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9:克雷飞
959:克雷飞
他朝天空挥挥拳头,向克雷飞去,一边大声嚷道:“生命刹对大家都不好(请牢记我们的iAZaiL让我没命,让大家都没命,吃下去怪难受我赞成留在这儿”他抓住横木,在诺尔和克雷身边站住
“直到发动机熄火”
那特奈隼人点点头,并跟着那穿着骑马斗篷的人走过来
“您可细想过我的提议没有?”那摩戈人问道
“我看那些都是推论”那队长答道:“我们甚至连这些外国人,现在是不是在这一带都不知道呢”
“我的消息指出,他们是往南走没错,队长”那摩戈人对队长说道:“您放一百二十个心,他们一定就在您的搜索区里的什么地方”
“那也不保证我们一定找得到他们”那队长说道:“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要我们照你的提议去做,也是难上加难”
“队长”那摩戈人耐心地解释道:“这还不都是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公主若是回到贺奈城,佛杜人会把她给杀了;我给你的那些文件上都写得很清楚”
“她跟波伦人待在一起就很安全”那队长说道:“佛杜人不会到特奈隼南部来找她的”
“波伦人只会把公主交还给她父亲你自己就是波伦人;难道你会违抗自己家族皇帝的旨意吗?”
队长的脸色显得很怀疑
“公主要安全,唯一的希望就是跟贺拜人待在一起”那摩戈人寸步逼近道
“你用什么来保证,公主跟贺拜人待在一起会很安全?”
“我可以给你最好的保证——那就是政治上的保证贺拜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阻止凯杜尔大公登基;那么,既然凯杜尔大公要她死,贺拜人自然会要她活这才是公主要活下去的唯一生况且你还可趁此变成有钱人”那摩戈人性地把钱袋摇得叮咚响
那队长仍显得疑虑重重
“如果把金额再加一倍如何?”那摩戈人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那队长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这是为了她安全着想,是?”
“那是当然”
“这又不是我要背叛波伦家族什么的”
“你是个爱国志士”那摩戈人以冷淡的微笑来笼络那军官
一行人聚着屈身躲在树林里时,宝姨牢牢地抓着瑟琳娜的手臂;那小女孩脸色大怒,眼睛在冒火
等到军团的人和他们的摩戈人朋友走远之后,那公主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们好大的胆子”瑟琳娜叫道:“而且是为了钱”
众人领着座骑,走出密林,进入浠沥直下的早晨春雨中时,滑溜对瑟琳娜说了一句:“这算是你上了一堂特奈隼政治课啦”
“但是他是波伦人呀”瑟琳娜反驳道:“他是我们自己家族的人耶”
“特奈隼人的第一个臣服的对象,乃是自己的钱袋”滑溜对瑟琳娜说道:“您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这一点,我实在很惊讶,公主”
几天之后,他们爬上一座小山丘,看到树精森林像地平线上的一抹绿影似地在他们眼前散开雨水早已吹远,而且曙光非常灿烂
“我们一进树精森林里就安全了”那公主对众人说道:“军团的人不会跟踪我们到森林的”
“为什么他们不敢跟上来?”嘉瑞安对瑟琳娜问道
“因为跟树精订的条约呀”瑟琳娜说道:“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嘉瑞安恨死她了
“这附近没人”希塔对老狼报告道:“我们可以慢慢走,或是等天黑再过去”
“我们还是走快一点儿得好”老狼说道:“我已经厌倦了四处躲避巡逻队的生活了”
于是一行人快步地走下山坡,直朝眼前的森林而去
通常森林的边缘,总有一圈低矮的树丛,而田野便慢慢化为树丛、树丛又慢慢化为大树林;可是这树精森林与田野之间,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渐层,大树便突然出现了老狼领着众人从大树底下走过去的时候,那个情境的变化是很强烈的,就好像他们突然进入一幢屋子里似的树精森林似乎是个古老得不得了的森林;这里的橡树伸展之开阔高大,让人一点也望不见头顶的天空森林地上凉凉地,覆着青苔,没什么杂木置身于这些巨大的树木之下,嘉瑞安顿时感觉到为人之渺小,同时又感到这些大树有一股奇怪的、静谧的特质空气静止不动,头顶上极高处,传来鸟叫虫鸣的声音
“怪了”杜倪克一边望着,一边四下张望:“这儿怎么都没有伐木砍柴的痕迹?”
“伐木砍柴?”瑟琳娜倒抽了一口冷气“那种人才不敢进树精森林里来呢”
“树精森林是不得侵犯的,杜倪克”老狼大爷解释道:“波伦家族跟树精订的条约上写得很清楚三千年来,没人敢动这些大树分毫”
“转是个耐人寻味的地方”曼杜拉仑一边说着,一边不大自在地环顾四周:“我感到有什么性灵存在,而且这些性灵不大友善”
“树精森林是活的”瑟琳娜对曼杜拉仑说道:“而且不大喜欢陌生人不过你别担心,曼杜拉仑,只要跟着我,你就很安全”瑟琳娜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
“你真的确定那些巡逻队不会跟进森林来找我们?”杜倪克对老狼大爷问道:“毕竟吉博司知道我们要到这儿来,而且我敢说他一定会讲给波伦家族的人听”
“波伦人决不会违反他们跟树精订的条约”老狼要杜倪克放心:“再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也一样”
“如果违约对特奈隼人有利的话,我倒不知道有哪一个条约是他们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滑溜对此存疑
“这个条约有点不同”老狼大爷说道:“很久以前,树精们把一位公主嫁给波伦家族的年轻贵族为妻;而这位树精公主,便是日后波伦王朝开国皇帝的母亲波伦家族的命运与这个条约息息相关,所以他们绝对不敢赌运气——再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也一样”
“树精到底是什么?”嘉瑞安问道;树精森林里那股迫人的性灵,以及树木对众人严密监视的感觉,令他倍受压力,急欲一谈
“树精是个小团体”老狼大爷说道:“很温和的我一直都满喜欢树精的当然啦,树精并不是人,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
“我就是树精”瑟琳娜相当骄傲地说道
嘉瑞安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技术上而言,她这话并没有错”老狼说道:“树精的血脉,似乎在波伦王室的女性身上特别明显;这是波伦家族之所以诚恳面对这条约的原因之一毕竟若是违背了这条约,那么他们的妻女,通通都会收拾行囊离开他们而去”
“她看起来像人啊”嘉瑞安反驳道他的眼睛仍盯着那公主
“树精跟人的关系,近到你几乎看不出树精与人有什么不同”老狼说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索烈魔将大地一分为二的时候,树精才没有像其他的妖怪那样丧心发狂”
“妖怪”瑟琳娜大声地抗议道
“请原谅,公主”老狼道歉道:“这是乌铎国的说法;乌铎人把当年铎凌长老见到乌尔神时,曾在浦罗鼓圣地帮助过铎凌长老的非人类族裔,都称做妖怪”
“你看我像是妖怪吗?”瑟琳娜怒气冲冲地扬头对老狼说道
“这字眼大概用得不好”老狼嗫道:“请原谅”
“竟说我是妖怪”瑟琳娜大为光火
老狼耸耸肩“肩膀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就在小溪那儿等,等她们传话给桑霞女王如果没有女王允许,最好不要随便进入树精的领域;她们激动起来,场面可不大好看”
“你刚刚不是说树精很温和的吗?”杜倪克说道
“是温和没错,但温和也有其限度”老狼对杜倪克说道:“我们人就在树林正当中,这时候还去挑衅跟大树彼此沟通的人,可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在那个情况下,不美之事,绝对会找缝隙冒出来”老狼皱起眉头“这倒提醒了我你最好把你的斧头收到看不见的地方;树精对于斧头,还有火,非常反感树精们对火,是最不可理喻的了我们升的火要小一些,而且煮过饭就得熄掉”
溪水流过长满青苔的岩石,发出淙淙的水声;一行人走进了溪边的一大片橡树林,下了马,把暗褐色的帐篷架起来吃过饭后,嘉瑞安随意乱逛,愈来愈觉得无聊;老狼大爷在打盹,滑溜招呼着其他几个人赌子,宝姨则把那公主安置类一条原木上,仔细地帮她把头发上的紫色染发料洗掉
“如果你没别的事可做的话,嘉瑞安”宝姨说道:“那你何不去洗澡?”
“洗澡?”嘉瑞安问道:“上哪儿洗?”
“我敢说,你一定可以在这小溪的什么地方,找到个池子洗澡的”宝姨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搓揉瑟琳娜的头发
“你要我在这么冷的水里洗澡?你不怕我着凉吗?”
“你身子骨强健得很哪,亲爱的”宝姨对嘉瑞安说道:“就是太脏了点赶快去洗澡”
嘉瑞安回给宝姨一个很难看的脸色,不过他还是到货包里,拿了干净衣服、肥皂和毛巾,然后生气地顿足往小溪上游而去,而且每一步都踏得很重
嘉瑞安独自走在树下的时候,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变得加强烈了那种感觉很难讲得清楚;感觉上好像毫无特殊之处,但毋宁说,那其实是橡树之间彼此正在传递消息的感觉——嘉瑞安可以感觉到,橡树知道嘉瑞安的经过,并彼此传递嘉瑞安一举一动的消息,而且用的是一种嘉瑞安无法了解的植物性沟通方式,橡树群倒对嘉瑞安没有歹念,只是密切的监视而已
走了一大段路之后,嘉瑞安终于找到一个相当大的池子,溪水从上方的岩石间倾泻入池池子里的水很清澈,嘉瑞安可以看见池底的亮白鹅卵石,以及几条担心地看着他的大鳟鱼嘉瑞安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一下子便缩了回去嘉瑞安考虑以障眼法交代过去——就是很快地洒几滴水在身上,然后抹点肥皂,把最明显的乌渍洗掉——但是他仔细一想,这个念头还是作罢了;除非他撤头撤尾洗干净,否则宝姨是不会放过他的嘉瑞安苦涩地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开始脱衣服
刚开始的时候,冷水的刺激感真的很糟糕,但是过了几分钟之后,嘉瑞安发现自己还可以忍受;过了一会儿,他甚至以水为乐岩石边的瀑布,倒是洗清肥皂的成办法所以不久嘉瑞安就不亦乐乎地在池子里玩起来了
“你弄出来的声音,也未免太吵了”瑟琳娜说道:她正站在池塘边,平静地上下打量他
嘉瑞安立刻潜到池底
不过,除非人是鱼,否则终究得浮上来换气;过了一分钟左右,嘉瑞安挣扎地浮到水面,把头探出水面来吐水喘气
“你到底在做什么?”瑟琳娜问道她穿着一件无袖的短下摆长袍,系了腰带,脚上穿的是凉鞋,鞋带一路交叉绑到她的小腿,在膝盖上方打了个结她手上挂着一条毛巾
“走开”嘉瑞安叫道
“你别傻气了”瑟琳娜一边说着,一边在大石头上坐下来,并开始解下凉鞋她红棕色的头发湿湿地披在她肩上
“你在做什么?”
