三无人员,指的是“无厂证、无暂住证、无身份证”。通常在这几天,就是查得最厉害的时候。假如没有以上三证,就会被抓起来,需要交一定的保证金才能获释。或者被遣送回原籍。
得知这个消息,单思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他是因为砍伤顾城才出来的,如果被遣送回原籍,后果不堪设想。而想不被抓,就必须尽快进厂。
可问题是厂家一般都不招男工,这就让很多男的想找工作成了难题。在整个工业区,像单思华这样没有工作的外地男人有很多,他们要嘛被抓住罚款,要嘛被遣送回家。
这两条单思华都不希望发生,他只想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过一阵风头不紧了,就回古城镇去那个高挡住宅小区寻找游丽。自从得知自己是被顾城下药才犯下的大错后,想找游丽解释忏悔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但这些问题只能藏在心里,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份可以安身的工作。
谭思思住的是女生宿舍,当然不能让单思华久留。在讲清楚了工业区的利害关系后,她随即带单思华去找哥哥谭开。
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就会成为心里的yīn影。就如同重新走在工业区林荫道上的单思华,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只要一看见穿制服的人,就禁不住有些内跳。
南方的骄阳似火,虽然才三月,也会让人有热烘烘的感觉。再加上心情有些紧张,不知不觉,单思华额头竟冒出些微汗。
出了冰山工业区,横过一条大马路,单思华两人来到对面的“南田工业区”。说是工业区,其实这里才刚刚开发,入眼尽是建筑工地,只有在远处的一个菜市场旁边有一条不长的街道,林立着各sè商店。
穿过市场,踱过一片小树林,再走上两分钟的乡间小道,单思华看见了一排像鸽子屋般的楼棚,斜斜地座落在一片土坡上。
踏着竹板铺成的地面走进楼棚,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写字台。粗大的竹子绑成一张张悬空的简易小床,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两边,这就是建筑工人休息睡觉的工棚。
午后的阳光从工棚的小窗**进来,照着小床上凌乱的被子和一些衣服。此时工人们还没有下班,静悄悄的工棚里就只有单思华和谭思思。
“他们五点下班,你先坐一下,我帮他们叠下被子。”谭思思淡笑道,转眼间,动作麻利地将乱糟糟的床铺打理得整整齐齐。
不久,谭开一行人谈笑风生地回到工棚。见到单思华,免不了又是一番亲热的寒暄。得知情况后,他给单思华安排了一个上铺。
“不要怕,你只管放心住下来,老板那边我会去说的。”谭开还是那样的镇定自若,俨然是带班的头,说出的话总能让人胆气横生,安全感倍增。
谭思思因为要上夜班,嘱咐单思华几句后,告别众人返回冰山工业区。在这里上班的都是在船上见过的那些人,大家都不陌生,自然也少去很多客套的话语。
谭开告诉单思华,那天在广场挤散后,他们本打算在入口处等候,谁知车站工作人员不允许,说这样会引起第二次拥堵。等火车到站后,又被告之不准逗留,所以就没有等单思华。
“打你的电话,又一直是关机。我就想着反正都在冰山,早晚都能看到你。没想到被思思撞见了,我们真是有缘啊。”谭开爽快地说着,引得一帮村民兼工友跟着附和。偌大的工棚里响起一阵欢声笑语。
笑声持续到夜幕降临,一直到晚上才宣告结束。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很快进入了梦乡。单思华亦迎来了他在异地他乡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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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一筹莫展
躺在粗竹扎成的床上,单思华久久难以闭上眼睛。 想到刚刚过去的一系列变故,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时,人已经在异地他乡。
还记得在刚从鱼塘出来的时候,也曾雄心万丈地想要找份工作好好干,多挣钱。谁知会在两龙镇那特制的房间里偷听到顾城酒后失言,才明白,原来自己当年是被他陷害的。
