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京中来信
不觉间,太和宫那场血腥已过去五六天,无极观终是安抚下前来观礼众人,却也忙的各殿殿主一众长老身心疲惫。此事与楚昊宇无关,不过他也有烦心事。
整整七日过去,苏青青还没能醒来,楚昊宇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至于他自己,在知机子一众岐黄高手的调理下,五脏六腑已好的七七八八,可筋脉依旧是一团糟,真气连一个大周天都运行不了,唯独袁放那边,收获不小。
握着袁放整理出来汇集成册的资料,楚昊宇已枯坐了数个时辰。手卷并不厚,楚昊宇早就看完了,甚至牢记在心,只是在想着如何处理罢了,孙侯数次添茶都没能将他惊醒。突然,听到屋外熟悉的声音,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便笑着迎了出去。
还真是熟人,龙卫莫凡、魏正阳,一天人境巅峰高人,一先天高手,只是此刻,两人脸上充满风尘。想想也是,从京城至太和山数千里路,两人仅用四天便赶了过来,怕是睡觉时间都没有。
望着两人,楚昊宇先口说道:“还真是莫老、魏老,辛苦两位了。还不倒茶,请!”
面对楚昊宇,莫凡和魏正阳可不敢失礼,立即抱拳行了一礼,道:“见过七王爷。”
自顾一笑,楚昊宇摇头说道:“二老又不是不知道小七的为人,怎么如此客气,快快进来喝杯清茶。”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莫凡哈哈笑了声,道:“既然七公子如此说来,老夫也就不客气了。而且,一日赶了四百余里,老夫还真有些渴了。”随楚昊宇走进房间,莫凡却是从怀中取出两封书信,道:“七公子,这两封信,分别由圣上和四爷书写,嘱咐老夫亲手交给公子。”
接过两封书信,楚昊宇点头说道:“知道了。坐,先喝杯茶润润喉。”说完后,楚昊宇便将大哥的书写拆开,细读起来。不出楚昊宇所料,大哥楚昊然果真将他骂了顿,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不该冒这么大险,甚至将小辰辰都搬了出来,而且明言再有下次便要将他留在京城再不许他出京,以后再不能离开二老的视线,不然便要告知母后接他回京。最后,则说母后一切安好,勿念。
放下大哥的书信,楚昊宇又拿起了坤叔的。不同于以往的和蔼可亲,楚坤的口气极为严厉,先说楚昊宇不该冒这么大的险,若有意外,还谈何与天刺逆贼争斗?再者,既然看透天刺逆贼图谋不小,就应该及早出手消灭在萌芽,因为天刺逆贼的阴谋一旦得逞,势必会引得江湖大乱,从而祸乱天下。最后,楚坤的语气倒缓了下来,劝诫楚昊宇不能心急,天刺逆贼深深扎根在中州大地,要徐徐图之,如此才不会伤及根本。
看完楚坤的信,楚昊宇便沉默下来,而这几日,他也在思索着自己的过与失。天刺逆贼故意将他引至太和山,他便以身为饵想要诱使天刺逆贼现身,结果却是自己身受重伤,无极观无奈封山十年,江湖死伤无数,而这还是运道不错。若非他和苏青青出现在双溪涧遇到孔若灵,怕两人已死在悟元子的剑下,即便侥幸不死,若非落霞仙子及时赶了回来喂他一颗保命丹,他如何能够醒来,如何通知李牧,如何传讯无极观。在无极观不知情的情况下,即便易元子几人保持清醒,可数千江湖豪杰的混乱,又岂是数人所能够控制的?何况,还有天刺逆贼隐藏在暗处推波助澜。若无极观灭,众豪杰亡,江湖、天下定然要将此事怪罪在朝廷头上,那么……还是太心急了啊!
心底一声叹息,楚昊宇摇头苦笑了声。或许,是自己认为突破天人境,再没人能够伤害自己;或许,是认为天卫、楚家势力足够大,能够碾碎一切阴谋。不是大意,而是自大呀!想到这里,楚昊宇深吸口气站了起来,缓步走至窗口,而看楚昊宇起身,莫非和魏正阳立即站了起来,只是不见他开口,两人亦不曾说话。
半山居建在天柱峰半山腰峭壁上,两侧是寸草不生的峭壁,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苍苍翠翠一片,偶尔有雄鹰飞过,带起声声响彻山谷的鸣叫,更显空旷。
看雄鹰越飞越远,楚昊宇神思突然一动,张口说道:“莫老,哈斯山一战已过去三年,莫老可有收获?”
莫凡并没有立即回答,古朴的脸庞上似笑非笑甚是古怪,沉默片刻摇头苦笑道:“似有所获却抓不到,这三年来,老夫时常为之困惑,武道非但没有寸进反而守不住一颗道心。”说到这里语气一转,莫凡再次摇摇头,道:“或许,此生无缘了。”低沉的叹息,静静在山谷中回荡。
楚昊宇能够明白莫凡的心情,宗师境本就是习武之人毕生的追求,尤其修炼到天人境,就差最后一步,可多少天资卓越之辈却止步于此。而今,莫凡明明看到却抓不住,一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终是心志坚定之辈,莫凡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因为有所求,才有诸多痛苦,老夫终做不到无欲无求的老和尚,或许,真正等老夫能够放下,才能看透。”
思索着莫凡的话,楚昊宇却也笑了起来,张口说道:“都怪小子,我本打算问问莫老,这天下有多少天人境高手,是不是见到他们,我只能落荒而逃?”
看着楚昊宇似笑非笑的深情,莫凡竟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莫凡已平静下来,缓声说道:“七公子,天下练武之人不知凡凡,可能够打通任督二脉成为先天高手,万不存一,至于天人境更是凤毛麟角,不过这也只是相对江湖来说。江湖四大门派,哪派没有十几个先天高手,没有几名天人境高手坐镇?无极观、天龙寺、魔教这三门流传千年,根本不必说,就是势力最弱的藏剑山庄,这二十年来也培养了一批高手,若有机缘,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先天高手。”
其他门派楚昊宇或许不是很清楚,可对藏剑山庄还是比较了解的,不由点点头,而莫凡则接着说道:“而且,公子千万莫忘了世家。先说四大世家,孙家为阴阳家,流传千年底蕴深厚,根本不是外人所能够想象的。宋家也有三百多年历史,宋家军与宋启昌,谁敢撼其刀锋?陈家书香门第,可就老夫所知,起码有两位天人境高手坐镇。至于钱家,看似一商贾,然而隐藏在暗处的实力,绝对能令任何人动容。何况,天下世家泛泛,就像谢志远,天人境巅峰高手却是甘愿呆在牢房,再加上山野不愿抛头露面的奇人异士,要老夫说啊,这天下间宗师级高手虽是屈指可数,然天人境高手,虽不中也不远矣!”
看莫凡伸出一根手指,楚昊宇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百人。沉默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道:“原以为成为天人境高手,就再无所畏惧,现在看来,本公子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顿时,莫凡和魏正阳都乐了,一脸忍不住的笑意,魏正阳更是大声说道:“七公子如此说来,老夫也就只能寻个旮旯角藏起来喽!”
在魏正阳拉长的声音中,三人又是一阵大笑,而当笑声落下,莫凡正容说道:“公子,能够悟通阴阳突破天人境,那个不是心智高绝心志坚定之辈?而且,突破天人境算是触摸到一丝天道,大都一心追求大道,很少再问世事,所以,这江湖公子尽管横着走。”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有莫老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狡黠一笑,道:“莫老,魏老,本公子要去趟七情谷。”
听闻楚昊宇竟打算去魔教,莫凡和魏正阳都是一惊,随即也就释然,这位爷向来是心之所指意之所至,魔教就魔教吧,以楚昊宇的身份,再加上他们两人跟在一侧,谁还能伤了他?因此,莫凡倒没有迟疑的说道:“公子已经发话,老夫岂能不尊?”
此刻,知道事不可违的魏正阳,胖乎乎的脸庞上也有笑容浮现,道:“说起来江湖,老夫唯独不敢去七情谷,这次算是沾公子的光了。”
点点头,楚昊宇一声轻笑后张口说道:“莫老,魏老,看你们一脸风尘,想来是累了,先歇息。这半山居,怕是苍蝇也难飞进来。”
莫凡和魏正阳都是绝顶高手,自然能够察觉隐藏在半山居周围的无极观高手,以他们两人之能,怕也难以闯进来。因此,两人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他们两人四日急赶两千余里,还真有些累了,只是离去前,莫凡又张口说道:“七公子,圣上特命血卫赶来,还有两名御医,望七王爷早日康复。”
看两人离去,楚昊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轻喝道:“李牧。”
守在门口的李牧立即走了进来,躬身拜道:“王爷。”
拿起袁放誊写的资料,楚昊宇张口说道:“你立即回京,亲手交给周兄,不得有丝毫闪失。”
听楚昊宇加重了口气,李牧立即跪了下去,双手接过手卷,沉声喝道:“末将得令!”再次一拜后,李牧起身离去,而此刻,楚昊宇又出口喝道:“孙侯。”
孙侯立即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公子。”
“去告诉袁放,将无极观记录在案的天人境高手誊写一份,同时也把他知道都记录下来,越详细越好。”话到最后,楚昊宇又转过身去望向幽幽碧谷。
375 岳阳楼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正值八月,八百里洞庭湖烟波浩淼,湖上渔船画艇往来如梭,湖边游人小贩如织,一派热闹景象,当然,想要看这等美景,最美还是岳阳楼。
岳阳楼高十余丈,三层四角,飞檐挑月,雄伟精美,楼顶是如意斗拱的格局,形似将军盔,上覆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岳阳楼非仅景物壮美,可以俯瞰八百里洞庭春秋胜景,且内藏锦绣,楼中多有名人诗文字画,或壮丽华美,或豪气干云,每每令人流连忘返。不过,岳阳楼虽开门迎客,可若想到岳阳楼顶喝一顿酒,或家有万贯身怀百金,或风流名士斗酒十篇,或江湖豪客挥剑浮影,再就是官宦人家了,就像坐在窗口的那对俊男俏女。
少年不及弱冠,齿白唇红双眉似剑,身着云锦纱缝制的白色儒袍,还真是好相貌,说是玉树临风也不为过,只是脸色苍白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的感觉。少女瓜子脸翘翘鼻樱桃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个不停甚是可爱,只不过偶尔流露出的媚态,令不少人都看直了眼。
这对璧人便是楚昊宇和苏青青了。等苏青青醒来,楚昊宇便离开太和山一路向西赶往七情谷,路上特意前来岳阳,登岳阳楼赏洞庭湖,同时也要前往孙家,至于脸色苍白,楚昊宇的五脏六腑已经痊愈,然经脉依旧是一团糟,看似酒色过度,不过苏青青这丫头醒来后,不仅武功有所突破连相貌、气质也发生了变化,少了些少女的清纯,不经意便露出一股勾人媚意。
望着烟波浩瀚的洞庭湖,楚昊宇顿觉心神开阔,连心情也开朗起来,嘴角上更是浮现起一抹笑意,轻吟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还真是好诗词,好景致。”
一双大眼望着楚昊宇,苏青青接口说道:“不是还有两句,公子怎么不念了?”话到最后,苏青青更是冲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笑意。
望着苏青青,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楚昊宇又是一笑,张口说道:“触景生情,本公子倒还真有一句。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楚昊宇的话虽平淡,然其中的孤傲高绝、磅礴大气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而听到楚昊宇的话,更有人叫了声好,道:“公子豪情,在下佩服!”说话间,一英武少年大步走了过来。
少年看似二十五六岁,相貌俊秀似临风玉树,身穿深蓝色武士服,隐隐透出森然剑气,整个人看似隐在匣中的绝世宝剑,不过,他的音容笑貌似偶尔吹过的清风,令人感到亲切,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更给他一种异样的魅力。
走到楚昊宇两人身侧,清俊少年抱拳冲了两人行了一江湖礼,张口说道:“再下千舟堂尹云帆,冒昧打扰,还望公子小姐勿怪。”
听到千舟堂,楚昊宇心思突然一动。千舟堂乃是水鬼九子中的老二尹展飞所建,眼前这少年又姓尹,想来要与尹展飞有些关系,说不得还是他的后辈。再想到曲阜漱玉斋之争,老大牛犇在茫茫大海中尚能得到消息千里迢迢的赶到,尹展飞岂能不知?可他偏偏没有去,而且,洞庭湖是芜湖帮的势力范围,孙家更是洞庭湖一侧,这尹云帆前来究竟何意?
所有念头一闪而过,楚昊宇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淡淡说道:“兄台客气,请!”
看楚昊宇挥手,尹云帆呵呵笑道:“那尹某就恭之不愧了。”说完后,尹云帆在楚昊宇身侧坐了下去,而后又笑呵呵的问道:“刚听闻公子说,下午要荡舟游洞庭,在下刚好有一条快舟,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与公子同游?对了,还未请教公子贵姓呢,失礼、失礼。”
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楚昊宇张口说道:“尹兄太过客气。侯,侯三。”
这次,苏青青插了口,笑嘻嘻望着尹云帆问道:“你是千舟堂少堂主?”
苏青青人小鬼大,听楚昊宇编出侯姓又侯三,如何不知他不愿尹云帆猜出他的身份,苏青青甚至能够看出他对这个尹云帆很有兴趣,便故作无知的问了出来。
看到苏青青那调皮似少女的笑容,尹云帆也是一笑,缓声说道:“不过是仗着家父威名罢了。”尹云帆的口气虽淡,可其中的傲然,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苏青青年岁不大却已是老江湖了,岂能不知尹云帆的身份,不过是故意套他话罢了。吐吐舌头似有些震惊,苏青青接着说道:“千舟堂为水道三大帮派之一,没想到你竟然是千舟堂的少堂主,失敬、失敬!”说话间,苏青青更是抱拳冲他行了一礼,可随机又是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你们千舟堂不是在西南,怎么跑到洞庭湖来了?莫非,尹少堂主也是为这洞庭美景所吸引?”话到最后,苏青青脸上更的堆满笑容,而望着她似纯真似无知的笑意,尹云帆竟发现自己根本生不出反驳她的心神,更不要说骗她了。
就在尹云帆思索着要如何回答时候,楚昊宇张口说道:“尹公子,舍妹不懂事,你莫往心里去。”
听到楚昊宇的话,苏青青立即撅起了嘴,一脸不乐意,而看到苏青青这个样子,楚昊宇和尹云帆都乐了。
望着楚昊宇,尹云帆张口说道:“没想到公子还是江湖人,失敬、失敬。”再次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尹云帆根本不容他插口,接着说道:“既然侯小姐问起,尹某自当实言相告,何况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这次离开西北,实乃在下想走遍天下水道,好在家父不曾阻拦,还特意写信给芜湖万老伯,不然,在下岂敢大摇大摆的游览洞庭湖。”
尹云帆可是真正的老江湖,原本不应该轻易被苏青青骗过的,只是楚昊宇受伤丝毫看不出练武的迹象反而有些气虚,而苏青青年岁尚小根本不曾怀疑她,何况尹云帆确信两人出身官家,便少了不少顾忌,不过逢人七分话,尹云帆也只是说了些该说的。
心知没有尹云帆所说这么简单,楚昊宇却也不曾点破,反而点头赞道:“兄台豪情壮志,侯某佩服,不过,”拉长的声音中,楚昊宇自顾一笑,道:“尹兄当真看错了,我们兄妹并非江湖人,只不过舍妹调皮好动,自幼向往江湖,硬缠着魏师傅,魏师傅都被她逼的没法了。”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转口又道:“相聚便是缘,侯某以茶代酒敬尹兄一杯,请!”
看楚昊宇端起茶杯,尹云帆赶忙将茶水杯端了起来,行一虚礼说道:“请!”一口饮下杯中茶,尹云帆似将楚昊宇的问题忘掉,与楚昊宇谈起天下河道来。
尹云帆年岁不大可见识倒不凡,尤其说起水道简直如数家珍,且不说浩浩荡荡的长江、黄河两大水系,便是支节末流,尹云帆也能一一道来,而且,听尹云帆纵横阔论,楚昊宇能够知他志向不俗。
将水道讲过一遍,尹云帆却是意犹未尽的说道:“茫茫水道,英雄豪杰无数,可也唯有水龙王霍老帮主真正统领了水道,让人羡慕。”
看尹云帆的表情,似恨不能早生个几十年,与霍家先称兄道弟煮酒论英雄,看的楚昊宇莞尔一笑,而苏青青更是说道:“尹大哥,听你谈论水道如数家珍,我想你也能成为水龙王。”
顿时,尹云帆眼中有光芒闪过,这光芒虽淡却是被楚昊宇发现了。
哈哈笑了声,尹云帆笑望着苏青青说道:“我也想啊,可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苏青青立即接口说道:“看尹大哥你谈乱水道,纵横阔论何等豪情,现在怎么无精打采呢?哼,男子汉大丈夫就当豪情盖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本小姐是个男儿身,一定做个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最不济也要是一方豪杰。”话到最后,苏青青更是故意瞪了楚昊宇一眼,似在说他胸无大志,惹得楚昊宇苦笑不已,而尹云帆也是一阵莞尔。
这刻,尹云帆越发肯定两人是官宦子弟,心底的戒心又少了不少。当笑声落下,尹云帆缓声说道:“两位应该知道,而今水道,芜湖帮、双龙堂和我千舟堂三家独大,只是这些年天下太平,即便有争斗也无伤大雅,三家也算是相安无事,正可谓是三足鼎立,所以,谁敢轻言统领水道?”
