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篝火旁
入夜,一堆堆篝火,映照出各异的脸庞。各异的相貌,有胖有瘦,有英俊有普通;各异的神情,有笑有哭,有冰冷有默然,气氛有些沉闷。
端坐在火堆旁,楚昊宇两眼平静的望着火堆,幽寂的眼眸,连火光都沉浸其中,冰冷的脸庞平静到不含任何感情,就似一尊雕像。
沉寂之中,楚元敬突然大叫道:“发什么呆呢?肉好了,给。”
接过楚元敬递来的烤肉,楚元博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对,吃肉喝酒。”说话间,楚元博大张嘴巴狠狠咬了一口,没有一点太子的优雅,而后大大喝了一口酒。
望着楚元博现在这个样子,楚元敬咧嘴大笑起来,叫道:“这才对嘛,想吃吃,想喝喝,活那么累干什么?”说话间,楚元敬也大大灌了一口,然后说道:“你们两个看看我,喜欢战场,就来了漠北,喜欢喝酒吃肉,这不正吃呢?哼,我还看京城那群纨绔不顺眼,就让他们来漠北好好享受享受。”
噗嗤一声,楚元博失声笑了起来,便是神色冰冷的楚昊宇,也将目光从火堆上移开,放在楚元敬身上。
看引起了楚昊宇的注视,楚元敬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叫道:“不用看,我还真将那群纨绔带来了。李承奉,陈远鸿,杜晨,一个不拉。”说到这里发出一声贼笑,楚元敬接着又道:“李承奉、陈远鸿他们两个不是好色,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忍多久,要是敢触犯军纪,嘿嘿……”
听着楚元敬的贼笑,楚元博又是一笑,只是脸色却平静下来,张口说道:“小敬,你玩玩也就算了,千万别跟上次一样,闹的满城皆知,不然,看二叔怎么收拾你。”
李承奉的父亲李天念执掌户部,身后还有钱家这棵大树,陈远鸿更是京城陈家的嫡系传人,如果闹的太过,责罚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绝对不比上次轻,何况现在战事要紧,朝廷还要依靠他们。
楚元敬虽贪玩却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点头说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轻重。”口中如此说着,只是脸上的贼笑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望了楚元敬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淡淡的笑意,瞬间融化了脸上的冰冷,也让他多了丝生气,不再是冰冷的雕像,摇头说道:“小敬也长大了,学会阴人了。”
顿时,楚元敬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道:“小七,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老气横秋了?别忘了,你还小我两岁呢!”
当楚元敬的话落下,楚元博再次大笑起来,张口说道:“小敬你心虚了,不然就不会岔开话题。”
满是吃惊的望着楚元博,楚元敬张口问道:“你们都看出来了?”根本不待两人回答,楚元敬冷哼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贼精贼精,什么都被你们看出来了,没趣。”
又是一声轻笑,楚昊宇张口说道:“说,这次你又想怎么玩他们两个?”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似笑非笑的盯着楚元敬说道:“不会又是春药吧?”
盯着楚昊宇,楚元敬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过去才咽咽说道:“你怎么猜到的?”
回答他的是楚元博,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你上次用了春药,这次肯定还是,何况,你刚还说他们两个好色,不用春药用什么?”话到这里,楚元博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缓声说道:“小敬,你在京中胡闹也就算了,这可是边关大营,两军正在交战。如果闹的全军皆知,且不说他二人的颜面,李尚书怎么想,陈侍郎怎么想,众将士又怎么想,你又叫罗大帅如何处置?”
看到楚元敬脸上的犹豫,尤其是那种不甘,楚昊宇开了口,道:“小敬,你若真想玩,我有个法子。”
顿时,楚元敬脸上的沮丧已经不见反而充满兴奋,大叫道:“小七,快说,就你鬼点子最多了。”
这刻,楚元博也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脸上,眼中有着好奇,有着有趣,他可是再熟悉不过楚昊宇这种笑容。
在两人的注视下,楚昊宇缓声说道:“带他们上战场。”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似解释一般的说道:“小博心志坚定,第一次率军冲击面对面的厮杀都难以释怀,更不要说他们两个纨绔。至于安危,他们可带了不少家将,马上就要强攻乌木特,也该让他们出一份力。”
听楚昊宇说完,楚元敬已乐的大笑起来,叫道:“对,就让他们两个攻城去,我怎么没想到?哼,既然来了边关,怎么也得让他们见见血。”
不同于楚元敬的兴奋,楚元博脸色虽平静,神色却有些复杂。今日两军冲击的景象,确实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不过更让他动容的是楚昊宇这一计。
强攻乌木特,不知要用多少将士的性命去填,楚昊宇此计,不仅可以让李家、陈家出力,更可以借此看透李承奉和陈远鸿两人。若是个纨绔,看到这么多血腥,即便不疯疯癫癫怕也要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若是个人才,经历过这场血战,怕是要脱胎换骨了。此计看似平常却能够看到人心,亦能够借势,确实是一招妙棋。
“还真是一步妙招啊!”心中如此想着,楚元博的心思却有些复杂,复杂到他自己都不知是喜是悲,亦或其他,只是,楚元博很快就压下所有情绪,笑道:“小敬,小七这招甚妙,你就按小七说的做。”
说到这里稍顿,楚元博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缓声说道:“今日这场血战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冲击。遍地的尸骨,无尽的鲜血,还有埋葬同袍时候的豪情、不忍甚至悲伤,我此生难忘。所以,我一定要谢谢小七,是你让我看到了这一幕。”
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楚昊宇张口说道:“谢我干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再说,咱们几个,说这个太客气,有点酸了。”
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楚元敬也附和道:“对,酸了。小博,来,喝酒。”
大罐了一口酒,楚元博又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笑道:“小七你以前调皮,现在长大了,也变成了智计,是智慧。若我继承大同,你就做兵马大元帅好了,我负责治理天下百姓,小七你负责开疆扩土,咱们两个,共创我大楚盛世王朝!”
还未等楚昊宇开口,楚元敬倒是大叫道:“那我呢?”
楚昊宇明白楚元博的意思,希望自己能够支持他继承大同,而这个兵马大元帅,就有点意思了。这刻,楚昊宇不由想起四哥楚昊旭,脑海中更是浮现出他吐血时候的情景。或许,他们已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心底暗叹,楚昊宇脸上却有笑容浮现,摇头说道:“得了吧,我也就是有些小聪明,兵马大元帅,我还没那个心思,倒是小博你素有大志,我和小敬可没法比。”说到这里,楚昊宇脸上再次变得冰冷,道:“进入漠北是迫不得已,等平定漠北,我一定要找出天刺逆贼,找出影子,为郭颖、宋玥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子报仇。”
看到楚昊宇脸上的冰冷笑容,楚元博一颗心竟是顿了下,而听到他的话才松了口气。散去脸上的笑容,楚元博沉声说道:“天刺这帮逆贼,先是行刺皇爷爷,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刺小七你,回京后,咱们兄弟联手将天刺逆贼铲除。”
冲楚元博笑了笑,楚昊宇张口说道:“到时候,肯定要有麻烦你的地方,小博你可不要推辞。”
发出一声冷哼,楚元博沉声说道:“小七你这是什么话?第一,你不应该用麻烦二字,咱们兄弟,你用这个太酸。第二,你看我会推辞吗?这不是在出息我小博,哼,要不是你有伤在身,非得罚酒一杯不可!”
轻点脑袋,楚昊宇望着楚元博说道:“我错了。”
听到楚昊宇的话,再看看楚昊宇脸上的神情,就似做了错事的孩童,楚元博竟是失声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将腰都笑弯了。
好容易止住笑,楚元博尽可能平静的说道:“你啊,一点没变,还跟小时候一样,真怀念哪!”感慨声中,楚元博更是拍了拍楚昊宇的肩膀,同时也举起酒袋,大罐起来。
望着楚昊宇和楚元博,尤其是看两人竟客气起来,楚元敬虽是个莽汉却不傻,这刻竟是感到一种陌生,最后拿起酒袋大喝特喝,似要将所有苦闷都喝下肚子。
很快,楚元敬便将一整袋马奶酒喝了下去,大叫道:“痛快!”
大叫声中,楚元敬将酒袋扔了出去,而后挥刀割了一大块烤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根本不看楚昊宇和楚元博两人。
见此,楚昊宇和楚元博相视一笑却没有出声,一个静静品尝着马奶酒,一个细细咀嚼着烤肉,天地再次陷入沉寂。
285 老将之心
返回大营,楚昊宇直接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疗伤,丝毫不问前方正激烈的战事。也确不需要楚昊宇操心,罗世毅、方林、陈定远三人都是能够统军出征的名将,还有程连山、周敏等世之猛将,再加上十几万的精兵,可真是要将有将要兵有兵,再加上太子楚元博的填城之策,二十天过去,曾巍峨耸立的乌木特,现今仅剩丈高,如同一个小土楼。
这日夕阳西下时候,进攻了一天的大楚大军终是退去,只是德木图非凡没有任何喜悦,脸上反而有着掩饰不住的忧色。不过月余,德木图宽广的额头竟已堆满皱纹,魁梧的身躯也有些佝偻,看似老了十几岁。这刻,不仅德木图,他身后众将脸上也都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沉寂之中,一稍显肥胖的将军大步走上城楼,不是右旗主将贺格利是谁?只是这刻,贺格利脸上再不见了笑容,深陷的两眼反而透着阴冷,血迹斑斑的盔甲更是透出凝重杀气。走至德木图身前,贺格利躬身拜道:“启禀大帅,今日阵亡四千,右旗精锐千余,巴音将军也被砍了脑袋。”说到这里,贺格利嘴角抽搐了下,接着又道:“今日又填高不少,仅剩丈高了。”
听说乌木特仅剩丈高,德木图嘴角也是一阵抽搐,这个高度,莫说武功高手,普通人都能爬上来,而且,阵亡的士兵也在一天天增加。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德木图望向身侧一精壮汉子,张口问道:“还没有消息?”
精壮汉子并没有穿戴盔甲,因为他不是将军,而是风卫暗探,突严。自乌木特被大楚大军围住后,德木图也只能从风卫这里获得金帐的消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突严沉声说道:“最后一次消息传来,是在十日前,古墩将军率领一队精锐化作马贼做前军奔向乌木特,而后再没了消息。”
这个消息众人早就知道,因此听说时候非但没有任何兴奋反而有着无尽的愤怒。这月余,大楚大军将乌木特围的水泄不通,连消息都传不进来,他们这一众习惯了草原的汉子,不要说打马飞奔,现在只能被动挨打,如何能不恼怒。
再次听到这个消息,德木图心中也是一阵黯然。十日前得到的消息而到现在都没能看到古墩的人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刻,那日苏开口说道:“大帅,大汗说是六月初赶至,可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城墙只有丈高,而以这个速度,最多两日,大楚就能跃马城头,到时候短兵相接,我军远少与大楚,形势不妙啊!”
望着那日苏,德木图张口问道:“那你可有应对之策?”
与德木图对视片刻,那日苏沉声说道:“出击。”
顿时,众将心神巨震,而那日苏接着说道:“我草原儿郎本就是马上勇士,并不擅长守城,现在,既然乌木特被填平成了一马平川,我们何不主动出击?而且,陈定远一心攻城,肯定不曾想过我们会主动出击,咱们攻他个出其不意。”
听那日苏说完,已有将领忍不住叫道:“大帅,下令吧,末将第一个冲锋。这仗打的,真憋屈。”
瞬间,有是数名将领齐声拜道:“请大帅下令!”
扫过众将一眼,德木图心底一声暗叹,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却是有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急促、沉闷。这是大楚攻城的讯号,顿时,德木图脸上有过一丝冰冷,沉声说道:“那日苏,你去其他三门挑选五千精锐,吃顿饱饭好好休息一下,一旦陈定远退兵,立即冲上去。”
躬身一拜,那日苏沉声说道:“末将得令!”
西北边军前方大营内,陈定远正对着地图看得入神。这是乌木特详细的城防图,标出了每一条街道,尤其是右旗军营所在。这刻,不管帐外是如何的热火朝天,大帐内一片死寂。突然,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陈定远可是百战老兵,察觉到异动时候立即转过身来,而看到来人后立即拜道:“见过大帅!”
来人正是罗世毅罗大帅,不过想想也是,敢在这个时候不经通禀走进陈定远大帐的,还真没有几个。
挥手示意陈定远免礼,罗世毅走到了桌案前观看起乌木特城防图。观看片刻,罗世毅突然抬起头来,张口问道:“再有几日能够冲上城楼?”
望着罗世毅,陈定远张口答道:“两日肯定能填平乌木特,到时候就可以策马冲进乌木特。”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只是罗世毅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缓声说道:“太子殿下返回时候,碰到一队漠北铁蹄,恐怕巴特尔快到了。最近半月虽没有消息传回,可鞑靼部、八部族、古突厥族,再加上漠北众多小部族,应该有十五万精兵。”
陈定远清楚罗世毅话中的意思,沉声拜道:“七日,末将一定拿下乌木特。”
轻点脑袋,罗世毅张口说道:“明日,我会令侯将军放开西门,神机尉三万将士也交给你,另外再从神武尉和京城三大营各抽调一万精锐,一共十二万大军,七天,务必拿下乌木特。”
没有一丝迟疑,陈定远立即拜了下去,喝道:“末将得令,七天,一定拿下乌木特。”
再次点了点头,罗世毅又将目光放在了地图上,缓声说道:“德木图肯定不会束手就缚,乌木特城内,一定是场恶战,必要时候,烧掉乌木特。”
陈定远身为西北大都督久与漠北打叫道,对此甚是清楚,便点头说道:“末将明白,而且以末将对德木图的了解,他肯定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大军攻陷乌木特,他绝不会让粮草落日我们手中,所以,末将早已备下火油,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陈定远的话,罗世毅先是一愣,随即便将目光放粮库上。乌木特粮库共两处,一处在右旗大营内,另外一处在最中心的行宫内,如此安排,自然是防止粮库被毁。
沉默片刻,罗世毅在突然间有了决定,肃然的脸庞上更是一片冰冷,喝道:“来人,传令方将军、程将军、侯将军、周将军、张将军入帐议事。”说到这里稍顿,罗世毅沉默片刻后又道:“请勇王爷过来。”
当罗世毅的话落下,侍卫躬身一拜后走了出去,而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分别向其他几处大营跑去。
望着罗世毅,陈定远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张口问道:“大帅,你是说,直接烧掉乌木特?”
罗世毅头也不抬的说道:“正是。”
短短两个字过后再没了声音,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见此,陈定远并不再出声,大帐陷入沉寂,不只是没过多久,众将领一个个打马赶了过来。
当勇王楚昊铉走进大帐,罗世毅才抬起头来,躬身拜道:“末将见过勇王殿下!”
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楚昊铉大声说道:“莫行这些虚礼,说吧,这么晚叫大家伙过来,罗尚书可是有了破城的良策?”
点点头,罗世毅张口说道:“正是,臣正要向勇王殿下回禀。”说到这里稍顿,罗世毅扫过众将一眼后张口说道:“本帅之所以要诸位在巴特尔赶到之前攻下乌木特,不仅是要打击漠北诸族的士气,亦为乌木特城内的粮草。这粮草,恐怕也是巴特尔所需的。”
这刻,众将望向罗世毅的目光大都有着疑惑。他们都知道这些,所以才不计伤亡的攻城,可是今日乌木特就要被攻破,罗世毅又提起此事,众将如何能不好奇,一个个都露出思索神色,而勇王楚昊铉更是直接说道:“罗尚书,有话你就直说,莫要吊大家胃口。”
看到众将眼中的疑惑,罗世毅沉声说道:“烧掉乌木特。”
顿时,众将眼中都有过一丝诧异,更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要知道乌木特可是还有十几万百姓,甚至还有不少楚人。
不理众人的反应,罗世毅接着说道:“马上就要填平乌木特,为此,我们已经付出数万性命,德木图虽无力改变此局,却一定会借着城内复杂的格局与大军缠斗,以便拖延时间等待巴特尔赶到。如此一来,即便我们在数日内拿下乌木特,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若是粮草再被德木图烧掉,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本帅决定,攻上城头之后,直接放火烧掉。”
当罗世毅的话落下,大帐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是众将望向罗世毅的目光已经变了。众将都非迂腐之辈,自然明白这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只是火烧乌木特,火烧十几万百姓、妇孺老弱,即便得胜,恐怕他也要被迫辞去兵部尚书一位,说不得还要留下千古骂名,而他毅然承受这些,只为此战胜利,只为大楚众将士的性命,如何不令人钦佩!
望着罗世毅,陈定远当先拜道:“末将愿与大帅共进退!”
顿时,反应过来的众将齐刷刷的拜道:“末将愿与大帅共进退!”
不同于众将的应和声,楚昊铉圆睁的双目直直盯着罗世毅,沉声问道:“你真决定了?”
没有一丝迟疑,罗世毅点头说道:“老臣心意已决!”
瞪了罗世毅片刻,楚昊铉眼中光芒散去,沉声说道:“那好,朝堂上就说本王下的军令,我倒要看看谁敢多嘴。”楚昊铉的话极其霸道,不容任何人置疑,而且冷眼扫了众将一眼,接着又道:“还有,此事元博并不知情。”话道最后,楚昊铉转身离去,魁梧的身躯带起金戈铁马的气势。
望着楚昊铉顶天立地的背影,罗世毅肃然的脸庞上有过一丝钦佩,只是很快就隐藏起所有情绪,出口喝道:“侯将军,明日放开西门,神机尉调入陈将军帐下听令。”
侯知白立即站了出来,拜道:“末将得令!”