“我想洗澡”瑟琳娜说道:“你还要洗很久吗?”
“去别的地方洗”嘉瑞安叫道;他开始发抖,但是他仍坚持屈身蹲伏在水里,只把头露出水面
“这地方很好啊”瑟琳娜说道:“水温如何?”
“很冷”嘉瑞安急急地接口道“而且你如果不走,我就不出来”
“你少这么大惊小怪的”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
嘉瑞安顽固地摇了摇头,而且脸上充满怒意
瑟琳娜不耐地呼了一口气“噢,很好”瑟琳娜说道:“你出来,我不看你,不过我觉得你非常傻气就是了在贺奈城的澡堂里,根本没人会想那么多”
“这儿可不是贺奈城”嘉瑞安刻意点明
“那我转过去好了,如果这样你会比较放心的话”瑟琳娜说着,便站了起来,转身背对池子
嘉瑞安不敢完全相信她,所以他蜷着身子爬出水池,也不管身上在滴水,就套上鞋袜“好了”嘉瑞安唤道:“现在池子让给你洗了”嘉瑞安一边以毛巾胡乱擦拭湿答答的脸庞和头发,一边说道:“我要回帐篷去了”
“宝佳娜女士说,你得留下来陪我”瑟琳娜一边说着,一边平静地把腰带解下来
“宝姨说什么?”大吃一惊的嘉瑞安追问道
“你要留下来保护我”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她拉住长袍的下摆,显然是要开始脱衣服
嘉瑞安急忙转身,定定地看着树林;他的耳朵都红了,手也抖得控制不住
他背后传来瑟琳娜银铃般的笑声,以及她走进池塘的水声;冷水的刺激,令她尖叫了一声,然后又传来多的水声
“把肥皂递给我”瑟琳娜命令道
嘉瑞安想也不想,就弯身拿起肥皂,并在眼睛来不及紧紧闭起之前,瞥见了站在齐腰水里的瑟琳娜嘉瑞安一步一步地倒退到池塘边,眼睛仍闭得紧紧的,然后尽量把手伸到身后
瑟琳娜又笑了起来,并把他手里的肥皂拿走
体育馆一片寂静,人们都在低头沉思奎恩也飞过去,乔莫探过身抓住他的手他刚在诺尔身边站定,就听见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和叫喊声,接着越来越响,声音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我见过卡本”他悄悄对克雷说“布鲁恩发来了命令,要摧毁这儿的一切——”克雷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介绍了诺尔诺尔开始很腼腆,声音也小,但很快她说得激昂起来她谈起了启示者和圣族人,谈起了风起云涌的反巨头运动
“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回去”她的声音经过墙壁的回声变得清晰有力“如果说,我们住这儿有危险,可这种危险比太阳那边的危险要干净得多太阳那边,他们使用种种肮脏手段,摧残你的思想,你的自尊和你的灵魂,而你却认为自己还活着这儿——只要发动机一天不停——我们就能活得理智、活得自由”
欢呼声一停,克雷又开始说话
“对那些愿意留下来的人们,”他沙哑的声音缓慢得多“除了艰辛和努力,我们别无承诺只有抗争才能生存但至少我们几人已经作出抉择,在此,我宣布我们是自由的,我们要拯救简诺特”
沉默有人战战兢兢地问了几个问题两三个胆小的人朝门口溜去这时,人们听见了几声掌声和喝彩声,从钻井队员那儿发出,他们是穿着防寒盔甲从井下赶来的其余的人也跟着拍掌,跟着喝彩,很快体育馆沸腾起来嗓门很大的钻井队员提议推选克雷作“简诺特巨头”
他不想要这个头衔,可是除了他,谁也不愿去跟卡本、维拉?布鲁恩和太阳安全部当面交涉他是光圈站的元老,人们信任他
当他说出自己愿意出任“自由简诺特”的头人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
奎恩和他一起回到圆顶屋两名安全部副官在地道口挡住他们,阴沉着脸看看奎恩看见奎恩,卡本跳起来,忧心忡忡地瞪着克雷,随后关掉机器,拖着步子向他们走来
“求求你们”他费劲地眨眨眼睛“我不再是船长了布鲁恩马上就要着陆她装运货物时,我们开始给群众施服生命刹撤离光圈刻不容缓”
他不悦奎恩
“德恩,我叫你在这儿值班——”
“先生,”克雷道“现在光圈站由我指挥”
“你?”卡本的微笑消失了“别闹了,我听说过你们这帮反民——”
“先生,我们已经宣布独立”
“独立”他撇撇嘴,摇摇头,仿佛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简直疯了布鲁恩已命令将简诺特弄回原样,踏平它”
克雷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得啦——得啦”卡去很是恼火“布鲁恩不会让你们阻碍行动的求求你,在她到来之前——”
“她不会来这儿”克雷道“我们只让她停下,载走那些愿意离开这儿的人”
“真是愚不可及”
卡本耸耸肩,转身给副官丢了个眼神,全副武装的副官立刻面露警惕之色奎恩端平焊枪,与他们对峙着他的心怦怦直跳很久以前克雷就教会了他怎样使用焊枪,那时他们用焊枪来疏通花园的水管,但现在他汗津津的手指放在开关处却止不住颤抖人体肌肉碰上焊枪的激光刀片会变成何等凄惨的模样,一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感到阵阵恶心
“不,不要”
卡本晃了晃,转过身来摆手示意他把武器放下,再摆手示意副官回到地道他紧缩的脸抽搐了一下,泪水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老伙计,听我说”他朝克雷摊开手,恳求道“咱们是老朋友,我不能和你打仗可是我求求你——再次求求你,放弃你的叛国行动,否则你必死无疑啊”
“也许我会放弃”克雷冷冷地一笑“但不是现在”
卡本从门口消失了,红光照亮的圆顶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个可恶的帮凶,”克雷自言自语“但又让人可怜”
“克雷——”奎恩十分冲动地抓住他的胳膊“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件事说起来我会胆战心惊,但它也许能说服你,我们应该跟布鲁恩回去”
“孩子”克雷又惊又气“你疯了吗?”
奎恩对他讲了自己在监测器里看到的一切
“一个噩梦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但是千真万确啊”他再一次打了个寒噤“虽然现在从望远镜里见不到它,可它依然在那儿
万一它发现了光圈”克雷使劲盯着他,然后慢慢转过身看了看黑暗的屋外,又慢慢转过头来,脸色十分严峻
“你报告了没有?”
“我通知了布鲁恩船长她有一位控测技术人员也看见了那个可怕的家伙,吓得魂不守舍,只得服用镇静剂可她却告诉我忘了这件事,因为太阳王国的政治——我不知道什么是政治她说陈氏家庭的审查官不会让任何人宣传太空里存在外星人”
他看着克雷,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我看见了那家伙,真的”
“你肯定看到什么东西”克雷心不在焉地抖了滴星雾到手上
“远处有很多东西,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也许,不知道倒好光圈这样大,说不定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克雷忘了吸星雾,却紧紧地盯着他
“孩子,如果你想回去——”
“把你们丢在这儿,我就成胆小鬼了——”
“我们也许会死在这儿”克雷勉强装出的笑脸让他觉得很滑稽“可是服用了布鲁恩的生命刹,你也可能死在途中,即使回到太阳那边,要你死的法子就多不过,如果你真心想走,如果你很走运,很努力,有一种方法你或许能够拯救我们大家”
奎恩听不明白,睁大了眼睛
“你熟悉卡帕拉号”
“太熟悉了”他又是一阵担忧“对了,还有一个应该离开的理由——”
“那是你离开的理由,如果你愿意那些老掉牙的发动机该换了”克雷满是星雾香味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任务——就交给你啦,孩子到太阳那边去,给我们搞些核裂变发动机,再弄回这儿来”
“我——我行吗?”