不以为意的冷哼了声,苏青青张口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不然,妄称大丈夫!”
接口的是楚昊宇。自顾一笑,楚昊宇望着尹云帆说道:“尹兄,小妹不懂事,口无遮掩,你千万莫放在心上。来,喝茶、喝茶。”
陪楚昊宇喝了这一杯,尹云帆似将苏青青的嘲讽咽在了肚子里,张口问道:“侯公子,你们这是来游山玩水?”
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早就听闻岳阳楼大名,特意前来一观,也为拜会长辈,家母正是在这洞庭湖长大。”
随着楚昊宇的话,小厮孙侯快步走了过来,在楚昊宇身侧躬身拜道:“少爷,都准备好了。”
点点头,楚昊宇已站了起来,笑望着尹云帆说道:“尹兄,侯某要先行告退,告辞。”抱拳行了一江湖礼,楚昊宇转身离去,而随着楚昊宇的离开,左右两侧桌子上的五六人也随之离开,尤其是那名微胖的老者,给尹云帆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可知武道不凡。
看楚昊宇下楼离去,尹云帆脸上露出思索神色,只是很快也起身离去。
376 疑惑
凭栏望着起伏不定的水面,苏青青明显有些无聊,或是坐在船上晃的困了,甚至大大打了个哈欠。摇摇头,苏青青忍不住问道:“还有一夜才能赶到太浮山?”
太浮山,因浮邱子在此得道而闻名于世,亦是道家圣地,其二十四景更是远近闻名,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前来寻幽探胜,而四大世家之一的孙家便坐落在太浮山上。
楚昊宇正在闭目调息,听到苏青青的话立即睁开了眼睛,可不等他作答,猛然想到什么的苏青青又张口问道:“七公子,你刚才为何要骗尹云帆那个傻瓜?”说到这里稍顿,苏青青却是张口答道:“莫非为了千舟堂?”
看楚昊宇点头,苏青青也不待他回答,接着又道:“千舟堂不过二流势力,怕还入不得公子法眼吧!”
听苏青青一口气问了这么多,楚昊宇不由一笑,道:“千舟堂堂主尹展飞,是水鬼九子中的老二。”
苏青青先是一愣,随即眼中便有光芒射出,张口问道:“漕帮的水鬼大军?”看楚昊宇点头,苏青青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脑袋点了两点,同时说道:“我说你怎么对尹云帆这傻瓜感兴趣了,原来是为了龙王令和水鬼大军。”
楚昊宇也不否认,却是摇头说道:“尹云帆可不傻,而且此人心志坚定,年纪轻轻便走遍天下水道,他日定是一方豪杰,可奇怪的是,他为何会来洞庭湖。”
望着楚昊宇,苏青青也起了兴致,接口问道:“他怎么就不能来洞庭湖了?”
摇摇头,楚昊宇缓声答道:“尹云帆行舟走遍天下水道,一为熟悉水道、水上豪杰增加历练,再就是寻找龙王令和漕帮消失的宝藏。不过两月前,霍家先的忠仆霍海现身微山湖祭奠水龙王,引的大量水上豪杰涌入曲阜,便是双龙堂牛犇,也特意赶了过去,而牛犇正是水鬼九子的老大。此事,千舟堂岂能没有消息?”
极为赞同的点点头,苏青青却是再次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想到水边偶遇赵九,楚昊宇不由笑了声,张口说道:“我当日偶遇九子中的老九赵虎,他却将本王当做孙家表哥孙少辉,想用我的人头从霍海手中换取龙王令,便将本王骗至曲阜漱玉斋,联合董三将霍海骗至密室,可不曾想霍海根本没有龙王令,反而想借龙王令让水鬼九子自相残杀。”
“什么?”忍不住的惊呼声中,苏青青大声问道:“为什么?”
这刻,楚昊宇脸上已没了笑容,缓声说道:“根据霍海推测,水龙王霍家先之所以在死前留下遗言,非龙王令不能调动水鬼大军,便是不想霍海为他报仇,可对霍海来说,此仇既不能不报,霍家先的遗言又必须遵守,便四处奔波寻找龙王令,可至今都没能找到龙王令,反倒是水鬼九子大都成为一方豪杰,非但不再遵守龙王令甚至想夺取龙王令夺取漕帮宝藏,霍海认为他们九人背叛龙王,便要将他们除掉。”
这次,苏青青并没有立即接口,沉默片刻才摇头说道:“真复杂,不过,霍海那老头倒挺可怜的。”话到这里,苏青青脸上又有笑容浮现,盯着楚昊宇问道:“最后呢?”
望着窗外浩瀚水面,楚昊宇神色平淡的说道:“霍海、牛犇、赵虎三人身亡,本王唯独留下了董三儿,想他为我找出其他几人,不曾想现在连董三儿也不见了。”
不见楚昊宇脸上有任何失望,苏青青抿嘴一笑,道:“没想到你也被人骗了?哈哈,有机会我倒要见见那个董三,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说到这里稍顿,苏青青眼珠一转,接着又道:“霍海死亡,还有牛犇和赵虎,尹展飞不可能不知道,而董三还消失不见,肯定在四处找他……”说到这里稍顿,苏青青猛然愣了下,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会不会跑洞庭湖来了?”
楚昊宇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直接答道:“不知道,不过,尹云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洞庭湖。”
苏青青先是点点头,随即又不满的撇了楚昊宇一眼,道:“跟没说一个样。你就没派人跟踪他?”
摇摇头,楚昊宇缓声说道:“在洞庭湖,孙家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等到了孙家,想来就会有结果。”话到最后,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去从容又自信。
确如楚昊宇所料,当楚昊宇一行踏足岳阳,消息已传至孙奕修耳中。孙奕修白发白须,相貌也称得上俊秀却有些胖,个子也不高,脸上总挂着和善笑意,便是细小的眼睛,也透着笑意,看似笑呵呵寿仙人。
听闻楚昊宇赶到岳阳,孙奕修脸上笑容更甚,乐呵呵的说道:“常听二妹提起小七,却从不曾见过,这次总算要见到真人了。景天,什么时间能到?”
回答孙奕修的一身材矮小,满面风霜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孙景天,孙家的大管家。躬身行了一礼,孙景天张口答道:“回家主,小的以为七公子要登岳阳楼观赏一番,怕明早才能赶到太浮。”
点点头,孙奕修又笑呵呵的问道:“小七的伤势怎么样?”
孙景天立即答道:“七公子伤在经脉,至今不能运功,而且,小的曾听闻七公子似在借机体悟天道。”
听楚昊宇竟借机体悟天道,孙奕修不由一笑,道:“这小子,也怪不得他年纪轻轻能够悟通阴阳,只是水上不比陆地,晨辉,你带人迎接下。要是小七在洞庭湖出了意外,为父可真就无颜面对你大姑了。”
孙晨辉,孙奕修的长子,如今也快到知天命之年,然一头黑发丝毫不显老态,而且孙晨辉继承了父亲的英俊却不曾有他的心宽体胖,身材欣长穿一身青色儒袍看去儒雅又落落大方。
孙家可是近千年的家族,几经战乱而不衰,虽不曾争霸天下也不曾权倾朝野,甚至刻意不去过问朝堂是非,然在洞庭立足千年,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知道。听家父孙奕修如此说来,孙晨辉幽寂的眼中有光芒闪过,轻吐道:“父亲,你是指要有意外?”
呵呵笑了声,苏奕修模棱两可的说道:“这几日有不少水上豪杰涌入洞庭湖,连芜湖帮都有几艘大船出现,不怕万一只怕一万,还是小心的好。”
这刻,苏晨辉如何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点头说道:“晨辉明白。”
看孙晨辉离去,孙奕修又将目光放在孙景天身上,张口说道:“消息确认没有?”
孙景天沉声答道:“没有,不过老奴以为,不管是不是董海瑞,能够轻易避开我们的监控,绝非易于之辈。”
孙奕修早就想到这点,可依旧有着疑惑,只是脸上笑容不变,乐呵呵的问道:“景天,你说他此来是为龙王令,还是小七?”
这次,孙景天并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后张口说道:“且不管为何,七王爷重伤不能动武,而水面不似陆地,何况还是八百里浩瀚水面,不可不防。”
孙奕修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张口说道:“你也去,不出意外最好,要有意外,我这舅舅也该送他一份见面礼。”
入夜,一浪接一浪的水波拍打着船体,发出哗哗声响,更有清冷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海天一色,静谧、安详。已是深夜,楚昊宇还不曾睡去,而是端坐在甲板上静静感受着这一切。缓缓而过的清风,起伏不定的波涛,朦胧安静的远山,还有头顶那弯银钩新月。
因为经脉受伤不能运功,楚昊宇便一直在思索着,究竟何为道。当年漠北之行,他身受重伤,一把火烧掉乌木特,从而悟透阴阳、生死,放下荣辱,突破先天境界。因此,楚昊宇再清楚不过大道之威,只是悟道谈何容易。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突然有鱼儿跃起,发出噗通一声响,同时更有一圈圈涟漪向外散去,连月光也随之起伏。望着这一幕,楚昊宇脸上有笑意浮现,如同一圈圈散开的波涛。
突然,楚昊宇神思一动,拿起身侧鱼竿作长剑挥舞起来。没有任何剑法,意之所动,剑之所至,可非但不觉杂乱反而随无垠波涛起伏,与皎洁月光融合,看的莫凡和魏正阳不住点头。
一剑既终,楚昊宇非但不觉疲惫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冲莫凡两人笑道:“小子一时意动,打搅二老美梦。”
望着楚昊宇,魏正阳抱拳行了一礼,道:“七公子太过客气,只是七公子能够去其形得其意,化繁为简,老夫佩服。”
莫凡也接口说道:“我们练剑,从有招到无招,再能回到有招,方算有成。公子你剑中有无随意,心动剑动,已经大成,只是,老夫这一剑如何?”说话同时,莫凡抬手做了个剑诀,刺向楚昊宇胸膛。
这一剑看似平凡,楚昊宇却能够感到莫凡以身化剑,天地间唯有这一剑。顿时,楚昊宇眼中猛然有光芒亮起,挥动手中竹竿迎了上去。
没有丝毫声响,楚昊宇手中竹竿在莫凡的指剑下化成粉末随风而散。这是剑道的威势,只是莫凡控制的很好,丝毫不曾伤及楚昊宇。
盯着莫凡,楚昊宇一脸炙热的说道:“剑道?”
点点头,莫凡张口说道:“万物自有其道,而剑能成百兵之首,剑道更被称为王道,公子可知这是为何?”
听莫凡如此说来,楚昊宇瞬间想起了知机子的武道心得,思索片刻,楚昊宇眼中露出一丝明悟,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莫凡眼中有光芒闪过,望向一前一后夹击而来的两条巨舰,而同时间,深蓝色的湖面上更是冒出数十条小舢板包围而来。
377 水上激战
看众儿郎将大船围在中间,尤其是看到站在船头的白衣公子哥儿,一五十上下的男子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冰冷、残酷又火热。此男子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窄长的双眼不时有光芒闪烁,看去极为凶狠,正是芜湖帮二帮主崔永波,站在他身侧男子看似董三儿董海瑞。
之所以说像似,是因为相貌有六七分像似,可体型整整小了两圈,相差委实太远,便是楚昊宇,望来的目光也有些疑惑,只是看到他脸上的无奈苦笑,楚昊宇已经能够确定,正是漱玉斋掌柜董海瑞。
盯着一袭白衣的楚昊宇,崔永波眼中有光芒闪过,张口问道:“是不是?”
崔永波的声音有些沙哑,再加上其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听去甚是刺耳,而对此董海瑞已习以为常,脸上笑容顿变,一脸和善的说道:“崔帮主,正是他从霍将军手中抢走了龙王令,连牛大哥也被他所杀,二帮主千万小心。”
冷哼一声,崔永波张口说道:“在水上,老虎也得变成狗,动手。”
听到崔永波的话,船顶一人将手中令旗挥舞起来,而得到信号,众多小舢板如同一道道利箭蹿出,向着楚昊宇的大船撞去。
在众多小舢板出现后,血卫已经占据船身要害,出鞘的刀剑,冰冷的双眼,升起一股萧杀气息。
看小舢板越来越近,孟海阔眼中有光芒闪过,沉声喝道:“弩箭准备。”
顿时,众血卫同时端起了弩箭,冰冷的箭羽,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幽寒光,看去如此嗜血。
“放!”随着孟海阔的大喝,一支支弩箭射出,疾快的诉求带起吱吱的破空声响,听去如此震撼人心,芜湖帮不少儿郎还不曾反应过来,便被弩箭射穿跌落水中。
看到弩箭,崔永波明显愣了下,随即便将眉头皱起。弩箭为禁军独有,即便黑市上也能买到,可如此多的弩箭,让崔永波不得不怀疑白衣少年的身份。思索片刻不得结果,崔永波终是有了决断,已经开弓哪来的回头箭,大喝道:“入水。”大喝同时,崔永波却是狠狠瞪了董海瑞一眼,其用意再明显不过,回头再与你算账。
崔永波这一声大喝犹若闷雷响彻整个夜空,可知崔永波这位水道豪杰武功不弱,而听到崔永波的话,小舢板上众人立即跳入水中,继续推着小舢板撞向大船。
看到这一幕,孟海阔握刀在手,大喝道:“出击。”大叫同时,蒙海阔犹若凌空飞燕落在一条小舢板上,施展千斤坠,小舢板似生了根动弹不得,而后挥刀斩在水面上,顿时便有鲜血冒了出来。
血卫本就是从三万玄甲卫挑选出来的精锐,大都有着不弱的武功,且经过无数场残酷血战存活下来,楚昊宇对他们可是珍惜的很。这三年来,楚昊宇更是花大力来培养他们,放眼江湖起码也是二流高手,而能够成为楚昊宇的贴身卫队,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在孟海阔飞出去同时,一队高手亦扑上小舢板,挥刀斩杀水下水鬼,可并非所有人都像孟海阔那般干脆利索,更有甚者甚至被水鬼拉入水中,不过,小舢板的速度终是慢了下来。
接连摧毁两艘舢板,终有人注意到了孟海阔,挥动分水刺冲出水面。分水刺不足尺长,拇指粗细,上面锻造着一圈圈水波似的纹路,看去犹若一条毒蛇悄无声息的从水中蹿了出来,刺向孟海阔的脚掌。
身在半空,孟海阔自知无法避开这一击,眼中闪过一抹狠色,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向下撞了上去,然而就在此刻,一柄横刀突现,斩在分水刺上。
叮铛的声响如此清脆,可落在身穿黑色皮甲的水鬼耳中,犹若雷震,身躯都为之颤抖。
出手的是魏正阳。看孟海阔陷入危局,魏正阳抓起一柄横刀扔了出去,极大的内力直接将水鬼震伤,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脑袋便被孟海阔斩了下来。
一刀斩杀皮甲水鬼,孟海阔一口气已尽落在水面上,只是脚尖轻点水面,人已凌空而起,扑向另外一艘小舢板。
芜湖帮这些人马都是水中好手,奈何武功相差血卫甚远,数十条舢板硬生生被当在大船三丈开外靠近不得。
望着这一幕,尤其是闻着微风吹来的血腥气息,崔永波黝黑的脸庞越发阴沉,冷声说道:“火攻。”
随着船顶令旗的挥动,两条巨舰上同时有火光亮起,映照出一支支冰冷的箭羽。蘸过火油点燃,一支支火箭犹若一条条火舌,划出一道道明亮弧线落向楚昊宇所在大船。
血卫高手虽将大半挡了下来,可依旧有火箭落在船上,瞬间蹿出数尺高的火苗。
见此,魏正阳站了出来。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后张口说道:“公子,老夫去将那贼子捉来。”说完后,魏正阳稍显肥胖的身躯,拔地而起数丈高,而后似没了重量,借着微风飘向崔永波所在巨舰。
看到肥胖老者灵动的身法,崔永波窄长的双眼猛然射出两道光芒。他也是高手,能够看出魏正阳武功不俗,想来高他不止一筹,而能有这样高手做侍卫,那白衣公子究竟是谁?莫非被董海瑞骗了?
心中虽有万般想法,崔永波却不得不先面对眼前这高手。抓过一柄长弓,崔永波抬手就是三支羽箭,拉个满月三支羽箭同时射了出去。一口气射出三支羽箭,崔永波抬手又将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两眼直直盯着魏正阳,只要他露出破绽,就要射出这致命一箭。
面对三支羽箭,魏正阳挥动手臂将一支羽箭抓在手中,同时间肥胖的身躯在一呼一吸间硬生生凹陷下去,恰好避开另外两支羽箭,可就在此时,崔永波最后一支羽箭脱离弓弦,直射魏正阳脑门,疾快的速度,犹若暗夜中乍现的闪电。
这一箭,不管力道还是出手时机,崔永波都是极为满意,脸上甚至有冷笑浮现,不说崔永波,便是魏正阳看到这一箭,一直平静的双目猛然有光芒亮起,不过脸上并没有任何惧意,以手中箭羽做剑,斩向最后一箭。
魏正阳的速度并不快,却是恰到好处的斩在明亮的箭镞上。在魏正阳的内力下,羽箭瞬间碎裂,从半空跌落,而且并不曾结束,魏正阳手中羽箭脱手而出刺向崔永波。
箭未至,崔永波便感觉一股凌厉的气机将自己锁定。这刻,崔永波突然意识到,这个肥胖的老者竟是先天高手,却不敢有任何迟疑,一个翻滚极其狼狈的夺开这一箭。
嘭的声响,是羽箭射入甲板所发出的声响,而同时间,魏正阳已落在甲板上,挥手便将两柄长刀抓在手中。
抓住砍来的两柄长刀,魏正阳内力轻吐,两名劲装汉子已将手掌松开,踉跄着向后退去,只是此刻又有数人挥刀扑了上来,可看似凶猛的招式,在魏正阳眼中还不值一提。握住两柄长刀,魏正阳每一刀的挥舞都有鲜血飞舞,每迈出一步都要有人倒下。
盯着魏正阳,崔永波脸上有过一丝惶恐。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这肥胖老者是先天巅峰高手,要知道他芜湖帮经过二十年发展在江湖上也是二流势力,可帮派内一名先天高手都没有,而白衣公子竟能有先天巅峰高手做侍卫,怕是出自顶尖门阀。
想到这里,崔永波突然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身侧的董海瑞不见了。顿时,崔永波脑子竟有些发蒙,这刻,他如何能不明白自己中了董海瑞的诡计,只是他已经一头撞了进来,如何才能脱身?