点点头,罗世毅望向了程连山和周敏,张口说道:“程将军、周将军,你二人继续攻城,待城破之后,截杀右旗逃兵。另外,程将军,神武尉调两万精锐至张老将军帐下。”
同时间,程连山和周敏两人躬身拜了下去,道:“末将得令!”
此刻,罗世毅接着说道:“要与我大军一战,漠北起码也得十五万大军,粮草都在乌木特,一旦粮草被烧,巴特尔肯定要突袭后军截断粮道,张老将军,本帅再给你两万兵马,五万精兵,务必守护好粮草、粮道。”
张霄立即拜了下去,道:“末将得令!”
点点头,罗世毅的目光放在了陈定远身上,道:“陈将军,三日,务必攻破乌木特。另外,”拉长的声音中,罗世毅冷眼扫过众将一眼,喝道:“此事,太子毫不知情,诸位可要谨记在心。”
286 楚昊宇的决定
这日从入定中醒来,楚昊宇便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心念一动,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幅画面。清冷的月光下,四哥楚昊铉孤零零的喝着烈酒,魁梧的身躯如此孤寂。
或是兄弟连心有了感应,亦或察觉到了楚昊宇的目光,楚昊铉竟是扭头望了过来,两兄弟就这么隔着帐篷对视着。
突然,楚昊宇起身走出帐外并在楚昊铉身侧坐下,缓声说道:“三哥,何事如此忧心,还一个人喝闷酒。”说话间,楚昊宇挥手已将酒坛抓在手中,大灌一口。
楚昊铉武功不高却非弱者,尤其是心智坚定,然而等楚昊宇将酒坛拿走才察觉过来,只是,楚昊铉非但没有任何不喜反而兴奋起来,叫道:“你伤好了?”
放下酒坛,楚昊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这些日子武道上有所突破,已将伤势压制住。”
楚昊铉见识不凡,听楚昊宇如此说来顿时大喜,叫道:“你触摸到了天人境?”
在楚昊铉的注视下,楚昊宇轻点脑袋,道:“算是吧,不过,总差最后一线不能突破。”
望着楚昊宇,楚昊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叫道:“这是个好消息,当浮一大白!”话到最后,楚昊铉夺过酒坛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楚昊铉一口气将酒坛喝见了底才放下酒坛,又是一声大叫,道:“痛快,没想到我楚家又要多一天人境高手了,而且还如此年少,痛快!”
说到这里,楚昊铉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七,咱们兄弟,就老二武功最好,只因他一心追求武道,不参与朝廷是非不过问军部事务,不要说享乐甚至斩断七情六欲,还有父皇的指点、引导,他才能在而立之年成为先天高手并在数年后一举突破天人境,成为最年轻的天人境高手,不过与小七相比,还要差上许多,也不知父皇知道这个消息,要多高兴呢!”
望着一脸兴奋的三哥楚昊铉,楚昊宇自顾一笑,道:“三哥,父皇肯定知道。”
顿时,楚昊铉心神巨震,大叫道:“小七,你说什么?”
在三哥楚昊铉的注视下,楚昊宇缓声说道:“三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为何我在十六岁之前,会懵懵懂懂如同孩童。”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楚昊铉立即接口说道:“这算是什么问题,当然是父皇母后爱极小七,将你保护的太好了。”
点点头,楚昊宇却是张口说道:“是,父皇确实爱极小七,甚至不惜耗费数年修为为我洗毛伐髓,为我武道一途筑基。此举,自然是希望我能专心武道,可自小七记事起,父皇从不曾传授我任何武功,不曾提及江湖是非,更没有对我讲解武道。我最早了解武道、了解阴阳变化之道,还是从郭庄主那儿。与一代宗师巴赫尔一战,我便在思索何为武道,而希望我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的父皇,最疼爱小七的父皇,不曾对我讲解武道。”
此事确实有些怪异,听楚昊宇如此问来,楚昊铉脸上露出思索神色,同时开口问道:“小七,你想到了什么?”
这刻,楚昊宇抬头望向天际,缓声说道:“父皇此举,只为我保持童心,让我心若顽童。”
楚昊铉似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糊涂,再次问道:“为什么?”
望着无尽的夜空,无数星星点缀其中,宁静、深邃、浩瀚。自顾一笑,纯真犹若孩童,楚昊宇轻声答道:“武道既心道,只有心无杂念,方能成就无上大道。”
此刻,楚昊铉忍不住叫道:“难道父皇想你一直像个顽童过一辈子?”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这才是父皇的高明之处。人终要长大,经历世事,尤其我皇家子弟,如果我能够在历经世事之后再次寻回童心,根本不需强求,武道自会突破。只是,恐怕父皇不会料到,他的小七会在这么短经历这么多,多到我不能承受。”
听楚昊宇吐露心扉,再想到大婚之日的惨变,楚昊铉心底一阵黯然,只是很快就大笑起来,叫道:“小七你这不是恢复过来了?还因此摸到了天人境,寻到了天地大道。。”
轻摇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我能够如此快的触摸到天人境,还因这几次受伤。与赛罕一战,我被他最后一刀伤了心脉;小博遇刺时候,刺客厚重的杀气再次逼入心脉,驱之不能,压制无力,而且还没有结束,乌拉尔族又与刺客硬碰一招。这三次受伤,一次比一次重,甚至将我的经脉掏空,不过,没了内力我反而能够静心体悟武道,纳天地之力与己身。”说话间,楚昊宇抬起的手臂间,竟是带起一团白雾并变化着各种形状,看去如此怪异又玄异。
心之所指,意之所至,这是很多人穷其一生追求的境界,而楚昊宇已达到了此境界且如此年轻,一旦伤势痊愈内力充盈,恐怕就要成天人境高手了,或者,只要心境上有所突破,伤势就能痊愈。
很快,楚昊铉就收起所有情绪,哈哈笑道:“小七,你这可是因祸得福,等你突破天人境,咱们兄弟俩喝个痛快。”说到这里冷哼了声,楚昊铉冷声说道:“好几次都说一起喝酒,可咱兄弟两个还没喝过一次,这次,一定不能再跑了。”
点点头,楚昊宇却是张口问道:“三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喝闷酒。”
楚昊铉并没有隐瞒楚昊宇,沉声说道:“罗尚书要火烧乌木特。”
顿时,楚昊宇不由一愣,脸上写满震惊。愣了片刻,楚昊宇再次问道:“乌木特破城在即,罗大帅为何要行此举?”
习惯性的拎起酒坛却是突然发现没酒了,楚昊铉便将酒坛扔了出去,噗通一声碎裂开来,而后说道:“本来,罗尚书是打算猛攻东门,神武尉、神机尉、京城三营佯攻其他三门,当德木图将大军调到东门时候,武尉、神机尉、京城三营兵合一处,一举拿下西门攻入乌木特。”
说到这里撇了楚昊宇一眼,楚昊铉接着说道:“若无填城之策,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要付出巨大的伤亡。当小博提出填城之策,罗尚书便将攻势缓了下来减少伤亡,每日以填土为主,若无意外,这两天就能攻入乌木特。今晚,罗尚书将一众大将叫至大帐,说要火烧乌木特。”
似乎想到了什么,楚昊宇插嘴说道:“罗大帅此举,可是为了减少伤亡?”
点点头,楚昊铉沉声说道:“漠北大军还不曾赶到,肯定是巴特尔相信德木图能够守住乌木特,所以,只要拿下乌木特,一定会给巴特尔极重的打击。而且,乌木特有大量粮草,不管我们还是巴特尔,只要得到这些粮草,便无后顾之忧。”
此刻,楚昊宇再次插话说道:“只是,德木图不会让粮草落进我们手中,所以,罗大帅便决定火烧乌木特。”
重重点点头,楚昊铉却是发出一声叹息,道:“此举,不仅能够重创漠北大军,亦能够减少伤亡,原本胜负只在五五之间,烧掉乌木特,起码能占到六成。只是,乌木特有十几万百姓,此举,定要要遭到那群老夫子的弹劾,留下千古骂名。”
楚昊宇也是心智高绝之辈,如何能不明白这些,轻叹了声,张口说道:“罗大帅此举,令人钦佩!”
再次点了点头,楚昊铉冷哼了声,沉声说道:“罗尚书为我大楚王朝而战,三哥身为楚家子弟,如何能够让他承担,所以,三哥会担下一切恶名!”
顿时,楚昊宇失声叫道:“三哥……”
一声叫喊后,望着三哥平静却极其霸道的脸庞,楚昊宇却不知要说什么。此刻,楚昊铉傲然说道:“此战关系我大楚百年国运,只能胜不能败,为此死不足惜,何况虚无缥缈的名声。”
望着三哥楚昊铉,楚昊宇再次叫了声,道:“三哥。”
冷哼了声,楚昊铉肃然的脸庞上却是浮现起一抹笑意,道:“小七,你担心什么?三哥本来就没有好名声,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一战屠杀数十万百姓,想来三哥也能在史书上留下千古之名。”
这刻,楚昊宇的神色突然平静了下来,缓声说道:“三哥,这个名声,恐怕你要让给我了。”
轻嗯了声,楚昊铉扭头望向楚昊宇,道:“怎么,这小七你也想与三哥争?”
摇摇头,楚昊宇爬在三哥楚昊铉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而听到楚昊宇的话,楚昊铉神色大变,直直盯着楚昊宇,眼中充满震惊和不敢相信。不理三哥楚昊铉的反应,楚昊宇接着又道:“刚才只是其一,另外,火烧乌木特,火烧十几万百姓,我想,我总会有所触动。所以,三哥你还让给小七好了。”
盯了楚昊宇片刻,楚昊铉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魁梧的身躯,如此落寞!
287 金龙玉佩
乌木特就要被填平,一众大将都聚在大帐内,罗世毅罗大帅,副帅方林、西北大都督陈定远,神机尉侯知白等等一众统兵大将,便是扫荡草原的杨肃和狄海英两位将军也已返回。众将聚集在大帐内,既为等待大军攻破城楼的消息,亦在等待主帅罗世毅的命令,只是,率先走进来的却是楚昊宇。
看到一袭黑色盔甲的楚昊宇,众将立即躬身拜道:“末将见过七王爷!”
不同于以往的彬彬有礼,楚昊宇并没有喝止众人更不曾叫众人起身,而是在众将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高台。扫过众将一眼,楚昊宇抬起的手掌中多出一块玉佩。乳白色的玉佩,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张牙舞爪似想脱离玉佩,晃动间,更有淡淡金光透出,看似金龙活了过来。
金龙玉佩,大楚皇帝楚昊然的贴身信物,而今竟在楚昊宇手中,众将不由愣了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一侧的罗世毅,看到金龙玉佩时候,罗世毅有过一丝明悟,心底一声暗叹却是退下高台并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道:“臣罗世毅叩请圣安!”
瞬间,众将也都反应过来,急忙跪拜道:“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昊宇依旧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罗世毅罗大帅身上,沉默片刻后张口说道:“金龙玉佩,如朕亲临!罗大帅可有问题?”
没有任何迟疑,罗世毅立即答道:“臣不敢!”
点点头,楚昊宇张口说道:“那好,前方大营暂由本王接管,胆敢违抗军令者,斩!”冰冷的声音中,楚昊宇再次扫过众将一眼,道:“都起来吧!”
“臣谢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孝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再次一拜,众将才站起身来,一个个神情肃然的望着楚昊宇。这刻,便是罗世毅罗大帅也恭恭敬敬的站在楚昊宇下首,不敢有丝毫逾越。
当众将站起身来,楚昊宇望着陈定远问道:“陈老将军,前方可有消息传回?”
躬身一拜,陈定远沉声答道:“回禀殿下,马上就能填平乌木特,徐将军正率众将士冲击,想来不久就会有消息传回。”
似在回应着陈定远的话,帐外突然有急报声响起。大叫声中,一浑身沾血的军士跑进大帐,跪拜道:“启禀殿下、大帅,已经填平乌木特,乌木特大军借势冲了出来,大军已交缠在一起。”
顿时,众将都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而且一个个都有着急切,似想率军冲击,然而在众将的注视下,楚昊宇却是将目光放在了杨肃杨将军身上,张口问道:“一个时辰,杨将军能不能拿下东门?”
杨肃明白楚昊宇为何会选中自己,因为那支曾威震天下的神勇尉。在楚昊宇的注视下,杨肃躬身拜道:“一个时辰,拿不下东门,末将提头来见。”话到最后,杨肃转身离去,消瘦的身躯却是生出冲天的战意,此战,他一定要让天下、让众军再见识见识神勇尉的威名。
望着杨肃的背影,感受着他傲然的气势,楚昊宇眼中有过一丝敬佩,只是很快就收敛起所有情绪,冲方林说道:“方将军。”
听到楚昊宇的叫喊,方林立即站了出来,拜道:“末将在!”
轻点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方将军,你从禁军中抽掉一队精锐潜入乌木特,制造混乱。”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沉声说道:“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乌木特乱起来,越乱越好。”
方林明白楚昊宇话中的意思,却是没有任何迟疑的拜道:“末将得令!”
未等方林离开,楚昊宇接着又道:“这次出兵漠北,有不少世家子弟随行,他们都带有侍卫。告诉他们,想要军功就拿人头来换,杀百夫长封哨长,杀千夫长封营长,杀将军封校尉,哼,若能斩杀德木图,拜从二品大将军。不过,后十名,杖五十,由敬郡王监军。”
再次一拜,方林转身离去,而此刻,楚昊宇将目光放在陈定远身上,道:“陈老将军,你点齐两万兵马,等杨将军冲破东门,立即入城。”说到这里发出一声冷哼,楚昊宇的声音也变得冰冷,沉声说道:“漠北自古为我中原大患,常年入我大楚烧杀抢掠,将我中原沃土当做狩猎场,犯下滔天罪行,亦抢得财宝无数。今日,传本王军令,凡冲进乌木特,可烧、杀、抢、掠,所得金银财宝无须上缴国库由大军均分,只是,胆敢犯淫戒者,定斩不怠!”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不少将领目光都变了,而且一个个都满脸羡慕的盯着陈定远。漠北诸族几乎每年都要进入中原烧杀抢掠,而所抢夺的很多金银珠宝都在乌木特,再加上乌木特是漠北最大的通商之地,其富裕程度,比上京城有过之而不及,现在能够随意抢夺且无需上缴,众将如何能不羡慕。
这刻,陈定远也是一喜。众将士守在边关几十年吃尽了苦头,甚至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征战沙场,固是因为一腔报国热血,可谁不是活生生的人,谁没有家庭孩子。现在,抢得的金银珠宝能归己所有,这对众将士来说可是不菲的收入,想来众将士肯定会更加卖命。躬身一拜:陈定远沉声说道:“末将得令,而且,末将替众将士谢过殿下!”话到最后,陈定远更是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看陈定远起身就要离去,楚昊宇却是出口说道:“陈老将军,暂且留步。”
顿时,陈定远已转过身来,躬身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楚昊宇并没有回答,目光却是从神策尉张霄、神机尉侯知白、虎牢关狄海英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说道:“张将军,侯将军、狄将军,你三人也抽调一千精兵攻入乌木特,随意取拿。但是,天黑之前必须撤出,违令者,斩!另外,千万莫要自家人起了冲突,但凡本王听到此事,斩!”说到这里,楚昊宇的声音更加冰冷,道:“便是四位,也莫怪本王不讲情面。”
张霄三人自然明白楚昊宇此举的深意,而陈定远更是明白楚昊宇为何会将他叫住。望着楚昊宇,四人同时躬身拜了下去,沉声道:“末将得令!”
点点头,楚昊宇挥手说道:“去吧!”
随着陈定远三人的离开,众多大将也随之离开,仅剩寥寥数人。
望着楚昊宇,罗世毅轻叹了口气,道:“小七,你这是何意?”
听罗世毅叫自己小七而非七王爷,尤其是他长辈般的关切,楚昊宇脸上的冰冷有所缓解,声音也不再冰冷,缓声说道:“罗叔,我楚家的江山,自有我楚家男儿来担当,小七可不忍罗叔你打了胜仗却葬送一世英名。”
摇摇头,罗世毅张口说道:“老夫老了,那些虚名不要也罢,倒是小七你还年幼,行此举,可是一世恶名啊!”
楚昊宇不以为意的笑了声,道:“英名也好,恶名也罢,不过虚名罢了,小七何惧之有。”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神色已平静下来,缓声说道:“东门已破,神武尉、京城三营无须再攻城,传令两军休息好好吃顿饱饭,等乌木特起火后,截杀右旗大军、乌木特精壮。另外,西北边军、禁军、神策尉、神机尉,皆已入城,本王也不能厚此薄彼,传令程将军、周将军可调一营人马从东门入城。”
望着现在的楚昊宇,尤其是他从容的神态,罗世毅肃然的脸庞上有过一丝笑意,道:“小七你终是长大了。末将得令!”话到最后,罗世毅更是冲楚昊宇拜了一拜,而后挥手冲一名将领吩咐道:“开元,去,传讯程将军、周将军。”
看此将领离去,楚昊宇再次将目光放在罗世毅身上。沉默片刻,楚昊宇出口说道:“本王要火烧乌木特。”
罗世毅也是一阵沉默,最后沉声说道:“末将已准备好了火油,就在大营内。”
点点头,楚昊宇出口喝道:“曹将军。”
听到叫喊声,一直在帐外候着的曹涵立即走了进来,躬身拜道:“末将在!”