“很有可能你不行”克雷耸耸肩“但高级发动机的确存在,设计者是奥拉夫?索森——你母亲现在的丈夫他为科万系列飞船制造推进器如果你能把那种发动机弄回来——”
“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极了”克雷冲地道挥挥手“咱们别光顾说话啦你值了这么久的班,回去吃早饭,然后打个五公斤重的包准备启程离开”
他装作轻松,微微一笑,朝激光联络机走去“我们是铁了心要和布鲁恩摊牌的”
奎恩走出圆顶屋,内心一片慌乱,既不想吃早饭,也想不出该带些什么上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了然而——如果真的吉星高照,如果他真能回到太阳那边,并得到自己企盼的地位,那么,弄几台核裂变机器,派几个核裂变专家上光圈,就不会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也许,这只是一个孩子幼稚的梦想?离开圆顶屋后,他发现各条地道空寂无人,到处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通往卡帕拉号的过道上,两位手持焊枪的人命令他停下这时乔莫认出了他“同志我们看守飞船,准备打仗,也许会赢,也许不会”
他流着汗水,笑着说“赢,很快就见分晓”
奎恩回到圆顶屋克雷还在激光联络机旁,诺尔坐在他的身边卡本及其下属已经上了卡帕拉号,跟着上去的还有一群想离开光圈的群众
诺尔说,克雷正在试图接通布鲁恩船长“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要着陆了——”
“那得看我们让不让她着陆”克雷转头看看阴暗的天空“摊牌的时间到了她要是想打,我们奉陪到底不过我希望她不要和我们打起来信号接通之后,诺尔将代表我们阐明立场”
显示屏轰轰响着克雷对着模糊不清的听音器说了几句,随即转过身来“布鲁恩线路忙,我猜她在和卡本通话,完了她会收到我们的信号”等待回音的时候,他们谈起了布鲁恩诺尔说她很久以前曾见过布鲁恩“一次科万招待会上,父亲把她介绍给了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陷入了沉思“维拉——他说出她名字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爱她父亲死后,我在他的文件堆里找到了她的相片和她写的许多信件我想,要不是她迷上了火星,她也许会作我母亲呢”
克雷看上去一头雾水
“火星——她的那些信件里充满了这个词科多人都管她叫火星夫人,因为她想登陆这颗行星这本是科万实验室的一个项目,可她似乎比谁都热衷她不仅自己殚精竭虑,还想把我父亲也拉进去我父亲告诉她,这事儿没有希望结果,登陆火星计划没得到任何资助,只建了个飞行站,该项目就彻底取消了”
“如果她真的那样死心眼——”克雷不安地皱皱眉头“那我们还得到她的多少同情?”
“也许一点也得不到”诺尔摇着头“她这个人不可捉摸”
显示屏又呼叫起来,布鲁恩的形象终于出现了当她看见诺尔,她刻板的脸庞似乎松动了一下,但马上又回到常态,她看看克雷
“你想说什么?”
“我们想留在简诺特,”克雷说道“为此,我们不惜舍身一搏”
“凭什么?”
“凭我们拥有的一切”
“你们赢不了,你们只能自寻死路”
“即使是死路一条,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诺尔——”布鲁恩停顿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我认识你父亲,这么多年了,真想不到你也在这儿”
“我同科万司令一起来的简诺特现在就是我的家我们想要的只是光圈站,让它留着,这是我们能赖以生存的地方啊”她转身笑看着克雷“我们俩已经结婚”
“你同这个亡命之徒结了婚?”
“他叫克雷?迈克林”她将他拉到身边“刚被选为自由简诺特头人”
“自由简诺特?”布鲁恩神色严峻起来“你那位好父亲可不是个造反分子别瞎闹了,我们的任务决不容许拖延”
“船长,”诺尔道“我们多数人将留下来——”
“一群傻瓜”布鲁恩厉声打断了她,“我愿意作个让步——如果你们立即投降,进行服用生命刹的身体检查,我保证在到达科多之后才报告你们的造反行为,如果你们拒绝——”
“我们拒绝,”克雷道,“不过,我们也想和你作个交易”
“我们不跟造反分子讨价还价”
“布鲁恩船长,我们并不是手无寸铁”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我们的信号器正跟踪着你,当你飞入它的射程,它完全可以袭击你你可以命令卡本关闭这儿的电源,但储备系统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足够的时间?”布鲁恩眉头一挑“做什么?”
“你的回程需要加工过的反应物质当然你也可以直接从光圈上解冻得到,可那些未加工过的东西会毁了你的发动机因此,我们想用你需要的东西交换我们的生命”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奎恩看见,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但瞬间又消失了她面无表情地用粗糙的手指理理白色的短发,然后掉头看了诺尔一眼
“我同意了”她忽然开口说道,声音也平和了许多“你们的朋友卡本也一直这样要求,现在我明白他话中的分量了”她看着诺尔“看来你们是真愿意死在这儿了”
“我们会活下来的,”诺尔道,“尽一切努力”
“也许——也许你们会”她转向克雷,刻板的面容几乎变得友好起来“咱们把条件再讲一遍你们同意我们着陆,装上反应物质,对我们友好相待;我们则让你们留在这儿,并对你们的光圈站秋毫不犯——我真希望,它能让你们多活上几天”
“谢谢,船长,”克雷笑道,“我们已经作出选择,我们愿意冒险”
布鲁恩又看了一眼诺尔
“小诺尔”她缓缓地摇摇头,好像有点伤感似的“长得这么可爱”她若有所思眼睛“以前——”她的声音一下子有些颤抖了“以前我是真爱你父亲的呀”
小蚊虫
先是光圈缘外那个不要老命的小蚊虫,而今又吃了个怪里怪气的东西,像一艘侏儒造的飞船残骸,显然是那些小虫匠们的“杰作”这个恒星系统里一定到处都是这种玩意儿
她讨厌这些玩意儿玩具飞船的金属冷冷地沉进她的肚腹,太小而且索然无味,根本满足不了肚子里饿得发慌的小家伙们,他们只好拼命撕咬她疲乏不堪的肌肉她很久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她渴望活金属,热烫的,闪耀着无穷无尽的热火没有活金属,她产下的后代将会变形,甚至死去等到身上的热火冷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在这一颗大好的恒星上,她漫长的飞行将换来一无所得,王子的骨肉将在她体内腐烂消糜,她高贵的种族将被染上失败的污点,而眼前广阔无垠的世界仍将空荡如也,死气沉沉
为了驱散心头这些可怕的想法,她开始哼唱起世代相传的摇篮曲,即使这儿没有空气,她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听见她的歌声,这些歌曲将有助于孩子的成长这些豪情万丈的老歌必须早早地根植在孩子们的心中,永远闪耀在她攻无不克的种族历史之中
这些是她们种族古代战争的史诗,既有受骗上当的凄惨悲剧,也有战胜那些侏儒骗子们的英雄传奇现在让孩子听听这些歌曲,他们就将永远高贵
只是她必须将他们活着生出来
孩子的梦想让她痛苦顿消看着眼前起伏的恒星,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王国里的一派辉煌行色匆匆的工人们劳碌着照顾下一代;她的后代女王同她一样俊俏可爱,一样豪情满怀、雄心勃勃;她的儿子将和为她献身的王子一样勇猛威武,义无反顾地献出他们生生不息的神圣的种子
她伸开僵硬的翅膀,捞上一点恒星的热火,想熔化掉身下那片沉寂冰冻的港湾她打起精神,信心百倍地去朝前方的世界飞去
她发现的第一批行星巨大无比,却了无热气行星深处她隐约感到藏有金属,但由于巨大引力的作用,金属埋得很深,周围是剧烈的引力专场,上面还覆盖着大片的废物沫和变幻莫测的大气层
难道就没有——热气来了
一个小小的亮点从太空飞来,比行星还要近,它散出的热度唤醒了她肚中的痛苦感觉她急不可耐地朝它转过身去,却又忍不住停下来,发出了讥讽的笑声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蚊虫
借着恒星的亮光隐隐闪烁着的,又是一件侏儒的“杰作”外形很像一个擦得亮亮的金属球,和她的眼珠一般大窄长的天线从里面伸出来,细得几乎无法看清一只玩具大小的信号接收器直指向她,一边还发出微弱的吱吱声看不见船员,但她为他们的大胆笑出声来
他们的聪明和勇气太可爱了他们造出这样的小玩意儿飞进太空,并在如此广阔的轨道上飞行,他们一定自认为是宇宙的情人了,瞧他们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态,莫不是来勾引她的?小蚊虫有什么可说的?她大吼一声,他们立刻停止了愚蠢的尖叫他们孱弱无比的信号机燃烧起来也许他们一下子给吓懵了但过了一会儿他们居然想反击她.
960:瑟琳娜
960:瑟琳娜
他们的反抗让她忍俊不禁。]
瞧他们的侏儒导弹——富含热金属,显然是想摧垮她,伤害她,却成了上好的佐料,足以消化她肚腹中冰冷的雪团。这些小飞镖不断飞来,她便一个接一个地将它们衔住。
这可是她渴望已久的能量,又上口又纯粹。这些可笑的小弹如雨点般射来,忽然她看见一个微尘般的器闪一下蓝光,随即一个怪模怪样的小火箭偷偷飞离而去。
小蚊虫想逃跑
过了好像永远也过不完那么久以后,公主终于洗好了澡,从池塘里出来,擦干,并把衣服穿回去。嘉瑞安则一直紧闭着眼睛。
他们已经看到她战无不胜的力量,见识了她们种族辉煌的历史,更认识了他们自己微不足道的能力。谁狂妄自大,谁就得付出代价,她带着这份诗意的快乐,伸出舌头将他们卷起来一口吞了下去。
《帝国的倾覆》朱利?陈在狱中作的一部科万大厦批判史。陈不惧威胁,称太阳巨头和太阳帝国的种种罪恶为人性使然。“任何帝国,”他写道,“建立之日始,就染上了毁灭自己的病毒。”
“你们仙达人的观念真够怪的。”瑟琳娜在两人坐在池塘边,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草地上时说道。她正倾着头,垂下大红的头发,把潮湿浓密的卷发梳顺。“在贺奈城,人人都上澡塘,而且运动比赛都是不穿衣服的。去年夏天,我才跟其她十几个女孩子,在皇家体育场里赛跑呢观众都帮我们热情加油。”
“这我可以想像。”嘉瑞安揶揄地说。
“那是什么?”瑟琳娜一边问着,一边指着停在嘉瑞安胸前的避邪银盘。
“去年创世节的时候,爷爷送我的礼物。”嘉瑞安答道。
“我看看。”瑟琳娜伸出了手。
嘉瑞安则倾身向前。
“解下来让我看看”瑟琳娜命令道。
“这是不准解下来的。”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老狼大爷和宝姨说,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准把这避邪银盘解下来。我想这大概是有符咒什么的吧”
“好奇怪的想法。”瑟琳娜一边倾身审视那避邪银盘,一边评论道。“他们真的是法师吗?”