思索半天也没有结果,崔永波脑门上浮现起一层汗珠,尤其是看那胖子高手一步步逼近,而自己手下高手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心底越发惊慌。
崔永波并非莽撞之辈,混了几十年江湖并能够成为芜湖帮二帮主,靠是就是心思敏捷和心狠手辣,这也是他为何刚才知道楚昊宇出身不凡却出手的缘由,可现在看来,两方根本就不再一个层次上,自己这是拿石头撞鸡蛋,可叹自己还想着龙王令。想到龙卫令,崔永波脑中灵光一显,现在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余地,因为他们根本不曾攻上大船,白衣公子丝毫无伤。
终是杀伐果断之辈,崔永波很快便有了决断,高喝道:“统统住手。”
崔永波的话,如同一声闷雷在众人脑海响起,芜湖帮众高手一个个都是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家帮主,便是楚昊宇也是一愣,随有过一丝明悟,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理属下的吃惊,崔永波更是走到魏正阳身前,抱拳行了一江湖礼,道:“前辈,崔某受小人蒙骗,这就向诸位赔罪。”
虽是对魏正阳所说,崔永波颇大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入楚昊宇耳朵。稍稍思索了下,楚昊宇张口说道:“带过来。”
冷眼盯了崔永波一眼,魏正阳沉声说道:“莫在动歪心思,不然……”拉长的声音中,魏正阳更是发出一声冷哼,而后抬步垮在护栏上,凌空数步落在楚昊宇身侧。
看到这种只见于传闻中的凌空虚步,崔永波又是一惊,心道这次究竟招惹到什么人了,却是乖乖跟了上去。
378 太浮孙家
望着楚昊宇,崔永波虽察觉不到他有内力波动却莫名的感到一种威严,尤其是一众侍卫看自己的目光,冰冷不含一丝感情就似在看一个死人,久经江湖的崔永波如何不知自己捅了马蜂窝,还是要命的马蜂窝。脸色数变,崔永波硬挤出一个笑容,尽可能和善的说道:“芜湖帮崔永波受人蛊惑冲撞公子大驾,特来请罪!”说话同时,崔永波更是抱拳行了一礼,想以江湖方式解决。
楚昊宇如何猜不透崔永波的心思,瞪了他片刻张口问道:“可是董三儿?”
听楚昊宇提起董海瑞,崔永波眼中有凶光闪过,重重点头答道:“正是董三那厮,他说公子从海老手中抢走龙王令,崔某一时受不住龙王令的诱惑,才冒昧向公子出手,还望公子大人大量饶过小的。”话到最后,崔永波再次行了一礼。
楚昊宇依旧没有答他,再次问道:“董三儿呢?”
想到董三儿陷害自己又不知所踪,崔永波又是一阵忍不住的恼怒,眉头跳了数次才张口答道:“董三儿趁混乱逃了,不过公子放心,哪怕天涯海角,崔某也要将董三儿抓住交由公子处置。”说到这里撇了眼楚昊宇身侧两名老者,崔永波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公子贵姓,仙乡何处?”
盯着崔永波,楚昊宇沉默片刻张口说道:“楚。”
崔永波并非愚笨之人,相反还很是聪明,仅仅一个楚字,便听的他脸色大变。这几日,江湖上谈论最多的便是太和山无极观之变,尤其是七王爷楚昊宇最后关头现身解了无极观之围,更是被人津津乐道,而众所周知孙太后出自太湖孙家,太湖距太和山又如此之近,崔永波如何猜不到这位爷的身份。
若说刚才是无奈还有一丝侥幸心理想借芜湖帮来脱身,现在就是震惊和害怕了。短暂的震惊过后,崔永波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拜道:“草民崔永波叩见七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昊宇之所以会说出身份,就是猜到崔永波虽说了实话却有隐瞒的地方,看他已经跪了下去便笑嘻嘻的说道:“崔副帮主吧,还真是好胆子啊,敢袭击本王?莫非不知道行刺亲王形同谋反。”
虽听出楚昊宇话中的戏谑,可想到这位爷的调皮,尤其是他曾一把火屠城,崔永波脸色又是一变,将脑袋重重磕在甲板上发出嘭嘭声响,同时叫道:“七王爷明鉴,草民完全是受了董三儿的蛊惑,要是知道王爷您的身份,给草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行此大不逆之举。”
嘭嘭的磕头声甚是响亮,响彻整个甲板,听的苏青青咯咯笑了起来。将小脑袋凑到楚昊宇耳边,苏青青张口说道:“他没有说实话,要不要本姑娘帮你审问?”
苏青青的声音虽小,却是清晰传入崔永波的耳中,只是未等他回答,一个劲磕头的催永波猛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不由抬起头来,而顺着众人的目光,崔永波看到了数点火光正疾驰而来。崔永波久在水上,如何不知那点点灯火是快船疾驰而来,而来人如此大张旗鼓丝毫不避人耳目,若非友人就是要以雷霆之势斩碎他们。
想到这里,崔永波瞬间有了决断,脸上闪过一抹狠色,沉声说道:“七王爷,你若相信小的,小的可率人冲击拖住他们。”
当崔永波的话落下,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思索着这话的真假,而崔永波则直直盯着楚昊宇,自己的生死可都在他一念之间。
与崔永波对视片刻,楚昊宇终是点点头,道:“去吧!”
听到楚昊宇的话,崔永波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拜道:“草民谢过七王爷信任,一定拖住他们。”再次磕了两个头,崔永波站起身来冲芜湖帮众人喝道:“出击。”
崔永波这次前来太湖寻找龙王令并没有知会帮主,所带都是亲信,因此,众人虽不明所以却没有任何迟疑的执行命令,两艘大船立即调整方向,很快便将楚昊宇的座驾护在身后。
灯火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出大船的轮廓,此刻,莫凡开了口,道:“公子,好像是孙家的船。”
楚昊宇稍稍思索了下,没有开口仅是点了点头。莫凡明白楚昊宇的意思,张口说道:“来者何人?”
莫凡是真正的天人境巅峰高手,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为一代宗师,即便这一步是如此遥不可及,可依旧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这一声平淡的话语,犹若一阵清风连绵不绝,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而孙晨辉更是听得清楚,一直平静的眼中有光芒闪过。
孙家可是千年家族,也曾出过宗师级高手,不过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而今宗族内唯有的三名天人境高手,一人是太叔祖一辈的已年过八旬,说行将就木也不为过。另外一人是外姓,与上任庄主也就是孙晨辉的爷爷是八拜之交,而今隐居在太浮山上,再就是孙奕扬了。孙晨辉与孙奕扬相差两岁,差不多就是光着屁股长大,交情甚深,可身为先天高手的孙晨辉,却不曾从孙奕扬身上感受到如此大的威压,想来还要差他一筹。
想到这里,孙晨辉如何能不知圣上对楚昊宇的喜爱。心底一声叹息,孙晨辉缓声吐道:“孙家孙晨辉。”
孙晨辉的话亦清晰送到了众人耳中,而听到来者何人,楚昊宇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挥手说道:“散了。”
崔永波明白楚昊宇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侧,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刚才的表现来赢取楚昊宇的好感,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没过多久,孙晨辉便率领三条大船靠了上来。望着湖面上的小舢板,闻着淡淡的血腥味,孙晨辉眉头轻皱,尤其是看到崔永波,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芜湖帮好大的胆子,孙晨辉却不敢失礼,跳上甲板立即冲楚昊宇拜道:“见过七王爷。”
看孙晨辉行礼,楚昊宇赶忙上前将他扶住,笑道:“大表哥这是要折煞小七啊!该是小七见过大表哥才对。”
望着楚昊宇黑白分明没有一丝造作的眼神,虽是首次见面,孙晨辉心底却生出一抹好感,张口说道:“七王爷你这是要折煞老夫啊!”
当孙晨辉的话落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孙晨辉淡然的笑容犹若清风拂面,楚昊宇略带调皮的笑容就似水波涟漪层层向外散去。
清晨,平日少有人光临的无德殿却是坐满了人。最上首,满脸堆笑的孙奕修坐在左侧,右侧则是一灰白头发的老者。老者头发稀疏一脸皱纹,深陷的双目紧闭,一袭长袍宽宽大大的搭在消瘦的身躯上,可就是这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说出他的大名定能够让天下为之震惊。孙延韬,天人境高手,不过,令他名镇天下的并非武功,而是鬼神莫测的智计和易术。
两人下手两排八把椅子都有人坐着,相貌神态虽然各异,可他们不是孙家前辈就是各脉长老,在孙家有了无上威望,便是孙奕扬,也只能陪坐在末位。
这些平日难以见到的孙家前辈长老,今日之所以聚集在无德殿,自然是为了楚昊宇,有人为他的身份,有人好奇他的武道修为,如何在弱冠之年成为天人境高手,还有人在推算他的命格,毕竟七杀星这命格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沉寂之中,一袭灰袍的孙景天大步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启禀家主、诸位长老,七公子已经上岸。”
点点头,似天生笑脸的孙奕修乐呵呵的说道:“挺快,诸位,走,去迎迎这位七王爷。”说话同时,孙奕修已站了起来,而孙家一众前辈长老也跟他走出大门,唯独孙延韬还坐在椅子上,眼睛都不曾睁开。
走到门口,看到正鱼贯而出的孙家长辈,楚昊宇立即上前一步,躬身拜道:“小七见过舅舅,见过诸位长辈!”
望着温尔儒雅、从容自若的楚昊宇,又听他自称小七丝毫没有龙子龙孙的跋扈,众人不由点点头,而孙奕修更是乐呵呵的将他扶住,笑道:“常听大妹提起你,也怪不得你能得她喜爱,还真跟大妹年轻时候一样讨人喜欢。”
此刻,有人插嘴说道:“大哥所言甚是,他小子不管长相、气度,跟大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姐可好?”
说话之人相貌也称得上俊秀,只是身子骨瘦且高,看去竹竿似的。望着此人,楚昊宇脑海中已浮现出他的名字,孙家老三孙奕节,与母后同岁两人关系极好。
冲孙奕节笑了笑,楚昊宇张口答道:“母后一切安好,就是时常念叨诸位舅舅,特命小七前来拜见诸位。”话到最后,楚昊宇再次躬身行了一礼。
拉住楚昊宇,孙奕修张口说道:“赶紧起来,赶紧起来,自家人不必行此虚礼。倒是小七你到了太湖还让你受惊吓,我这个舅舅可没法向大妹交代啊!”
笑望着大舅孙奕修,楚昊宇赶忙挥手说道:“大舅,千万说不得,要是母后知道我又调皮,说不得又要禁足了。”
孙奕修天生一张笑脸,听楚昊宇如此说来尤其是望着他故作吃惊、害怕的神情,更是哈哈大笑起来,而此刻,众人大都被楚昊宇逗乐了,脸上有着忍不住的笑容。拍拍楚昊宇的肩膀,孙奕修张口说道:“这点,你跟大妹不像,倒跟奕扬差不多。走,进去说。”话到最后,孙奕修再次拍了拍楚昊宇的肩膀,转身走了进去。
379 戒杀
孙奕扬留在最后面与楚昊宇一道,轻声问道:“伤势怎么样?”
三年时间似不曾在孙奕扬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俊逸依旧从容。望着孙奕扬,望着曾陪伴自己数月让自己重新认识这世间的小舅孙奕扬,楚昊宇脸上浮现起一抹会心笑容,点头答道:“已无大碍,只要安心调息,最多半年便可痊愈,只是小七想借机体会平凡道,想以道来修补经脉,是以不曾运功疗伤。”
众人都听到了楚昊宇的话,脸上大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吃惊,还有两人直接扭头望了过来,直直盯着他。也怪不得众人如此模样,楚昊宇不及弱冠就突破先天成为先天高手,这已经够逆天的了,不想他已经开始冲击宗师境了,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望了楚昊宇片刻,孙奕扬摇头笑道:“你小子啊!”拉长的声音中,孙奕扬的脸色已平静下来,缓声说道:“宗师境全在一个悟字,一理通百理通,只是欲速则不达,小七你不及弱冠有的是时间,不要着急。另外,我看你经脉萎靡,千万别因时间过长留下隐患。”
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小七记下了,小舅你放心就是。”
就在两人说话工夫,已经走到无德殿。无德殿并不大,看似一个小小道观,然历经千年岁月充满岁月沧桑,尤其是无德二字,在阳光的照耀下,古朴沧桑又充满盎然生机。盯了门匾片刻,楚昊宇似有些明白为何会称为无德了,自顾一笑,抬步走进大殿。
在楚昊宇走进大殿的一瞬,一直闭着眼睛的孙延韬睁开了眼睛。灰白色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更没有一点光芒,而后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虚幻,可就在这双昏花的老眼下,楚昊宇竟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通透。
心底吃惊,楚昊宇却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晚辈楚昊宇见过孙老。”
未等孙延韬回答,孙奕修却是笑呵呵的说道:“小七,九叔他老人家六十岁起就开始修闭口禅,至今已经二十三年,今日若不是你来了,我们都未必能见上九叔他老人家一面,说起来还是沾了你的光。”
听大舅孙奕修如此说来,楚昊宇可是真吃了一惊,二十年的闭口禅,非大毅力大智慧能够做到。再次躬身冲孙延韬行了一礼,楚昊宇张口说道:“孙老爱戴,小七倍感荣幸。”
当楚昊宇站直身体,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孙延韬竟然开了口,道:“你可知这为何称为无德?”
该是二十多年不曾说话,孙延韬的话有些干涩、嘶哑,可即便如此,大殿内众人都是直直盯着他,便是孙奕修,脸上的笑容也是一顿,满脸的不敢相信。他是孙家家主,再清楚不过九叔孙延韬修闭口禅的缘由,可今日竟然破戒开口,如何能不令人震惊,而震惊之余,更是思索着他为何会自废二十多年的闭口禅。
楚昊宇也是一脸震惊,却不敢令他久等,张口答道:“道德经曾言: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也。小七以为,取名无德一在戒律后辈要明白何为有德,懂得无为而为。”
在众人的注视下,孙延韬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更不曾睁开眼睛,而是再次问道:“你可知老夫为何会开口,自废闭口禅?”
听到孙延韬的话,孙奕修似猜到了什么,眼中竟有光芒闪过,可终化作一声叹息。
楚昊宇自然猜不出来,因此很是干脆的摇摇头,直接说道:“晚辈不知,还望孙老明示。”
孙延韬淡淡说道:“明晚子时,就是老夫的死辰。”
几句话过后,孙延韬的话明显流利不少,可落在孙家众人耳中犹若雷阵,一个个都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孙延韬。
孙延韬的神色很是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起码众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众人都清楚他所言非虚,这刻,众人似乎明白他为何会自废二十多年的闭口禅。
虽然闭着眼睛,孙延韬却清晰察觉到众人各异的目光,继续说道:“老夫年幼时候心高气傲锐气太盛,不知道何为藏拙泄露天机太多,若非自身还有几分运道,怕早就为上天所不容。这二十年来,老夫修闭口禅以修心养性,不想最后关头,还是忍不住啊!”
拉长的声音中,孙延韬转口又道:“刚才,你也只是说对了一半。我孙家师承邹衍为阴阳家,阴阳者,有名无形,不管天文、历谱、五行,还是蓍龟、杂占、形法,都是如此,有名无形。是以,无为万物之始。”
听到孙延韬的话,楚昊宇不由点点头,却又有些不明所以,他究竟想要说什么?此刻,孙延韬接着说道:“道生阳,阳生阴,阴阳生八卦,太极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如此,江山如此,天地亦如此,阴阳者,深观阴阳消息而作迂怪之变,只是天地万物自有其道,窥探天机泄露天机甚至逆天改命,终为天地所不容。所以,我孙家祖训,不得过问朝堂、江湖是非,可本就是世间人谁又能超脱物外,因此,要我后辈弟子积德行善。可惜,但凡入世者,真正能够善终的又有几人?”
孙延韬的话非常平静,只是孙家众人脸色却变得各异,因为孙延韬的话恰说到了他的痛楚,一个个似陷入回忆,又无奈,又苦笑,便是孙奕扬,平静的眼中也有着淡淡伤感。
思索着孙延韬的话,楚昊宇依旧没能明白所以,只是回味着他最后一句话,孙家子弟出世者很少能够善终,那母后呢?