望着曹涵,楚昊宇张口说道:“去,将火油带走,趁乱入城,天黑以后,本王一定要看到火光。”
越骑尉一共五营,狼营和豹营率先进入漠北,现仅剩两百余人,虎营跟随冯知奇潜入索伦格高原,准备突袭鞑靼部金帐,熊营都是三大五粗的壮汉,不适合做这种事情,而常深入漠北打探情报的斥候营确是再适合不过。所以,楚昊宇将斥候营调来,火烧乌木特。
再次一拜,曹涵沉声说道:“末将得令!”话到最后,曹涵将目光放在了罗世毅身上。
此刻,罗世毅出口叫道:“开本,去,带曹将军取火油。”
当曹涵两人离去,楚昊宇突然一笑,调皮又纯真,道:“罗叔忙碌数月,就要破城时候,小七来摘果子,罗叔不怪小七吧?”
听到楚昊宇的话,罗世毅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叫道:“刚看你就是个无敌统帅,没想到瞬间又变成小孩了,你啊,还真一点没变,不过,挺好。”说到这里,罗世毅脸上的笑容已散去,张口问道:“小七,你伤势怎么样?”
轻摇脑袋,楚昊宇随口答道:“已无大碍。罗叔,今日小七不仅要摘果子,还要尝尝去,不知罗叔有没有兴趣?”
望着楚昊宇脸上有些调皮的笑容,罗世毅却是知道他心意已定,因此并不曾劝他,而是点头说道:“那好,罗叔就陪你走走。”
288 破城
这两日,德木图没日没夜的守在东门没有一刻离开,眼看大楚将士就要攻上城头,德木图沉声说道:“传令贺格利后退,那日苏,你率骑兵冲击,一定要挡住他们一个时辰。”
那日苏没有任何迟疑的拜道:“末将得令!”
当那日苏走出大堂,德木图缓声说道:“东门已破,罗世毅便不会再攻其他两门,传令昂沁夫和吉日格勒,撤出南北两门,率大军入城占据要害,等待大楚大军入城。”
当德木图的话落下,有侍卫躬身一拜离去,而此刻,贺格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跪倒在德木图神情,贺格利张口说道:“末将无能,未能守住东门,请大帅责罚!”
望着前方已经撞在一起的大军,大楚大军凶猛的冲击而来,乌木特众将士亦在猛烈的冲击着,德木图摇头发出一声叹息,道:“此战,诸位都已尽力,是本帅之过,本帅自会向大汗请罪,不过,”拉长的声音中,德木图脸上有过一抹狠色,道:“想要得到乌木特还没有这么容易,本帅一定要将罗世毅耗死在乌木特,贺格利。”
听到叫喊,贺格利再次拜道:“末将在!”
这刻,德木图将目光放在了贺格利身上,道:“率东门精锐撤离战场,入城好生休息,还有一场恶战要打。至于伤者,告诉他们,草原上的勇士,就是死,也要死在进攻的路上。去吧!”
草原本就是弱肉强食,对此,贺格利再清楚不过,没有任何情绪的说道:“末将得令!”
当贺格利离去,德木图将目光放在了城外,此刻,城外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他们都在等待着入城,而且,已有精锐攻了上来。
策马奔至乌木特城下,杨肃并没有立即冲击,而是扭头望向身后一众神色漠然的将士。他们大都是智王楚昊旭的亲卫,名镇天下的神勇尉,而今却是罪人,没有名誉没有尊严,卑微的活着而不知道明天。
扫过众将士一眼,杨肃沉声说道:“孝王爷将攻城的任务交给本将,交给我神勇尉,一个时辰,就是想看看曾威震天下的神勇尉还在不在?诸位,告诉本将,神勇尉还在不在?”
听到神勇尉三字,众将士心底那根弦猛然被触动了下,只是没有人出声,神情漠然的望着杨肃。
杨肃明白他们沉默的缘由,他们都看不到明天,而威震天下的神勇尉,留给他们既有着深深的伤痛,也有着深深的记忆,永世不灭。
望着众将士,杨肃突然笑了起来,道:“此战过后,我等皆可解甲归田,而且,进城之后可以烧杀抢掠,金银珠宝皆归兄弟们所有。”
顿时,众将士一个个都直直盯着杨肃,眼中充满震惊,似不敢相信朝廷竟然会赦免他们。此刻,一身材魁梧脸色狰狞的壮汉站了出来,盯着杨肃问道:“杨将军,此话当真?”
听到壮汉的话,杨肃的脸色瞬间寒了下去,冷声说道:“屠戟,本将何时骗过尔等?”
杨肃非但没有骗过他们,而且极其照顾他们,衣食住行与普通将士没有任何区别。沉默片刻,屠戟中是点点头,道:“我信你。”
当屠戟的话落下,一身材瘦弱面色白净的少年站了出来,望着众将士说道:“我楚元飞以父王楚昊旭的名誉作保,杨将军所言全都为真,此战过后,我等皆可归乡与家人团聚。”
神勇尉众将士大都不认识楚元飞,然而听到楚昊旭三字时候却是爆发出惊天的气势,一个个直直盯着楚元飞,自家元帅的后人。
望着楚元飞,屠戟突然跪了下去,拜道:“末将屠戟叩见少公子!”
此刻,神勇尉众将士齐刷刷的跪了下去,拜道:“见过少公子!”
看众将士跪了下去,想到父王已经被贬而众将士还能如此效忠父王,楚元飞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中竟有些湿润。深吸一口气,楚元飞尽可能平静的说道:“诸位叔叔伯伯,赶紧起来。今日,该小飞替父王向诸位赔罪。”说话间,楚元飞躬身行了一礼,而后又道:“圣上曾告诉小飞,等此战结束,诸位就可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所以,众位叔叔伯伯,今日,我们一定要攻下东门平定漠北,既为自己,同时也让天下知道,神勇尉永不灭!”
当楚元飞的话落下,神勇尉众将士齐声高呼道:“神勇尉威武!”
看到这一幕,杨肃大喝了一声好,叫道:“出发,踏平乌木特!”大叫声中,杨肃跳转马头奔向乌木特,冰冷的长枪在阳光下散发出欲嗜血的光芒。
当楚元飞翻身上马,神勇尉众将士立即站了起来,如同一阵洪流向乌木特冲去。或是感受到神勇尉的气势,众军竟是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很快就冲至乌木特城头。
盯着交缠中的两军,杨肃大喝一声杀冲了上去,挥动的长枪间,总要有人倒下,根本没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不愧是世之猛将,何况还有神勇尉。
神勇尉跟随智王楚昊旭征战天下多年,是天下有数的精锐之师,说以一当十也不为过,现在为楚元飞拂去尘埃立即露出绝世锋芒,三千人的大军,生出可撼天地的气势,一点点向城头冲去。
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尤其是感受着惊天的杀气,楚昊宇轻叹了口气,道:“宝剑蒙尘,也该他们露出锋芒了。”
罗世毅终是明白楚昊宇为何会选中杨肃打前锋,接口说道:“酒越沉越香,宝剑的锋芒,又岂是灰尘能够遮掩的?此战,足矣让天下记住神勇尉。”说到这里,罗世毅抱拳冲楚昊宇行了一礼,道:“末将谢过七王爷!”
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楚昊宇张口说道:“这些不过是本王该做的,罗叔客气。”
望着楚昊宇平静至极的脸庞,罗世毅并没有再说什么,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战场上。这刻,不仅神勇尉锐不可当,因为楚昊宇的抢掠政策,西北边军、禁军、神机尉、神策尉、山海关、虎牢关,都将最精锐的士兵派了出来,疯狂的向乌木特冲去,其中更夹杂了不少武功高手。
这次出兵漠北,圣上特许世家子弟进入太子卫率随军征讨漠北。为了入得太子法眼,各大世家、官宦人家可是将家族杰出子弟派了出来,且大都派了侍卫随行以保护他们的安危,其中可不乏高手。
听到楚昊宇的军令,拿人头换军功,杀百夫长封哨长,杀千夫长封营长,杀将军奉校尉,若是能够取得德木图的首级,从二品的大将军,太子卫率立即沸腾起来。
大楚官职,太师、太傅、太保、殿阁大学士,这些位极人臣的方为正一品;少师、少傅、少保、督察院御史为从一品,便是手握重权的六部尚书,也不过从一品。各部院侍郎、内务府总管、地方总督、各军主帅为正二品,内阁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为从二品,就京城三大营、山海关、虎牢关、都敕堡这些一军主将,也不过是从二品。现在,一颗人头,就能成为从二品的大将军,即便只是个名誉,也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难以企及的。要知道,圣上册封楚元敬时候,也不过从三品的将军。
因为此故,听到楚昊宇的军令后,这些世家子弟疯了一般,都将家族高手派了出来,进入乌木特斩杀将领,其中更有数支一流高手组成的队伍,只为斩杀德木图。
看神勇尉一点点向城楼上推进,楚昊宇苍白的脸庞上有过一抹笑意,从容、自若、开怀,只是看到漠北众勇士竟挡不住大楚冲击,这才一刻钟就被全部斩杀,德木图脸色铁青,眼中更有寒光闪烁。
此刻,一将领快步跑了上来,拜道:“启禀大帅,那日苏将军快挡不住了,而且,已经有高手潜入城内,大帅,你先暂避吧!”
盯着此将领,德木图恨不能斩了他,却是冷声说道:“滚下去,告诉那日苏,要是一个时辰都顶不住,直接摸脖子好了。”
见此,此将领虽无奈也只能跑了出去,只是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跪拜道:“启禀大帅,那日苏将军被杀,东门守不住了。”话到最后,此将领更是将脑袋低了下去,不敢看德木图的眼睛。
听说那日苏被杀,尤其是大楚攻破上东门城墙,德木图魁梧的身躯竟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脸色也在瞬间失去所有神采,一片死灰。
这刻,大殿内一片死寂,呼吸声都微不可查,唯有东门上的杀喊声、兵器交击声源源不断的传来,越发刺耳。
沉寂之中,一支羽箭射入大帐,直取德木图咽喉。沉重的箭势,带起凝重的杀气,可知出手之人武功极高,只是已有人挡在了德木图身前。
这是那群侍卫寻到了德木图,没有任何迟疑的出手,斩杀德木图,数人已经扑至大帐与侍卫战做一团,而普通侍卫根本挡不住他们,想来很快就能冲进大帐。
替德木图挡下致命一箭的是他的贴身侍卫乌彦那,不过乌彦那的手臂也是一阵颤抖。清楚来的都是一流高手,乌彦那立即叫道:“带大帅离开!”大叫声中,乌彦那挥刀扑了上去,与大楚高手战作一团。
这刻,根本不容大帅德木图出声反对,一队侍卫立即将他带了出去想要先逃离此处,只可惜寻来的不是一波高手,很快便将德木图围住。在付出不菲的代价后,终是有人将德木图的脑袋斩了下来,可怜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289 火烧乌木特
就要攻破乌木特,众将士一股脑涌向乌木特,后方大营一片安静,尤其是太子行宫,死一般的沉寂。大帐内,太子楚元博和勇王楚昊铉相对而坐,一壶清茶散出醉人的清香,只是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楚昊宇的所作所为,楚元博虽不在现场却似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甚至,楚元博还知道楚昊宇为何会如此做,只是想到火烧乌木特的后果,楚元博脸上再没了一贯的温和笑容,似笑非笑,说不清道不明。
楚昊铉神色平静,心底却是一声暗叹,此战过后,恐怕楚昊宇就要背负一世恶名,甚至是千古骂名。
沉寂之中,突然,楚昊铉笑了起来,叫道:“攻破乌木特,此战又添两成胜算,当浮一大白才对。来人,换酒。”
听到楚昊铉的话,楚元博脸上也有笑容浮现,点头说道:“三叔说的对,此时此刻,当喝酒。”
很快,侍卫便送上烈酒。端起酒杯,楚元博笑望着楚昊铉说道:“三叔,这第一杯酒,敬乌木特。诚如三叔你所说,攻破乌木特,我大楚便多两成胜算,等马踏金帐,起码可保我大楚百年安定,这第一杯,为攻破乌木特。”话到最后,楚元博一口灌了下去。
亲自为楚昊铉倒满第二杯酒,楚元博接着又道:“第二杯,敬众将士。就是他们的英勇、忠义、悍不畏死,才能攻破乌木特,当敬他们一杯。”
倒满第三杯酒,楚元博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张口说道:“这第三杯,敬小七。我楚家的江山,自有我楚家男儿来担当,小七如此豪情,小博我怎么都得喝一杯。”
看楚元博一口灌下,楚昊铉心底一声叹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刻,楚元博又拎起了酒坛,看似要一醉方休不可,而引动两人心神的楚昊宇,此刻已经站在乌木特高高的城楼之上。
此刻,浑身沾满鲜血的杨肃走到楚昊宇身侧,跪拜道:“启禀王爷、大帅,末将幸不辱命!”
伸手扶住杨肃,楚昊宇张口说道:“当年,父皇征战天下时候,杨将军你多为先锋大将,一柄长枪无人能挡,如今十几年过去,杨将军神勇不减当年,小七佩服。杨叔叔,赶紧起来。”扶起杨肃,楚昊宇抱拳冲他身侧众将行了一礼,道:“众位叔叔伯伯也都是老当益壮,今日能够踏破乌木特,都是众位叔叔伯伯的功劳,今晚,小七就上书朝廷为众位请功!”
望着楚昊宇,罗世毅沉声说道:“王爷过奖,都是王爷你安排得当,才能如此轻易踏破乌木特,而且,末将还要谢过王爷。”说话间,罗世毅却是冲楚昊宇行了一礼。
众将都知道罗世毅行礼的缘由,同时拜道:“末将谢过王爷!”
扫过众将一眼,楚昊宇缓声说道:“都起来吧。今日马踏乌木特,是我等共同的荣耀,是我大楚的荣耀,只是今日不能为众位庆功,等马踏金帐,本王一定与诸位一醉方休。”说到这里,楚昊宇沉声喝道:“曹将军!”
听到叫喊,曹涵立即站了出来,拜道:“末将在!”
看着烟火四起的乌木特,楚昊宇张说道:“去吧,天黑后,我要乌木特照亮天际。”
躬身一拜,曹涵沉声说道:“末将得令!”说完后起身离去,孤傲的身影生出可撼日月的豪情。
这刻,众将都将目光放在了曹涵的背影上,一直到他消失才收回目光,而此刻,有侍卫前来禀告道:“启禀将军,有人斩了德木图的首级。”
听到侍卫的话,众将的脸色顿变,一个个都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只是瞬间又变得各异,有兴奋有惊喜,有惋惜有可叹。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楚昊宇沉声喝道:“传!”
很快,一明光铠甲的小将一步步走上城头。小将年岁不大,一张脸庞英俊犹若女子,只是似笑非笑的脸庞,似饱读诗书的书生,又似浪迹花丛的游子,给人难以明言的魅力,只是这刻,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他手中人头上。
已经发白的头发,宽广却堆满皱纹的额头,高挺的鹰狮鼻,不是德木图是谁?望着德木图的首级,尤其是他平静的脸庞,一众老将已没了兴奋。他们与德木图争斗几十年,却一样是百战老将,明白战死沙场的无奈和豪情。
走上城楼,明光铠甲小将神情平淡的拜道:“江浙王灏见过七王爷,罗大帅,诸位将军!”
这刻,众将才将目光放在了王灏身上,尤其是他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众人明白此人的不凡。盯着王灏,方林张口问道:“王氏族人?”
江浙王氏,是江浙有数的门阀,虽不曾位列四大世家,可在江浙一地的影响力,比四大世家有过之而不及。
点点头,王灏缓声答道:“末将正是王氏十二代嫡孙。”
望着王灏,楚昊宇张口问道:“你斩杀了德木图?”
与楚昊宇对视片刻,王灏自顾一笑,道:“末将虽有些武功,又如何能与七王爷相提并论,在千军万马中斩杀一军主帅?是我王氏族人,取的德木图首级。”说到这里稍顿,王灏又是一笑,笑问道:“不过,想来七王爷不会因此而放弃对末将的嘉赏吧?”
望了王灏片刻,楚昊宇冰冷的脸庞上浮现起一抹笑意,道:“你倒也是个趣人。从二品的大将军虽不是本王能够赏赐的,不过你放心好了,少不了你的。”
王灏似早料到了这般情景,轻哦了声,道:“那不知末将可否暂调入玄甲卫听令?”
听王灏竟想从太子卫率调入玄甲卫,楚昊宇一直平静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寒芒,转瞬即逝,只是王灏却注意到了,接着又道:“末将听说玄甲卫都是英雄侠少、世之俊彦,才斗胆恳请调入玄甲卫!”
盯了王灏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声,道:“王将军也是一代人杰,本王求之不得。”
看楚昊宇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答应,王灏心底有过一丝意外却是笑了起来,拜道:“末将谢过王爷!”
点点头,楚昊宇思索片刻后张口说道:“德木图也是一代名将,来人,将德木图收尸,等漠北大军赶到,送给巴特尔。”
还未等楚昊宇身侧侍卫答应,王灏却是先口答道:“启禀将军,末将只是斩了他的首级,尸首丝毫无犯,已保存起来。”
再次望了王灏片刻,楚昊宇点点头却是没有出声,而是将目光放在乌木特。这片刻功夫,乌木特已乱作一团,杀喊声遍地,不时升腾的火焰,倒影出一张张血腥的脸庞,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望着这一幕,楚昊宇心中一片平静,平静到无喜无悲,平静到不含任何人间感情。突然间,楚昊宇的神识无限放大,整个乌木特竟浮现在脑海之中,将士的厮杀、百姓的呐喊、小孩的哭闹,炙热的火焰、流淌的鲜血甚至是不屈的灵魂。
龙卫二老最先察觉到楚昊宇的神态,悄无声息间出现在楚昊宇身侧,为他护法,而二老的出现,也让众人惊醒过来。刚才,他们都为楚昊宇的气息所染所困,现在惊醒过来,一个个眼中都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满脸不敢相信的盯着楚昊宇,只是在罗世毅的示意下,众将领一言不发的离开,很快就仅剩楚昊宇一人。
楚昊宇察觉到了这一切,却不曾出声,就这么静静而立,静静看着这场屠杀。从下午到傍晚,从火焰升起到通红的火光照亮天际。通红的火焰,血一般鲜红,或许,其中本就包含了太多的鲜血,炙热如同乌木特十几万不屈的性命命,即便隔了数里,众将士也能感受到逼人热浪。
望着已成火海的乌木特,楚元敬不无担心的问道:“三叔,小七不会有事吧?”