“老狼大爷已经七千岁了。”嘉瑞安说道:“他认识雅杜神,我亲眼看到,他在几分钟内,就让一根小树枝长成大树;宝姨说了一个字,就把一个瞎眼的女人治好了,而且她会化身成猫头鹰。”
“这种事情,我才不相信哩”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我敢说这些事情,一定有别的解释。”
嘉瑞安耸耸肩,然后穿上了亚麻衬衫和棕色的长袍;接着他甩甩头,以手指顺了顺湿发。
“你愈弄愈乱了。”瑟琳娜挑剔地说道。“喏”瑟琳娜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到嘉瑞安身后。“我帮你梳吧”瑟琳娜开始仔细梳理嘉瑞安的头发。“就男人而言,你的发质还不错。”瑟琳娜说道。
“反正就是头发嘛”嘉瑞安不以为意地说道。
瑟琳娜静静地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嘉瑞安的下巴,把嘉瑞安的头转东转西,以挑剔的眼光仔细端详,又在头侧的头发上压一压,直到她觉得满意为止。“这样好多了。”瑟琳娜评道。
“谢谢你。”瑟琳娜一下子变了这么多,嘉瑞安倒有点纳闷。
她又在草地上坐下来,双臂抱膝,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嘉瑞安。”瑟琳娜终于说道。“寻常的人从小长到大,到底是什么感觉?”
嘉瑞安耸耸肩。“我一直都是寻常人。”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所以也不晓得该拿什么来比较才好。”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在哪里长大的——你都做些什么,全都告诉我。”
所以嘉瑞安就把富洛达农场的事情讲给瑟琳娜听;嘉瑞安讲了厨房,杜倪克的铁匠铺,以及都伦、朗笃力和珠波蕾。
“你爱上了珠波蕾,是不是?”瑟琳娜以近乎指责的口气问道。
“大概是吧但是从我们离开富洛达农场以来,发生的事情多到有时侯我连她的脸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反正我没有爱情也活得好好的嘛;就我所知,爱情大半都挺痛苦的。”
“你这人真是没道理。”瑟琳娜说着,便抛给嘉瑞安一个甜甜的笑容;她小小的脸孔,被烈火般的头发所环绕。
“大概吧”嘉瑞安也认了。“好啦,现在该你告诉我,非常特别的人从小到大,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没那么特别。”
“你是皇家公主耶”嘉瑞安提醒她:“我可觉得这很特别。”
“噢,那个呀。”瑟琳娜说着,便咯咯笑起来。“你知道吗,从我跟你们在一起之后,有时侯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皇家公主呢”
“几乎忘了。”嘉瑞安露出笑脸说道:“但可没全忘。”
“是没全忘。”瑟琳娜应和道。她又开始看池塘。“当一个公主,泰半的生活都非常无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要听人演讲,或者接待贵宾;我身边成天都有卫兵,不过有时侯我会偷偷溜开,这样才有自己独处的时间——不过他们气死了。”瑟琳娜又咯咯笑了起来;然后眼睛又转为思虑重重。“我来帮你算命。”瑟琳娜说着,便执起嘉瑞安的手。
“你会算命?”嘉瑞安问道。
“其实是闹着玩儿的啦”瑟琳娜坦承:“我跟侍女们有的时候会算命玩儿,而且我们总是跟对方保证说,她一定会嫁一个出身高贵的丈夫,生很多小孩。”瑟琳娜把嘉瑞安的手翻过来细瞧;现在手洗干净了之后,嘉瑞安掌上的银色印记变得明显可见。“那是什么?”瑟琳娜问道。
“我不知道。”
“那不是病吧?”
“不是。”嘉瑞安说道:“我自小就有了。这个印记大概跟我的家族有关。不晓得什么原因,宝姨就是不喜欢让人家看到这个印记,所以她会想办法把这个印记藏起来。U点com”
“手上的印记怎么藏?”
“宝姨一天到晚找那种会把手弄脏的事情给我做。”
“好奇怪。”瑟琳娜说道:“我也有胎记——在我的心脏上方。你要不要看?”瑟琳娜说着便拉开长袍的领口。
“你说了我就信。”嘉瑞安说道,脸上红得很厉害。
瑟琳娜又笑了;她的笑声像银铃一般。“你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嘉瑞安。你跟我之前认识的男孩子大大不同。”
“他们大概都是特奈隼男孩吧”嘉瑞安指出。“我是仙达人——至少宝姨把我当成仙达人养大——所以自然大不相同。”
“听起来,你连你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滑溜说我不是仙达人。”嘉瑞安说道:“他说他不太确定我到底是哪里人,这就很怪了,因为滑溜看到谁都能一下子认出他们是哪里来的。你父亲则说我是历瓦人。”
“既然宝佳娜女士是你阿姨,而贝佳瑞斯是你祖父,那么你可能也是个法师。”瑟琳娜推论道。
嘉瑞安大笑。“我吗?差太远了吧再说,法师可不是种族,这一族里全是法师,所以这跟吉鲁克族、特奈隼族或是历瓦族是不一样的。我是这样想的,法师比较像是个特别的职业,好比说讼师或是生意人之类的,只是世界上没有新进的法师。法师都活了好几千岁了;老狼大爷说,也许是因为人们变了,所以再也无法变成法师了。”
瑟琳娜往后靠,手肘支在草地上,抬眼望着嘉瑞安,唤道:“嘉瑞安?”
“什么事?”
“你要不要亲我?”
嘉瑞安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然后远远地传来杜倪克叫唤他们两人的声音,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嘉瑞安真是痛恨自己这位老朋友。
杜倪克一走到空旷处,便对两人说道:“宝佳娜女士说,你们也该回营地来了。”他那平实且可靠的脸庞上,闪过些微的以此取乐之意,而且他看着他们两人的眼光,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嘉瑞安脸红起来,然后又马上气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不过瑟琳娜则显得毫不在意。
“树精们来了吗?”瑟琳娜一边问着,一边站起身来,把背后的青草拍掉。
“还没。”杜倪克答道:“老狼大爷说,她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南边来了个大风暴,因此宝佳娜女士说,你们两个应该赶快回来。”
嘉瑞安瞄了天空一眼,发现一大片色黑如墨的云从南边飘上来,翻腾地往北而去,把明亮的蔚蓝天空都染黑了。嘉瑞安皱起眉头。“我从没见过像这样的云,你呢,杜倪克?”
杜倪克抬头仰望。“好奇怪。”杜倪克应和道。
嘉瑞安把那两条湿毛巾卷起来,然后开始沿着小溪往前走;乌云遮去了太阳,森林变得暗如黑夜。众人打从一进树精森林就感受到的那股被人严密监视的感觉仍然在,只不过现在又多了点别的东西;那些大树受到骚扰,不安地摆动,而且婆娑的树叶,似乎在传递千万个小小的讯息。
“她们怕起来了。”瑟琳娜悄声说道:“她们被什么东西嚇到了。”
“什么?”杜倪克问道。
“我说的是树她们不晓得在怕什么东西。你感觉不到吗?”
杜倪克困惑地望着瑟琳娜。
枝叶高处的鸟儿突然静下来,一股寒风袭来,风里夹带着水流停滞陈腐和植物朽烂败坏的恶臭味。
“这是什么味道?”嘉瑞安一边问着,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
“这儿往南过去,就是尼伊散国。”瑟琳娜说道:“那里大部分都是沼泽地。”
“尼伊散国离这里很近吗?”嘉瑞安问道。
“不算近。”瑟琳娜说着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少说也离了一百八十哩以上。”
“味道能传那么远吗?”
“不太可能。”杜倪克说道:“至少在仙达力亚是不可能的。”
“我们离营地多远?”瑟琳娜问道。
“大概半哩。”杜倪克答道。
“也许我们应该用跑的回去。”瑟琳娜提议道。
杜倪克摇了摇头。“这地上不平。”他说道:“况且现在这么暗,跑起来很是危险;不过我们可以走快一点。”
三人在黑暗中急走;风开始颳得紧了,连大树也因为大风而摆荡弯曲;弥漫在树精森林里的那股怪异的恐惧感与时俱增。
“那边有动静。”嘉瑞安一边急急地低声道,一边指着小溪对岸的树林。”
“没什么东西啊”瑟琳娜说道。
奎恩飘游上火星科万号,挂在肩上的枕套里装着随身用具和换洗的内衣。他身上还有克雷的星雾香味,那是他们伤心欲绝地最后一次作别时留下的;他双唇隐约作痛,那是诺尔给他的离别之吻;通过湿润的眼睛,他似乎看见了乔莫噙满泪水的双眼。
突然,一阵焦虑袭上他的心头。
那可怕的家伙要是摸上光圈怎么办?就算它不去,那些老掉牙的发动机又能支持多久?他有几成把握弄到好的发动机并及时送上光圈?他一把抓过生命刹标签,不再去想自己茫然无知的前途。
“德恩,行了。”测试结束后,技术人员用激光把诊断数据装进一张黄色硬塑料纸上,然后将塑料纸扔给他。“到发射舱去,把这个交给医生的副手。”他挥挥手叫奎恩快去。“测试结果比多数人都好,八成能活着回太阳那边。”
这也够可怕的了,但比起留在光圈站的人来说,自己生还的机会要大得多,“奎恩?德恩?”医生副手瞟了一眼标签,“布鲁恩船长在名单上看见了你的名字,注射生命刹之前她想见见你。”
飞船仍停靠在发射场装运反应物质。奎恩朝指挥舱走去,一路尽情打量着飞船。那些扶手、楼梯和升降机都让他赞叹不已,同时又提醒他,他马上就不能享受简诺特微弱引力的自由了。
维拉?布鲁恩系着腰带,坐在椅子里,面前是灯光闪烁的飞行控制盘。比起显示屏里的模样,她显得略略苍老,头发也更为稀疏,宽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闷闷不乐。他一声不吭地把生命刹标签递给她,等着她发话。
“德恩?”她的声音像男人一样沙哑。“那位头人的养子?”