此刻,孙延韬继续说道:“老夫幼年丧父,由母亲一手抚养成人,可未等我尽孝便撒手西去。老夫年少锐气得罪人不少,好容易碰到心爱女子却是为仇家所伤,老夫拼尽全力甚至不惜逆天改命,却也只是苟延残喘两年,留下一个先天体弱的幼儿。这个孩童,老夫不敢养,便将他寄生在一医学世家,可惜终逃不脱老夫的厄运死于战乱。从此,老夫修闭口禅再不问世事。”
孙家众人大都清楚孙延韬这位族叔的生平却不知他还有位儿子,现在听来众人吃惊之余,也是唏嘘不已,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生几大不幸竟都被他遇到。
望着孙延韬,孙奕修脸上再没了笑容,张口说道:“九叔,不知表弟可留下子嗣?若有,奕修拼着一身道行,也要给他一世平安。”
当孙奕修的话落下,便有人附和道:“九叔,大哥所言甚是,合我孙家之力,足矣逆天改命。”
在众人的注视下,孙延韬微微点了点头,道:“他留有一子,近日有一大劫,而我孙家子孙,万万不可近他,唯一能够助他的,唯有七公子。”
这刻,楚昊宇如何能不明白孙延韬的意思。没有任何迟疑,楚昊宇张口说道:“孙老放心,本王竭尽全力助他避过此劫,保他一世平安。”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接着又道:“不知孙老可否告诉名纬,现在何处?”
孙延韬淡淡说道:“姓李,你此行能够遇到。”
楚昊宇并不意外孙延韬猜出他此行的目的,圣教七情谷,只是想到他唯一的孙子可能在魔教内,楚昊宇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轻摇脑袋似要抛出所有想法,楚昊宇张口说道:“小七记住了,孙老放心就是。”
即便楚昊宇承当了他最大的心愿,孙延韬枯槁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双目依旧紧闭着,缓声说道:“你由杀入道真气为赤,平日有武功压制并无大碍,现在筋脉受伤再无法压制,时间若久必定影响你的心性,还是早日疗伤的好,而且,此行定然不会平静。”
当孙延韬的话落下,众人的神色再次变得各异。孙家为阴阳家,在座诸位勤修邹子、易经等典籍数十年,如何看不出楚昊宇周身紫气缭绕气运深厚,可无人能够看到其中的赤色,震惊孙延韬易术高深的同时,一个个也仔细观察起楚昊宇来。
此刻,楚昊宇也有些吃惊,吃惊孙延韬的易术,吃惊自己的身体。沉默片刻,楚昊宇已有了决断,点头说道:“孙老教诲,小七定谨记在心。”说话同时,楚昊宇躬身冲孙延韬行了一礼,而后又道:“孙老,小七有一事不明,还望孙老解惑。”
根本不等楚昊开口,孙延韬似已明白他想问什么,直接说道:“无碍,沛儿福泽深厚,又有你兄弟三人气运加持,无碍。而且,沛儿的命星本已暗淡,可最近几日又有光芒亮起,想来是蒙你们兄弟福泽。”
孙沛儿,正是楚昊宇的母亲,天楚国的太后。听孙延韬说了两个无碍,楚昊宇才算松了口气,而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楚昊宇不由想起神医庙,想来与此有关,只是楚昊宇心底也好奇的很,阴阳气运之说,真有这么神奇?
就在楚昊宇吃惊时候,孙延韬再次开了口,道:“今日之所以会自废闭口禅,一是生机将尽想为后人留一份善缘,再就是为我孙家。天下大乱时候,我孙家倾尽全力推演出帝王出北方,最终选定你楚家,甚至将沛儿嫁给你父皇为妻。而今,天下归于正统国泰民安,孙家也该静心潜修,后辈弟子,切莫再问天下是非。”
听到孙延韬的话,孙家众人虽吃惊却是立即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拜道:“后辈弟子谨遵叔祖教诲。”
孙延韬根本没有理众人的反应,再次说道:“最后为小七你。天地已宁,你身为七杀星,当戒杀、戒杀!”话到最后,孙延韬起身离去,唯有他平淡的话语久久在楚昊宇耳中回荡。
380 圣教大势
仅在孙家呆了一日,楚昊宇便离开太浮山,不想亲眼目睹孙延韬的死亡,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孙延韬的话。
端坐在马车内,苏青青明显有些无聊,尤其是面对心神不宁的楚昊宇。苏青青并没有入太浮山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他这一副神态,再忍不住问道:“七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仅一天就离开孙家,莫非孙家招待不周?”
楚昊宇并没有回答,沉默片刻摇头说道:“没事,想一些事情。”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出口吩咐道:“把崔永波放了。”
听到楚昊宇的话,一侍卫立即拜道:“得令!”
看侍卫远去,再看看楚昊宇神色复杂的眼睛,苏青青越发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次问道:“七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看你闷闷不乐的,说出来会好受点,而且说不得本姑娘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望着苏青青转动的大眼,好奇、好笑还有一丝调皮,一眨一眨似在说话。看了她片刻,楚昊宇脸上突然浮现起一抹笑意,淡淡说道:“没什么,被长辈训斥了几句,而且这位长辈即将仙去,心有不忍。”
咯咯笑了声,苏青青张口说道:“我就说么,你们这种皇家骄子容不得一点逆许,多大点事,哼!”冷哼声中,苏青青又是一脸好奇的问道:“谁将要坐化?”
也不瞒她,楚昊宇张口说道:“孙延韬孙老。”
听到孙延韬这个名字,苏青青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脸震惊,脱口叫道:“鬼才孙延韬?”看楚昊宇点头,苏青青长长吐了口气,道:“孙老在江湖上有鬼才之称,传闻他武功高强智计超群,尤其是出神入化的易术,他说三更死,那人绝对活不到五更。不过,江湖传闻他早就坐化,没想到竟然还在世。”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什么,苏青青又是一声娇笑,笑嘻嘻的望着楚昊宇问道:“孙老说你什么了,能让七王爷你心神不宁?”
七杀星的事楚昊宇自然不会说,仅是淡淡说道:“戒杀。”
苏青青又是一愣,而回过神来却是大笑不已,放肆的大笑,凸凹有致的身躯都随之颤抖。好容易止住笑,苏青青直直盯着楚昊宇说道:“怪不得你会放了崔永波,看来你真是杀孽太重,不如皈依佛门好了。或者,”拉长的声音中,苏青青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笑嘻嘻的冲楚昊宇说道:“或者入我圣教,我圣教只相信实力,没有那么多戒条。”
楚昊宇也不在意苏青青的打趣,摇头说道:“本王杀人,可不是一人两人,而是数百上千。”
楚昊宇的话非常平静,平淡到就似在诉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苏青青的笑容却是瞬间止住,尤其是想到他曾一把火烧掉数十万条性命,苏青青真不知要如何接口。
沉默片刻,苏青青发出一声冷哼,道:“杀一人为贼,杀百人为屠,杀万人为雄,七公子你何必自寻烦恼?做人就要率真随性,哪有那么多戒条,干脆出家当和尚好了。”
以楚昊宇的心志,岂用得着苏青青来安慰。摇头笑了笑,楚昊宇淡淡说道:“一时有些感触罢了。”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转口说道:“讲讲你圣教,这次前往七情谷,本公子怎么觉得充满杀机?”
苏青青人小鬼大,看楚昊宇故意岔开话题虽不曾点破却是撇了他一眼,打趣道:“谁叫你想娶走怜玉姐姐?怜玉姐姐可是我教最有名的美人儿,我看了都心动。”不见楚昊宇的神情有任何变化,苏青青便不再打趣他,张口说道:“你真想了解我圣教,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天下大乱时候,我圣教选择了谢家,谢诚更是前教主的亲传弟子,后来谢诚败给你楚家,我圣教亦是损失惨重,张教主与苦大师争斗一天一夜最后以一招胜出却伤了筋道基,不得已传位莫教主,我圣教也黯然封山。”
说到这里再次撇了楚昊宇一眼,似怪他楚家重创圣教,却是接着说道:“想要成为圣教教主,并非教主传位这么简单,需要获得大多数长老和六门的认可,不然只能召来杀身之祸。其时,还有两人有实力角逐教主宝座,张振东和齐一鸣。张振东为张教主的本家子侄,自幼被他带在身侧言传身教,不管武功还是智计,都是上上之选。齐一鸣是齐长老的儿子,自幼拜在张教主门下,而齐长老在我教的地位,仅在张教主之下,青青曾听闻,张教主之所以能够登上教主宝座,就是得到就齐长老的支持。”
听苏青青说到这里,楚昊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猜到了什么,而苏青青则继续说道:“莫教主也是天纵之才,而立之年便打通任督二脉成为先天高手,只是实力却要差张振东和齐一鸣许多,可张教主偏偏传位给了莫教主,在教内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张教主却不管不问,闭关疗伤去了。”
这刻,楚昊宇一声轻叹后张口说道:“久闻魔道试炼,一直不敢相信,现在,终是信了。”
看楚昊宇如此快就猜出缘由,苏青青虽吃惊他的智计却不曾有任何表示。魔道试炼,外人或许无法了解其中的残酷,苏青青却是再清楚不过。摇摇头,苏青青接着刚才说道:“张教主传位莫教主,就是要三人相互争斗,最后胜出者才是真英雄,能够统领我道,继续与天龙寺、无极观争斗。三人争到最后,齐一鸣被莫教主斩杀,张振东无奈臣服,共历时三年,而死在内斗中的精英弟子,丝毫不比天地动乱时候少。虽然损失了很多精英弟子,可存活下来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成为宗门长老、各门门主,且经过这二十年修养,更是培养出一批杰出弟子。”
楚昊宇很是赞叹的点点头,脑海中不由想起白墨生、叶离、南宫瑾一众,他们可都称得上时之俊杰,便是眼前的苏青青小丫头,一身毒功已是出神入化不容小觑。此刻,苏青青继续说道:“而今我圣教最耀眼的三人,当属白师兄、曹应玄和张子安。白师兄就不必说了,莫教主他老人家唯一的弟子。”说到这里稍顿,苏青青轻叹了口气,眼中也有着疑惑,道:“我教弟子,都要经历残酷的魔道试炼,哼,魔道试炼说不好听点就是自相残杀,可莫教主仅有白师兄这这一位弟子,不少人都在怀疑白师兄是不是莫教主的私生子。”
话到这里,即便是在马车中周围有数十名侍卫还有两名绝顶高手,苏青青还是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才继续说道:“白师兄是莫教主二十年前抱回的孤儿,由莫教主一手抚养成人,传授他武功,以致教内各种猜测流传,可莫教主从不曾解释……你怎么了?”最后一句是问楚昊宇的,因为苏青青清楚看到了楚昊宇眼中闪过的光芒。
楚昊宇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摇头说道:“没什么,你继续。”
没好气的瞪了楚昊宇一眼,苏青青更是出口喝道:“神神叨叨的,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接着刚才说,我倒以为有人在故意抹黑白师兄,要白师兄真是……哼,以莫教主的心性,岂会不敢承认?不过,莫教主仅有一个弟子却是有些怪异。”说到这里再次摇摇头,苏青青接着说道:“莫教主能够登上教主宝座,故是天纵之资,也因为身侧有几名忠心耿耿的高手,而排在首位的便是曹师兄的父亲曹越仲。曹家也是我圣教的一大姓,高手不知凡凡,当年夺位之战出力甚伟,因此,莫教主执掌圣教后,曹越仲成为圣教二长老,而张老教主不问世事,隐隐已是我教第二人,另外,曹家还掌控着花间,势力极大,若白师兄得不到莫教主的支持,很难与曹应玄争锋。”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苏青青接着又道:“莫说曹应玄,若得不到教主的支持,张子安也稳压白师兄一头。张子安为人阴狠、弑杀,可自幼得张老教主亲自教导武功不俗,背后还有张振东的支持,而且张子安已经得到极乐门的支持和我毒门的支持,这也是他为何明目张胆夺取怜玉师姐的缘由。”
楚昊宇如何猜不到其中的缘由,张口说道:“流松前辈是莫教主的人?”
苏青青点头答道:“流松师叔一直支持莫教主,还是莫教主的四大战将,曹越仲,柳云逸,万倾海和流松师叔。他们四人,曹越仲现在是我教二长老,柳师伯执掌我教最为神秘的月宗,一直是白师兄争取的对象。万师伯早就死去,唯独流松师叔,当年争夺教主宝座时候受了重伤,十几年都没有好转,不然肯定是乐门门主,张子安哪还敢欺负怜玉师姐。哼,若非顾忌莫教主,怕是张子安早就用强了。”
摇摇头,楚昊宇接口说道:“他在试探各方的反应。”
苏青青并非愚笨之人,瞬间便明白楚昊宇话中的意思,思索片刻张口说道:“曹家不会为怜玉师姐与张家撕破脸,刘师伯也不会为这等小事偏向白师兄,教主他老人家又闭关不出,张子安倒是选的好时机。”说到这里冷眼盯着楚昊宇,苏青青沉声说道:“所以,你一定要救下怜玉师姐。”
381 赵河镇
日暮时分,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大都回到家中,缕缕的炊烟夹杂着阵阵饭香味。大楚虽已进入盛世,然赵河镇太过偏僻,大多数人劳作一年也仅能填饱肚子,煤油灯对他们来说还是奢侈品,而今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驶入白河镇,自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队人马,十几匹高头大马将两辆马车护在中间,且人人手握兵器,肃然的脸庞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在这穷山僻壤之地,街道上众人不自觉的让开道路,只是望去的目光却是各异,有敬畏有好奇,有羡慕有嫉妒。
马车在镇子上唯一的客栈赵河客栈停了下来,一辆马车走出两名老者,这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而看到一袭白衣温润若玉的楚昊宇,众人就是惊叹了,不过看到一袭翠绿长裙笑颜如花的苏青青,则惊为天人,不少人眼都看直了,心道这是不是天仙下凡了,直到两人走进客栈看不到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看这群人停下来,身材消瘦留着八字胡的掌柜一溜烟跑了出来,躬身拜道:“公子,小姐,里面请、里面请,小店有……”说到这里猛然看到楚昊宇的穿着气度,掌柜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若非这是赵河镇唯一的客栈,人家岂能光顾?
楚昊宇岂能不知掌柜所想,却也不在意,淡淡说道:“上几个拿手小菜,一壶茶,他们每桌添壶酒。”
听白衣公子如此说来,尤其是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掌柜赶忙接口说道:“公子爷大度,小老儿谢过公子。请、请!”将楚昊宇领到靠窗座位,掌柜更是拿衣袖擦了擦凳子,而后笑道:“公子夫人稍等,饭菜马上就好。”拉长的声音中,掌柜一溜烟跑了出去。
听掌柜喊自己夫人,苏青青神色虽没有任何变化,可她自己清楚,心底有过一丝喜色,只是瞬间便化作一声叹息。眼珠一转,苏青青张口问道:“公子,现在你该说为何会来这了吧?”
楚昊宇自然听到掌柜那声夫人,心底也有些尴尬,看苏青青如此聪明的岔开话,楚昊宇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只是瞬间便平静下来,缓声说道:“三年前漠北之战,越骑尉翻越赤焰山率先进入漠北,本王也在其中,而且是一斥候。那段时日,本王心情极差,夜不能寐,每晚都要被噩梦惊醒,好在一路上众人颇为照顾我。”
“以你的身份,岂用得着他们来照顾?”心中如此想着,苏青青却没有张口,就这么静静望着他,而且想到他大婚之日的惨变,苏青青心底又是一声叹息,望去的目光越发柔情。
此刻,楚昊宇的语气越发平缓,神情也有些飘渺,似陷入回忆,淡淡说道:“李伍长、狗头、毛猴、和尚,还有铁头、阎王,石头,在那里,本王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百战老兵,明白什么是铁血柔情,知道我大楚如何能有今日的盛世。有时候,本王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们,想起一同走过的路,悬崖峭壁,狂风暴雪,还有冰冷的泪水,含笑的鲜血,那段日子,是本王所经历最艰难的日子,硬的像石头的牛肉。”
苏青青并不明白楚昊宇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却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张口问道:“这里有你的同袍?”
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笑意,点点却是接着刚才说道:“越骑尉五千人马,最后仅剩两百余人,大都战死漠北,连尸骨都没能留下来,若不是这个身份,怕本王也一样要留在漠北。所以,我走遍江南、淮南两道,将他们是遗物、抚恤送回去。”
苏青青并不知此事,现在听他说来,明亮的眼中有过一抹异色。以楚昊宇的身份,竟然亲自送阵亡将士的遗物,也确让人惊异,让人敬佩。笑望着楚昊宇,苏青青轻笑道:“认识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是个重情义的热血儿郎,佩服、佩服!”话到最后,苏青青更是抱拳行了一江湖礼。
哈哈大笑了声,楚昊宇并没有接口却是将目光放在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街道上灯光稀稀疏疏,不过人倒是不少。天气闷热,众人出来纳凉,挥动着简陋的芭蕉扇,谈乱着今年的收成,还有小孩子打闹的欢笑声,别有一番趣味。
这刻,掌柜端着四碟小菜跑了上来,笑道:“公子、夫人,这四样都是山里的野味,虽不是山珍海味却别有一番风味,两位尝尝。”
点点头,楚昊宇并没有动筷子而是笑问道:“掌柜,打听一个事,镇上有没有姓何的,参过军。”
放下小菜,掌柜为楚昊宇倒茶同时笑道:“公子,我们镇一半都姓何,参过军也有四五个,不知公子你问那个?”