楚昊宇重伤未愈不能动用修为,这火焰又是如此炙热,因此,楚昊铉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沉默片刻后张口说道:“应该无碍,小七总不会自己送死。”
顿时,楚元敬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叫道:“他小子向来贼精,怎么会主动送死,肯定是在突破天人境。”
不同于楚昊铉和楚元敬纯粹的关心,楚元博心中既有着担心,也有着自责,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竟是让楚元博生出一种烦闷、焦躁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楚元博平声说道:“七叔受伤月余,一直在思索武道,刚才听罗大帅所言,七叔突然引动天地,想来是顿悟了,这刻,一定是突破天人境。”说到这里稍顿,楚元博脸上更有笑容浮现,道:“等七叔走出乌木特,想来我楚家又多一天人境高手。”
楚元敬再次重重点了点头,道:“我说这段时间,小七怎么神神叨叨的,原来是要突破了。不行,我也要努力练武了,不然被他拉在身后,以后还不被他欺负死。”
噗嗤一声,楚元博竟是失声笑了起来,道:“小敬,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冷哼了声,楚元敬张口叫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突破先天,就一个劲在我耳边嘚瑟,这次突破天人境,他还不反了天。”
当楚元敬的话落下,楚昊铉摇头发出一声叹息,道:“不会了,小七再不是京城那个顽童了。”
楚元敬只是无心之言,楚昊铉是有感而发,然而落在楚元博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因为楚昊宇却是太优秀了,不管武道还是军略,优秀到让人嫉妒,即便他这个皇太子,只是……
290 无踪
大火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下起小雨缓灭了下来,然炙热的气息依旧令人望而却步,而此刻,楚昊铉已率领一众高手进入乌木特。
乌木特早看不出来原有的样子,且遍布着森森尸骨,在忽明忽灭的火光照耀下,犹若鬼蜮,再加上不时吹过的寒风和凄凄漓漓的小雨,令人毛骨悚然。楚昊铉此行是为楚昊宇,可搜遍乌木特也没能找到他的身影,看的楚昊铉浓眉紧紧皱起。
沉默片刻,楚昊铉张口说道:“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小七找出来。”
当楚昊铉的话落下,众高手再次散开,在断垣残壁间仔细搜寻起来,只是依旧毫无所获,听的楚昊铉圆睁的大眼中冒出寒光。
冷哼了声,楚昊铉沉声说道:“小七有一块麒麟玉佩,自幼不离身,还穿着护身软甲,水火不侵,另外,大哥还将金龙玉佩交给了他,金龙玉佩也不畏水火。再找,就是找不到人,也要找到东西。”
这次,众人搜的极其小心,甚至打开了数处密室寻到不少黄金珠宝,可依旧没找到护身软甲和金龙玉佩,更不要说楚昊宇,只是这次听众人说完后,楚昊铉却大是笑了起来,叫道:“麒麟玉佩,护身软甲和金龙玉佩,小七是万万不会离身的。既然找不到,就说明他小子没事,走了。小敬,你去告诉罗大帅,就说小七闭关了。”
楚元敬并不明白四叔楚昊铉的意思,罗世毅却是清楚,皇家已将帅印交还给他。心底一声叹息,罗世毅却是收起所有情绪,张口说道:“陈将军,三日,东门必须清理干净,本将要东门畅通无阻。”
站出身来,陈定远躬身拜道:“末将得令!”
当陈定远退回原地,罗世毅将目光放在神武尉程连山身上,道:“程将军,一日,清理出南、西、北三门,然后与张老将军一道,将粮草运至乌木特,也以三日为限。另外,从乌木特清理出来的金银之物,暂由张将军保管,等候圣上旨意。”
程连山和张霄同时拜了下去,道:“末将得令。”
此刻,罗世毅将目光放在周敏身上,道:“周将军,也给你三日,修补乌木特,占据要害。”
京城三营守护上京城,对此事再熟悉不过。躬身一拜,周敏张口说道:“末将得令!”
最后,罗世毅将目光放在了方林身上,道:“方将军,明日,你与侯将军一道,在西门五里内构筑工事,迎接漠北大军。”
方林和侯知白同时站了出来,拜道:“末将得令!”
点点头,罗世毅扫过众将一眼后又道:“这次马踏乌木特,三军都出了不少力,本帅一定奏明圣上为诸位请功,为大军庆功,至于阵亡将士,就在乌木特一侧建一座忠义坟,本将要让世人永记此战。”
同时间,众将都拜了下去,道:“末将得令!”
挥挥手,罗世毅张口说道:“都去吧。”
当众将离去,罗世毅一声轻叹后将目光放在了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轻柔犹若情人的抚摸,想来这场雨过后,草原就要一片春意了,只是,大战才刚刚开始。想到这里,罗世毅收起了所有情绪,张口说道:“传吕方来见本帅。”
没过多久,满脸风尘之色的吕方便走进大帐,躬身拜道:“末将见过大帅。”
罗世毅挥手示意吕方起身,同时问道:“吕将军,还没有漠北大军的消息?”
在罗世毅的注视下,吕方张口答道:“启禀大帅,末将刚得到玄甲卫传来的消息,他们在图也江遇到漠北前锋三万勇士,四五日歼敌过万,当漠北大军赶至,玄甲卫向北退去。根据玄甲卫传来的消息,中军起码十万,而且,若非玄甲卫拖住巴特尔前锋,想来他们已经赶到乌木特。”说到这里稍顿了下,吕方接着又道:“十几日前,末将一夜斩杀乌木特近百名探子,恐怕还有漏网之鱼,将我们用土填乌木特之策传回金帐,所以巴特尔才会提前出兵。”
罗世毅并不意外漠北的十几万大军,而是听到玄甲卫竟灭掉巴特尔前锋上万勇士时候,眼中露出一抹神采,张口问道:“玄甲卫伤亡如何,谁为主将?”
吕方立即答道:“玄甲卫伤亡并不大,仅千余人,主将为周褚周将军。”
“周褚?”心底默念一遍,罗世毅却没有任何印象,便扭头望向大帐一角。
此角落里,一青衣文士正在奋笔疾书,若不注意根本不会察觉到他,不过此人却是罗世毅的长史,李浦,凡军事会议都有他来记录。
察觉到了罗世毅的目光,李浦放下毛笔站起身来,缓声说道:“启禀大帅,周褚,江浙人士,其父周承彦乃江浙名士,周褚幼年就有神童之称,曾跟随一代大儒朱涧数年。”
沉默片刻,罗世毅便将这个问题抛掷脑海,只是周褚这个人却已记在心里,能够得楚昊宇的信任统帅玄甲卫,又能以千余人的代价杀敌过万,想来非凡人,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再次望向吕方,罗世毅张口问道:“漠北大军何时能够赶到?”
这次,吕方稍稍思索片刻才开口答道:“根据玄甲卫传回的情报,巴特尔大军五日前已赶到图也江,图也江至乌木特约莫千里,末将以为,前军三日内赶到,五日,巴特尔应该能够赶到乌木特。”
点点头,罗世毅张口说道:“一旦有漠北大军的消息,立即来报,不得有丝毫延误,去吧!”
“末将得令!”大喝声中,吕方躬身一拜后退了出去。
当吕方退出大帐,罗世毅思索片刻后张口说道:“传陈将军、方将军入帐。”
最先赶到的是方林,没过多久,陈定远也已折返大帐。挥手示意两人免礼,罗世毅开口说道:“陈将军,方将军,本帅刚得到消息,巴特尔的前锋大军,三日内赶到乌木特。”
顿时,方林幽寂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张口问道:“敢问大帅,有多少人马?”
轻摇脑袋,罗世毅张口说道:“不知。原本是三万人马,在图也江被玄甲卫吃掉一万,拖了四五日,直到漠北大军赶到。已经过去五日,三日内,前军应该能够赶到。”
方林并没有立即开口,思索片刻缓声说道:“被三万玄甲卫灭掉上万,末将以为,这次前军绝不少于三万,说不得还是五万,不过,既然来了,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望着方林,罗世毅张口问道:“方将军有何计谋?”
在几人的注视下,方林从容一笑,道:“正面拦截,两翼冲击,一击即循,绝不恋战。”
方林所说的话,正是罗世毅心中所想,便将目光放在陈定远身上。
看到罗世毅的目光,陈定远张口说道:“大帅,下令吧!”
点点头,罗世毅张口说道:“那好。方将军,这次由你率军拦截漠北大军,本帅给你三万兵马,禁军、都敕堡杨将军和虎牢关狄将军皆听你调遣,谨记,不可恋战。”说到这里稍顿,罗世毅又望向了陈定远,道:“陈将军,五日,本帅要乌木特变成铜墙铁壁。”
同时间,陈定远和方林躬身一拜,道:“末将得令!”
看两人离去,罗世毅再次将目光放在窗外,只是这刻,眼中尽是金戈铁马,男儿豪情。
颇为无奈的坐在大帐内,楚元敬一脸不情愿,一双手臂不时抬起又放下,没有片刻的安生。
看到楚元敬这个样子,楚元博不由一笑,张口问道:“小敬,昨日小七让你做监军,杀百夫长封哨长,杀千夫长封营长,杀将军奉校尉,而且,后十名仗五十,你办的如何?”
楚元敬顿起了兴致,叫道:“大哥,你放心好了,其他的事小敬不敢保证,打人这种事,嘿嘿……”贼笑声中,楚元敬一脸得意的说道:“接到军令,我可是把那群公子哥儿全都赶上了战场,哼,有人竟吓尿了裤子,让我狠狠抽了两鞭子,要不是大哥你警告我不能动刀子,我真就把他们砍了。这种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楚元博自然知道楚元敬是指谁,自顾一笑却没有接口,而楚元敬已开口说了出来,道:“若不是李小子他老爹给了他几名高手,莫说校尉,怎么都要仗五十。不过,杜晨那傻子倒不错,一个劲望前冲,一刀将一大将的脑袋砍成两半,脑浆溅了他一脸,那血腥,我都看不去,还真是个傻子。”
说到这里摇摇头,楚元敬接着又道:“陈远鸿那小子也不赖,在几名高手的护卫下横冲直闯,杀了不少人,不过,那小子就知道耍帅,要不是他那几名侍卫,死十次都不够。最后,他亲手杀了个将领,一个劲在我眼前显摆,真想抽他两鞭子。”
哈哈笑了声,楚元博张口说道:“陈家世代书香门第,能够上战场已经不错了,何况还亲手杀了漠北大将,稍加打磨,也是可造之材。”
这次兵出漠北,楚元博不仅要与军中大将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而且皇上特许朝廷百官、世家子弟进入太子卫率随军出征,楚元博要是不借机挑选一批人才,与朝廷百官、世家搞好关系,莫说他这太子会失望,就是圣上楚昊然也要大失所望。大军出发至今,楚元博已将这些人摸的七七八八,而昨日的血战,正是观察人心的最好时刻,楚元博岂能放过。
听楚元博竟说陈远鸿那个纨绔是可造之材,楚元敬不由有些震惊,张口问道:“大哥,你不会想用陈远鸿那小子吧?”
楚元博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还没有七叔的消息?”
顿时,楚元敬便将陈远鸿抛掷脑后,摇头说道:“也不知道小七跑什么地方了,也不说一声,等我回来再跟他算账。”
当楚元敬的话落下,楚元博忍不住哈哈笑了声,道:“小敬,等七叔回来,定然是天人境高手,你跟他算账,不是讨打嘛?”
望着大笑不止的楚元博,楚元敬想要反驳却不知能说什么,大张的嘴巴化作一声叹息,脸上再次写满无奈。
291 突破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第二日中午,非但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在数声响彻天地的闷雷后越下越大,天地一片朦胧。
瓢泼的大雨,洗刷着乌木特曾经的血腥、战火和灰烬,却也给大军带来不少麻烦,尤其是运送粮草的神策尉,大军就在泥泞的道路上小心的行走着。
走上乌木特城头,望着城内忙碌的身影,楚元博本就含笑的脸庞更是露出一抹会心笑容,缓声说道:“占据乌木特,将粮草、大帐搬至城内,背依乌木特,大军已占去地利,反观漠北大军的粮草被一把大火烧掉,这便是人和。小七这把火,烧的好啊!”
楚元敬站在楚元博身侧,笑道:“像这种调皮捣蛋的事,小七最拿手了,不过小七也够狠的,一把火烧掉十几万条性命。对了,那句话怎么说啊,伤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这可是十几万,雄中雄了!”
当楚元敬的话落下,楚元博轻吟道:“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话到此处,楚元博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寒光,淡薄的身体猛然爆发出傲然气机,似要将天地都踩在脚下。
进入漠北这段时间,楚元博感触颇深,数万大军冲击起来的震撼、亲自上阵杀敌的豪情,面对无数尸骨的无奈,而望着这曾埋葬了十几万条性命的城池,曾是中原奇耻大辱的城池,尤其是经过楚昊宇一事,楚元博的心态终发生了变化,气息更加霸道。
抬头望向天际,楚元博张口说道:“我终于明白小七为什么能够突破了,还真是炼心的好地方。”说话间,楚元博抬手抚摸着冰冷的城墙。雨水已将鲜血冲洗干净,然而刀剑所留下的斑驳痕迹深入骨,让他永世不能忘。
望着楚元博,楚元敬有过一丝疑惑,张口问道:“大哥,你说什么呢,炼什么心?”
楚元博并没有回答,只是猛然察觉到什么扭头望向城外,而顺着楚元博的目光,楚元敬脸上有着忍不住的欣喜,因为他看到了楚昊宇。
不同于以往的苍白、冰冷,楚昊宇脸上有了红晕和笑意,淡淡的笑意,犹如无痕春风,朦胧天地,让人沉浸其中。走在磅礴的大雨中,身上却不见一丝雨滴,若有武道高手,便可发现雨滴落在他头顶时候,划过一道玄之又玄的轨迹错开,仿若他周身有着一层透明气罩。迈动的脚步,缓缓却似缩地成尺很快便踏上乌木特,犹若仙中人。
当楚昊宇踏上乌木特城楼,楚元敬才回过神来,却是抬手重重给了他一拳,大叫道:“总算看见你小子了,我还当你被烧成灰了,不过,能够成为天人境高手,也算值了。”话到此处,楚元敬哈哈大笑起来,同时眼中也有寒光闪过,接着又道:“找个时间,咱俩好好打一场,也让我知道什么是天人境高手,嘿嘿,可别又被我打趴下了。”
感受着楚元敬的傲然战意,尤其是他那纯粹的兄弟情义,楚昊宇不由一笑,道:“好,找个时间,咱俩比划比划。”
未等楚元敬开口,楚元博先口说道:“小七,你终是突破天人境了,可喜可贺。”说到这里稍顿,楚元博自顾一笑,道:“刚过弱冠之年的天人境高手,千百年来也只有你一人,不愧是天之骄子,连小博我都有些羡慕了。”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刚才,我可是感受到小博你的冲天气势,霸道、威严、浩瀚,想来此战,也让小博你有所感悟。”
楚元博并不否认,反而点头说道:“我能有所突破,全拜小七你所赐,所以,今天这顿酒,我请了,走。”说话间,楚元博更是拉住楚昊宇的手臂向城下走去。
“还有我呢!”大叫声中,楚元敬抬手搭在楚昊宇的肩膀上,道:“喝酒,怎么能少了我?走,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我一定要把小七你灌趴下。”说到这里又是一顿,楚元敬望着楚昊宇说道:“小七,突破天人境,不会酒量也见长吧?”
似笑非笑的盯着楚元敬,楚昊宇张口说道:“你说呢?”
瞪了楚昊宇片刻,楚元敬极为不满的叫道:“不就是突然天人境,还学会卖关子了?看我一会儿怎么灌你。”
或是心境有所突破,楚元博也毫不客气的说道:“对,一会儿,咱们兄弟两个好好跟他玩玩。上次被你们两个灌醉,陪你们大闹皇宫,这次,我一定要闹出比上次还大的动静。”
顿时,楚昊宇和楚元敬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盯着楚元博,吃惊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在前方大营内。
看到两人的目光,楚元博冷声说道:“本宫愿意,谁能如何?”
听楚元博的回答,楚昊宇先是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叫道:“这话豪气,才像小博,不愧是国之储君。走,先去请三哥,好几次都跟三哥说喝个痛快,今天,怎么也得跟三哥好好喝一顿。”
很快,三人便到了勇王楚昊铉的大帐,而看到楚昊宇风轻云淡的神情,平静又深邃的眼眸。楚昊铉如何能不知楚昊宇已经突破。哈哈大笑了声,楚昊铉抬手拍着楚昊宇的肩膀说道:“天人境高手,你小子不错、不错。来人,上酒,烈酒,都坐。”
望着三叔楚昊铉,楚元博笑道:“三叔,说好这顿酒我请了。”
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楚昊铉张口说道:“这儿,三叔最大,当然是我请,小博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送我两坛好酒。”
楚元博只是随口一说,岂能真的跟勇王楚昊铉较真,便笑道:“那好,回京后我一定送三叔两坛好酒,还有,三叔不是开始喝茶了,再加两罐蒙顶石花。”话到最后,楚元博已在楚昊铉的下首坐下。
坐在三哥楚昊铉对面,楚昊宇轻笑道:“这段时间,一直让三哥你担心,今天,小七陪你喝个痛快。”说话间,楚昊宇接过侍卫手中的酒坛,亲手为三人满上,道:“这第一杯酒,这段时间,小七让你们担心了,不过以后不会了。来,干了!”