他不安地点点头,心里嘀咕她会不会因此将他赶下飞船。
“你自愿服下生命刹?”她疲倦的眼睛狡黠地盯着他。“为什么?”
“我一直渴望去太阳那边。”奎恩看见她眯着双眼,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话。“我母亲回那儿了,我想我父亲也在那儿,我想找到他们。”
她没有习惯简诺特微弱的引力,想将那张黄色标签放到控制盘上的一只小炭缸里,可标签却径直朝他飘过来,他抓过标签,重新递给她。她挥挥手,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理理凌乱的头发。
“听说你是位核变工程师?”
“胡乱学了些罢了。”他心里开始怦怦跳了起来。“在卡帕拉号上帮忙运行整修发动机。”
“这我听说了。”她皱皱眉头,仿佛有些怀疑。“可那些发动机都是老古董了。你也许不大了解这些科万系列飞船吧。”
“我可以学习——”他屏住呼吸,竭力使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要是你需要工程师——”
“我们的确需要。”看着他急迫的样子,她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他们告诉我卡帕拉不能飞行后,我派了一位工程师前去检查。他没有回来,只发来信息说,乌鲁告诉他,你完全有能力顶替他的位置。”
“我十分愿意——”
“去玛苏达那儿报到。”她朝门口一指。“也许他用得着你。”
玛苏达是位满脸带笑的年轻人,身材瘦削,头发很长,似乎不会讲英语,他懒懒地瞥了一眼标签,对着对讲机叽叽喳喳地讲了一通,然后示意奎恩等待一会。医生副手走过来,把一个小薄圆盘贴进他的耳朵。“这是电脑翻译,万声第八代。这小玩意儿有时很能蒙人,但你不久就会习惯的。”
玛苏达示意他到发动机房里去。
“请进,德恩先生。”他一只耳朵还听着玛苏达讲的日语,机器翻译尖厉的女高音已经在另一只耳朵里回荡起来了。“请尊敬的德恩先生——纡尊降贵——来检查一下离子推进装置。”
他渐渐习惯了双声干扰。屋里的发动机让他兴奋不已。有些发动机设计简单而雅致,只看一眼就令他喜欢得不得了,也有些发动机虽经玛苏达解释他还是迷惑不解。兴奋之余,他问是谁设计的这些发动机。
两个声音都没有说话。
“索森?是不是索森?”
“不认识——,”玛苏达面露难色。“不认识——尊敬的索森。”
“他在科万实验室,”奎恩继续道,“研究——”玛苏达往前走去,指着发动机说道:“这是双缸燃料注射机,那儿是离心过滤器,纯化反应物质。”
奎恩只好满怀狐疑地跟着他,最后玛苏达转身询问卡帕拉号发动机的情况。“好吧,德恩先生。”玛苏达抬抬眼皮。“你开过那样的废铁——我们这儿的发动机就容易多了。你学习维修和操作。值班。保持鼻子整洁。我们忘记生命刹。”他不再言语,把一台红盖电脑递给奎恩。奎恩启动电脑,看见显示屏上显出一行字来。“马克9号离子推进器操作指南。奥拉夫?索森编辑修改,太阳105年。”他禁不住抬头困惑地瞥了一眼玛苏达。
“建议,德恩先生。”机器翻译声音很尖。“研究工程程序,忘掉尊敬的奥拉夫?索森。”
起飞的时候,他从发动机房里的显示屏上看着光圈站。器照亮的是冰块上的一团乱物:古老的卡帕拉像一件褪色的银器玩具;闪着红光的圆顶屋,以及散布在周围的望远镜和接收器;站上那团灯光,飞快地消隐下去。那是他惟一拥有过的家啊
他喉咙作痛,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圈站朝远处滑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消失在凹凸不平的地平线上。简诺特也缩成一个黑点,迷失在闪耀的群星之中。即使采用索森设计的发动机,到达科多伯西也需要四个月。飞船成了又一所监狱,比简诺特还要狭窄。
一路平安无事,发动机保持着恒定的推动力。他负责发动机运转正常、没事的时候,他就打开电脑里的指导程序,想像着到了太阳那边自己该做的事情。
虽然推进器的推力还不及地球引力的一半,但已经让他疲惫难受了,在简诺特体育馆的跑道上,他曾经把自行车开到2或3档而没有什么不适,可那每次只能持续一小时左右。他开始怀疑起自己难以忍受地球的引力了。
光圈站还好吗?杰生?科万逃出外星人的圈套了吗?那个可怕的太空物体又出现了吗?太阳那边科万人,陈氏家庭和圣族人还在打仗吗?他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但他知道,飞船与太阳指挥部之间一定有激光联络。玛苏达、还有一位名叫列娜?拉迪诺的寡言少语的金发少女和他在发动机房轮流看守。下班之后,他们睡在一间屋子。
他们从不谈论奥拉夫?索森主管的科万技术部,从不谈论太阳那边的人,只谈论发动机房里的事情。
飞船显得格外空荡。其他所有撤退的群众,包括绝大多数卡本的手下,正处在生命刹的药效之下。做事的船员不过三十来人,他们忙于工作,而且大都躲着他。即使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有太阳标记。没有太阳标记,他什么都不是。
只有基恩?卡本不这样看。飞行的第二天,卡本就在导弹发射舱跟他打招呼,他们一起吃了饭。卡本闷闷不乐地说在船上他无事可做,而且没有朋友。布鲁恩让他带了些宝贝葡萄酒和水果上船,他请奎恩分享这些东西,于是他们吃饭经常坐在一起。
奎恩越来越替他难过了。清醒的时候,他可怜兮兮地一言不发:可一喝酒他内心所受的折磨就要显露出来。他曾不止一次用发抖的双手紧抓住奎恩,深陷的眼睛近乎在哀求。
“不要骗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奎恩不知怎么回答。
“我可怜的雷纳德,”他嘶哑的声音颤抖着。“他还活着,对不对?他是勇敢的大使,住在光圈友好的外星人中间?”
奎恩只好掉过头去。
“不是叛徒”卡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告诉我,我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法知道啊。”奎恩努力想安慰他。“除非我们得到事情的真相——杰生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
到达中转站之前,卡本已经完全绝望了。布鲁恩想在船上给他找点活干,可他什么都不想做。酒喝干了,他要求服用生命刹,医生说他不宜服用他就大吵大闹,还缠着布鲁恩求情,医生们只好给他注射了少量生命刹。他躺倒在医务室,奎恩坐在他旁边。
“一路平安,孩子——”他颤抖着紧紧握住奎恩的手。“要是我醒不过来——”他没能醒过来。中午日分,医生报告说他身体的主要机能已经停止,布鲁恩吩咐医生们想办法挽救他,但为时已晚。
到达中转站的那一天,布鲁恩把全体船员叫到处理舱,为两个人开了葬礼。
尼古拉斯?陈,就是那位监察技术人员,也死在了生命刹的药力之下,奎恩没有听见任何正式的解释,但人们都说他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生命刹,属于自杀,也许是因为回到太阳那边他会有很多麻烦的原因。
布鲁恩念读了措辞正规的悼文,盛赞陈和卡本船长为科万大厦和神圣的太阳帝国光荣捐躯。布鲁恩简短的官腔在奎恩听来显得十分生硬冷淡。他突然为卡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心里交织着强烈的失落感和恐惧感。陈和卡本虽然有完全不同的背景,但都是光圈黑暗无知世界的牺牲品葬礼又让他想起了仍然威胁着简诺特的种种灾难。
仪式结束之后,布鲁恩把他叫到一边。
“卡本是你的朋友。”她握住他的手,像在安慰他一样。
奎恩很少看见她和心碎的卡本呆在一块,所以她话语中流露出的情感颇让他吃惊。“你已经尽力了。”
“谈不上。他没多大用处了。”她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恨恨的调子。“他已经给榨干了。”
他没有吱声,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的生命,还有他儿子的生命,被一个漠不关心的公司榨干了。”她准备转身离去。
“船长”他赶紧抓住机会。“你有消息吗?简诺特?科万司令?还有我看见的那个家伙?”
“没有——‘’她冲他皱皱眉头,犹豫片刻。“噢,也算有一点。”
她又停了停,冷不丁说道:“跟我来吧,德恩,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了。”
她跟着走进她的房间,房间装饰简单,这与她的地位并不相称。她随手关上门。
“没有星星那边的消息。”她紧盯着他,粗糙的手把稀疏的白发向后理了理。
“以后也不会有了。站上的中转联络器已经切断,也许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家伙切断的,不过审查人员绝不会容许人们对这件事交头接耳。”
“简诺特——”他的声音一下子哽住了。“受到袭击没有?”
“征服海王星号被袭,”她答道,“尸骨无存。那边的一切都联络不上了。”
“是那个怪物袭击的吗?”