尽管现在已身不由己地漂流在外,对于当时砍顾城三刀的愤怒举动,单思华还是没有什么后悔。毕竟顾城毁掉了他的大好前程,让他背上了不耻的罪名。这一点,让单思华怎能释怀。
他又何曾想这样流浪在外,他又何曾不想和家人团聚。然而现在,他也没有退路,只能暂时在这里落脚。
浓烈的烟雾袅袅升腾,盘旋在单思华的头顶,如同他心中的yīn影,久久未散。竹筏铺成的地面上已扔了不少的烟头。
在谭思思的陪同下,经过两天的四处奔波,两人走遍工业区所有的大小工厂,单思华找工作的事情依然没有着落。
今天是来到冰山后的第三天。从早上醒来后,单思华就躺在竹铺上发呆。还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整包香烟已被他抽去大半。
一缕阳光穿过棚顶的缝隙,扑在单思华圆圆的大脸庞。环视这空荡荡的工棚,聆听外面鸟语“湫”“湫”,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小华哥,小华哥快起来。”正当单思华躺在铺上抽着闷烟的时候,工棚外响起谭思思急切的呼喊。
“小华哥,等会这里要查暂住证,快跟我去老乡那里躲一下。”谭思思边跑边喊,“上边的冰山工业区都抓了好多三无人员,你快起来跟我走。”
单思华听得一怔,翻身从铺上坐起,惊道:“去哪里?”
“前面的发廊有我们认识的一个老乡,先去那里躲一下。快,晚了被查到就麻烦了。”谭思思满脸焦急地回道。
随谭思思走出工棚,单思华心里充满感激。这个纯朴的农村女孩为了自己的事情,不停在两个工业区之间奔波,而她每天晚上都要上十二个小时的通宵班。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南田工业区那条不长的街道边,找到在一家发廊做理发师傅的海娃,和谭思思他们一个村的老乡。
这家发廊名叫“云彩发廊”,座落在二楼,从某种意义上说,还相对隐蔽,其用意更是不言而喻。
听说单思华是城里人,又是才从家里出来的,海娃显得非常热情,表示一定帮单思华躲过这次清查三无人员的行动。
因为晚上还得上通宵的夜班,谭思思在作了简单的介绍后,将单思华托付给海娃,便赶回冰山工业区抓紧时间睡觉。
“坐,老板一般要下午才会到店里来,平时就我和另外三个洗头妹。”海娃热情地说道,气氛一下就融洽起来。
根据海娃说,这次清查三无人员的行动就要接近尾声,今天晚上将全面清查南田工业区及周边的工棚。也就是说,单思华今天晚上不能去工棚睡觉。
海娃的热情让单思华倍感亲切,暂时忘记了自身的处境,情不自禁地和他攀谈起来。
海娃已经结婚,老婆和小孩子都在老家,等他每月寄钱回去。从他的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对家乡故土的无限向往。
要是自己也能有份这样的工作该多好。单思华有些羡慕地望着海娃,可是海娃却对这份工作并不满意。
“你刚来不知道,住久就会不习惯。每天吃着不合口味的饭菜。最头疼的是每天都要面对这些洗头妹,听她们说那些粗俗下流的事情,时间长了真的很烦人。”
不知道是因为对这些事情深恶痛绝,还是难得见到有老乡来玩。刚刚才认识不到十分钟,海娃就附在单思华的耳边低声道出苦衷。
单思华不禁看了眼旁边的两个女孩子。短发的女孩约摸二十五岁左右,正对着镜子化妆。长发女孩的岁数和单思华不相上下,斜躺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里那本厚厚的书。
听海娃的语气,再看看女孩老于世故的表情,就知道她们从事的是什么样的职业。
不过单思华没有过多的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关心的是自己接下来的安危。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谭思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云彩发廊,满脸倦容的她无奈地叹息说,刚刚去了附近的老乡处,还是没能为单思华找到合适的工作。
原来她之前离开后,没有回宿舍睡觉,而是直接去找了其他工友,并去附近的工业区转了一圈,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一阵深深的愧疚涌上单思华心头。谭思思竟为了他如此舍身忘命地四处奔波,而他只不过是在豪华客轮上与之萍水相逢的朋友。一时间,单思华有种犯罪的感觉,觉得欠了谭思思什么一样。他很想说些感谢的话语,喉咙蠕动了几下,却找不到恰当的语言表达。
“现在最麻烦的是,今天晚上整个工业区都要进行大规模的清查行动。包括在路上的行人。如果看见你值得怀疑,就会让你把暂住证拿出来。”谭思思不无忧虑地说道:“我哥哥那边现正在查,今天晚上小华哥睡哪里才安全?”