喝下杯中酒,楚昊宇又替三人满上,端起酒杯说道:“这第二杯,我想敬三哥。十几年来,都是你们默默的照顾着小七,父王母后,几位哥哥,达叔铮叔,今天,小七终于长大,还突破了天人境,不过,以往那个小七又回来了,干!”
看楚昊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楚昊铉和楚元博都是一阵感慨,而楚元敬则撇嘴说道:“又回来了?那岂不是要多一个调皮王爷,不过,又能愉快的玩耍了,喝!”话到最后,楚元敬一口灌了下去,而后叫道:“小七,这第三杯酒,又为什么?”
再次为三人满上,楚昊宇从容一笑,道:“为什么?当然为我们兄弟能够聚在一起,能够痛快的喝酒,来,喝!”话到最后,楚昊宇直接拎起酒坛望口中倒去,看的三人都有些吃惊。
看楚昊宇就着酒坛喝,楚元敬大笑了声,叫道:“说的好,我陪你。”说话间,楚元敬也拎起了酒坛。
望着两人,楚元博点头说道:“既然是发疯,我陪你们。”
看三人都拎起酒坛大口大口灌着,楚昊铉脸上有过一抹笑意,端起酒杯静静品尝着,酒的滋味,辛辣、炙热又隽永。
很快,楚昊宇一坛酒便见了底。扔掉酒坛,楚昊宇张口大叫道:“痛快,痛快。”
“痛快!”大叫的是楚元博。一坛烈酒下肚,楚元博脸上浮现起一抹红晕,笑道:“好久没这么放肆了,还真是痛快,所以,今天,小博我也要敬你们几个,敬咱们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敬咱们三个还能痛痛快快的喝酒,也敬将来,咱们三个还能喝个痛快。”说话间,楚元博亲手为楚昊铉三人满上,道:“来,喝了。”
喝下杯中酒,楚元博再次为三人满上,道:“这第二杯酒,我要敬小七,同时也为你赔罪。”看到楚昊铉和楚元敬有些吃惊的目光,楚元博自顾一笑却也不解释,道:“以后,永远是兄弟,干了。”
望着楚元博,楚昊宇点头说道:“干。”
一口灌下杯中酒,楚元博拎起酒坛又为两人满上,道:“第三杯酒,敬我楚家男儿,敬我楚家江山。”
顿时,楚昊铉三人同时端起了酒杯,道:“敬我楚家江山。”说话间,四人同时将杯中酒喝下。
放下酒杯,楚元敬眼珠一转,大叫道:“该我了。”拎起酒坛为三人倒酒同时,楚元敬张口说道:“第一杯酒呢,当然是敬大家。咱们仨一起长大,现在又一起上战场,而且,小博你成了太子,小七你成为天人境高手,小敬我也是平北将军,嘿嘿,虽然差你们俩一点,不过我已经知足了,所以,怎么都得喝一个。”
灌下杯中酒,楚元敬又是一声贼笑,道:“这第二杯酒,敬这战场,太他妈过瘾了,真是痛快,所以,咱喝一个。”
听到楚元敬的话,楚昊铉三人都是一笑,同时也将酒杯端了起来。
再次为三人倒满,楚元敬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张口说道:“这第三杯酒,我希望咱们兄弟永远在一起,永远开心,小博、小七,我,还有小飞。”说到这里顿了片刻,楚元敬端起了酒杯,沉声说道:“干!”
看楚元敬一口灌下,看楚昊宇也将杯中酒喝下,楚昊铉将目光放在了楚元博身上。
片刻的沉默过后,楚元博自顾一笑,道:“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喝了。”
见此,楚昊铉粗狂的脸庞上浮现起一抹笑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说道:“小敬,满上。”
楚元敬不好文而好武,却也自知自己成不了父王那样的绝世高手,更成不了四叔楚昊旭那般无敌统帅,因此最佩服的便是三叔楚昊铉,期望自己能够像他一样,成为沙场上的无敌猛将。听到三叔的话,楚元敬嘿嘿一笑,拿起酒坛为几人满上。
端起酒杯,楚昊铉缓声说道:“第一杯酒,我希望你们几个记住,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楚家能够有今日的盛世,就是因为兄弟齐心。”
看楚昊铉一口饮尽杯中酒,楚昊宇三人纷纷将杯中酒喝了下去,而后又望向楚昊铉,便是楚元敬倒酒同时,也直直盯着他。
端起第二杯酒,楚昊铉再次说道:“第二杯酒,三叔劝你们一句,上了战场,就把身份忘掉,就是一小兵。”
根本不理三人的反应,喝下第二杯后,楚昊铉接着又道:“第三杯酒,三叔再告诉你们一句,我楚家男儿,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了当被子盖。”
望着三哥楚昊铉,楚昊宇明白他的意思,眼中有过一丝感动,端起酒杯行一虚礼后一饮而尽。
292 醉酒
这顿酒,从中午到晚上,四人都喝飘了。楚元敬一直叫嚣着要与楚昊宇比武,要将他打爬下,不曾想刚起身自己却倒了下去。楚元博也喝高了,虽不说话却是傻笑不停,最后脑袋一歪晕倒在地。
四人里面,楚昊宇喝的最多,可非但没有醉意反而越发清醒,黑白分明的眼眸犹若天上点点寒星。楚昊宇并没有运功解酒,只是突破天人境后,身与天地合,不自觉已将酒劲化解。
望着楚昊宇,楚昊铉端起酒杯说道:“小七,这是最后一杯,干!”
陪三哥楚昊铉喝下,楚昊宇笑问道:“三哥,说好的不醉不归,怎么不喝了?”
冷哼了声,楚昊铉张口说道:“你小子越喝越精神,跟你拼酒有什么意思,再说,喝痛快、高兴就好。”
哈哈笑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三哥,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刚突破天人境,还控制不住,不自觉就将酒气解了。”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楚昊铉不由乐了,笑道:“你小子啊,还真是得天独厚。小时候,就你最得父皇母后喜爱,等你长大入山守孝,一不留神就打通任督二脉成为先天高手,现在已突破天人境,武道一途不可限量。”说到这里稍顿,楚昊铉的脸色已平静下来,道:“父皇的武道心得大都交给了老二,你回京后可以去武王府小住段时间,好好体悟父皇的武道心得,想来对你大有裨益。”
轻嗯了声,楚昊宇张口说道:“回京我就去找二哥,不过,我可要将父皇的武道心得带走。回京拜见母后,我打算游历天下。”
点点头,楚昊铉张口说道:“也好,你也该见识见识我楚家这大好河山,而且,携一红颜知己结伴行走江湖,踏千山万水看日起日落,也是人生一大趣事。”
楚昊宇明白三哥楚昊铉话中的意思,轻笑道:“三哥放心好了,都过去了。”
望着楚昊宇平静的脸庞,楚昊铉再次点点头,笑道:“小七你自幼跟随欧阳先生,欧阳先生洒脱,三哥可是佩服的很,你多学学。”说到这里又是一笑,楚昊铉接着又道:“说起来小七你也是文武双全,文,你跟随一代大儒欧阳先生;武,父皇更是一代宗师。小七,你年纪轻轻已突破天人境,莫说今下,数千年来能够在弱冠之年突破天人境,也不过凤毛麟角,然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情还是自然而然的好,莫要舍本逐末,以后,还是多看些书,体味这世间百态。”
与三哥楚昊铉对视片刻,尤其是他平淡的眼神,楚昊宇突然一笑,纯真、自若,道:“小七都记住了,三哥放心好了。”
再次点点头,楚昊铉张口说道:“小七你自幼聪明,三哥放心的很,只是,有些话,做哥哥的,不说不行。”话到最后,楚昊铉扭头望向了窗外。
这刻,雨没停却是缓了下来,细细的雨丝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洒下大地,天地一片朦胧。
望着绵绵细雨,楚昊铉张口说道:“漠北春来的晚,每年六月,细雨连绵,有时一下就是半月,甚至是晴空万里大雨不绝。因为此故,巴特尔才将大战定在六月,也是因为此故,大军四月出关,五月,必须拿下乌木特。”
听楚昊铉提起此事,楚昊宇突然有过一丝明悟。越骑尉和禁军年末进入漠北,大军四月初出关,五月攻下乌木特,都是早就设计好的,一环扣一环,不容任何差错,只是这刻,楚昊宇心中却有过一丝疑惑。林长青曾说过,大军会止步图也江,而平定漠北后也会以蛮治蛮,那么,想来大哥早有了计较,只是漠北诸族,谁会被大哥选中呢?
想到这里,楚昊宇不由想道,部族太小势力太弱,无法威慑漠北诸族,而漠北诸族有这个实力的,仅有八部族和古突厥族。古突厥族本就是漠北之主,后来败给鞑靼部不得已退避一角,想来会很愿意给鞑靼部背后一刀,只是,大哥会将漠北交给鞑靼部吗?很快,楚昊宇便摇摇头,古突厥族势力太强,说不得又是下一个鞑靼部,大哥不会养虎为患,那么,就只剩下狮部。
望着三哥粗狂、平静又霸气的脸庞,楚昊宇突然一笑,道:“狮部。”
楚昊铉先是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笑望着楚昊宇说道:“小七果真聪慧,竟想到这儿,不过这次,恐怕你要猜错了。”看到楚昊宇眼中的疑惑,楚昊铉张口说道:“不用看我,我也不知道。大哥用计讲究正奇相辅,往往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出招,你若猜到,那肯定是错了。”
听三哥楚昊铉如此说来,楚昊宇不由陷入沉思,而此刻,楚昊铉又道:“小七,想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或者问方林,他最清楚此事。走,陪三哥走走。”说话间,楚昊铉起身走向帐外。
望着三哥楚昊铉的背影,楚昊宇摇摇头便将这个问题抛掷脑后,起身跟他在身后,步入雨中。这次,楚昊宇并没有运功,雨水落在脸上冰冷,很舒服的感觉。
楚昊铉没有出城,反而走到了乌木特中央,曾雄壮巍峨的宫殿而今却成一片瓦砾,其中还有不曾清理干净的尸骨、灰烬,再加上一股焦糊的味道,看去极尽凄凉。
走至数片黑漆漆的灰烬旁,楚昊铉停住了脚步,张口说道:“这儿,曾是乌木特的粮仓,存放了数十万担粮食。这种粮仓,乌木特一共三处,两明一暗。这百万担粮草,足够漠北大军一年之用,所以,只要巴特尔出兵截断粮道,我数十万大军不战自溃。”
点点头,楚昊宇却是一笑,道:“德木图终没能守住乌木特,所以现在,应该是巴特尔着急才对。”
楚昊铉并没有接口,抬头望向天际,问道:“小七,你是不是要突袭金帐?”
楚昊宇也不否认,点头说道:“当日,林长青率领越骑尉众将士突袭金帐,全部战死,巴特尔将他们的人头堆在金帐前,所以,我一定要马踏金帐,完成他们不曾做完的事情。”
楚昊铉本想劝楚昊宇,只是听他如此说来,终是点点头,道:“也好,既然你有了决定,就放手去做。不过,巴特尔必定有所防备,你千万小心。”
自顾一笑,楚昊宇张口说道:“三哥放心好了,小七明白,而且,三万玄甲卫在手,天下何处去不得。”
楚昊宇的声音非常平静,却也有着毫不遮掩的豪情。
望着脸色平静神情从容的楚昊宇,楚昊铉突然大笑起来,叫道:“这才是男儿豪情,某一枪在手,天又如何!”
这刻,楚昊铉似有回到当年纵横沙场的感觉,粗狂的脸庞上充满热血豪情,圆睁的双目中尽是傲然战意,魁梧的身躯散发出冲天杀气。或许,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楚昊铉,那个纵横沙场无敌手的勇王。
很快,楚昊铉便散去了气势,张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望着天际,望着漫天细雨,楚昊宇淡淡答道:“等漠北中军赶到。”
点点头,楚昊铉张口说道:“占据乌木特,若无意外,一月内战事就会结束,到时候,大军会止步图也江。”
楚昊宇明白三哥楚昊铉的意思,笑道:“三哥你放心好了,一个月,小七一定拿下金帐。”
望着楚昊宇平静的脸庞,楚昊铉再次笑了起来。抬手拍拍楚昊宇的肩膀,楚昊铉点头说道:“到时候,三哥亲自给你摆庆功宴。”
顿时,楚昊宇也是一声大笑,只是神思突然一动,道:“三哥,我还要向你要个人。”
楚昊铉稍稍思索了下,张口说道:“你是说曹涵?让他随你去,到时候,替三哥给兄弟们敬杯酒。”话到最后,楚昊铉抬步离去。
盯着三哥楚昊铉魁梧的身躯,楚昊宇眼中有过一丝敬佩。沉默片刻,楚昊宇自顾一笑,抬步已消失在雨夜。
293 瞬息万变
早上醒来,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楚元博才清醒一些。将昨日的情景回想一遍,楚元博张口喝道:“来人。”
当楚元博的话落下,已内侍走了进来,躬身拜道:“太子殿下,你醒了!奴才让邓太医熬了些药粥,你趁热喝些!”
听内侍如此说来,楚元博还真觉得饿了,点点头却是又道:“请少师、少保、萧先生和孟将军过来。”
这次出兵漠北,楚元博身为国之储君自然带着不少随从,太子少师于闻仲,少保苏松,太子卫率孟阔孟将军,至于萧先生萧东平,则是太子楚元博花大力请来的谋士。
一晚热腾腾的药粥下肚,楚元博脸上才有了丝颜色,而此刻,少师于闻仲,少保苏松、孟阔和萧东平才走了进来,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望着几人,楚元博笑道:“昨日七叔突破天人境,本宫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大醉一场,现在脑袋还有些痛,都起来吧。”说到这里揉揉脑袋,楚元博望向了神色冰冷的中年人,笑问道:“苏少保,昨日有何要事?”
苏松身材中等匀称,相貌也不差就是有些冰冷,一双眼眸深邃、幽深,想来武功不错。不过想想也是,楚家以武立国,先帝爷更是宗师境高手,苏松能够成为太子少保,武功岂能差?
躬身行了一礼,苏松沉声答道:“启禀殿下,昨日得到漠北前锋大军的消息,方副帅率三万精兵迎了上去,不曾想漠北五万大军并没有冲击,反而主动后退,现在,两军在乌木特以西三十里外对持。臣早晨特意走了一趟,漠北并没有冲击的意思,似乎要安营扎寨。”
思索片刻,楚元博又望向了身材消瘦然气度沉稳的于闻仲身上,笑道:“于少师,京城可有消息传来?”
于闻仲躬身答道:“回禀殿下,京城并无消息传来,只是,殿下每隔三日便要写一份战报呈交圣上,今日该发走了。”
这次,楚元博点头笑道:“七叔突破天人境,本宫也有所收获,想来能博父皇一笑。”
望着太子楚元博,萧东平开了口,笑道:“今日,老夫看殿下气色不佳,然眼中神采内敛,尤其气度更胜往昔,想来心境有所突破,老夫先恭贺殿下。”
萧东平头发灰白看似五六十岁年纪,个子不高微胖,脸上总挂着微微笑意,给人和善的感觉,不过为了请他,楚元博可是耗费不少力气,而得萧东平之助,楚元博也做了几件漂亮的事,得到圣上楚昊然不少夸奖。
望着萧东平,楚元博也是一笑,道:“难得听先生夸本宫一句,本宫可是高兴的很。”说到这里稍顿,楚元博张口问道:“以先生来看,巴特尔意在何处?”
顿时,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萧东平身上,而在众人的注视下,萧东平神情自若的说道:“巴特尔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乌木特,乌木特不丢,胜负顶多五五之数,且拖的越久对漠北越有利,而殿下填城一策让巴特尔丢了乌木特,巴特尔也只能破釜沉舟、一战定胜负。所以,老夫以为,巴特尔肯定在召集勇士、粮草,然后以雷霆之势冲来,这五万人马,只是在拖延时间。”
轻哦了声,楚元博张口问道:“那罗大帅为何出兵?”