“反正有个什么东西。”她眉头皱得更深。“这事儿发生得很快。
我们只收到了断断续续的信号。他们搜索到了一个庞然大物,飞快地向他们冲去。他们开火反抗,但发出的导弹没有任何效果,随后信号就切断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她朝桌子作了个手势。“一起吃饭吧。”
这是命令,他照办了。餐厅服务员端来了一丁点儿食物。他忧心忡忡地想着简诺特,根本没有胃口,她默默地看着他,也没有吃饭,后来他开始纳闷她干吗请他吃饭。
“要酒吗?”服务员把他一口未动的盘子端走。“卡本给我的,你喝点他不会有意见的。”
服务员给她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黑茶。她说,那茶与众不同,是斯里兰卡产的。她品一口茶,然后神色严峻地向他探过身去。
“德恩,”她勉强挤出点笑容。“奎恩,你与光圈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也许永远也联系不上了,看得出你像掉了魂呢。到达科多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开始喜欢她了。
“我希望帮帮他们,帮帮光圈站。”他看见她怀疑的眼神。“我想弄到机器,学习开动核动力发电机,趁他们还活着之前赶回光圈”
她眯了眯狡黠的眼睛。
“你认为自己有机会吗?”
“我母亲是科万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她丈夫是奥拉夫?索森——”
“那位核变工程师?”她表情一变。“也许你真有机会。”
“太阳那边——”他忽然想推心置腹和她说说心里话。“一直是我为之向往的神奇世界,我一直希望——”
他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的上唇,那儿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黑色的胡子。他看了一会,决定不提父亲的事。
“希望得到自己的太阳标记——好多年前,我就通过了母亲给我的测试。”
“那件事可能有点难。”她轻轻地摇头。“也许比你的预想还要难。”
“我知道自己需要——需要运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需要朋友。”她灰色的眼睛还在打量他。他不习惯端着酒杯,便轻轻地把酒杯放下。
“也许我能帮点忙。”她一张宽脸显得依然专注而谨慎,他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几根胡须。“我跟玛苏达谈过了,他说你学得快,已经够格了。”她点点头,脸上差不多有了笑容。“要是你愿意,我可以破例让你在船上工作,这也许是你得到太阳标记的最好机会。”
他心里虽然大为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要花很多年,简诺特可等不起。”
“如果你梦想走捷径——”她直视着他,沙哑的声音又带上了恨恨的味儿。
“那说明你还不了解太阳那边。你听我讲讲太阳帝国对我的所作所为吧。”
他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和可怜的老卡本相比,我还算幸运的。可我也把全部生命都奉献给了科万人和太阳帝国,而他们却骗了我。”
胡须下面,她薄薄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没错,我作了船长,可我本应该有家的。诺尔——诺尔本应该成为我的女儿。”她猛地掉过头去。“我本应该生个儿子。”
他不知说什么,只好呷一口酒,等她转过头来。
“30年前我做出了选择。”她仿佛恼怒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尖厉。“我选择了太阳帝国——因为我对它心存美好幻想,因为早期的科万人非常优秀。
“他们创造了天下”一丝生气闪过她紧绷的脸庞。“他们发明科万龙线,架设天网,探索行星,造福人类。
“都过去啦,奎恩,过去很久啦。”她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他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的巨头们只知道守着祖辈的遗产像疯狗一样争来夺去,害怕冒险,不愿创造,早把祖辈的传统抛到脑后去了。
“他们浪费了我的一生,因为他们漠不关心。是这样,奎恩,过去我一直想登陆行星,你要是知道这个词——”
“我听说别人叫你火星夫人。”
她平静下来,冲着他苦笑了一下。
“我们首先选中了金星,它在许多方面都和地球极其相似,只是太干燥太炎热。我们考虑从土星偷颗寒冷的卫星,然后让它撞到金星里。
“这样,金星里新的生命就有水了。那时,基因工程师们已经开始设计新的生命,这些生命将改变大气,把二氧化碳转化为碳和氧,碳满足它们身体所需,氧则满足高等动物呼吸。
“一千年以后——”
她咬咬嘴唇,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科万人看不到一千年以后的事情,我们只得放弃金星,转而探索火星,这看来要容易些,但火星小得可怜。我花了四年时间进行勘测,在火星外壳到处钻孔,到处敲打,看见什么就分析什么,含辛茹苦,忍受一切
“就这样1O年过去了。
“我又花去10年勘测土星的两颗卫星,体积小,离土星又远,完全可以将它们分离出来导人火星的轨道,给火星提供水源和大“回到太阳那边,我用了更多的时间去寻求对这个计划的支持,我找到飞行指挥部,找到30人委员会,找到巨头本人,一无所获。”她的脸绷得更紧。“他们都耸肩拒绝我,理由大多是所谓的太阳政治,说什么造离子推进器要花费太多的钱,而且质量要求太高,还说他们指望从火星挣回一分钱之前,太阳帝国恐怕早已遇到种种灾难了。”
她阴沉的脸庞抽搐了一下。
“我伟大的梦想。就这样被扼杀了。我们、科万人,还有太阳帝国都已经深陷到了堕落的漩涡中,我们已经失去了民族的勇气,所以我说简诺特没有机会——”
“简诺特有机会”奎恩接口说道。“克雷?诺尔和留在那儿的人有勇气做任何事情。”
“希望如此,奎恩——为你,也为他们。”她声音里带着感情。
“可你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没有太阳标记——”
她摇摇头,用粗糙的手指捋捋头发。他看见她黯淡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泪水。
“我想请母亲帮忙。”
“要是她在科万,我也许可以帮你找到她。”
“谢谢你,船长——”
“船长”她凄苦地笑了一声,抓起他的手紧紧握住,那一刻他以为她打算吻他了,可她却忽然把他的手甩开。“奎恩,我将尽力帮你。”
她好像有些受不了飞船的推力,慢吞吞地从椅子中站起来,使劲和他握了握手,点头让他离开。
过了中转站,飞船开始减速。他盯着显示屏,看见太阳一天天变得越来越亮,终于长成了一个看得见形状的圆盘。太阳旁边,他还看见了黑点的木星和土星。还有一天就到天网了,布鲁恩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刺耳地传来,叫他赶快去驾驶舱。见到他时布鲁恩脸色十分凝重。
“消息不好啊,奎恩,我和科万实验室通话问你母亲的情况,他们告诉我,她已经去世了。”
王后心情舒畅,体内热火重燃,她向前飞去想寻找一个恰当的窝点。新窝附近必须富含金属,孩子出世后才有地方找到食物。
当然,新窝必须安全、宽敞,有足够硬的金属来武装她即将挖出的地道。而且远离一切敌人,即使有敌人,也必须很小,她孩子中的武士们能够击退。
外层众多巨大的行星对她多无用处,但有一颗行星吸引她停驻下来,让她心里充满了对远方家乡的渴望。这颗行星被包围在一大群飞舞不定的卫星之中,其表面金光灿灿,富饶无比,从中心开始就形成了飓风带,外面裹着一圈圈闪亮的飞行物质。
她无法拒绝这样美丽的景色,便展翅飞上了一颗冰雪覆盖的卫星。小圈里的引力波轻轻荡漾,让她沉醉不已,也让她回忆起童年时在家乡的那些快乐时光。这颗卫星绕着一颗铁质小行星旋转,而小行星的轨道又绕着另一颗冰圈形成的更为壮观的大行星。
她装满飞行囊袋,还在那儿逗留了一会,直到辘辘饥肠催促她朝恒星的内层行星飞去。这些行星富含各种辐射金属,但一种有害的能源污染却多少破坏了它们甜蜜的气息。
961:那棵树
961:那棵树
“你看那边,就在白色大树旁边;那是树精吗?”:
一个模糊的形影,在迷濛的微光中,从这棵树滑到那棵树后。]那个形影怪得令人毛骨悚然;瑟琳娜一看之下,几欲做呕。“那不是树精。”瑟琳娜说道:“那是怪东西。”
杜倪克捡起落在地上的树枝,并以双手紧握,把树枝当成棍棒来使;嘉瑞安赶快四下看看,然后也捡了一根树枝当武器。
另外一个形体歪歪扭扭地出现在两棵树之间,而且离他们更近。
“我们非得赌赌运气不可了。”杜倪克脸色严肃地说道:“小心一点,但是要用跑的。赶快去找大家。现在快走”
嘉瑞安握着瑟琳娜的手,两人开始沿着河岸奔跑,而且不时跌倒。起劲地挥舞棍棒的杜倪克,则离他们越来越远。
现在他们四周都是那种东西,嘉瑞安心中首度涌出惊慌无主的感觉。
然后瑟琳娜尖叫了起来。其中一个东西,从他们正前方的矮树丛里升起。那东西体型很大,形状扭曲怪异,而且头的前方没有脸;它歪歪扭扭地向前走的时候,两个深凹的眼穴空洞洞地瞪着,两只不成形的手则伸出去摸索;那东西上下都是黑灰的泥巴色,而且体表覆盖着腐朽发臭的青苔。
嘉瑞安想也不想,便把瑟琳娜推到身后,并跳上前去应战。嘉瑞安的第一棒结实地打在那东西的腰侧,然而棍子只是没入了它的体内,似乎对它毫无损伤。接着那东西的手碰上了嘉瑞安的脸,嘉瑞安赶紧一闪,几欲呕吐地避开了那只滑滑黏黏的手。嘉瑞安在情急之下再度挥棒,这次结实地打在那东西的前臂上;那手臂便从手肘的地方断掉,令嘉瑞安大为吃惊。那东西停了一下,把地上那只仍在蠕动的手臂捡起来。
瑟琳娜又尖叫了起来,嘉瑞安急忙冲到她身边。另外一个泥人已经来到她身后,双臂抓住瑟琳娜的腰;那泥人正要转身,把奋力挣扎的小公主拦腰抱起之际,嘉瑞安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奋力一击;他这一击,不是打在泥人的头上,而是打在泥人的脚腕处。
由于双脚皆断,因此那东西踉跄地往后倒;不过它倒下来的时候仍紧抓着瑟琳娜,没有松手。
嘉瑞安跳向前去,丢了棍子,拔出匕首。这东西是以藤蔓和细枝为体,外面裹以黏土,所以坚韧得惊人;嘉瑞安发狂似地砍断那泥人的双臂,使劲地把尖叫不止的公主给拉出来。泥人的一只手臂仍攀在瑟琳娜身上;急得几乎掉下泪来的嘉瑞安,开始挥刀猛砍那只手臂。
“小心”瑟琳娜叫道:“你后面”
嘉瑞安立刻回头。第一个泥人已经向他走过来了。嘉瑞安发现脚上有冰冷的感觉;原来是他刚刚打下来的那只手臂,已经一吋一吋地从地上爬过来,并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嘉瑞安”巴瑞克隆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这里”嘉瑞安叫道:“你快来”
灌木丛里发出的声音,然后那个巨人一般的红胡子吉鲁克人便出现了;巴瑞克手里握着剑,身后跟着希塔与曼杜拉仑。巴瑞克大力一挥,便把床一个泥人的头给砍掉了;那颗头飞了出去,然后砰地落在数码之外。那无头怪物转过身来,盲目地摸索,想把对手抓住;巴瑞克的脸一下子刷白了,但他随即把那怪物的双臂砍掉。可是那东西仍继续歪歪扭扭地走上来。
“砍它的脚”嘉瑞安立刻说道,然后弯下身去,砍断自己脚上的那只泥手。
巴瑞克挥刀砍掉泥人的双脚,泥人便应声倒地;但是那些四散的躯块仍继续向巴瑞克爬去。
其它泥人陆续现身,而希塔与曼杜拉仑也使剑与之相博,所以顿时黏土块四处乱飞。
巴瑞克弯身把抓着瑟琳娜的那支手臂扯掉,然后顺势把那女孩儿拉起来,朝嘉瑞安那边推过去。“带她回营地去”巴瑞克吩咐道。“杜倪克人呢?”