楚昊宇还真不知道何老四的姓名,不过这却难不倒他,笑道:“三年前战死漠北,家里有两个半大小子。”
轻哦了声,掌柜咧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小的倒猜到了。何老五,说起来我还是他叔呢,他家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患病的婆娘,不过,他们娘仨并不在镇上,躲山里去了。”
“怎么说?”当掌柜的话落下,楚昊宇立即接口问了起来。说到这里,楚昊宇又是一笑,道:“掌柜,坐下说。”
楚昊宇的话虽平淡,可掌柜还真没有拒绝的勇气,便只能笑道:“那小的就放肆了。”说完后在楚昊宇对面坐了下来,张口说道:“说起来,何老五也算是可怜。我们这赵河镇本就是穷山僻壤,完全靠天吃饭,即便天道好了,也只能顾住肚子,要是天道不好,就只能挖野菜充饥,饿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况还有官老爷前来扒皮。”
说到这里猛然想到眼前这位爷气度不凡说不得就是出身官家,掌柜心底不免有些害怕,看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才松了口气,却是再不敢岔开话题,继续说道:“何老五一家也都是穷哈哈,不过何老五他老爹何老憨倒是一把好手,种地、打猎、采药,可是我白河镇的能人,在何家很有威信,不过也因此得罪了赵老财,赵老财算得上我们镇的土霸王,勾结官府搞的何老憨家破人亡。”
摇头发出一声叹息,掌柜不无可惜的说道:“何老憨被说成乱匪砍了头,他家五个崽老大老二被赵老财活活打死,老三挺水灵一个丫头硬是被赵老财那死胖子糟蹋了,老四老五年纪尚小逃了出去。那时候兵荒马乱,我们都当他们死了,可过了十几年,何老五竟回来了,骑高头大马穿盔甲握长刀,还带着几个兄弟,当时可真是风光。”
似想到了那时的情景,掌柜两眼也有些迷离,张口说道:“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小的还记得当日的情景。何老五回到白河镇,直接杀上赵老财家,一刀就将赵老财给劈了,赵老财的一个儿子也被他们杀了。当时我们很害怕,不想何老五挥挥手说没事,说这些年跟随方大帅东奔西战已经是方大帅的亲兵,且是个队长,不会有事,当晚还宴请了我们一顿。第四天,城里来了几个衙役,本来是要拒捕何老五,可不知何老五说了什么,衙役竟灰溜溜的走了。”
说到这里,掌柜又撇了楚昊宇一眼,心道这不会是何老五的同袍吧,也太年轻了。摇摇头,掌柜便将这个想法抛掷脑海,接着说道:“看衙役都何老五灰溜溜弄走了,众乡亲们可都吃了一惊,都说何老五出息了。何老五呢,盖了几间房子又娶了个婆娘,不过他也就在家呆了半年就走了,而他的婆娘沾着何老五的光倒也不愁吃喝,还生了个胖小子。此后几年,何老五又断断续续回来了几次,可时间却是越来越长,最后一次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当时他还笑着跟我说,下次回来就要给娃子说婆娘请大家喝喜酒,不想喜酒没喝上,让人把遗物送了回来。”说到这里稍顿,掌柜摇头说道:“何老五为官家征战战死漠北,也算值了,只是可惜他的婆娘娃子了。”
此刻,苏青青插口问道:“怎么说?”
摇摇头,掌柜更是发出一声叹息,颇为无奈的说道:“还不是赵老财。赵老财有两个儿子,老大被何老大一刀劈了,老二赶好在城里花天酒地逃过一劫,而且看何老五不好惹,直接避祸去了州城。十几年过去,赵跃进那小子竟抱上了贾家的大腿,听说何老五战死沙场,便人模狗样的跑回来耀武扬威,甚至跑到何家门口。大勇如何能看的下去,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可没过多久,赵跃进带了几名武功高手,把大勇打的吐血,现在一家三口只能躲进山里避祸。”说到这里四处望了眼,掌柜压低声音说道:“大勇本还说了一门亲事,就等着何老五回家,现在,赵跃进硬将那闺女霸占了,贾家不好惹啊!”
楚昊宇明白掌柜的意思,既想楚昊宇为何家报仇,又点出贾家势大让他量力而为。自顾一笑,楚昊宇不以为意的说道:“掌柜,你能不能找到何家兄弟,我想见见。”看到掌柜震惊甚至有些躲闪的目光,楚昊宇接着说道:“赵老五是本将军的侍卫。”
顿时,掌柜心神巨震,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楚昊宇,吃惊竟有如此年少的将军。
看到掌柜的神色,苏青青轻笑道:“怎么,不敢相信?我夫君可是真正的大将军,要不然哪来这么多侍卫。”
望了楚昊宇片刻,掌柜赶忙起身行了一礼,道:“草民见过将军,招待不周,还请将军见谅。只是,大勇母子为躲避赵跃进藏进深山,草民也不敢说找到,尽力而为。”
点点头,楚昊宇挥手说道:“去吧,不过本将路过此地,可耽误不了。”
“明白、明白!”躬身行礼同时,掌柜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382 砍了
看掌柜远去,苏青青又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轻声说道:“他在说谎。”根本不待楚昊宇开口,苏青青又眨眼说道:“当真只是你的侍卫?”
在苏青青的注视下,楚昊宇摇头说道:“不是,不过同行了两日,我连他的相貌都没能记住。”
苏青青知道楚昊宇不会在这上面撒谎,所以心底越发好奇,张口问道:“那你怎么特意过来,还知道他有两个儿子?”
沉默片刻,楚昊宇端起茶杯呡了口,缓声说道:“那段时日,只要闭眼就是宋玥的音容,每晚我只能修炼、修炼再修炼。翻越赤焰山时候,何老四,也就是他口中的何老五,被狗熊一巴掌拍死……”
看到苏青青似震惊似好笑的神情,楚昊宇摇头说道:“赤焰山高耸入云,常年冰雪不化,必须准备足够的干粮,他们外出打猎遇到狗熊,猝不及防死在狗熊爪子下。”
这刻,苏青青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我还当他死在战场上呢,没想到被狗熊给拍死了,真笑死我了。”
楚昊宇的神情并没有因苏青青的大笑而有任何变化,语气依旧平淡,道:“我们用了二十多天才翻过赤焰山,山上风雪不断,每日只能啃牛肉干喝雪水,从此以后,本王再不曾吃过牛肉。”
苏青青明白楚昊宇话中的意思,任何敢翻越赤焰山进入漠北的都是勇士,不论他被狗熊拍死也好,战死沙场也罢。想明白这点,苏青青的笑容立即止住,却是又张口问道:“然后呢?”
望着已经黑透的天际,楚昊宇缓声说道:“那是我第一次面对同袍死亡,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同袍的概念。那晚,我依旧不能入睡,离开人群寻个山头修行,却是看到赵铁一个人在何老四的坟头喝闷酒。赵铁与何老四一同参军闯过无数腥风血雨,是拜把子的兄弟,何老五最小,排行老四。”
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轻摇脑袋,道:“他们四个都是几十年的老兵,老三死在乱军之中,尸首都没有留下,老大被人割了脑袋死无全尸,赵铁说何老四已经够幸运的,留了全尸,有个坟头,还有兄弟给他送行,并且承诺战争过后,替他将两个小子的婚事给办了,不过,赵铁战死漠北,尸首怕是喂狼了。”
楚昊宇的话很平静,苏青青没能听出任何情绪,而望着他平静的脸庞,苏青青突然发现,这个平日从容自若谈笑风生的少年,承受了太多太多。望了楚昊宇片刻,突然,苏青青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道:“你准备怎么办?”
与苏青青对视片刻,楚昊宇自顾一笑,笑问道:“贾家怎么样?”
苏青青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娇躯都是一阵颤抖,道:“你不是在戒杀嘛,怎么还要玩大的?”
楚昊宇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漠北一战,我大楚六七万儿郎战死沙场,留下数十万孤儿寡母,本王这次就要拿贾家开刀,让天下人看个清楚。”
苏青青本就是个小魔女根本不畏惧血腥,死在她手中的绝对不少,可听着楚昊宇平淡至极的口气,苏青青却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而心底更是生出一股寒意。这刻,他终于明白了朝堂与江湖的区别,甚至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儿去争权。
沉默片刻,苏青青突然笑了起来,道:“常听人言,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小女子今天可算是见识了,以后,本姑娘也要小心了。”
盯着苏青青,楚昊宇张口问道:“你真的怕我吗?”
噗嗤一声,苏青青忍不住笑了出来,绚丽的笑容犹若突然绽放的牡丹,如此艳丽。好容易止住笑,苏青青并不回答反而张口问道:“你说呢?”
天微微发亮,赵河镇百姓大都下地劳作去了,赵跃进自然不需劳作,反而抱着美人睡的正香。或是梦到了什么高兴事,赵跃进消瘦的脸庞上堆满笑容,可猛然响起的巨大声响,直接将他惊醒。也不知是什么倒下,声响确实够大,振的房屋都是一阵摇晃。
从美梦中惊醒,赵跃进心底一阵恼怒,怒喝道:“赵四,怎么回事?”
此刻,怀中美人也被惊醒,光溜溜的身躯一阵扭动,而感受着怀中娇滴滴的美人,赵跃进一双大手不老实的揉捏起来。
也是,赵河镇虽然偏僻贫穷,可他赵家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从来不缺吃喝、女人,赵跃进年少时候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直到何老四回来。听闻老爹大哥被杀,赵跃进也没有太多悲愤,甚至还在暗自欢喜,家里的百亩良田万贯家财可都是自己的了,可不想官府根本不敢管此事,不得已前往州城避祸。仗着大舅是贾家的二管家,他也算有了安身之所,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突然听闻何老四战死,赵跃进知道机会来了,立即跑了回来,虽然有些小波折,可他终是收拾了何老四一家,又成了土皇帝。
这些日子,是赵跃进这辈子最高兴最开心的日子了,再不用看人脸色,每日有美人陪着,要不是不高兴了,就找个下人发泄发泄,皇帝也不过如此。
心中如此想着,赵跃进一双手越发用力,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脸上又有笑容浮现,可就在此刻,有人大叫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大叫同时,来人更是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赵四的声音,如此让赵跃进扫兴,尤其是看他门都不敲便走了进来,恼的赵跃进想要踹他两脚,冷声喝道:“什么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赵四个子不高却有些胖,肥嘟嘟的大脸一派富贵相,而此刻,该是跑的急了大口大口喘着气。望着赵跃进,赵四急忙说道:“老爷,快、快,有人打上门来了,大门、大门都被他们踹掉了。”
顿时,赵跃进眉头皱起,大喝道:“谁?这么大胆,我赵府也敢闯,不要命了。”
在贾府十几年,赵跃进别的没学会,老爷派头倒是学了十成十,连说话都可以模仿贾家老爷,经常唬的赵河镇众相亲一愣一愣,不过赵四是个人精,平日自然百般承奉,可今日就没什么好气了,大叫道:“老爷,我看他们都拿着横刀,像似行伍中人,小的怕是为何老四报仇来了,要不你先躲躲?”
听到行伍中人,赵跃进脸色大变。当年他虽不在家,却也听闻自己的老爹被何老四一刀劈成两半,肠子都流了一地,大哥赵跃文被一刀砍了脑袋,喷溅的鲜血,有三尺高。赵跃进虽不曾亲眼目睹,可这十几年来,时常梦到这副画面,有时候甚至梦到何老五提着刀子来砍自己,现在听闻有人提着刀子闯了进来,赵跃进蹭一下便蹿了起来,抓起衣衫就往外跑去,可惜刚出门便被人堵住。
出手的自然是楚昊宇的侍卫,如何能让赵跃进跑掉,反倒是赵跃进感受着血卫所散发出来的杀气,望着他们明晃晃的横刀,两腿都有些打颤。心底害怕,赵跃进却是强撑着说道:“你、你们倒地是什么人,敢私闯民宅?”
赵跃进明显怕了,牙齿都在打颤,话语也有些不清,尤其是众血卫的注视下,额头上更有冷汗流了下来。
冷眼盯了赵跃进片刻,一侍卫大喝道:“你就是赵跃进?”、
赵跃进的心神早就为众侍卫的杀气所夺,脱口叫道:“是。”话一出口,赵跃进立即回过神来,挥手说道:“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个下人,你们……”
似懒得听他唠叨,当头侍卫挥掌拍在赵跃进的脖子上,顿时,赵跃进脑子一阵模糊,而晕倒之前,模模糊糊听到:“全部带走。”
醒过来时候,赵跃进还有些迷惑,迷惑这是在什么地方,迷惑众家丁为何跪在自己身后,迷惑怎么有这么多乡亲围着,可看到冰冷的横刀,赵跃进瞬间便回过神来,刚从地上爬起来,却是被人重重揣了一脚跪倒在地上,跪倒在一白衣公子身前。
望着满脸含笑的白衣公子哥儿,赵跃进的目光却是落在他身后兰裙女子身上,甚至整个心神都被他夺走,心道天下怎么有这么美的美人儿,要是能将她扒光蹂躏一番,死也值了。
看赵跃进死到临头还露出这幅嘴脸,苏青青心底冷笑然而脸上的笑容越发妩媚,轻声说道:“公子,这人好讨厌,直接砍了算了。”
听到砍头,赵跃进才惊醒过来,直直盯着楚昊宇问道:“你究竟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
楚昊宇悠闲的呡了口茶,而后才张口问道:“大勇是你大伤的,也是你霸占了他的妻子、家业,还将何老四的牌位跺碎了?”
这刻,赵跃进如何能不知他们是为何老四报仇来了,心底虽然害怕赵跃进却不曾求饶,因为他与赵老四的仇怨太深,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冷眼盯着楚昊宇,赵跃进故作不屑的说道:“原来是为赵老四啊!哼,他杀我爹爹大哥霸占我家产,早就该死,你们识相就乖乖放了我,不然,我大舅跟你们没完,他可是贾家的大管家。”
轻点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这么说来,是贾家帮你夺了赵老四的家业了?”
发出一声冷哼,赵跃进硬着脖子说道:“你也知道贾家?贾家可是丹州数一数二的家族,就是太守见了也得礼让三分,识相飞就乖乖放了我。哼,现在可是有王法的,不是你们兵痞子的天下。”
再次点点头,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有些诡异的笑声中,淡定说道:“本将军还真就是兵痞子,来人,拖出去砍了。”
383 审问
听到楚昊宇的话,大堂瞬间一静,不要说何跃进直直盯着楚昊宇,便是赵家下人、赵河镇众百姓也是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楚昊宇,吃惊他如此轻易就判了赵跃进的死刑,要知道就是官府杀人,也要先审问再画押,最后选个时日问斩,可这位爷,一句话就直接定了赵跃进的生死。
死一般的寂静中,两名侍卫大喝道:“得令!”大喝同时,两人挥手便将赵跃进抓住往外拖去。
这刻,赵跃进终是回过神来,用力挣扎同时叫道:“你不能杀我啊,你不能杀我,求你了、求你了……”不见楚昊宇的神情有丝毫松动反而端起了茶杯,赵跃进将目光放在众乡亲身上,叫道:“乡亲们,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不等赵跃进将话说完,一侍卫大喝道:“闭嘴。”大喝同时,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赵跃进从不曾吃过苦头,而楚昊宇这群侍卫又都是高手,一巴掌将他打的头晕脑胀,还真就不叫了。
将赵跃进拖到客栈外,两侍卫也不废话,挥刀便将赵跃进的脑袋砍了下来,飞溅的鲜血,将土黄色的地面染成血色,同时还有一颗脑袋翻滚不定。
随着赵跃进脑袋的翻滚,众人能够看到他脸上的震惊和害怕,和至死都不曾闭合的眼睛。望着这一幕,众人是真真正正的愣住了,直到那刻脑袋停了下来,众人才回过神来。
呱的一声,一老太太忍不住吐了出来,更是见不得这血腥晕倒在地。该是酸气的弥漫,即便不少人都见过血腥,可依旧忍不住吐了出来,使得大堂内弥漫起浓郁的酸腥味,闻的苏青青直皱眉头,可在突然间发现楚昊宇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苏青青心底又是一声叹息。
等众人都吐的差不多了,楚昊宇将目光放在赵家下人身上。随着楚昊宇目光的异动,众人下意识的低下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最后,楚昊宇将目光落在肥胖的赵四身上,赵四似也察觉到楚昊宇的目光,赶忙将脑袋磕在地上,叫道:“将军爷,不关小的事啊,小的只是一个下人,什么都是赵跃进吩咐的。”
嘭嘭嘭的磕头声,赵四直将脑袋都磕出血来却是不敢停下来,生恐一停下来就把自己拉出去砍了跟赵跃进作伴。
轻哦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抬起头来。”
听说不是砍头,赵四心底才大大喘了一口气,虽不愿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与白衣公子对视片刻,肥胖的大脸上竟不满汗珠,痒的赵四甚是难受,可莫说察汗,赵四甚至不敢大口喘气,生恐引起白衣公子的不快。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四脸上豆大的汗珠终是滴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却似扣动了赵四的心弦,让他心里嘭嘭跳个不停,赵四甚至觉着小心脏都要跳出去了。
看火候差不多了,楚昊宇不咸不淡的问道:“是谁给赵跃进通风报信,又是谁打伤了何老四的儿子?”