自顾一笑,萧东平张口说道:“自古有言,衰兵可用,罗大帅此举,就是不断挑衅让漠北大军成为衰兵,逼使巴特尔出兵攻城,而罗大帅则借乌木特的坚固来消耗漠北大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等巴特尔久攻不下,就是两军决战之时。而且,”说到这里,萧东平微微挑起的嘴角上挂着一抹从容笑意,接着又道:“若老夫所料不错,七王爷快要出兵了。”
顿时,楚元博眼中有光芒闪过,一字字吐道:“鞑靼金帐。”
此刻,有侍卫快步跑了进来,跪拜道:“启禀殿下,方副帅出击了。”
雨已下了三天,却丝毫没有停下了的迹象,白日还好,夜晚本就寒冷,衣服又给雨水湿透,不少士兵冻的发抖,不时活动着身子以取暖。
数万人马,黑压压的好大一片,唯有数点灯火,让这暗夜更加幽深。幽幽的灯火,映照出数张冰冷的脸庞,方林、杨肃、狄海英,只是此刻,三人紧闭着双目似已睡去。这刻,天地一片沉寂。
死寂之中,一黑甲小将突然张口说道:“启禀将军,卯时到。”
瞬间,方林三人已睁开了眼睛,一双双眼睛都有光芒闪动。
扫过杨肃和狄海英一眼,方林沉声说道:“卯时已到,杨将军、狄将军,去吧。”
三人早就商定好卯时冲击漠北大军,因此,杨肃和狄海英也不废话,躬身一拜后离去。
拿起酒袋大大灌了一口烈酒,方林翻身上马,喝道:“传令大军,把烈酒喝干打起精神来,一次冲击过后就可以回营休息,罗大帅已给我们准备好了肉汤,出击。”大叫声中,方林猛夹马腹蹿了出去,急促的马蹄声,在瞬间连成片,卷起地动山摇的气势。
这种声势,根本无需探子,漠北大军也能知道楚军开始冲击了,因此,一众勇士虽然疲惫却也打起精神,挥刀策马迎了上去。
很快,两军就要相遇,不约而同间,两军同时拉开了弓弦。遮天的箭雨,淹没了雨声,疯狂的收割着性命,战争这坐绞肉机终是开动。
数波箭雨过后,两军已短兵相接,挥动的刀剑间,鲜血飞溅,瞬间染红大地。
这刻,不管禁军还是都敕堡、虎牢关众将士,甚至漠北大军,这一群久经战阵的老兵,不自觉的与身侧同袍抱成团,组曾一个个锥刺冲击着敌方大军。这刻,众将士眼中只有敌人,哪怕死,也要拖上对手,如此惨烈、悲壮。这刻,人命贱如草芥。
方林能够成为禁军副统领,可不仅因为其父方靖,武功、军略皆属不凡,一柄横刀刀刀见血,在一众亲卫的陪伴下纵横沙场,无人能挡。
激烈的厮杀中,突然,又有一队精骑从暗夜中奔出,在杨肃的带领下,如同他手中长枪,让人心生寒意,直冲漠北大军的左翼而去。
似乎料到了此局,此刻,一队骑兵竟是迎了出来,挥舞的弯刀,即便是在暗夜中,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锋芒,只是此刻,眼前的大军突然变成两队,剪刀一般绞上漠北这队勇士。
另外一路是虎牢关众将士,虽较杨肃所率领的神勇尉还有些差别,却也是一等一的精锐。在杨肃和狄海英这两名绝世猛将的带领下,神勇尉、虎牢关众将士很快便将漠北这对精兵绞杀,而后兵合一处,继续冲击漠北大军。
看到这一幕,狂奔中的方林张口发出一声长啸。这是召集众军的信号,长啸声中,众军在方林身后汇聚,很快便凝成一股,如同一柄刺入漠北大军中的长枪,继续穿插,而此刻,杨肃和狄海英已经冲了上来。
站在远处看着惨烈至极的厮杀,云德神色冰冷,眼中却有着毫不掩饰兴奋,嗜血的光泽。
云德也是漠北有名的统帅,只是为人太过血腥,便是崇尚狼性的漠北诸族,提起他也是闻之色变。当日林长青冲击金帐时候,左旗主将查干被他斩杀,德木图才想起了他云德,而得知乌木特被攻陷,德木图思索了整整一夜后,非但将左旗四万将士尽数交给云德,还额外给了他一万勇士凑足五万人马为前军。
看大楚两队人马冲进人群,云德冷声说道:“想来他们也只有这么多了,乌日和,格格日乐,去将他们拦腰截断。传令阿拉坦,若是让他们兵合一处,就提头来见。”说到这里,云德薄薄的嘴唇上挂起一抹冷笑,道:“今日,就是耗,本将也要耗死他们。”
方林、杨肃、狄海英都是世之猛将,禁军、都敕堡、虎牢关三军也都是精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两路大军被拦腰截断后,几乎被漠北大军包围。此刻,方林如何不知对方将领军略不凡,该撤兵了。
又是一声长啸,方林调转马头向后杀去,而听到长啸声,杨肃和狄海英各带领本部兵马向两翼冲去,只是此刻,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听到马蹄声响起的方向,方林脸色大变,因为马蹄声来自西方,可是,漠北什么时候隐藏了一路兵马?没时间细想,方林却知道这一路人马冲来的后果,放声大喝道:“后军变前军,杀!”
“杀!”响彻整个战场的杀喊声中,三路大军悍不畏死的向前冲去,留下一地尸骨,既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这刻,色变的不仅是方林,还有云德。听到马蹄声,云德眉头轻皱,心道罗世毅还真是老狐狸,竟还安排了一路伏兵,只是听到大喝声,云德的眉头已经散开,喝道:“放他们离开,追击。”
随着云德的命令,方林几人很是轻易的冲开了漠北大军,策马离去,而云德率军追击片刻后打马南去,看得方林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已经看到远远奔来的玄甲旗。
294 兵指金帐
返回乌木特,方林携杨肃、狄海英以及刚折返回来的玄甲卫宋鹏入了帅帐,拜道:“末将见过大帅,太子殿下。”
扫过几人一眼,罗世毅又将目光放在了方林身上,道:“起来吧,怎么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方林将刚才一战讲了遍,而后笑道:“听到马蹄声,本将还以为是漠北大军,不曾想竟是玄甲卫赶到。敌方大将也是个老狐狸,见势不妙非但没有撤去,反而率军追击我等,等大军兵合一处立即远循,此刻,即便追击也是硬碰,占不到便宜。”
说到这里稍顿,方林脸上已没了笑容,沉声说到:“启禀大帅,此战,我军阵亡五千余人,漠北只多不少,只是,此将军略不凡,不容小觑。”
轻点脑袋,罗世毅扭头望向吕方,道:“一日,务必查到何人为将。”
躬身一拜,吕方立即答道:“末将得令!”
当吕方的话落下,站在最后的宋鹏开了口,道:“启禀将军,漠北前军大将为云德。”
顿时,众将都目光落在了宋鹏身上,而罗世毅则张口问道:“宋鹏,玄甲卫大军呢?”
边关众将大都不认识宋鹏,不过武状元的名头,圣上钦点的三品带刀侍卫,再加上他的身份,众将就是想不记住他都不行。
还未等宋鹏回答,有声音从帐外响起,道:“孝王殿下到!”
当声音落下,身着黑色甲胃的楚昊宇已走进大帐,见此,一众大将纷纷躬身拜道:“见过殿下。”
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楚昊宇跟是扶住了罗世毅,张口说道:“罗世叔你怎么也如此见外,都起来。”
望着楚昊宇,楚元博也站了出来,笑道:“七叔,你来了。”
楚昊宇冲楚元博笑了笑却是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宋鹏身上,张口问道:“宋将军,周将军呢?还有,你为何折返?”
躬身冲罗世毅和楚昊宇行了一礼,宋鹏张口答道:“启禀大帅、将军,周将军正在图也江一带,还拖了两万大军,至于末将,周将军认为大帅会出兵拦截,特命末将秘密尾随漠北大军,期望能够给他们致命一击。”说到这里稍顿,宋鹏再次冲楚昊宇行了一礼,道:“末将有负将军所托,请将军责罚!”
这次,开口的是方林,道:“殿下,此战乃本将的失误,与宋将军无关。”
轻点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本将知道了,起来吧。”
站直身体,宋鹏又道:“末将这次返回,也为将军。当日在乌拉尔族,将军曾言要马踏金帐,而今漠北大军即将赶至乌木特,想来金帐空虚,末将特意前来请将军。”
马踏金帐固然荣耀,只是周褚却清楚,他在众将眼中顶多一书生罢了。此次命宋鹏折返,自然是为了楚昊宇,他能够出征最好,不然,想来楚昊宇另有安排,现在看楚昊宇神色平静气息悠长,宋鹏自然要请楚昊宇了。
这刻,帐内众将都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而且眼中大都有着光芒,有叹服有敬仰,有期望也有热切。
自顾一笑,楚昊宇转身望向大帅罗世毅,躬身拜道:“大帅,末将今日特来请战,马踏金帐!”
望着楚昊宇,罗世毅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欣慰和赞赏,最后点头说道:“七王爷豪情,玄甲卫威武,本帅如何能够拒绝,准了。”
再次一拜,楚昊宇缓声说道:“谢过将军,末将一定不负大帅和诸位所托,马踏金帐。”
看楚昊宇退至一侧,罗世毅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张口张口说道:“云德也是漠北有名的统帅,此人狡猾若狐,嗜血如狼,凶狠似蛇,若非不为巴特尔所喜,在鞑靼部的地位不会次于德木图。”
在坐的都是统兵大将,对漠北极为了解,尤其是这些对手。当罗世毅的话落下,陈定远接口说道:“右旗主将扎古力,左旗主将查干,智帅德木图,此三人乃是巴特尔的心腹大将,统领鞑靼部最精锐的兵马,如今全部战死沙场,想来巴特尔无将可用,才不得已让云德统兵。”
此刻,方林也开了口,道:“本将以为陈老将军所言不差,云德与巴特尔有隙,若非无将可用,断不会让他统军,只是云德狡猾、凶狠,想咬他一口极为困难。不过,这场细雨,却给了我们机会。”
说到这里,方林从容一笑,接着又道:“雨已下了三天,而看这势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要不断出兵骚扰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漠北勇士就是再强悍,也抵挡不住寒气、疲惫,拖垮他们。”
轻点脑袋,罗世毅张口说道:“侯将军、杨将军、狄将军,你三部人马,不断骚扰漠北大军,务必让他们成为疲兵。”
同时间,侯知白,杨肃和狄海英躬身拜了下去,喝道:“末将得令!”
望着神武尉程连山,罗世毅张口说道:“粮草大都运至城内,程将军,你与侯将军一道,两日,西门工事务必布置妥当。”
程连山和侯知白同时拜了下去,道:“末将得令!”
挥手示意两人起身,罗世毅又望向了周敏,张口说道:“周将军,也给你两日,仔细检查乌木特,一旦巴特尔攻城,必是雷霆之势。”
躬身一拜,周敏沉声说道:“末将得令!”
此刻,罗世毅望着张霄说道:“张老将军,大雨连绵,千万莫湿了粮草,还有,众将士日日淋雨,多备些烈酒、驱寒药物,如果不够,尽管向户部索要。另外,我军端了巴特尔的粮仓,他一定会出兵断我粮道,此事,张老将军务必小心。”
在罗世毅的注视下,张霄哈哈笑了声,道:“大帅放心就是,驱寒药物、烈酒,末将已备下不少,至于断我粮道,我神策尉的横刀也不是吃素的。”
冲张霄点点头,罗世毅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吕方说道:“漠北大军将至,方圆五十里,任何风吹草动,本帅都要知道。”说到这里扫了众将一眼,罗世毅接着说道:“好了,诸位,都下去准备吧。”
躬身一拜,众将纷纷离去,很快,大帐内便仅剩主帅罗世毅、副帅方林、太子楚元博和孝王楚昊宇几人,而这刻,几人也都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昊宇从容一笑,道:“大帅,玄甲卫三万,在加上深入索伦格的越骑尉三千精锐,末将以为,足矣给踏平金帐。”
轻点脑袋,罗世毅张口说道:“以七王爷的智计、玄甲卫的英勇,马踏金帐并不困难,但七王爷要知道,鞑靼部金帐周围,现在可是有数十万百姓,漠北民风彪悍,人人可以上马征战,七公子千万小心。再有,大军会止步图也江,七公子千万注意溃兵。”
看罗世毅长辈般的教诲,楚昊宇躬身拜道:“小七明白,罗世叔尽管放心。”
再次点点头,罗世毅挥手说道:“那好,本帅就祝七王爷马到功成。”
此刻,方林也张口说道:“本将也祝七王爷马踏金帐,一战定乾坤。”
望着楚昊宇,楚元博也开了口,笑道:“七叔,以你的智计,马踏金帐肯定没问题,小博静候你的佳音。”
与楚元博对视片刻,楚昊宇突然一笑,道:“小博,太子卫率也是精锐,既然来了漠北,怎么也得出分力,这次突袭金帐,要不随我去吧!”
听到楚昊宇的话,楚元博可真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要不我随七叔你去,怎么样?马踏金帐,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说到这里稍顿,楚元博更是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本宫离开不得,不过,你可是答应过小敬,千万别让他背后骂你。”
当楚元博的话落下,站在他身后的楚元敬立即叫道:“什么背后骂他,这次要是再撇下我,我就跟他绝交。”
顿时,帐内众人不由一笑,便是楚昊宇,脸上也有过一丝笑意。冲楚元博点点头,楚昊宇缓声说道:“那好,等我返回,我请你们两个喝酒。”
轻摇脑袋,楚元博笑道:“七叔这话可是说错了。便是喝酒,也该我给你们两个庆功,只是你突破天人境千杯不醉,我和小敬还不给你喝趴下?昨天的酒,我现在都还疼着。”
又是一阵哄笑声响起,楚元敬更是大叫道:“大哥说的是,小七你忒不地道,运功解酒,没趣。”
昨日楚昊宇返回,罗世毅和方林还没有见过楚昊宇,这刻,罗世毅便接口说道:“七公子刚过弱冠之年便突然天人境,武道一途不可限量,他日,不免成为先帝爷那般高手,老夫先恭贺小七你了。”
听罗世毅先是七公子最后变成小七,楚昊宇脸上有过一丝笑意,道:“蒙世叔你的吉言吧,不过,小七是一定要冲击宗师境。”
听到楚昊宇的话,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林更是开口说道:“七王爷豪情,末将佩服。”
此刻,宋鹏也开口说道:“末将也恭喜将军成为天人境高手。”
望着宋鹏,楚昊宇沉默笑了笑却没有开口,然而此刻,楚元敬却是大笑起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看到众人的目光,楚元敬虽止住了笑声,然而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收不起来,张口说道:“我突然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情,说出来你们肯定会笑。”
轻哦了声,楚元博张口说道:“小敬你还学会了卖关子,说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点点头,楚元博更是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看啊,大帐里面,小博、我,咱们两个就不用说了,跟小七光屁股长大。罗大帅与我楚家是世交,小七都得叫大帅一声世叔,方将军呢,小七马上就要成为方家的女婿,得喊一声三叔。宋鹏,小七的大舅子……”
猛然看到楚元博制止的目光,楚元敬突然明白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赶忙住嘴,脸上的笑容更是瞬间止住,唯有一双眼睛无辜的望着楚昊宇。
这刻,大帐内一片沉寂,而就在众人的沉默之中,楚昊宇倒笑了起来,道:“小敬,看你那眼神。不过,你倒说的不差,本公子还就是人缘好,交遍天下!”
当楚昊宇的话落下,大帐内又是一阵沉寂,而随即便是一阵哄然大笑,只是楚元敬的转动的眼珠落在了罗世毅身上,他可是记得罗府有个才貌双绝的女子,说不得也要与小七扯上关系呢!
295 中计
傍晚时分,昏暗的天色,连绵的小雨,弥漫的雾气,看去如此凄美,只是漠北大军已有数日不曾休息早是人困马乏,骑在马上偶读忍不住困意。
肃立雨中,云德脸色平静,只是薄薄的嘴唇上却挂起一抹冷笑,细长的眼眸中不时有光芒闪过。
突然,一探子飞奔而来,在云德身前跪拜道:“启禀将军,大楚又出兵了,约莫五千人。”
似早料到了这般情景,云德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然一双眼睛越发明亮。挥手示意探子下去,云德静静望着天际说道:“乌日和,去吧。”
躬身一拜,身材消瘦的乌日和莫无表情的说道:“末将得令!”
当乌日和远去,云德再次出口吩咐道:“阿拉坦,给你五千兵马,冲击。格格日乐,你率大军后撤。”
同时间,阿拉坦和格格日乐躬身拜道:“末将得令!”
看两人离去,云德嘴唇上的笑意越发冰冷,翻身上马离去。
漠北大军的动静,很快就传入杨肃耳中。听斥候说完,杨肃肃然的脸庞并没有任何变化,而他身侧一将领倒是笑道:“将军,左旗已成了惊弓之鸟,这不又退了。冲吧,将军。”
此刻,另一大将也开口说道:“左旗大军数日都没能休息,众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如何能抵挡我大楚的兵锋,不退才怪。将军,下令吧!”
沉默片刻,杨肃点头说道:“不可恋战,冲击!”大叫声中,杨肃当先冲了上去。
很快,马蹄声已连成片,尤其是这些日下个不停的雨水,踩在上面泥水四溅,更有一种威势,看去极其骇人。
未曾见人,阿拉坦已听到了马蹄声。拔出弯刀,阿拉坦大喝道:“左旗的勇士们,出击!”大叫声中,阿拉坦率先冲了出来。
即便数日不曾休息,可在握住弯刀的一刻,左旗一众精锐都爆发出高昂战意,其中更有遮掩不住的怒火,向大楚大军卷去。轰隆隆的马蹄声,踏碎这夜的宁静。
数息之间,两队人马已经相遇,挥动的刀剑,喷溅的鲜血,战马的嘶鸣,歇斯底的叫喊,演绎着这世间最血腥、残酷和悲壮的一幕。
急促的马蹄,挥动的利刃,没过多久,两队人马便将对方凿了个对穿,留下一地尸骨,其中更有忍不住的呻吟声,更显凄惨。
根本不需言语,两队人马调转马头再次冲击起来。这次,众将士都已被鲜血蒙蔽了眼睛,心中只想着杀敌,冲击起来更加凶猛,悍不畏死的气概,这漫天的雨水,似苍天在为他们悲哀。
一人死去,便有一人补上;一骑倒下,便有一骑冲上,杀之不绝,死之不灭。
很快,都敕堡众将士再次将左旗大军凿穿,却也留下了一千多具尸体,还有不少带伤,且人人沾血,便是杨肃,盔甲上也是血剑斑斑,只是手中长枪已被雨水冲洗干净,明亮、冰冷。
调转马头望望遍地的尸体,杨肃并没有再次冲击,而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候,阿拉坦却是率军冲了上来,看的杨肃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这几日,说左旗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没日没夜的被侯知白、杨肃和狄海英追赶,疲惫不堪的左旗很少与大楚交锋,即便相遇也是一击既循,绝不硬碰,而今日一改往常,竟然主动出击而这势头看似要不死不休,如何不令杨肃吃惊?