“杜倪克为了殿后而落在后面。”嘉瑞安说道。
“我们去帮他。”巴瑞克说道:“你们快跑”
瑟琳娜嚇得魂不附体,所以嘉瑞安是硬把她拉回营地的。
“怎么回事?”宝姨立刻问道。
“树林里跑出许多妖怪。”嘉瑞安一边说着,一边把瑟琳娜推到宝姨身边。“那妖怪是泥巴做的,而且杀不死;杜倪克被他们缠住了。”嘉瑞安说着便跑进其中一个帐篷里;一秒钟之后,怒气腾腾的嘉瑞安从帐篷里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剑。
“嘉瑞安”宝姨一边叫着,一边想办法摆脱腻在她身上哭泣的小公主。“你要做什么?”
“我得去帮杜倪克。”嘉瑞安说道。
“你就留在这里。”
“不行”嘉瑞安叫道:“杜倪克是我朋友。”话毕嘉瑞安便挥着宝剑奔走了。
“嘉瑞安快回来”
嘉瑞安不予理会,继续往黑暗的树林里冲去。
混战的场面,离营区约上百码左右;巴瑞克、曼杜拉仑和希塔正有系统地把包着黏液的泥人砍成一截一截;而滑溜则在混战间左闪右击,他的短剑在那些覆着青苔的怪物身上,割出大且深的口子。嘉瑞安加入战团,耳里响起嗡嗡的声响,狂喜的感觉流遍全身。
然后宝姨和老狼大爷出现了,他们的身后,是面如死灰、抖个不停的瑟琳娜。老狼眼里满是怒意,而且他在汇集自己的愿心时,好像突然变得比众人都更高大;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火”老狼命令道,然后他手里便冒出滋滋作响的火球,而这火球又发出一束闪电,直上云霄。接着巨雷轰响,惊天动地;而嘉瑞安的心灵则因此力之大而缩了一下。
宝姨扬起了一只手。“水”她的声音强而有力。
云散开,大雨狂注。雨势大到仿佛连空气本身都化为雨水似的。
在隆隆作雷与倾盆大雨之下,那些仍在无心地蹒跚向前的泥人,开始慢慢化开;嘉瑞安嫌恶但又好奇地看着泥人在骤雨狂击之下,分解为黏土与腐烂的植物。
巴瑞克伸出手,试探性地把滴着水的剑,刺入之前对他蛮横地攻击、但现在已经溃不成形的泥人头里;那泥团爆开,露出原来盘坐在泥人头里的蛇。U点com那蛇伸展开来,仿佛要开始攻击,不过巴瑞克一剑便把那蛇斩为两半。
大雨不歇,土团纷纷崩解之后,其它的蛇也一一现身。“那一条”宝姨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一条奋力挣开包覆的土团,急着逃命的暗绿色的蛇。“把那条蛇给我抓来,嘉瑞安”
“我?”嘉瑞安倒抽了一口气,他的肌肉开始收缩。
“我来”滑溜说道。他拾起一根分叉的树枝,以此叉住那蛇的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抓住那蛇后颈的湿皮,把那不停扭动的蛇给提了起来。
“把那蛇带过来”宝姨一边命令着,一边把脸上的水擦掉。
滑溜握着蛇,走到宝姨身前,把手伸向前去;那蛇紧张得不停吐舌,无神的眼睛也直盯着宝姨。
“这是什么意思?”宝姨对那蛇质问道。
那蛇对宝姨嘶嘶作响,然后又以气音悄声说道:“这个,是我们女王自己的事,宝佳娜。”
那滴着水的蛇开口讲话的时候,滑溜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但是他随即把手捏得更紧。
“现在就放弃搜寻。”那蛇以气音说道:“我们女王不准你们再往南走。”
宝姨轻蔑地笑了起来。“不准?以你们女王的力量,我哪有什么事情要看她脸色?”
“我们女王是尼伊散国之主。”那蛇以气音说道:“她的力量是绝对的。蛇之素行与人不同,而我们女王乃是众蛇之首。你们进入尼伊散国,等于是涉险赌命。我们很有耐心,且毫不害怕。我们会等待你们最没有防备的时机。蛇一叮咬,不过是个皮肉小伤,连看都看不出,但却一注即可毙命。”
“莎蜜丝拉想在这件事情上面拿什么好处?”宝姨问道。
那蛇分叉的舌头,在宝姨面前翻舞。“她决定不把这透露给我知道,而好奇亦非我的天性。我已经传了消息,也已经领了我的奖赏。现在你爱把我怎么样,就把我怎么样吧”
“很好”宝姨说道;她冷冷地看着那条蛇,她的脸在滂沱大雨中滴水。
“我是不是该把它给杀了?”滑溜问道;他的脸显得热切,而他的手为了抓住这条粗大的蛇,连指关节都发白了。
“不”宝姨平静地说道:“这么优秀的信差,犯不着毁了。”宝姨定定地看着那条蛇,说道:“你跟其它的蛇回去找莎蜜丝拉,跟她说,如果她胆敢再度插手的话,我绝饶不了她,而且她就算藏身在尼伊散国最深的土洞里,也无法躲开我的怒火。”
“那我的奖赏呢?”那蛇问道。
“留你一条命,这就是大赏。”宝姨说道。
“这倒不假。”那蛇以气音答道。“我会把你的话传给莎蜜丝拉,宝佳娜。”
那小个儿男子弯下腰,把手垂到地上;原来蜷在他手臂上的蛇松了开来,然后滑溜放开了那蛇的头,并往后跳开。那蛇回头对滑溜看了一眼,接着嘶嘶作响地溜走了。
“我看这雨水也够了。”老狼一边说着,一边把脸上的水抹去。
宝姨毫不在意地挥了一下手,那雨便然停止,好像水桶已经倒空似的。
“我们得去找杜倪克。”巴瑞克提醒他们。
“他刚刚帮我们断后。”嘉瑞安指着现在已经流水澎湃的小河上游。嘉瑞安一想到等一下可能会发生什么场景,心里便不仅升起一股寒冷的恐惧感,但他还是坚强起来,领着众人走回树林中。
“那铁匠是个好同伴。”曼杜拉仑说道:“我实在不想失去他。”那武士的语调既怪又压抑,而且在昏暗的亮光下,他的脸苍白得很不正常;不过他抓着宽刃剑的手,则坚如磐石;然而他的眼里,却又透露出嘉瑞安前所未见的疑惧之意。
众人走过积水的草地,身上都在滴水。
“就在这儿附近。”嘉瑞安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怎么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呢?”
“我在这儿”杜倪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攀上了一棵巨大的橡树,爬到半天高,现在正从树顶往下瞧。“他们都走了?”然后杜倪克开始小心翼翼地从滑不溜丢的树干上下来。“这场雨来得正是时候。”杜倪克一边说着,一边从离地几呎的树干上跳下来。“雨开始下的时候,我正好有点儿招架不住它们哩”
一言不发的宝姨突然地抱住这个好人,然后,她大概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尴尬,所以开始臭骂杜倪克。
杜倪克很有耐心地听她讲完话,而且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
这天晚上嘉瑞安辗转难眠,被泥人抓住的恐怖记忆,使他不时惊醒过来。不过夜总归会过去,而早上的晨曦既晴朗又明亮;嘉瑞安卷了毯子,又翻身小睡了一会儿,直到瑟琳娜过来把他叫醒为止。
“嘉瑞安。”瑟琳娜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碰着他的肩膀:“你醒了吗?”
嘉瑞安睁开眼睛,看着瑟琳娜。“早。”
“宝佳娜女士说你得起来了。”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
嘉瑞安打了个呵欠,伸个懒腰,坐了起来;他从帐篷的门缝隙看出去,只见外面一地灿烂的阳光。
“宝佳娜女士在教我煮饭。”瑟琳娜以相当骄傲的口吻说道。
“很好啊”嘉瑞安一边说着,一边把眼前的头发拨开。
她看着嘉瑞安好一会儿,那张小小的脸庞显得很正经,绿眼睛也很专注。“嘉瑞安。”
“什么事?”
“你昨天非常勇敢。”
嘉瑞安轻轻地耸了耸肩。“我今天大概会被臭骂一顿。”
“怎么会?”