听白衣公子开口,赵四一颗小心脏竟是停了片刻才跳动起来,赵跃进的脑袋,委实给了他太大的震撼,而且这种不问官甚至都不曾审问就直接砍头,让他不敢说假话。心中害怕,赵四却不敢让白衣公子久等,再次磕头答道:“将军爷,不是小的,不是小的。小的也不知道赵老二就怎么跑回来了,打伤大勇兄弟的,也是赵老二从贾家请来的高手。”
既然开了口,赵四生恐自己说的不详细而引起这位将军的不满,那可是自己的小命,便急忙说道:“赵老二刚回来就去何老四家耀武扬威,可大勇兄弟自幼跟着何老哥习武,将赵老二狠狠打了一顿。赵老二发了狠,从贾家请了几个护院,都是武功高手,把大勇兄弟给、给废了。”话到最后,赵四硬是挤出两滴眼泪,以博得楚昊宇的同情。
面对赵四的表演,楚昊宇淡淡说道:“你真什么都没有做?”
抬头望着白衣公子,赵四真的很想说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人家能信吗?犹豫半天,赵四嘟嘟囔囔的说道:“小的、小的就是个下人,就是带带路跑跑腿,不过将军爷,小的真没有干坏事啊!”话到最后,赵四再次磕起头来,自己的小命,可都在人家一句话了。
“跑跑腿?”自语声中,楚昊宇张口说道:“拖下去……”话不曾说完,看赵四竟晕倒在地,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一丝苦笑。
楚昊宇只不过想打他二十军棍,没想到赵四听到拖下去这仨字,直接被吓晕了。摇摇头,楚昊宇更是挥手说道:“拖下去,十军棍。”
没有军棍,这丝毫难不到这群百战老兵,很快便是啪啪的拍打声响起,而且众人同为军人经过那场血战,对赵四格外照顾,打的赵四叫的那个惨啊。
凄惨的叫声,听的赵家下人一个个愁眉苦脸,反观何家众人,脸上则浮现起一抹笑容,心道活该。
楚昊宇看到了众人的神情,却也不愿一个个审下去,沉声说道:“凡与赵跃进勾结欺辱何老四一家的,自己下去领十军棍,不然,哼!”
听到白衣公子的冷哼声,不少赵家下人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很是自觉的下去领罚,即便没什么过错的也跟了上去,生恐引起白衣公子的不满而丢了小命。
看楚昊宇斩杀赵跃进,惩罚赵家下人,不少乡亲看楚昊宇的目光已经变了,虽然依旧畏惧,可明显多了些尊重、认同。
不理众人的目光,楚昊宇淡淡说道:“现在,总可以说大勇母子在什么地方了吧?”
掌柜知道白衣公子这是对自己说的,急忙站了出来,跪拜道:“小的见过将军,也替大勇母子谢过将军,这就找他们去。”再次磕了头,掌柜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众人越发肯定白衣公子一众是为何老四报仇来的,一老者更是站了出来,抱拳行礼后张口说道:“敢问将军可是何老四的上司?”说到这里稍顿,老者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老夫还是何老四的族叔,只是赵老二势大,又有贾家在后面撑着,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此刻,一壮汉接口说道:“六叔公说的是。赵老二霸占何家家产后,六叔公还写了诉状,让小的去县衙鸣冤,可县老爷听说贾家在后面,直接就将小的哄了出来。”
楚昊宇明白两人的意思,看似对自己道谢解决了赵老二这个麻烦,却又指出贾家,一旦贾家怪罪下来,怕他们根本承担不起。随意挥了挥手,楚昊宇张口说道:“无碍,本将军既然管了,自然会管到地。安顿好何家母子,本将军就去丹州。”
听着白衣公子轻飘飘的语气,老者如何不知白衣公子根本不曾将贾家放在眼里,而看他又如此年少,如何猜不到他出身不凡?尤其是他从容自若的神色,怕是出自顶尖阀门吧!
想到这里,老者再次抱拳行了一礼,道:“那老夫就替赵河镇的乡亲谢过将军了。”
心底放松下来,老者倒与楚昊宇有一口没一口的聊了起来。老者年轻时候读了些书,也走过不少地方有些见识,而楚昊宇这三年送越骑尉阵亡将士归乡,常与这种老者聊天,因此倒也相聊甚欢。
不觉已是中午,掌柜总算了跑了回来,而他身后还跟了三人。左侧少年身材匀称眼神坚毅,只是脸色苍白,手臂下垂,想来伤的不轻,右侧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皮肤白皙看去有些文弱,不过还显稚嫩的脸上写满愤怒。两人扶着的妇人身穿粗布麻衣,脸庞消瘦枯黄,该是走的急了,口中不住喘着粗气,偶尔还要咳嗽几声,想来是有病在身。
虽然听掌柜说过了,可亲眼看到赵跃进的尸首和脑袋,大勇母子才敢相信,妇人眼中更有眼泪流下。
看到三人的神色,掌柜心底又是一声叹息,却是笑道:“大勇、小勇,还不赶紧谢过将军,要不是将军爷,莫说伸冤,你们一家也就只能住山坳子了。”
听到掌柜的话,三人才回过神来,立即走到楚昊宇身前跪了下去,妇人更是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民女谢将军为老五伸冤,老五在天有灵,也要感激将军,谢谢将军!”
望着三人,楚昊宇张口说道:“好了,都起来吧,本将军不喜欢这个,起来。”
三人并没有起身,唯独大勇抬起头来望着楚昊宇说道:“将军,能否告知小的姓名。将军不远千里来为家父报仇,又替我何家除了一害,小的无以为报,也只能为将军立个长生牌,日日夜夜供奉。”
轻摇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长生牌?还是算了吧,本将与何老四同袍一场,何老四又为国捐躯,如何能看他后人为小人所害,都起来。”话到最后,更是给孟海阔一个颜色。
跟随楚昊宇数年,孟海阔如何能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立即走了上去将大勇拉了起来,而妇人再三磕头才站了起来。
扫过大勇母子三人一眼,楚昊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道:“赵老二本将已经杀了,至于贾家,也由本将军应对,你们不必再担心。你们的家产,还都是你们的,你们兄弟两个,以后好心照料老母亲,这点银子,算是本将军一点心意。”
看白衣公子递出一张银票,大勇如何肯接,直接说道:“将军,你替我家报了大仇,是我何家的大恩人,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如何能再要你的银子?”
此刻,一直与楚昊宇想聊甚欢的老者开了口,道:“大勇,莫要推辞,收下吧!你们兄弟两个都该娶亲了,你娘也要看病,都需要银子。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回去给少将军立个长生碑,日日为少将军祈福也就够了。”
老者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看楚昊宇身份非凡,而这种人拿出手的东西岂会收回,推三阻四说不得还要惹他不快。
老者在赵河村有些威望,听老者如此说来,大勇再次一拜才将银两接了过去,只是看到上面的数值,顿时吓了一跳,张口说道:“将军、将军……”
不待大勇将话说完,楚昊宇百年挥手将他阻止,张口说道:“此间事了,本将军也该启程了,告辞。”说话同时,楚昊宇已站了起来,不想此刻,小勇却是开了口,叫道:“等等。”
384 听风阁
小勇的话,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勇一张白脸瞬间变得通红。犹豫片刻,小勇终是鼓起勇气说道:“你是爹爹的将军,我、我能跟你走吗?”说到这里稍顿,小勇急忙补充说道:“我想当爹爹那样的英雄。”
听到小勇的话,众人可都是吃了一惊,妇人更是拉住他,不过刚要张口便被楚昊宇挥手阻止。
盯着小勇那还闲幼稚的脸庞,楚昊宇沉声说道:“你可知道,跟随本将非但辛苦至极,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直直与楚昊宇对视下,小勇挺着胸脯做小大人模样说道:“我不怕。”
点点头,楚昊宇却是再次问道:“跟随本将军,可能数年甚至十年回不了家,见不到你母亲,你不想念?”
这次,小勇本还坚定的目光开始闪烁,不住的望向自己的母亲,口齿也有些不清,张口说道:“我、我……”
看小勇如此模样,大勇开了口,道:“小勇,你就随将军去吧,大哥照顾母亲。”说到这里,大勇心底却是一声叹息。他自幼向往军营,希望能跟他老爹一样,为此十几年炼刀不懈,可现在手臂被废,怕是再摸不得刀子了。瞬间,大勇便收起所有情绪,冲楚昊宇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将军,小勇年幼不知轻重,还望将军能够收下他。”
妇人也看出了楚昊宇身份不凡,虽不舍却是张口劝道:“小勇,你不是一直羡慕爹爹,能够跟随将军是你的荣幸,赶紧答应。”
小勇并没有答应,反而望着妇人说道:“可是、可是,我舍不得娘亲?”
看到小勇眼中垂涎欲滴的眼泪,妇人眼睛有些湿润,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挤出一个笑脸说道:“你个傻孩子?从小就说着,只要长大就去找爹爹当兵,当个爹爹那样的英雄,现在怎么怂了?乖,听娘亲的。”话到最后,妇人更是抬手抚摸着小勇的脑袋。
看小勇眼中还有些不舍,大勇生恐惹得楚昊宇不快,便怒喝道:“还愣什么,赶紧答应。你要是真不舍,就好好跟着将军,等将来成为爹爹那样的英雄,再回来看咱娘。”
听娘亲和大哥都这么说,小勇终是点点头,对楚昊宇说道:“我不怕。”
盯了小勇片刻,终是点头同意,道:“好,你就跟孙侯做个伴吧,走了。”大喝声中,楚昊宇走出客栈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街头,唯有大勇母子二人还依依不舍的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而前行的路上,亦有一个小人不住回头观望。
马车内,看楚昊宇闭着眼睛似神游太虚去了,苏青青颇为无聊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带上他?他的资质一般,优柔寡断缺少狠劲,还不如他哥哥,而且,”拉长的声音中,苏青青似笑非笑的盯着楚昊宇说道:“在你身边,危险怕是不小,若有意外,你如何向赵老四向他母亲交代?”
楚昊宇并没有睁眼,却是张口说道:“如你所说,他资质一般,现在习武已晚,不会有大成就,可本王身边不缺高手。至于性子,他还太小,只要经历多了,终会改变,而且带上他,可以给孙侯做个伴。孙侯资质不差,心性也稳当,可他终究是个孩子,让他照顾小勇,会让他改改性子。”
轻哦了声,苏青青张口说道:“你对下人倒也不差,要不,本姑娘也来伺候你如何?”
楚昊宇猛然便睁开了眼睛,而望着苏青青似笑非笑的脸庞,点头说道:“好啊,本王求之不得。”
瞬间,苏青青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反而一脸寒霜,冷声说道:“怎么?难道本姑娘就只能做个下人?”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压寨夫人怎么样?”说话同时,楚昊宇更是抬手摸向苏青青俏丽的脸蛋,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吐着猩红芯子的毒蛇。
看楚昊宇讪讪的收回手掌,苏青青脸上的寒霜瞬间散去,一脸得意的笑道:“想的美,怕了吧?”
摇摇头,楚昊宇颇为无奈的说道:“青青,你一个姑娘家,整天带着蛇,哎!”叹息声中,楚昊宇再次摇摇头,语气却是一转,道:“也不怕找不到婆家?”
“你……”怒瞪着楚昊宇,苏青青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你操心?”话到最后,苏青青更是扭过头去。
见此,楚昊宇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张口说道:“呦,还生气了?”不见苏青青回答,似又知道她不会回答,楚昊宇接着又道:“其实,蛇也挺可爱的,尤其美人蛇。”
扭头瞪了楚昊宇片刻,苏青青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犹若百花的盛开,令这小小车厢内充满春意。
整整用了三天两夜,众人才赶到丹州。丹州也是历史古城,斑驳的城墙充满岁月沧桑,街上行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不过楚昊宇这一队人马还是吸引了无数目光。寻了个客栈住下,孙侯却没有休息,一溜烟便消失在街头。楚昊宇也没有休息,带着莫老和苏青青来到丹州有名的听风楼。
听风楼呈回字形,四周是两层楼阁,中间则是一个小天井,一棵十余丈高要两人才能合抱的银杏傲然挺立,随着清风发出婆娑声响,倒也无愧听风阁这个名字。银杏树四周则摆着盆栽,看去颇为雅致,只是此刻,众人都为中央的说书先生所吸引。
说书先生看似四十上下,身穿青衣却没有丝毫儒雅气度,高高鼓起的肚子、圆嘟嘟的脸庞、乐呵呵的笑容,无不彰显着富态。又是一笑,说书先生张口说道:“刚才说过,七王爷一行赶到乌木特仅剩三百余人,乌木特呢?那可是六七万鞑子精锐,三百对六七万,大家伙可以想象这是什么概念,怕是人家一人一口吐沫,也能将这我们这三百勇士给淹,就是人家放下兵器伸长脖子让我们砍,也能将他们累死。悬殊太大啊,可是,七王爷偏偏就去叫战了,大家伙知道这叫什么吗?”拉长的声音中,说书先生吊足了大家胃口才张口说道:“这是豪情,是豪气,根本不将鞑子放在眼里,是真英雄!”
刚走进听风楼,楚昊宇便听到这段,可非但没有任何得意反而皱起眉头。在二楼一临窗位置坐下,楚昊宇对店小二说道:“一壶茶,一壶酒,再来几份点心。”
“好嘞,爷稍等。”拉长的声音,店小二一溜烟跑了出去。
扫了说书先生一眼,苏青青便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笑问道:“说你的英勇事迹呢,你怎么还皱眉?”
楚昊宇摇摇头没有回答,见此,苏青青一声冷哼后转过头去,听胖先生说起书来。很快,店小二便将酒水送了上来,为三人倒满才退了下去。
楚昊宇伤势未愈不能喝酒,端起茶杯轻呡了口。品味片刻,楚昊宇神色才是真正缓了下来,张口说道:“这是上等的普洱茶,莫老,你也尝尝。”
莫老也在听说书先生讲书,毕竟他当日也在场,脸上露出一丝有趣笑意。听到楚昊宇的话,莫凡端起茶杯行了一虚礼,而后品尝起来。
不见楚昊宇喊自己,苏青青又是一声冷哼,端起酒杯说道:“两个大男人,喝什么茶?还是酒爽快。”话到最后,苏青青将杯中酒灌了下去。
酒是秦酒,极烈,苏青青平日极少喝酒这次又喝的猛了,一口酒下肚便忍不住咳嗽起来,脸上也浮现起一抹红晕。见此,楚昊宇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张口问道:“怎么样?”
狠狠瞪了楚昊宇一眼,苏青青故作轻松的说道:“好酒。”
笑望着苏青青,楚昊宇接口说道:“再来一杯?”
看楚昊宇打蛇随棍上,苏青青心底一阵恼怒,冷声说道:“不就是一杯酒,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满上?”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却没有倒酒,而是张口说道:“先喝杯茶润润喉,不急、不急。”
苏青青已被激起了脾气,如何肯听楚昊宇的劝,掂起酒壶倒酒同时说道:“本姑娘今日还偏就喝酒了。”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苏青青一张俏脸通红通红还散发着阵阵香味,看去如此夺人心魂。
望着苏青青的俏脸,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便摇头笑道:“还真是个小魔女,既然你想喝酒,来,本公子就陪你一杯。”
看楚昊宇端起酒杯,莫凡终是开了口,道:“公子,秦酒性烈,你有伤在身,还是莫喝的好。”话到此处,莫凡将目光放在了苏青青身上,缓声说道:“既然青青姑娘想喝酒,老朽陪你喝一杯,如何?”
苏青青可以与楚昊宇置气,可面对莫凡这位绝顶高手却没有任何脾气,相反还有敬佩。端起酒杯,苏青青冲莫凡行了一虚礼,道:“莫老,请!”
第三杯烈酒下肚,苏青青的脸庞越发娇艳,看似能够滴下水来,然而转动的眼珠间,却挑衅似的瞪了楚昊宇一眼。
自顾一笑,楚昊宇张口说道:“青青姑娘,你就不怕被公子灌醉?”
苏青青先是一声冷哼,而后故意扬起骄傲的小脑袋,挑衅似的说道:“你敢嘛?”
噗嗤一声,楚昊宇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好容易止住笑,楚昊宇轻摇脑袋,道:“我还真不敢,你怀里那些宝贝,还不把我咬死。”
颇为不屑的撇了楚昊宇一眼,苏青青冷哼道:“胆小鬼。”话到最后,苏青青再次拿起了酒杯,然而就在此刻,有声响响起,道:“姑娘真乃女中豪杰,小生佩服、佩服。”
385 讨债
来者约莫二十四五岁,身材高挺相貌俊秀,身穿儒服腰悬玉佩,倒也称得上佳公子,只是一双丹凤眼总忍不住看向苏青青娇艳欲滴的脸庞,尤其是她饱满挺立的酥胸。
走到苏青青身侧,儒服少年抱拳行了一礼,露出他自认最潇洒的笑容,道:“小生贾明德,见过小姐,不知小生能否敬小姐一杯?”