瞬间,杨肃便有了决断,喝道:“冲击,左翼。”
随着杨肃的军令,都敕堡众将士再次冲击起来,只是这次,大军并没有全线压下,而是在杨肃和另外一将领身后拉出两条长线,如同两柄锋利的长枪冲进左旗大军。
很快,两队人马再次冲撞在一起,撞击出绚丽的血花。很快,杨肃的两路大军便将左旗穿透,然而就在此刻,一队人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眼前。
见此,杨肃如何能不知被云德设计包围了,大喝道:“杀!”大叫声中,杨肃马不停蹄的冲了上去,挥动的长枪,锐不可挡。
杨肃自然不会真的一头撞向左旗大军,那可是四五万兵马,十倍于他们,都敕堡数千将士在杨肃的带领下,向西冲去。
乌木特在东,向西冲去便要远离乌木特,杨肃此举,是认为西方防守薄弱,不曾想这次可是真正撞上了左旗大军。
看大军向西冲来,云德嘴角上有冷笑浮现。他命阿拉坦率五千人马正面冲击,乌日和领三千人马为疑兵,而今杨肃果然中计,向他的三万大军冲去。轻哼了声,云德出口喝道:“传令格格日乐,若不能斩尽杀绝,提头来见。”
得到云德的军令,格格日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云德为人嗜血,说杀人绝不留情,要是不能留下这支大军,哪怕只有一人逃脱,他也要人头落地。想到这里,格格日乐眼中再次有光芒闪过,他手中有三万大军,还有阿拉坦和乌日和做策应,要是连三千人马都留不下来,也该以死谢罪。
冷哼一声,格格日乐大喝道:“左旗的勇士,杀敌!”大叫声中,格格日乐一马挡下冲了上去。
猛然看到前方有大军飞驰而来,杨肃肃然的脸庞终为之色变,这刻,他如何还能不知自己彻头彻尾中了云德的诡计,陷入左旗五万大军的包围,现在,想要离去怕是难了。
瞬间,杨肃便有了决断,沉声喝道:“正行,你率一千兵马突围,本将断后……”
未等杨肃的话说完,王正行便出口叫道:“末将断后,将军,你速速突围。”似恐杨肃不同意,王正行的话不曾说完,便猛然打马冲了出去,向左旗大军撞去。
此刻,杨肃身侧另外一将领也张口说道:“将军,你赶紧离开,千万莫要兄弟们的血白流。”大叫声中,此将领也冲了出去,同时大喝道:“兄弟们,杀敌!”
都敕堡众将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看到这般情景,如何还能不知道情形,却是毫无畏惧的大喝道:“杀敌!”大喝声中,众将士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听着众将士的杀喊声,看他们远去的身影,杨肃眼中突然一热,竟是有热泪滚动。瞬间,杨肃便压下所有情绪,大喝道:“冲,杀!”大叫声中,杨肃调转马头,率领一众亲卫向东冲去。
杨肃本为先帝楚天枫的心腹爱将,一柄长枪不知斩杀了多少大将,现在恼怒之下,一枪便将敌方大将乌日和挑下了马,只是,肩膀也挨了一刀,深可见骨。
剧烈的疼痛,让杨肃越发清醒,同时也生出无限豪情,他一生征战沙场,能够死在沙场之上,也是莫大的荣誉。瞬间,杨肃已将生死成败放下,心中唯有一念,杀敌!
“杀啊!”大叫声中,杨肃已冲入对方军阵,舞动的长枪犹若阎王的勾魂帖,触之必死。
感受着自家将军的无上豪情,杨肃身侧众亲卫却是将他牢牢护住,甚至有侍卫不顾性命替他挡下刀剑。数百亲卫,越战越少,好在没人能够阻挡杨肃的脚步,硬是将乌日和的三千大军凿穿冲了出去,而就是这片刻工夫,王正行的三千人马已死伤过半,且被左旗数万勇士牢牢包围,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
回头望了一眼,杨肃眼中有过一丝伤感,却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叫道:“走!”大叫声中,杨肃打马离去,他的性命,是数千兄弟拿命还来的,他虽不惧死却也不会送死。
看杨肃离开,格格日乐睚眦欲裂,大喝道:“阿尔泰,务必将他们杀绝。莫罕,随我追。”大叫声中,格格日乐率领一队勇士追向杨肃,挥动的马鞭,在骏马身上打出一道道血槽,疼痛的马儿一溜烟跑了出去。
乌木特大帐内,罗世毅手握书卷看得入神去,却是被一阵急促的叫喊声惊醒。
“急报、急报!”大叫声中,一皮甲斥候飞奔进大帐,跪拜道:“启禀大帅,杨将军中计被左旗五万大军包围,唯有杨将军率百余侍卫冲了出来,左旗正紧追不舍。”
顿时,罗世毅眉头一皱,却是出口喝道:“传令程将军、侯将军立即出兵,务必救下杨将军。传方将军,速速点齐一万轻骑,冲击左旗大军。传令陈将军,点齐三万兵马,听候本将调遣。传令周将军,全城戒备!”
随着罗世毅的话,帐外一众亲卫立即四散,向各大营奔去,急促的马蹄声,让乌木特沸腾起来。
最先出击的侯知白。神机尉本就驻扎在城外,得到军令,侯知白点齐一队人马冲进雨幕,此刻,神武尉程连山也已打马出城。两人都是轻兵简骑,然所率兵马皆神武尉和神机尉精锐,策马狂奔起来如同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
没过多久,方林已点齐了一万兵马向西奔去,而冲在最前方的则是楚元飞所率领的神勇尉,飞驰的马蹄,冰冷的眼神,带起凝重的杀气。
站在城头看大军远去,罗世毅的眉头才松开,而此刻,陈定远大步走了上来,拜道:“启禀大军,大军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战。”
罗世毅轻点脑袋却没有开口,见此,陈定远心底一声叹息,暗道:“杨肃,杨老弟,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296 重伤
追兵越来越近,甚至有箭羽从身侧飞过,见此,杨肃身侧一将领高呼道:“保护将军!”
此人是杨肃的侍卫首领杨姜,同时也是他同族兄弟。大叫声中,杨姜已调转马头,同时间,更有百骑精锐随他冲向漠北追兵。
看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冲向左旗大军,杨肃牙齿已深深咬进肉里,只是他不能有任何犹豫,奋力打马想要跑的更快一些。
杨肃的亲卫都是都敕堡中的精锐,又舍生忘死,气势极盛,奈何人数实在太少,根本抵挡不住格格日乐的冲击,一个冲击便被左旗大军碾碎,所幸造成的混乱让左旗大军的速度缓了片刻。
没过多久,格格日乐就要再次追上杨肃,只是此刻,又是一队勇士义无反顾的扑了上来,悍不畏死的气概,看得格格日乐都敬佩不已,却也越发恼怒,如果四万大军都留不住一个杨肃,他又何颜面面见将军,左旗的颜面又将何存!
想到这里,格格日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挥手一刀便将冲来的一将士斩落马下,而后弯刀又划过一人咽喉,疾驰的马蹄,撞向这百余名侍卫。
一个冲刺,格格日乐已将这百余人斩尽杀绝,然后马不停蹄的追向杨肃,为追上杨肃,格格日乐甚至挥刀为骏马放血。
越来越近了,望着前方仅剩的数十人,格格日乐脸上有过一丝兴奋,看去越发血腥,高呼道:“射!”大叫声中,格格日乐已拉开了弓弦,顿时,一道羽箭飞出,急速射向都敕堡众将士。
极快的羽箭,瞬息之间便已刺入一人后背跌落马下,而此刻,成片的箭羽向众人落去,又有数人跌落。
看杨肃身侧侍卫越来越少,格格日乐脸上已有笑容浮现,然而就在此刻,他听到了马蹄声,从东方传来的马蹄声。
根本不用想,格格日乐也知道大楚援军来了,可是,他岂能后退。顿时,格格日乐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反而一脸凶狠,再次拉开了弓弦。这次,格格日乐并没有立即射出,而是仔细搜寻着什么。
听到前方传来的马蹄声,杨肃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高呼道:“兄弟们,大帅救我们来了,冲啊!”
众将士也都听到了马蹄声,听到杨肃的话,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喜色,然而就在此刻,一道箭羽从众将士身侧穿过,射入杨肃后背,顿时便是一口鲜血吐出,若不是他身侧侍卫眼疾手快扶了下,恐怕就要跌落马下。
看杨肃吐血倒在马上,一侍卫立即张口说道:“杨晨,你带将军离开,我去拦住他们。兄弟们,为将军报仇。”大叫声中,此侍卫调转马头,向格格日乐冲去,挥动的长枪上带着冰冷杀气,一副不斩格格日乐不罢休的势头。
看一众兄弟们转身,脸色还有些稚嫩的杨晨再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只是眼睛越发明亮。
“兄弟们放心,我一定把将军带回去。”心中如此想着,杨晨却没有丝毫停顿,打马离去。
这次,数十名造成的混乱更小,甚至是微不足道,然而就是这短短的瞬间,已决定了杨肃的生死,决定了格格日乐的生死。
看两骑冲入大楚大军之中,格格日乐眼中寒光毕露,大喝道:“左旗的勇士们,杀!”
这刻,格格日乐终是有了决断,即便死,也要死在沙场之上,死在冲锋的路上,而非屈辱的自绝。
很快,格格日乐便与神机尉、神武尉撞在一起,而没过多久,方林亲率一万精兵赶到,将格格日乐两千余兵马团团围住。
当格格日乐被围的消息传回,云德神色冰冷的说道:“四万人马,竟困不住三千,这种废物,死不足惜。哼,若是能够突围出来,本将倒可破例饶他一命。撤!”随着云德的转身,左旗众将士也随之离去,留下一地尸骨。
城楼上,罗世毅和陈定远都在眺望西方,脸色虽各异然两人都在思索为何会有今日之局。
沉寂之中,一侍卫快步走上城头,跪拜道:“启禀大帅、将军,程将军和侯将军已经救下杨将军,只是,杨将军身受重伤,都敕堡五千将士,仅一人生还。”
听到这个消息,陈定远不由自主的抬手拍在城墙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而罗世毅幽寂的眼眸中更有光芒射出,张口说道:“李浦,你去告知太子殿下一声,同时传令众将入帐议事,再者,以本帅的名义恳求太子殿下,让御医来医治杨将军。”
“卑职明白!”躬身一拜,李浦转身离去。
望着罗世毅,陈定远眼中有过一丝感激,拜道:“末将谢过大帅!”
罗世毅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道:“都是本帅该做的,何来谢一说?再者,此战,还是本帅之罪,忘了左旗是头狼,忘了云德是猎人。骄兵必败,本帅之罪啊!”低沉的叹息声中,罗世毅缓步走下城楼。
持续了近十日的阴雨终是停了,天际也一点点恍开,中午时分,更是有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洒在柔嫩的草尖上,一派盎然生机,盎然春意。
暖暖的阳光,让人心情大好,尤其是憋屈了数日的楚元敬,恨不能现在就遇到鞑靼大军狠狠打一场,只可惜他们这一路都是极其小心,生恐遇上漠北大军,那可是的十几万勇士,一旦遇上,乐子可就大了。
放马行走在草原上,楚昊宇神色平静,微微闭合的双目似在凝神调息,又似神游太虚,好一副悠闲模样。
突然,看楚昊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楚元敬再忍不住叫道:“小七,笑什么呢,那么开心?说出来我也乐呵乐呵。”
自顾一笑,犹如阳光洒下的光辉,淡然、柔和,令人沉迷其中。睁开眼睛,楚昊宇并没有立即开口,缓缓抬起的手掌间,一滴水珠从草尖上弹起,落入他手中。一切看似如此自然,似本就该如此,而且水滴落入楚昊宇手中后,似有了生命游走其中,看去如此玄异。
这刻,不仅楚元敬直直盯着他手中水珠,便是宋鹏,也将目光放在了他的手掌上,平静的眼眸中有光芒闪动。
楚昊宇的目光也在水珠之上,却也察觉到了两人目光中的惊奇,哈哈一笑,楚昊宇开口说道:“怎么样,好玩吧?”
顿时,楚元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叫道:“你小子就嘚瑟吧,等我突破先天境界,非把你打趴下不行。”
这次出兵后,楚元敬硬是拉着楚昊宇打了一场,说是要见识见识什么是先天高手,猛攻了三百招都没挨到楚昊宇的身影,而楚昊宇只用了三招,就让他爬在地上,委实让楚元敬伤心了一阵子。现在,看楚昊宇又卖弄起来,楚元敬不由想到自己被打翻在地时候的情景,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盯着楚昊宇手中水珠,宋鹏却是张口说道:“心之所指,意之所至,末将恭喜七王爷。”
自顾一笑,楚昊宇脸上已没有戏谑,缓声说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宋鹏身为宋家嫡系传人,文武双全,对这段话再熟悉不过,只是听楚昊宇说来,似抓到了什么却又有些疑惑,而楚元敬就是愤怒了。
怒瞪着楚昊宇,楚元敬大叫道:“小七,你还卖弄上了啊!刚才是武,这会儿又是文,就不能说句人话?”
楚昊宇也不反驳,反而笑望着楚元敬说道:“小敬,你是不是手痒了?打猎去,一会儿烤肉吃。难得天气转晴,传令大军安营扎寨,好好休息半日,吃顿热食,睡个好觉。”
楚元敬赞同楚昊宇的话,却也只是后半句,没好气的说道:“想吃烤肉?自己弄去。”
看楚元敬扭过头去,楚昊宇不由一笑,轻声问道:“真不去?”
没有一丝迟疑,楚元敬脱口叫道:“不去。”
轻哦了声,楚昊宇更是拉长了声音,慢悠悠的说道:“不去算了,宋兄,走,咱们打猎去。”话到最后,楚昊宇轻夹马腹一溜烟蹿了出去。
看宋鹏也打马离开,恼的楚元敬两眼圆睁,最后愤声说道:“老子憋了四五天,怎么也得活动活动,儿郎们,打猎去!”话到最后,楚元敬猛夹马腹冲了出去。
很快,楚元敬便追了上了楚昊宇,只是不见楚昊宇像小时候一样打趣他,不由叹道:“小七,你真的变了。”
顿时,楚昊宇失声笑了起来,开怀的笑声,传出甚远。当大笑声落下,楚昊宇望着楚元敬说道:“你也变了,谁让咱们长大了呢,不过今天,咱们几个好好玩玩,看谁打的猎物多。”
很是赞叹的点点头,楚元敬大叫道:“好,不能玩赖啊!”说到这里稍顿,楚元敬接着又道:“咱武功不如你,不过箭术,嘿嘿,还是我教你的,驾!”
看楚元敬蹿了出去,楚昊宇不由一笑,望着宋鹏说道:“宋兄,走,玩玩去!”
自顾一笑,宋鹏张口说道:“敢不从命?驾!”话到最后,宋鹏一溜烟蹿了出去。
当两人打马离去,楚昊宇扭头将目光放在身后众人,陈远鸿、杜晨,而同为京城四大公子的李承奉,也硬生生被楚元敬拉了出来。李承奉的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这段时间既要马不停蹄的赶路,还有下个不绝的阴雨,虽正值中午,李承奉却是冻的直哆嗦。
看到楚昊宇的目光,尤其楚元敬不在,李承奉终是忍不住,拜道:“七王爷,你就饶了我吧,这这样下去,我可真要死在漠北了。”
在李承奉的祈求目光下,楚昊宇终是点点头,道:“好好歇息,明早出发。”
听楚昊宇如此说来,李承奉大喜,马骝的窜下马,跪拜道:“小的谢过七王爷!”
轻摇脑袋,楚昊宇张口说道:“诸位,走吧,今日难得偷得半日闲,好好玩玩,驾!”
297 杜晨
楚昊宇这一群大都是公子哥儿,楚昊宇和楚元敬两人就不必说了,宋鹏是宋家嫡子,陈远鸿是陈家嫡系,王灏出身江浙王家,杜晨的老爹是大楚唯一的一位宰相,张琛伟的老爹是正一品的大学士,何家学的老爹是剑南道总督,一个个都是纨绔中的纨绔,今日难得放肆一回自然是极尽欢腾,而且众人出身官宦之家心智高绝,一时间相玩甚欢,打猎、烤肉、拼酒、比武,谈天论地甚论女人,不觉间天已暗了下去。
看天上亮起无数星辰,楚昊宇不由一笑,目光却是放在了杜晨身上。杜晨相貌不差,英俊的脸庞极具男儿气概,只可惜脸上总挂着傻笑,两眼呆板无神,让人遗憾,而且,杜晨也不与人玩闹,只是吃肉、喝酒、傻笑。
似察觉到了楚昊宇的目光,杜晨冲楚昊宇笑了起来,然而望着杜晨那憨憨的笑容、无邪的目光,楚昊宇却是陷入沉思。
楚昊宇小时就认识杜晨,那时候杜玄明身为宰相天天入宫面圣,父皇有时候便让他将杜晨带进宫陪自己玩,后来听说杜晨变成傻子,自己还伤心了好长时间。
想到这里,楚昊宇抬步走到杜晨身侧坐下,笑问道:“杜哥儿,还记得小七吗?”