海娃见状也是面露难sè,叹道:“刚才我和老板商量说让小华在这里住一个晚上,老板不同意,说他不敢收留三无人员。”
两个穿着时髦的女孩都用怪怪的眼神看了看单思华,一言不发地转身下楼去了。
“你也来得不是时候,偏偏选在大清查的时候来。还真的麻烦。”海娃定定地看着单思华,叹道。
“有没有其他办法,我不想被查到。”心有顾忌的单思华淡淡地问道。
“要想不被清查,那就赶紧坐车回去。”海娃认真地接道:“先回家去,等过段时间不查了再来,那个时候工作也好找一点。这样也好过被查到后抓进去。”
沉思良久,单思华黯然地点点头,接受了海娃的建议。潜意识里,他也不想再让谭思思为自己cāo心,那样,他会更加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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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卷土重来
见单思华决定先回去,谭思思面露惋惜,神情里满是无能为力的忧伤。 就这样,三人默默地向公路走去。
午后的眼光晃得人眼睛生疼。单思华眯着眼,心里犹如热火上的油锅一般沸腾。
此番砍伤顾城来这边只为了避风头,却yīn错阳差地认识了憨厚纯朴的谭家兄妹和一干村里人。原本以为找个工作做做,等风头过了就回去,不料又遇上大清查行动。
如果现在就回古城镇,肯定会因为顾城的事情而被追加责任,可如果留在这里,又面临着被清查的危险。一旦被清查到遣送回原籍,其结果将会更糟糕。
思虑再三,单思华只能选择回去。他准备先潜回市里再想办法。本来想给黄鼠狼打个电话,最终又放弃了。既然已经跑出来,就不要再去麻烦别人,一定要靠自己!
林立的高楼耸立在暮sè中,各sè霓虹灯发出耀眼的光芒。高速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川流不息。
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单思华无心欣赏这赏心悦目的黄昏美景,蹲在路边抽着闷烟。看着谭思思翘首望向过往车辆的焦急神情,哪里像是上了夜班还未睡觉的样子?
海娃倒有些乐天派,见谭思思在帮单思华叫车,打趣地小声嘀咕道:“你看思思对你真好,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等大清查过了就快点出来吧。”
听海娃的意思,敢情是把自己当成谭思思的男朋友了。
单思华苦笑着摇摇头,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他和谭思思的关系,海娃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海娃脸sè微变,急道:“我老板来电话说南田工业区正在进行封闭式清查,叫我马上回去登记身份证。我得回去了,你们小心点。”说着,拍了下单思华的肩膀,笑道:“对思思好一点,这姑娘不错,在我们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女孩子。”
说完,做了个鬼眼,转身往南田工业区赶去,根本不给单思华解释的机会。
海娃前脚刚走,谭思思就拦到了一辆客车。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二十块的车票钱成交。
“这个拿着路上吃,”谭思思将一个塑料袋子塞到单思华手里,接道:“你回去要是找不到事做,过段时间再出来。”
提着沉甸甸的塑料袋,单思华的心也变得异常沉重。那是因为谭家兄妹的无私援助,以及谭思思的悉心关怀,这样的恩情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有些回不过气的感觉。
“思思,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单思华嗫嗫着说到一半,就被谭思思出言制止道:“没什么,出来打工都不容易,只是可惜没能帮你找到工作,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
尽管谭思思是微笑着说出此话,可从她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一丝叹息,几许无奈。从远处看,两人就像是一对临别的小夫妻。
“哎,你要不要上啊,不上关门走啦。要走就快点上来,让一车的人等你啊,有冒搞错!”司机不耐烦地催促道。
单思华转身踏上车门口的梯,身后传来谭思思的声音:“塑料口袋有我宿舍的电话号码,到家就来个电话报个平安。”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汽车启动了。单思华冲到车尾,隔着挡风玻璃冲远离越远的谭思思拼命地挥手。
晚上九点,单思华已经置身于火车站广场的一个角落。
作为一个省会城市的火车站广场,每天都有成千上万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在这里组成一股浩浩荡荡的旅客人cháo。谁又能知道,每天在这里要上演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尽管已是晚上的九点,广场上依然滞留着大量的旅客,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就在几天前,还在为能来这里挤破了头,转眼却要灰溜溜地原路返回。想到来时路上的种种艰辛,单思华就觉得不是滋味。
次rì清晨六点,熬得一双眼睛通红的单思华早早就排到了购票队伍的行列中。等轮到他的时候,却被告之当rì车票已售完。
瞪着失神的双眼,单思华茫然地穿行在车站广场如织的人cháo中,冷不防被人碰了碰手臂,扭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人,cāo一口南方普通话,问他要不要火车票。
又是票贩子!