听到一个贾字,苏青青不由一愣。楚昊宇正要拿贾家来开刀,没想到贾家就撞了上来,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心中如此想着,苏青青更是撇了楚昊宇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而看到苏青青这个动作,贾明德竟也愣住了。
心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美人儿,贾明德脸上却有笑容浮现。刚才他可是看的清楚,听到贾家时候,眼前美人儿明显愣了下,想来知道他贾家,那一切也就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贾明德负手而立,出口轻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以前,本公子只认为这是传闻,今日得见小姐,小生才明白,倾国倾城,也不外如是,为此,小生一定要喝痛快。”话到最后,贾明德举起酒杯行一虚礼,而后一口饮尽。
看贾明德故作风流的模样,苏青青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娇笑声,且再次撇了楚昊宇一眼,眼珠转动便有了主意。拿玉手半捂小嘴,苏青青娇笑道:“公子才情四溢,小女子佩服,敬公子一杯。”说话同时,苏青青更是掂起了酒壶。
听到苏青青媚到骨子里的话语,望着她那妩媚的笑容,尤其是半遮面容的娇羞,贾明德竟有些痴了。
看贾明德直直盯着自己,苏青青心底不喜,然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轻声说道:“呆子。”
贾明德被苏青青惊醒,可对于这个呆子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万分欣喜,笑道:“小生一时情不自禁,还望小姐勿怪、勿怪。”说话同时,贾明德双手端起酒杯递了过去,任由苏青青将酒杯倒满。
苏青青根本不屑与贾明德喝酒,仅仅呡了一口,可即便如此,贾明德已是大喜过望,乐呵呵的将一杯酒喝了下去。
再次为贾明德满上,苏青青樱唇微张,道:“贾公子,你不是还有两个同伴,一并叫过来好了,人多才热闹嘛!”
贾明德早就想这么做了,却担心引起苏青青的不快,现在听苏青青这么说,贾明德高兴的恨不能将她抱住亲一个。心底兴奋,贾明德还是尽可能的保持儒雅,点头说道:“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小姐。”
根本不必贾明德叫喊,另外两人已走了过来。左侧白衣公子相貌也算俊秀,只是脚步虚浮,两眼微微发青,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苏青青,毫不掩饰其中的淫邪。
另外一黑衣劲装少年颇为壮实,龙行虎步倒也有几分气度,然两眼望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想来也是个飞扬跋扈的角色。
自从楚昊宇三人准确说是苏青青走进听风楼,三人就注意到了她,而看到她喝酒后的神态,三人再忍不住了,只可惜两人都输给了贾明德,只能任由他来打前锋。本来,两人还想着看贾明德的笑话,不曾想这绝色美人儿竟这么容易上钩,两人惊愕同时也只能叫骂贾明德狗屎运了,尤其白衣公子,已经想着如何才能将眼前美人骗到手好好玩两天。
站起身来,贾明德出口介绍道:“小姐,这是王公子,太守府的三公子,也是我丹阳有名的才子。这是小高将军,高大将军的二公子,不过这个将军,可不是高大将军的蒙阴,而是实打实的军功,圣上钦奉的少将军。”
王思明,太守王大人的三公子,不过才子二字,呵呵……黑衣壮汉高炎,父亲是丹州守军宣抚使,却也不过一偏将,至于他高炎,确实在漠北赚了些军功,可也不过校尉而已。
这三人虽入不得楚昊宇的法眼,可在丹州境内还真是一等一的纨绔,只要报出姓名几乎是无往不利,起码贾明德很是自信,甚至忘了楚昊宇和莫凡的存在,不想高炎更直接,大喝道:“滚开,还不给本将军让座。”
贾明德首先建功,高炎又是如此霸道,王思明如何能落在人后,冲莫凡冷声说道:“没长眼睛,还不给本公子倒酒?”说到这里稍顿,王思明立即换了副嘴脸,笑呵呵的冲苏青青说道:“美人儿,秦酒可是一等一的美酒,看姑娘如此豪爽,想来是江湖女侠,不知师出何门?”说到这里稍顿,王思明站直身躯,颇为自傲的说道:“本公子不仅习文,武功亦是不俗,家师白鹤真人,不知姑娘可曾听过?”
白鹤真人是魔教名宿,王思明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证明自己文武双全,非但不比贾明德和高炎差,反而要强于他们两个。
贾明德和高炎岂能不明白王思明的意思,顿时大怒,高炎更是大喝道:“王思明,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本将军一招就能将你打趴下,也好意思出来卖弄。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起来,非要本公子动手?”
贾明德正坐在苏青青一侧,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有些沾沾自喜,看高炎和王思明满脸猴腮的想要坐下,瞬间便有了主意,抱拳说道:“失误、失误,这么长时间过去,还不曾请教姑娘贵姓,这两位又是何人?”
扫过三人一眼,苏青青已有了主意,颇为幽怨的扫了楚昊宇一眼才张口说道:“三位公子,奴家姓苏,这是家里长辈,他是奴家夫君,这次来丹州,是收账来了。”
听说眼前美人已嫁做人妇,还是眼前这个小白脸,贾明德三人眼中都有寒光闪过,且三人更是想到了一块,如此娇滴滴的小美人,也是你小子能够享用的。
盯着楚昊宇,高炎冷声说道:“要账?告诉本将军,晚上就让他乖乖送来。”
楚昊宇能够听出高炎没有说出口的话,我能让他乖乖送来,也能让你一辈子要不出来。不以为意的笑了声,楚昊宇终是开了口,道:“少将军确实够威风,在漠北赚的军功?”
高炎的父亲不过一偏将驻守丹州,在丹州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对大楚帝国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为了让高炎随军出征漠北,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抬头望着屋顶,高炎傲然说道:“当然,不然怎么能封将军?哼,在漠北时候,本将一路跟随七王爷南征北战,火烧乌木特马蹄金帐,都有本将的伟绩。”
噗嗤一声,苏青青忍不住大笑起来,本就娇艳的脸庞犹若瞬间盛开的牡丹,瞬间吸引了高炎三人的目光,尤其是望着她颤抖不定的身躯,王思明更是一阵火热。
好半天过去,苏青青才止住了笑声,只是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张口说道:“少将军豪情盖天,小女子佩服,今日定要敬将军一杯。”
望着苏青青的笑容,又听她如此说来,高炎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只是望向楚昊宇时候,已然变得冰冷如寒霜,冷声说道:“还不让座,非要本公子出手相请吗?”
楚昊宇自然听出高炎话语中的威胁,却是毫不为意,反而轻哦了声,张口问道:“本将怎么不记得兄台?三年前,本公子恰巧跟随七王爷出征。”
顿时,高炎眼中有寒光闪过,直直盯着楚昊宇。他再清楚不过自家事,三年前不过是侥幸砍了几个鞑子人头赚了点军功,何尝跟随七王爷马蹄金帐,甚至连七王爷的面都没能见到,不然岂能不认识眼前这尊大神?可为了抬高身价,高炎一直吹嘘自己跟在七王爷身侧,差不多就是七王爷的心腹大将了,即便知道丹州众人有所怀疑,可谁又敢去询问七王爷?现在,猛然听说眼前这位曾跟随七王爷,高炎眼中有过一丝慌乱,他虽不曾见过七王爷,却是知道七王爷身侧都是什么人,不是王公大臣的公子哥儿,就是世家子弟,根本不是他老爹一个小小偏将所能比拟的。
很快,高炎便压下了心头的慌乱,抱拳行了一礼同时问道:“小兄弟也在七王爷身边当差,敢问公子贵姓?”
未等楚昊宇回答,苏青青倒是先开了口,道:“他啊,姓……”话不曾说完,看楚昊宇直直盯着自己,苏青青乖乖闭上嘴巴,只是脸上却有忍不住的笑意。
轻摇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本公子姓什么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本公子是来要账的就可以,而且,”拉长的声音中,楚昊宇嘴角挂起一抹笑意,缓声说道:“还是替七王爷讨债。”
这次,高炎差点惊倒在地,直直盯着楚昊宇问道:“什么,替七王爷要账?”
在高炎三人满脸震惊、不敢相信的目光下,楚昊宇点头说道:“正是,要七王爷欠下的债。”
楚昊宇的话一句比一句深奥,一句比一句让人吃惊。望着楚昊宇,高炎圆睁的大眼眼珠子都快跳了出来,王思明大张的嘴巴能够塞下一个鸡蛋,贾明德手中的酒杯更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将三人惊醒。
死一般的寂静中,高炎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冷声说道:“七王爷岂会欠债?你究竟是谁,敢冒充孝王府的人,今日,本将军一定要教训教训你。”话到最后,高炎更是卷起袖子。
此刻,王思明也一脸不屑的说道:“好啊,敢在本公子面前冒充朝廷命官,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扫过三人一眼,楚昊宇淡淡说道:“回去叫你们父辈过来,孙侯。”
孙侯明白楚昊宇的意思,抬手将一块银色令牌放在桌上,上面刻着一个孝字,正是孝王府的令牌。
盯着孝王府令牌,高炎三人大惊,一个个眼都瞪直了,额头上甚至有冷汗冒出。见此,孙侯沉声喝道:“还不快去。”孙侯的大喝声终是将三人惊醒,一溜烟蹿了出去,比兔子都快。
386 听书
少了贾明德三人,听风阁瞬间清净不少,尤其苏青青,笑望着楚昊宇问道:“只是偶遇?”
端起茶杯把玩着,楚昊宇淡淡说道:“本打算明早去贾家走一遭,不过,既然遇上,一并解决好了。”说到这里,楚昊宇扭头望向窗外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正讲到楚昊宇率领三百将士大战乌木特数万将士,且杀得他们人仰马翻,简直就是天兵天将下凡了。摇摇头,楚昊宇张口问道:“怎么样?”
孙侯明白楚昊宇的意思,张口答道:“贾家是书香门第,在丹州一带颇有声望,可能够成为世家,却是因为贾贺之、贾献之两兄弟。前赵王朝中期,贾贺之曾官居一品,为天子太师,贾献之是封疆大吏,为淮南道大都督,贾家一时声望无双,只是贾家后辈再无贾贺之两兄弟的大才,贾献之的儿子贾仲允为从二品吏部侍郎,因贪污受贿被贬,这还是皇帝顾及贾贺之兄弟的旧情。贾仲允被贬后便折返丹州,贾家也成为丹州有数的大家族。”
听到孙侯的话,苏青青才知道他为何会消失不见,想来是打听消息去了。此刻,孙侯继续说道:“此后百余年,贾家并没有出现什么大才,可数百年的历史却让贾家成为丹州数一数二的世家。而今,贾家家主贾文广,曾做过丹州长史,老三贾文清,为丰州太守。”
轻哦了声,楚昊宇张口问道:“贾家声誉怎么样?”
这么短的时间,孙侯如何打探的来,消息都是从鹰卫得来,而鹰卫的消息,虽不完全准确却是八、九不离十,立即答道:“回禀公子,贾家为书香门第,追捧中庸之道,并无大功亦无大过,在丹州名声不差。只是,贾家二代弟子贾明德、贾明志两兄弟,是丹州有名的纨绔弟子,与王思明、高炎并称,四人自称丹州四大公子,可暗地里却都称呼他们四大害。”
沉默片刻,楚昊宇又开口问道:“丹州守军怎么样?”
楚昊宇命孙侯查贾家,孙侯自然不会放过太守和宣抚使这两个要职,恭声答道:“公子,丹州宣抚使高阳,正五品偏将,统领三千兵马。高阳此人贪财好色,还曾强抢民女,他能够成为宣抚使,很大程度是因为京城三大营王将军。天下大乱时候,高阳跟随王将军十几年,曾替王将军挡过刀剑。”
楚昊宇并没有接口,思索片刻张口喝道:“海阔。”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隔着两张桌子的孟海阔立即走了过来,躬身拜道:“公子。”
这刻,楚昊宇已有了决断,吩咐道:“你拿我兵符赶往丹州尉,接掌丹州尉,胆敢抗令者,杀!”
没有任何迟疑,孟海阔躬身答道:“得令!”后退两步,孟海阔才转身离开。
当孟海阔走下楼去,楚昊宇再次问道:“太守呢?”
孙侯张口答道:“回禀公子,王太守也算是兢兢业业,只是为人有些懦弱,官声一般。”说到这里看楚昊宇望了过来,孙侯立即躬身拜道:“公子,这是丹州驿收集的消息,一字不差。”
点点头,楚昊宇却没有开口,而看楚昊宇陷入沉思,苏青青一脸好奇的问道:“七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冲苏青青笑了笑,楚昊宇淡淡说道:“看看再说,不过贾家,本王是拿定了。”
就在几人说话工夫,一顶官轿已停在听风阁门口,而王思明正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听到是孝王府的令牌,太守王怀安不敢怠慢,急忙令人备轿赶了过来,跑的四名轿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该是走的有些急,王怀安甚至不曾穿官府,一袭浅灰色的长袍,合着消瘦的脸庞,看似一个乡间老农,紧皱的眉宇更是透着一丝柔弱。这一路,王怀安都在猜测七王爷究竟欠下什么债,竟然派人远赴丹州这偏僻之地,可思索半天没有结果。摇摇头,摇摇头,王怀安抬步走下轿子,可就在此刻,有急促的马蹄声,抬头望去,不是宣抚使高阳是谁?
高阳又矮又黑却是极其壮实,一双眼睛冰冷如电,身着盔甲倒也有几分气度,只是看到王怀安这位太守时候,鼻间发出一声不屑轻哼。
勒马停住,高阳并没有立即下马,反而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望着王怀安父子,尤其是看到王思明苍白的脸庞,对他们这对父子越发不屑。
“小炎,走,跟爹爹拜会孝王府的将军。”大喝声中,高阳翻身下马大步走进听风阁,竟是连招呼都懒得打了。
盯着高阳,王怀安脸上浮现起一抹潮红,也不知是被高阳羞的,疑惑恼怒,甚至咳嗽了两声。很快,王怀安便忍住了怒气,稍稍整理衣衫走了进去。
走上二楼看楚昊宇如此年轻,高阳心中有过一丝疑惑。不过,偏将也是将,知晓不少军中事情,知道七王爷身侧有不少年少将军,而且看他气度不凡,高阳倒也没有因楚昊宇年幼而放肆。抱拳行了一礼,高阳沉声说道:“在下丹州宣抚使高阳有礼了,不知将军贵姓?”
此刻,王怀安也走了上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下官王怀安见过少将军。”
撇了两人一眼,楚昊宇根本没有搭理他们扭头向窗外,听说书先生讲起书来。见此,高阳眉头皱起,眼中更有寒光闪过似要发火,不想孙侯却是开了口,冷声喝道:“放肆,见了我家王爷还不下跪。”
当孙侯的话落下,众人都是一愣,不过反应也各不相同。听说眼前这位爷竟然是王爷,王怀安不由想起了孝王殿下,越看越像,心底大喜同时,王怀安却又发出一声苦笑,跪拜道:“下官见过孝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阳为人高傲,看楚昊宇年幼还他是孝王殿下一宠臣,甚至还曾怀疑他假冒孝王府的名义,言语间虽客气却没有一丝恭敬,现在猛然听闻这位爷就是孝王殿下本人,高阳心底一阵害怕,立即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道:“丹州宣抚使高阳见过孝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炎和王思明怎么都没想到这位爷竟然是孝王殿下,再想到刚才还一个劲骂人家,让人家给自己让做,甚至调戏孝王的女人,高炎和王思明都是一阵害怕,尤其高炎,想到自己曾吹嘘是孝王殿下的爱将,可连孝王殿下都没能认出来,这不是再打自己的脸吗?噗通一声,高炎一跪到底,将脑袋重重磕了下去。
王思明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心神激荡之下,瘦弱的身躯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最后更的跌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看的王怀安眉头紧皱,可不见七王爷开口,他终不敢开口。
即便三人跪了下去,甚至晕倒一个,楚昊宇却没有搭理他们,而是静静望着说书先生。此刻,说书先生讲的正酣,高声喝道:“数十名越骑尉高手,在乌木特数万将士中杀的是七进七出,直杀的鞑子人仰马翻,尤其七王爷,根本没有一合之将,那气势,当真是气冲牛斗,天地可撼,不过,”拉长的声音中,说书先生语气一转,低沉着声音说道:“即便武功高手,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肉身凡胎,一刀下去也会死。几十人的队伍,终出现了伤亡,而且,鞑子将军恼怒七王爷率领几十人冲击大军,发了狠要将七王爷给留下来。我可是听人说过,鞑子将军赏黄金万两捉拿七王爷,万两黄金啊,要是换成白银,怕是能将这听风阁铺满。”
听到这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更有人笑着将一块碎银扔了下去。抱拳冲扔银子那人行了一礼,说书先生更是笑道:“谢过这位爷,小老儿祝你日进斗金,洪福齐天。好了,咱接着刚才说,七王爷不仅有勇,更有智,岂会带领大家送死?七王爷之所以敢冲击乌木特大军,故是武功高强,亦因为七王爷早就安排好了伏兵,当七王爷将鞑子的队形冲乱,这支伏兵似神兵天降,直接将鞑子大军撕碎,恼的鞑子将军大大吐了一口血,直接晕倒过去。”说到这里,说书先生猛得拍向醒木,发出巨大声响同时又道:“好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看说话先生抱拳冲四周行礼,楚昊宇终是开了口,道:“赏。”
听到楚昊宇的话,孙侯抬手将一锭银元宝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恰落在说书先生的桌案上且没有一丝声音发出,看的众人心底一阵好奇。抬头望着楚昊宇,说书先生抱拳行了一礼,道:“公子豪爽,小老儿谢过公子了。”
冲说书先生点点头,楚昊宇才扭过头来,望向王怀安和高阳。不过一盏茶工夫,两人额头上都有冷汗冒出,尤其王怀安,他偶感风寒咳嗽不停,可是在七王爷面前,他如何敢咳出声来,只能强忍着,直将销售的脸庞憋的通红。
望了两人片刻,楚昊宇并没有搭理他们两个,反而冲躲在楼梯口的两人说道:“来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上来了吧?”