憨憨的笑了声,杜晨更是点了点脑袋,而后将一根骨头递给楚昊宇,憨声憨气的说道:“吃。”
这刻,众人虽在打闹,可不少人的已将注意放在楚昊宇身上,想知道他是否会接杜晨这个傻子递来的骨头。
出乎众人的意外,楚昊宇想都没想便将骨头接住。大咬了口,楚昊宇点头说道:“好吃,你也吃。”
望着楚昊宇,杜晨竟咧嘴笑了起来,叫道:“你是个好人,给,喝酒。”
听到杜晨的话,楚昊宇不由大笑起来,点头说道:“咱当然是好人了,来,喝。”接过杜晨递来的酒袋,楚昊宇就着酒袋大大灌了一口,一脸惬意,看得不少人都面面相觑。
众人谁能不知道楚昊宇的身份,大楚皇帝的亲弟弟,刚过弱冠之年已被封为正一品的孝王,武道上更是突破常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天人境,,而今又统帅玄甲卫这支最精锐的部队。这种种缘由,众人都在想方设法交好楚昊宇,然而楚昊宇看似和善、易于相处,众人却都明白想要真正交好他、成为朋友,极为不易,现在看楚昊宇竟主动去交好一个傻子,众人如何能不吃惊。
看楚昊宇放下酒袋,杜晨嘿嘿一笑,举起酒袋大罐起来,一口气便将一袋数斤重的烈酒喝见了底,而后拿衣袖满是油腻的手掌擦擦嘴角,咧嘴冲楚昊宇憨笑起来。
望着杜晨,楚昊宇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喝完了?”根本不待杜晨回答,楚昊宇张口说道:“好,我陪你。”说话间,楚昊宇又将酒袋举了起来。
一口气喝下一袋酒,楚昊宇随手将酒袋扔了出去,叫道:“痛快,吃肉。”说话间,楚昊宇又拿起骨头大口大口咬了起来,丝毫没有世家子的样子。
看到楚昊宇这个样子,楚元敬终是走了过来,叫道:“小七,你怎么跟个傻子拼酒?”
顿时,众人都将目光放在楚昊宇身上,想听他解释,因为楚元敬恰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问出了他们不敢问的问题,就像他们心底看不起杜晨这个傻子却不会说出来。
与楚元敬对视片刻,楚昊宇自顾一笑,道:“高兴。”
楚元敬先是一愣,而回过神来后两眼圆睁直直盯着楚昊宇,脸上有着忍不住的恼怒。盯了楚昊宇片刻,楚元敬终没有发火反而嘿嘿笑了起来,道:“高兴是吧?那好,拿酒来,咱哥俩也喝一坛。”
当楚元敬的话落下,便有人拿来了烈酒。自顾一笑,楚昊宇也不说话直接将酒袋拿在手里,不想此刻,杜晨却开了口,道:“我也要喝。”
望了杜晨片刻,楚元敬颇为不耐的说道:“随你。”说话间,楚元敬已打开疯狂,大罐起来。
看楚昊宇和楚元敬两人都已开喝,杜晨猛然跳起一溜烟蹿了出去,而返回时候手里已多了两个酒袋。似乎不想落后两人,杜晨急忙打开酒袋大口大口灌起来,直将一张俊脸憋的通红,好在三人不分先后喝完,此刻,杜晨才打了个大大的酒嗝,而后又憨笑起来。
放下酒袋,楚元敬望着楚昊宇突然笑了起来,叫道:“你小子,还真变了,又跟小时候一样了,高兴。”大叫声中,楚元敬冲杜晨喝道:“傻子,去,给我也拿跟骨头。”
对于楚元敬叫自己傻子,杜晨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很是高兴他能够喊自己,嘿嘿笑着跑到火堆边,两手猛然用力便将一整条鹿腿撕了下来,然后又跑回来递给楚元敬。
望着油光发亮的鹿腿,楚元敬不由一笑,摇头说道:“还真是个傻子。”说话间,楚元敬手起刀落,将鹿腿砍成两截。拿过半截,楚元敬笑道:“傻子,你也吃。”
嘿嘿笑了声,杜晨拿起半截大口大口啃了起来,而望着杜晨,楚昊宇却是一阵沉默。刚才他可是看的清楚,楚元敬那一刀紧贴着杜晨的脑门而过,如果再深半分,就要在杜晨的脑门上留下一道血线,然而杜晨这个傻子竟没有一点反应,连笑容都没有任何变化,如何不令人惊奇。
想到这里,楚昊宇已有了决断,有时间一定要看看杜晨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将他治好最好,他父杜玄明与父皇相交莫逆,又为大楚鞠躬尽瘁累死在相位上,大楚也要为他杜家尽一份情。心中如此想着,楚昊宇却是拿起骨头慢慢咀嚼着,见此,众人再次欢腾起来,一直闹到深夜才散去。
清晨,天微微发亮,众军已在收拾行囊准备出发。经过一晚上休息,玄甲卫这群精锐明显振奋许多,唯有李承奉是个例外。脸色冲了血似的鲜红,呼吸若有若无,紧闭的双眼不时眨起,看去极为痛苦,可惜连呻吟都有气无力,看的楚元敬直想拿马鞭抽他。
玄甲卫大都来自江湖,三教九流都有不乏大夫,张少仲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名字里虽有个少,可他的面相与这个少怎么都不沾边,看似五十多岁年纪,不过他硬说自己面老才三十又三。
为李承奉把过脉,张少仲捋了捋山羊胡开口说道:“启禀七王爷,诸位将军,李将军已被酒色掏空身体,从京城到漠北这一路将近两千里早已疲惫不堪,而且小的看他心脉紊乱不定,想来是受了惊吓,再加上这些日子阴雨绵绵寒气侵体,内热外寒,若不及时救治,恐怕……”
在张少仲拉长的声音中,楚元敬接口说道:“死了最好,少个累赘。”
当楚元敬的话落下,李承奉身侧几名护卫眼中有寒光闪过,其中一人更是沉声说道:“敬公子,小的们平日都敬着你,可你硬拉我家少爷进入漠北不说,还要他突袭金帐。这些,我们都受了,但是我家少爷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李家决不罢休。”
楚元敬最不怕最恼怒的就是威胁,眉头一挑,大叫道:“怎么,是不是还要本王偿命?哼,一个废物,刀都拿不起来,竟然妄称将军,若本郡王为将,早就将他拉出去砍了。”
两眼圆睁的盯着楚元敬,刚才说话之人大喝道:“你敢!”
哈哈大笑了声,楚元敬大叫道:“一个废物,几个奴才,本郡王还真就杀了。”说话间,楚元敬挥手就要拔刀,却是被楚昊宇按住。
此刻,又有侍卫张口说道:“七王爷,前来漠北本就非我家公子所愿,如今我家公子病重,还望七王爷看在我家老爷忠心为国的份上,放少爷一马,我们这就带他回京。”话到最后,此侍卫更是跪了下去,而同时间,几名护卫也都跪了下去。
瞬间,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楚昊宇身上,想知道他如何处理此事。
这刻,楚昊宇脸上已没了笑容,缓声说道:“既然跟随本将出征,不管他是何身份,本将都会尽量带他回家,此事休得再提。张大夫,你已找到病因,想来有医治的办法,一并说出来。”
在众将的注视下,张少仲张口说道:“小的行医几十年,这病自然难不到小的,只是,两种法子似乎都行不通。”说到这里轻摇脑袋,张少仲再次轻捋山羊胡,道:“李将军体弱,最好徐徐图之,只是此法颇为消耗时间,最快也要四五日,且不能受颠簸之苦,若是下猛药,以李将军的身体,小的可不知道后果。”
当张少仲的话落下,楚元敬立即叫道:“用猛药。我们此行可是要突袭鞑靼部金帐,若是因他耽误时间泄露行踪,莫说他一人的性命,说不得大家伙都要交代在这里,而且,突袭金帐关系此战胜负,容不得丝毫闪失。”
楚元敬虽有夸大的意思,然而众人的神情却表露无疑,用猛药,而同为京城四大公子的陈远鸿,脸上更是露出一丝不屑,若是因为李承奉这种纨绔耽误大家伙突袭金帐,耽误大家伙建功立业,那他死不足惜。
楚昊宇自然察觉到众人的表情,终是点头说道:“用猛药,大军拖不得。”
点点头,张少仲张口说道:“七王爷放心好了,小的明白!”话到最后,张少仲脸上更是露出一丝笑容,只是怎么看都有些猥琐。
298 三巴掌
未曾赶到图也江,已有玄甲卫高手寻到了楚昊宇并将一封密信交到他的手中,而看完密信,楚昊宇脸上不由浮现起一抹笑意。
望着楚昊宇脸上那种熟悉的笑容,楚元敬不由问道:“小七,怎么了,看把你美的。”
又是一笑,楚昊宇张口说道:“周褚挖了个坑,准备把漠北两万勇士埋了。”
楚元敬先是一愣,随即便回过神来,叫道:“当真?”看楚昊宇点点头,楚元敬冷声说道:“周褚要是能轻易灭掉这两万勇士,我就服他。”
宋鹏对周褚是深信不疑,望着楚昊宇问道:“将军,我们要做什么?”
望着与蓝天连在一起的草原,楚昊宇缓声说道:“快马加鞭赶到图也江。”说到这里望着送信高手,楚昊宇又道:“你回去告诉周将军,本将一定按时赶到。”
躬身行了一礼,送信之人转身离去,施展轻功之下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望着那人的背影,楚元敬张口说道:“如影随形,还是魔教高手啊!”
楚昊宇自然认出了他的身法,而且想到了郭振星。藏剑山庄派遣精英弟子入京,不许他们参加武试却要加入军伍,想来其他三门也是如此,这些高手,只要用在刀刃上,谁人能够抵挡,只可惜,他们大都要离开军伍返回江湖。想到这里,楚昊宇心中突然一动,这些人可是好大一张网啊,而这刻,楚昊宇脑海内不由蹦出南宫瑾的身影。
很快,楚昊宇便将这一切赶出脑海,轻喝道:“传令大军全速前进,明晚子时,必须赶到图也江。”话到最后,楚昊宇率先冲了出去。
看楚昊宇远去,楚元敬非但没有跟上去反而笑了起来,扭头望向陈远鸿。尽管不喜欢陈远鸿,然而这两日因为李承奉,两人倒是走到同一阵线,叫道:“陈小子,怎么,再去逗逗李小子?”
望着楚元敬脸上似不屑的笑容,陈远鸿如何能不知他的不屑也包括自己,只是,自己又何曾正眼看过这个莽汉。轻点脑袋,陈远鸿点头说道:“走,去看看李小子好点没有?”
很快,两人便寻到了李承奉。张少仲虽治好了他的病,奈何他身体太弱,用的又是猛药,这两日极为萎靡,然而这次突袭金帐,大军轻车简骑而行粮草都不曾携带多少,李承奉重病初愈也只能爬在马上,无奈的脸庞,忧郁的眼神,看到他的一瞬,楚元敬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楚元敬的大笑声,李承奉如何能不知他们又来嘲笑自己了,只是这刻,李承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跟他们争吵,直接扭过头去来个眼不见为净,不曾想这个动作又引得楚元敬一阵大笑。
放肆的大笑声中,楚元敬更是大叫道:“李小子,本郡王又来看你了,今天怎么样?打今日起,大军可是要全速前进,看你这个样子,唉!”叹息声中,楚元敬更是摇摇脑袋,只是语气突转,道:“要不我把张神医叫来再煮一煮?”
当日,为了驱散李承奉体内的寒气,张少仲先是喂了他一颗大补药,而后又将他放进锅里用烈酒煮了一煮。烈酒将李承奉煮的毛孔皆开驱散了寒气,只是那颗护体的大补药也让他丑态尽出,尤其是看到他丑态的都是身世差不多的公子哥儿,李承奉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任他们嘲笑。
虽然听楚元敬说了很多次,然而每次听来,李承奉都是咬牙切齿狠不能啃他一口,本还萎靡的眼中猛然爆发出寒光,然而还不曾结束,陈远鸿也开口了。
望着李承奉,陈远鸿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冷声说道:“听说李公子还吃不下东西,这可不对。自古有言,食色、性也!李公子这不吃不喝,是要当神仙吗?”说到这里稍顿,陈远鸿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笑,道:“不吃不喝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不行,不然,我看李公子也只能当和尚去,说不得还能去西天见佛祖呢!”
噗嗤一声,楚元敬竟是失声笑了起来。好容易止住笑,楚元敬瞪着陈远鸿说道:“陈小子,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什么是杀人不见血了,佩服、佩服!”说话间,楚元敬更是冲陈远鸿抱拳作揖。
冷眼望着楚元敬,陈远鸿也抱拳回了一礼,不平不淡的说道:“过奖、过奖。”
这刻,李承奉终是扭过头来。看两人惺惺作态的样子,李承奉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愤怒,最后将目光放在陈远鸿身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把你妹子找来,你就知道本公子行不行了。”
顿时,陈远鸿大怒,抬手长剑已落入手中,却是被楚元敬按住。脸上笑个不停,楚元敬却是张口说道:“陈兄,咱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说,他一个病秧子,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在陈远鸿拔出长剑同时,李承奉的几名侍卫已将他护在身后,一个个面色不善的盯着陈远鸿,想来他要出手,他们也不会留情。
看到陈远鸿的愤怒模样,李承奉倒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曾想笑着笑着竟咳嗽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将一张俊脸咳的通红。
看两人两败俱伤,楚元敬越发高兴,和稀泥般的说道:“莫动气,莫动气。”
推开楚元敬,陈远鸿对几名侍卫冷声说道:“滚开。”
看陈远鸿收起长剑,再看看自家少爷的脸色,几名侍卫才退至一侧。此刻,李承奉硬忍住了咳嗽,毫不示弱而且还颇为得意的与陈远鸿对视着,唯有楚元敬站在一侧笑眯眯的望着两人,一脸惬意。
对视片刻,陈远鸿突然笑了起来,看的楚元敬和李承奉一脸诧异,心道陈远鸿莫非傻了,而陈远鸿则不平不淡的说道:“敬郡王,李公子,家父已经向太后娘娘求亲,太后娘娘也已同意,只等七王爷回京,舍妹就要嫁给七王爷做侧妃。”
当陈远鸿的话落下,两人瞬间变得各异,楚元敬一脸愤怒,而李承奉则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惧意。当日,楚昊宇一把火烧了乌木特十几万条人命,要是这话传入他的耳中……李承奉根本不敢想下去,然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楚元敬重重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楚元敬心中恼怒,这一巴掌根本没有轻重,直接将李承奉打翻在地,看得众人都愣了下。
李承奉也没能回过神来,在地上坐了半天,剧烈的疼痛才让李承奉大叫起来。抬手捂着火辣辣痛的脸庞,李承奉睚眦欲裂的叫道:“楚元敬,本公子跟你势不两立。打,给我狠狠的打。”
在被两人嘲笑了数日后,楚元敬这一巴掌,终是将李承奉的怒火点燃,再不顾所以,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只是未等他的侍卫动手,楚元敬倒又给了陈远鸿一巴掌。
望着李承奉扭曲的脸庞,尤其是那五道通红的指印,听着他的狠话,陈远鸿不由笑了起来,可还未等他高兴起来,楚元敬抬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同时叫骂道:“妈的,别以为你成了小七的大舅子,太子哥哥又看中你小子,老子就不敢打你,把老子惹火了,天王老子也照打不误。”
楚元敬这一巴掌虽收了些力道却也不轻,在陈远鸿脸上留下五道通红的手印,可不知是被楚元敬打蒙了还是什么缘由,陈远鸿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大笑起来,高兴、得意甚至是忘乎所以的大笑声,让众人疑惑他是不是被楚元敬打傻了,便是还坐在地上的李承奉,也是直直盯着陈远鸿,一脸惊异。
望着陈远鸿,楚元敬也是一脸诧异,不自觉的抬起手掌看看自己的手掌,最后更是给了自己一巴掌。痛,很痛,可是他为什么会笑呢,难道把他打傻了?想到这里,楚元敬不由扭头望向李承奉。
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同时也看到了对方所想,陈远鸿疯了。这刻,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李承奉更多是幸运,自己不过是痛点,陈远鸿却被他打疯了成了傻子,想到这里,李承奉望向陈远鸿的目光竟有些可怜。
想到陈远鸿竟被自己打疯了,楚元敬好笑同时也有点无奈,若是此事传回京城,恐怕众人能够笑死,只是可怜自己又要禁足了。想到这里,楚元敬不由叹了口气。
就在两人的注视下,陈远鸿终是止住了笑,张口说道:“本公子今日高兴,这一巴掌就不与你计较了。走了,李小子你要是不死,明天再来看你。”话到最后,陈远鸿打马离去,只是笑声却不曾停下,如此欢快。
见此,楚元敬和李承奉又对视在一起。沉默之中,李承奉先口说道:“你把他打傻了。”
轻点脑袋,楚元敬想笑却是硬生生忍住了,大叫道:“不行,我得找张神医看看,可别真傻了,妈的!”叫骂声中,楚元敬翻身上马离去,一溜烟便消失在李承奉的视线里。
此刻,猛然回过神来的李承奉突然觉得火辣辣的痛,叫道:“楚元敬,你还打老、老……”李承奉终不敢将老子二字叫出来,最后只能说道:“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你们看什么看,眼瞎了,还不把本公子扶起来。妈的,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