单思华厌恶地掉过头,没有搭理他。突然就想到在下了轮船去中转站排队买票,遇到那票贩子打人的情景。继而就想到了谭思思,想到那万头攒动,喧声震天的拥挤广场,与及绿皮的闷罐车和独自在雨夜中寻找来路的情景。
从家乡一路行来,可谓是困难重重,历经险阻。如今就为了怕被清查遣送回原籍,就这样狼狈不堪地潜回去?
不知是因为对谭思思抱有一些感激,还是不甘心就此回去,单思华突然决定,重新回冰山,去找谭思思。潜意识里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呼唤着他返回冰山工业区。
当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单思华又鬼使神差地坐上了回冰山工业区的汽车。一想到马上又可见到纯朴善良的谭思思,他就禁不住兴奋不已。
汽车欢快地奔跑在高速公路上,两旁的建筑物一晃即逝。正午的阳光透过车窗映照在脸上,晒得让软绵绵的只想睡觉。
从砍伤顾城一直到现在,几乎没有睡个一个安稳觉。此刻倚靠在座椅上,享受着这明媚的chūn光,欣赏着喇叭里优美的歌曲,单思华不觉有些昏昏yù睡。
迷迷糊糊中,游丽的音容笑貌悠突浮现在眼前,过往的种种像cháo水一样涌向记忆的空间。意识渐渐模糊,单思华终于沉沉进入了梦乡。
泪流满面的妈妈,带着年仅7岁的妹妹从单思华面前走过,又走回来,嘴里在说着什么,可惜单思华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车已到了冰山工业区,司机正大声吆喝他下车。
揉揉惺忪的眼睛,单思华打起jīng神,向海娃所在的云彩发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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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今晚你睡我床上
单思华不是非常想念谭思思吗,为什么下车后径自去云彩发廊找海娃?
原因有两点,第一,他不能确定冰山工业区是不是还处于大清查的戒备状态,不敢贸然进去。 就在他刚刚走下马路,快到菜市场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在那条街的路口停着一辆长方形的面包车,车顶上有一盏双sè灯在闪烁着。车旁边站有几名戴红袖笼的人,手里晃着类似于电棍的条形物体,正在对过往行人盘查。
原来大清查还没有结束!
单思华大惊失sè,转身就往马路上走,尽量让步子显得从容。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正是上班时间。如果就这样走过去,肯定会被检查。
边走,单思华飞快地思索,谭开等人所在工棚也在大清查的范围内,不能去那边。而且去那边要经过菜市场,穿过那片小树林,谁也不敢保证在小树林边上有没有长方形的面包车和戴红袖笼的人在静候着“三无人员”的到来。
只能去找谭思思!