387 害怕
躲在楼梯口的是贾文广、贾明德父子。贾文广身子骨佝偻,手持桃木拐杖,满头白发想来年岁不小,不过头发、衣服收拾的规规整整,脸上也挂着和煦笑意,给人长者风范。
贾文广确实到了有会儿,不过看王怀安、高阳两人跪在地上便没上来,而是思索着白衣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王怀安是太守,高阳是宣抚使,两人已是丹州的最高官,可面对白衣公子,却是大气都不敢喘,反观白衣公子,根本不看两人。看到这里,贾文广有过一丝明悟,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努力思索着什么。
听到白衣公子的话,贾文广如何还能躲避,便晃着颤巍巍的身躯走了上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贾文广笑问道:“公子气度不凡,甫一驾临便令听风阁蓬荜生辉,老朽斗胆问一句,公子可姓楚?”
望着贾文广,尤其是他脸上那和善笑意,楚昊宇终是点点头。
虽然已有猜测,可是亲眼看到白衣公子点头,贾文广心底还是一惊,立即跪拜道:“草民贾文广叩见孝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父亲的话,贾明德两眼圆睁,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楚昊宇,而看父亲已经跪了下去,如何敢怀疑眼前这位爷的身份,只是想到自己竟然调戏他的女人,贾明德脑中一片空白,身躯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根本不知自己是怎么跪了下去,又说了些什么。
扫过众人一眼,楚昊宇的目光更是在贾文广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张口说道:“免礼。”
“谢过王爷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再次一拜,贾文广、王怀安、高阳才站了起来,一脸肃然的站在一侧,至于高炎和贾明德,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端起茶杯,楚昊宇也只是端在手中把玩着,淡淡说道:“刚才的评书,都听到了吧?”
高阳立即抱拳行了一礼,沉声答道:“启禀王爷,末将听的清楚。七王爷漠北一役,一人挑城,火烧乌木特,马踏金帐,每次都听的末将心潮澎湃,可惜军职所在,不能跟在王爷身侧效鞍马之劳,末将甚感遗憾。”
此刻,王怀安也接口说道:“王爷年岁轻轻便率领千军万马踏平金帐,为我皇平定漠北创我大楚万世基业,下官甚是佩服、佩服。”话到最后,王怀安更是躬身行了一礼。
看贾文广也要开口,楚昊宇直接挥手将他阻止,道:“当年林将军率领越骑尉翻越赤焰山进入漠北,从赤水湖到乌木特数千里地,经过大小战数百场,五千将士仅剩三百余人,便是林将军也战死沙场,一缕忠魂埋骨漠北。本王曾答应林将军答应越骑尉众将士,一定将阵亡兄弟的遗物、抚恤送回家乡,为此,本王走遍江南、淮南两道,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恐有人玷污阵亡将士的英灵。”
王怀安和高安都清楚此事,尤其是指挥使高安,还曾命丹州卫将士陪同。再次行了一礼,高安张口沉声说道:“将军高义,末将佩服。当日张将军前来丹州,末将特意命卫士陪同,给张将军带路。”
望着楚昊宇,贾文广似乎明白楚昊宇的意思了。刚才来的路上,他特意让贾明德将事情一五一十讲了遍,一直在思索着欠债的含义,现在,如何猜不到楚昊宇的意图。
抱拳行了一礼,贾文广张口问道:“莫非有人欺负阵亡将士?”说到这里稍顿,贾文广又道:“七王爷,我贾家虽非大福大贵之家,可自幼饱读圣贤书,最佩服忠义之人,老朽这就命人将他一家接来,保他一世平安。”
此刻,王怀安也明白过来,立即跪了下去,道:“王爷,下官失察,才使得治下发生这种事。这就命人严查,一定还阵亡将士一个公道。”
盯着王怀安,楚昊宇张口问道:“如果就在你们中间呢?”
顿时,王怀安、高安、贾文广三人心神巨震,都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儿子身上,凶狠的目光,看的高安和王思明一个个低下脑袋,像霜打了的茄子。他们三人谁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往有过错,他们能遮掩就遮掩过去,顶多也就是打骂一顿,可这次……
很快,王怀安便有了决断,沉声说道:“越骑尉众将士为国征战不惜生命,下官向来佩服,若有人欺辱他们的家人,不管何人,下官一律严办,绝不姑息。”
点点头,楚昊宇又将目光放在了高安和贾文广身上,而看到楚昊宇的目光,高安虽不舍也只能说道:“王爷,末将也是从尸骨血海里爬出来的,但凡有人欺辱同袍,末将绝不饶恕,哪怕是我的儿子。”话到最后,高安更是狠狠瞪了高炎一眼。
看到父亲高阳凶狠的目光,高炎思索片刻跪了下去,磕头说道:“七王爷,父亲,高炎虽贪玩,当年也曾随大军征讨漠北,亲眼目睹同袍战死沙场,万万不会做下此等大不逆之事。”
听高炎如此说来,高阳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只要儿子没有参与此事,即便平日再纨绔,想来七王爷也不会过问。高阳所料本也不差,却不曾想到,七王爷这次可是来杀鸡儆猴呢。
看高炎跪了下去,贾明德犹豫片刻也跪了下去,硬着头皮说道:“七王爷,我贾家书香门第,小生万万不会做有辱家风的事情,请七王爷明鉴。”话到最后,贾明德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望着众人,楚昊宇沉默片刻才开口说道:“谁认识赵老二,赵跃进?”
王怀安、高安、贾文广三人根本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可七王爷都说了出来,岂能没有目的,纷纷将目光放在自家儿子身上。
死一般的沉寂之中,贾明德的身躯突然颤抖起来而且越来越激烈,显示出内心掩饰不住的激荡,而早晕倒再地的王思明,脸上也有冷汗冒出。
看到这一幕,贾文广佝偻的身躯也是一阵颤抖,差点跌倒在地。深吸一口气,贾文广举起桃木拐杖狠狠打了下去,发出啪啪声响,疼的贾明德脸都扭曲起来,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狠狠打了贾明德几下,贾文广也不知是累的亦或气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天才平复下胸中的激荡,贾文广拿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吓的贾明德心跳都停了片刻,而贾文广则大喝道:“逆子,还不说,胆敢有一句虚假,老夫非打死你不可。”
也怪不得贾文广恼怒,贾家向来以书香世家自居,可自己的儿子竟然行如此大不逆之事,若是平日,责罚一顿也就是了,可这次竟然犯到七王爷手里,七王爷是什么人,一把火屠城的屠夫,自己就是想打点人家也看不到眼里。
看看父亲愤怒的脸庞,再看看七王爷平静不含任何感情的脸庞,贾明德虽无奈也只能张口说道:“我、我……”
嘭一声巨响,是贾文广再次将桃木杖磕在地板上,大喝道:“逆子,平日伶牙俐齿,今日知道怕了?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连叫了两个是,贾明德赶忙说道:“回禀七王爷,赵二是我家二管家的侄子,小的看他懂事,有时候就带在身边。去年,他来我这哭鼻子说,家业被一个痞子夺了,自己也被恶霸打伤,还说那痞子根本不将我贾家看在眼里,小的一时气愤不过,就、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让胡三帮他夺回家业。”
说到这里猛然想到什么,贾明德抬头直直盯着楚昊宇叫道:“七王爷,小的是真不知情啊,而且,胡三说的清楚,根本没有出人命,就是废了他一条胳膊。”
目无表情的盯着贾明德,楚昊宇淡淡说道:“何家曾去县衙击鼓鸣冤,为何不曾受理,还将何家人赶了出来?”
在楚昊宇的注视下,贾明德竟觉得自己似个透明人,什么都被七王爷看了清楚,这刻,贾明德突然感到一种寒彻心扉的冰冷,不自觉的说道:“我、我……”
看贾明德吞吞吐吐,贾文广如何不知他没有说实话,心底又是一阵恼怒,敲着地板喝道:“说。”
巨大的敲击声,直将贾明德吓了一跳,抬头看看父亲寒霜似的脸庞,贾明德却是感受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无奈。深吸一口气,贾明德哭丧着脸说道:“赵二跟我说,夺他家业的是个兵痞子,我当时也没有在意,直到胡三回来,赵二才说那兵痞已经死了,怕引起麻烦,想让我打点官府,我就跟、跟王思明说了,请他玩了一个晚上,王思明一口就承当下来。”
听贾明德将火引得自己身上,王思明再顾不得装晕,立即爬了起来,跪拜道:“贾明德,你血口喷人。当日,你只是告诉我说,有人抢夺赵二的家业,胡三好心帮忙,出手重了废了人家一条手臂。那晚,赵二是一把鼻子一把泪,我看他可怜才答应帮忙,此事,高炎可以作证。”
看王思明将自己也引了出来,高炎狠狠瞪了他一眼,虽不满也只能说道:“启禀七王爷,那晚,赵二确实哭的厉害。”仅说了一句,高炎便闭了嘴,他虽然纨绔,却也知道言多必有失,如何都不肯发表意见。
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传胡三。”看侍卫走了下去,楚昊宇张口说道:“现在,诸位知道本王的来意了吧?”
388 敲山震虎
不觉间,太阳已经隐去,天空堆满乌云,就似众人现在的心情,忽的有风吹过,王怀安、贾文广更是感到了丝凉意。现在,谁还能不知道七王爷的来意,只是这刻,众人心底都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七王爷的怒火可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沉寂之中,高阳率先答道:“七王爷爱兵若子,末将佩服。”说话同时,高阳更是躬身行了一军礼。
挥手阻止王怀安、贾文广开口,楚昊宇张口说道:“当年漠北之行,本王曾与何老四同行,何老四战死沙场时候,他结义兄弟赵铁在他坟头承诺,战争过后就替他将两个儿子的亲事给办了,只可惜赵铁也战死沙场,尸骨都没能留下。这次本王路丹州,特意前去看望,不曾想何家家业被夺,儿子被人打伤,一家人循入深山避难,连大勇未过门的妻子也遭赵老二凌辱,最后自杀身亡,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楚昊宇提高的声音中,王怀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拜道:“治下发生这等惨绝人道之事,下官有罪,请王爷责罚。”
此刻,贾文广也跪了下去,拜道:“老朽教子不严,才使他助纣为虐,请王爷责罚。”
这次,楚昊宇并没有搭理三人,反而端起茶杯慢慢品尝起来。见此,高阳心中无奈,也跪了下去,道:“末将添为指挥使,却未能发觉此事,使我同袍受辱军魂蒙羞,请王爷责罚。”
楚昊宇依旧没有搭理三人,甚至不曾看他们一眼,似沉浸在茶香之中。顿时,大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不时的狂风吹过,卷的树叶哗哗做响,似乎要下雨了。
沉寂之中,一侍卫大步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启禀王爷,胡三带到。”
看楚昊宇挥手,侍卫立即走了下去,很快就将董三带了上来。董三身子骨粗壮,一脸横肉看去颇为凶狠,只是看自家老爷公子都跪在地上,便是丹州太守和宣抚使两人也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董三如何能看不出来眼前这公子哥儿是个大人物,立即跪了下去,拜道:“草民胡三叩见公子爷。”
撇了胡三一眼,楚昊宇才将茶杯放了下去,淡淡说道:“你们几个,起来吧。”
终是听到楚昊宇开口,王怀安几人才松了口气,立即拜道:“下官谢过七王爷。”
胡三也是精明人物,能够察觉到楚昊宇的不凡,不然也不能下跪,可听说眼前这位爷就是大名鼎鼎的七王爷,魁梧的身躯还是愣了下,满脸的不敢相信,可就在他要起身时候,一柄横刀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喝道:“放肆,谁让你起来了。”
胡三涵没能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爷,可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护院怎么会得罪炙手可热的七王爷。不敢起身,胡三更是将脑袋磕在地上,张口问道:“草民胡汉三叩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似不曾听到胡三的话,楚昊宇张口问道:“你就是胡三?”
胡三立即答道:“正是草民。”
轻点脑袋,楚昊宇张口问道:“大勇是你打伤的?”
“大勇?”自语了声,胡三更是一脸疑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赵河村的大勇?”
看七王爷楚昊宇点头,胡三虽不知七王爷怎么知道了何大勇,却也明白自己惹了祸,只是未等他作答,贾明德似感了风寒咳嗽起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在众人的注视下,尤其是七王爷那双平静的眼眸,贾明德又故作的咳嗽了两声,却再不敢给胡三眼色看。
胡三没能猜透贾明德是什么意思,思索着如何回答时候,侍卫挥手又是一刀拍在他的肩膀上,大喝道:“说。”
再不敢多想,胡三只能实话实说道:“回禀七王爷,是二公子让小的帮赵二夺回家业,我才去的赵河村。至于何大勇,江湖比武,小的一时没能收住手,将他伤了。”
轻哦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废他一条手臂,是没能收住手,看来你的武功还不到家,那么,本王就先给你收了。”
听到楚昊宇的话,胡三不由愣了下,可未等他回过神来,便感觉一阵大力袭来,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炙热的鲜血,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让这听风阁再没有了往日的清净,看的王怀安几人脸色大变,他们根本不曾想到楚昊宇会在酒楼内动手,而同时间,众人心底都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尤其是贾明德,两腿都在打颤。
吐出一口鲜血,胡三才回过神来,两眼圆睁直直盯着楚昊宇,其中的愤怒,要不是有侍卫按着,怕他已经扑了上来。
像似做了间微不足道的事情,楚昊宇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挥手说道:“来,过来。”
顺着楚昊宇的手臂,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缓步走出来的孩童身上。此刻,孩童该是有些害怕,以致身子微微弓起,相似受了惊吓的小猫,根本不敢看胡三。走到楚昊宇身边,小孩颤巍巍的说道:“拜、拜见将军。”
望着何小勇,楚昊宇张口问道:“认识他吗?”
何小勇立即点点头,道:“他就是打伤我哥哥的那个坏蛋。”
轻哦了声,楚昊宇接着又道:“恨不恨他?”
依旧没有迟疑,何小勇立即答道:“狠。”
楚昊宇点了点头,张口说道:“那敢不敢杀了他?”
顿时,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满脸的不敢相信,便是苏青青也极其吃惊楚昊宇竟会如此引导一个孩童,可随即却又笑了起来,一脸有趣的望着孙侯。
这次,何小勇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直盯着楚昊宇,脸上充满震惊、不敢相信,甚至还有一丝害怕,最后连身躯都颤抖起来。
还未等何小勇做出决定,胡三倒是张口大喝道:“他奶奶的……”话不曾说完,却是被身后侍卫一刀拍在嘴巴上,吐出几颗牙齿,再说不出话来。
何小勇似被胡三惊醒,终是开了口,道:“我、我、我……我敢。”
点点头,楚昊宇扭头望向胡三,淡淡说道:“打到他,本王留你一命。”话到最后,楚昊宇更是挥了挥手,见此,两名侍卫立即将胡三押了下去,带到天井内。
看何小勇失了魂似的走下楼梯,苏青青终是开了口,道:“这就是你的办法?”说到这里稍顿,苏青青更是发出一声娇笑,道:“你就不怕他被宰了?”
楚昊宇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淡淡说道:“他想报仇,本王就给他机会,若是死了,本王留这种废物何用。”说到这里,楚昊宇撇了王怀仁、贾文广一眼,道:“怎么,诸位不来一观吗?”
高阳身为武将,且是从血海尸骨中爬出来的,对这种事非但没有一点吃惊反而有些兴奋,立即拜道:“末将得令。”
看高阳已经走了过去,王怀安和贾文广虽无奈,也只能走到窗口,望着下面即将上演的血腥,尤其贾文广,看着天际漆黑似墨的乌云,他知道要下雨了,而且是狂风暴雨,或许,是腥风血雨。
当何小勇拖着脚步走进天井,两侍卫立即将胡三松开。经脉虽然被废,可胡三本来就是练的外门功夫,立即挥动着铁拳扑向何小勇,且为了将他打到换取自己一条小命,胡三更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拳头上生出一股厉风。
何小勇根本不曾想过杀人,倒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尤其是看胡三一脸凶狠的扑来,何小勇甚至忘了抵挡。
眼看胡三的铁拳就要砸到何小勇头上,孙侯再顾不得其他,大喝道:“出刀,杀。”
这几日跟随孙侯,何小勇听的最多的就是令行禁止,只要是命令,不管如何都要完成,那怕付出性命。听到孙侯的话,何小勇下意识的拔出刀子劈了出去,凌厉的横刀,直接砍在胡三的脑门上。
嘭的声响,是胡三的铁拳砸在何小勇的脑袋上,即便没有多大的力气,何小勇依旧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这疼痛让他回过神来,似在突然间看到横刀砍在胡三脑门上,尤其是看到顺着横刀流淌的鲜血,何小勇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噼啪一声巨响,天空有闪电划过,将一切照的通亮,尤其是流淌的鲜血和胡三苍白的脸庞,何小勇再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刺耳的尖叫声,也将王怀安、贾文广父子四人惊醒,一个个脸色苍白,尤其是贾明德和王思明,两人瞬间变色刷白刷白。
当雷声落下,天地陷入死寂,唯有众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沉寂之中,有雨滴落了下来,很快就连成片,哗哗的雨声,如此急促。
好半天过去,王怀安几人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都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只是这刻,除了敬畏,众人都有些害怕,甚至哀求。
扫过众人一眼,楚昊宇将他们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却也只是淡淡说道:“将贾明德、王思明压入大牢,听候处置。”话到最后,楚昊宇也不理众人的反应,起身离去,而当楚昊宇走下楼梯,王怀安几人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楚昊宇能不能听到,跪拜道:“下官恭送孝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