重新返回到公路上的单思华先jǐng惕地打量着冰山工业区门口,在确定没有清查人员的时候,才迈步穿过马路。
跨进大门,整个工业区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闲散的身影。单思华不觉加快步伐,找到顺发五金电子公司的宿舍楼,向守门的保安说明了来意。
保安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单思华,示意他在门口等着。然后返回保安室,用麦克风喊道:“塑胶部的谭思思,塑胶部的谭思思,听到广播后,请到保安室,门口有人找。”
两分钟后,谭思思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门口,乍见单思华又回来,先是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不待单思华有所回答,谭思思马上接道:“大清查还有两天才结束,现在到处都在抓三无人员,到哪里才躲得过?”
从谭思思的句里话间,洋溢的是满满的关切之情。单思华听得心里一热,正想说话,就见谭思思冲他递了个请稍等的眼sè,然后转身走进保安室,和刚才用麦克风喊话的保安在商量什么,脸上尽是焦虑之sè。
很快,满脸的焦虑化为微笑,谭思思又折返身出来,对单思华道:“走,快进去,我已经和保安说好了。”说着,拉了拉单思华的手,并对保安投了个谢谢的微笑。
“刚才保安都不要我进来,怎么你去一说,就让我进来了?”走在去宿舍的楼梯上,单思华忍不住悄声问道。
“哦,我说……你是我男朋友。”谭思思接道,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轻得像蚊子在叫。
一股异样的暖流涌上单思华的心头,多么纯朴的农家女,为了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打工者,竟然用这样的方式。
坐在谭思思的小床上,单思华终于嗫嗫地说道:“思思,你对我这么好,叫我怎么报答你……”
“不要说这些客气话,大家都是出来打工,挣钱不容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抓去罚款吧,那样多不划算。”谭思思倒不在乎这一点,淡笑道。
“可我……”单思华话刚接上,就被谭思思打断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借证件。”说完,转身出了屋,随手关上了宿舍的门。
单思华憋住了接下去的话,抬眼打量着宿舍房间。四张双层的单人床一字靠墙排开,分别铺设着八个床位。每个床位都用一张漂亮的花布作了一道床帘。在没有铺床的那面墙壁处,摆发着一张长方形的茶几,上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饭盒,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
此时还没到下班时间,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茶几上那只小闹钟有节奏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单思华瞄了眼,时间正好指向16:00。
回看谭思思的床铺,花棉被叠得像块豆腐,草绿sè的枕头边摆放着一个大布娃娃。床的另一头放了一口纸箱,应该是放衣物用的。
整个床铺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整洁!
单思华情不自禁地躺倒在草绿sè的枕头上,放松地做了个深呼吸。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立刻钻进他的鼻孔,直抵心扉,让人产生无限的暇想。
在这床上睡一下,保证能做个美丽的好梦。
正当单思华沉浸在少女的清香中浮想联翩的时候,谭思思又风风火火地赶回宿舍,如释重负地递给单思华一本巴掌大的证件,气喘吁吁地解释道:“这是老乡的暂住证,他和我一样是上夜班的。万一遇到查证的,可以应付一下。”
单思华小心翼翼地接过暂住证,仔细地看了看,感觉像捧着一座小山那样的沉重。
就是这个小小的证件,竟然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去或留,颇有点通行证的味道。
“那我今天晚上睡哪里?”收好证件,单思华接着问了句。
“今晚你睡我床上。”谭思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什么?睡她床上?
单思华大惊,不自觉地看了眼小小的床铺。这么窄的单人床怎么够两个人睡,况且男女有别,难道说……
见单思华面露诧异,谭思思猛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解释道:“我晚上要上通宵的夜班,你一个人睡这里。”
“呼”单思华按捺住“砰”“砰”直跳的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暗骂自己不可胡思乱想。
有些事情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让人觉得尴尬。就如同谭思思后面的补充解释,一下子让单思华接不上话,感觉被人看穿了心事,不敢直视谭思思的眼睛。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闹钟发出的“滴答”声。
单思华使劲搓着自己的衣角,搜肠刮肚地想找点什么来说说,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一个女声在外面大叫道:“谭思思,不好了,治安队的来查房了,快叫你那个老乡躲起来。”
治安队来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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