“宝姨和爷爷都不喜欢我逞英雄。”嘉瑞安解释道:“他们认为我还小,他们不想让我受伤。”
“嘉瑞安”正就着小火煮饭的宝姨抬起头来对嘉瑞安叫道:“我需要一点柴火。”
嘉瑞安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毯子里爬出来。他穿上半统靴,系上了剑,便往树林里走。
由于宝姨在前一天召来大雨,那些庞大的橡树仍然很湿润,所以干柴很难找;嘉瑞安四处乱逛,不时从倾倒的大树、或是平覆的岩石下抽出一根树枝来。那些沉默的大树仍在监视,但是今儿早上,它们的态度好像不太友善。
“你在做什么?”嘉瑞安的头顶上传来轻柔的声音。
嘉瑞安立刻抬头望去,手也已经摸到剑柄上。
一个小女孩儿站在嘉瑞安头顶上的大树枝上。她穿着系腰带的袍子,脚踏凉鞋;她的头发是淡褐色的,灰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嘉瑞安,白皙的皮肤略带着翠绿色色泽,显出她是树精的身份。她左手扶着弓,右手拉着箭尾,撑开弓弦,而箭头则正对着嘉瑞安。
嘉瑞安小心地把手从剑柄上移开。“我在捡柴。”嘉瑞安说道。
“做什么用的?”
“我宝姨要用干柴生火。”
“火?”那女孩脸色一沉,把弓拉开了一半。
“只是生个小火。”嘉瑞安马上补充道:“煮顿饭而已。”
“这里不准用火。”那女孩固执地说道。
“那你得去跟宝姨解释。”嘉瑞安对她说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那女孩吹了一声口哨,另外一个女孩子便从后面的树上过来;这个女孩子也带着弓箭,她的头发几乎跟瑟琳娜一样红,皮肤也带着一抹树叶的色泽。
“那东西说它在捡柴。”第一个女孩子报告道:“为的是要生火。你看我该把那东西杀掉吗?”
“桑霞说,我们应该查出它们的身分。”红发女孩沉思道:“如果查过后,发现它们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正经事,那你就可以把它杀了。”
“噢,很好。”那淡褐色头发的女孩子应和道,她的音调里透露出明显的失望。“但可别忘了,这一个是我找到的;到那时候,它可要由我来下手。”
嘉瑞安发现自己颈后的头发都站起来了。
那红发女孩吹了声口哨,便有五、六个持弓的树精从枝叶间溜出来;她们的身材都很小,头发则是深浅不同的金色或红色,跟秋天的树叶颜色差不多。她们把嘉瑞安团团围住,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他,一边噪地讲起话来。
“这个是我的。”淡褐色头发的树精说道,便从树上爬下来。“这东西是我找到的,而且采纱说,这个要让我来杀。”
“这东西看来满壮的,”其中一个树精说道:“又很温驯。我们何不把它留下来,它是男的吗?”
另一个树精咯咯笑道:“我们来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是男的”嘉瑞安立刻说道,而且虽然自己百般不愿意,但还是脸红了。
“那浪费了岂不可惜。”一个树精说道。“也许我们该留它一阵子,再把它杀掉。”
“这东西说我的。”那淡褐色头发的树精顽固地宣布道:“而且我爱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然后她便以宣示主权的方式抓住嘉瑞安的手臂。
“我们去找其余的人。”叫做采纱的树精提议道。“他们要生火,这可得挡下来才行。”
“火?”其她好机个树精惊声叫道,然后大家都以斥责的眼光瞪着嘉瑞安。
“只是生个小小的火。”嘉瑞安立刻辨解道。
“押着那东西一块儿去”采纱下令道,然后便开始穿过树林,往帐篷而去。她们头顶上的大树彼此沙沙细语。
她们来到搭帐篷的空地时,宝姨早已平静地等待着她们了;她看着把嘉瑞安团团围住的树精,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起变化。“欢迎,女士们”宝姨说道。
树精们开始彼此交头接耳。
“瑟琳娜”名叫采纱的树精突然叫道。
“采纱表姐”瑟琳娜应道,然后两人便跑上前去,互拥在一起。其她树精小心地往空地中央多走了一、两步,并紧张地看着火堆。
瑟琳娜飞快地跟她的采纱表姐解释一行人的身分;然后采纱示意其她树精走上前来,并对她们解释道:“看起来这些都是朋友;我们要把他们带去见我母亲,桑霞女王。”
“这么说来,这东西就不能让我杀掉了?”那淡褐色头发的树精以小手指着嘉瑞安,恼怒地问道。
“恐怕确是如此。”采纱答道。
那淡褐色头发的女孩噘着嘴,重重的踏步走开了。
然后老狼大爷从其中一个帐篷出来,并露出愉快的笑容,看着这一群树精。
“那是贝佳瑞斯”一个树精尖声叫道,然后快活地跑上前去;她伸手攀住老狼大爷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低下来,然后给他一个响亮的大吻。“你有没有给我们带糖果来?”她大刺刺地问道。
老狼换上正经的脸色,开始在身上众多口袋里摸索。总算摸到糖果,而他的手才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糖果便一下子被围在身边的树精们给抢光了。
“你有没有给我们带新故事来?”其中一个树精问道。
“有好多新故事呢”老狼一边说道,一边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但是我们总得等你的姐妹们都到齐了,再开始讲故事,是不是?”
“你先讲一个故事给我们听。”那树精说道。
“我特别给你们讲个故事,那你们要给我什么呀?”
“亲亲”那树精立刻答道。“我们五个一人给你一个亲亲。”
“我的故事很棒的。”老狼开始讲价:“才不止五个亲亲呢就十个亲亲好了。”
“八个。”那个头儿小小的树精就地还价。
那是小蚊虫的喧闹声,它们声嘶力竭的嗓音听得她难受之极,总有一天,她高贵的儿子们会把它们消灭干净的,可眼下,她只能忍受。于是她掉转方向,想找一颗没遭破坏的小行星。
在恒星的外围,她终于找到了这样一颗小行星。它由坚硬的镍铁块构成,在系统形成的初期被一颗原生行星分裂带电的核击中。
它很大,完全容得下她的新窝,它很远,听不见那些丑陋侏儒们的嗡嗡声,它金属很丰富,够她一个人食用直到生出孩子。
她站立在小行星铁质的峭壁上,停下来打量它周围的行星。第三颗最为诱人,表面上金属香味十足,一定是那些小蚊虫开采出来的金属。一股好闻的调料味道横贯赤道,金属纤尘到处可见,冲出大气层飘进太空。
她咬扯了它们玩具似的碉堡,它们一定气得发抖吧?这些傲慢的小虫子它们有胆量袭击她吗?她睁大眼睛打量它们的飞船,一些小小的金属壳而已,也许只能让她的小儿子感兴趣,而里面则是软绵绵的,挤成一团的小蚊虫吃起来恶心,而且一点不饱肚子。
它们不过是一群讨厌的废物
她低垂尾巴碰了碰小行星,确实安全、坚硬,和她的老家一样。她选择了一个宽敞平坦的地点开始挖起地道口来,并往墙上镶进金属块以掩藏保护窝室。开始挖掘食物室之前,她小心翼翼地从地道中钻出来看一看,那股难闻的电子臭味没有减弱,但小蚊虫们也没有靠近。它们愚蠢无比却又自以为了不起,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她设想,当儿子们攻击它们时,它们一定暴跳如雷——这时,一个物体越飞越近了
物体不是从行星方向飞来,而是从她身后,从她老家恒星的方向飞来。有一刻她高兴地认为那是与她同类的又一位高贵的王子,迫不及待地前来追求自己尚未出世的女儿来了。然而,不对,它没有发出任何同类的信号。
又是小蚊虫,装在又一艘侏儒似的飞船里也许是她在光圈边缘遇上的那些无知小虫追过来了。它们距离还远,但她希望它们是前来进攻的。这种好玩的游戏她求之不得。
她的碉堡和她的守卫们将严阵以待。
她转身下了地道,欢快地继续开凿起来。
启示者:自命为三位一体上帝的先知,一个白胡子通灵者,显隐于非法的电台。他篡改古书,炮制成《人民启蒙经》,发动一场对科万家族魔鬼附身般的圣战。他宣称,为这一圣战献身的人会在人民的伊甸园中永享幸福和安乐。他于太阳年88年开始现身,其影踪止于天网坠毁之时。
奎恩脑子里嗡了一声,怔怔地盯着布鲁恩。
“她在对天鱼作实验时,实验室爆炸了。”布鲁恩告诉他。
“是偶然事故吗?”
“我想一定是圣族人干的。”她脸上充满了关切之情。“你母亲尽心照顾一个魔鬼,所以他们恨她。”
奎恩喉咙隐隐作痛,脑海中搜寻起了那张旧相片里母亲可爱的形象,那相片一定是父亲拍的,母亲在地球海边戏水,蓬松亮丽的长发飘起在微风中。
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唤不回母亲幸福的样子了。回到他记忆中的母亲面容枯瘦,就像她离开简诺特上船照顾那只外星鸟时的模样。
“——你还是呆在船上吧。”他听见布鲁恩在说话。“我们装完发动机物质后即刻起飞。我接受了新的任务,去解救征服海王星站。”
“要是你碰上了那个怪物——”
“冒险呗。”她耸耸肩。“我担心在科多下船你冒的险更大。”
“这个险我愿意冒。”
“那我祝你——”她颤抖着说。“我祝你一切顺利。”
船停靠科多泊位时,她吩咐他在发动机房里等着,以便避开码头检查人员。那些人皮肤黝黑,身穿整齐的安全部黑制服,头戴怪模怪样的头巾,胡子又黑又长。“西克人,”她告诉他。“亚洲来的,他们有自己的宗教,巨头让他们守这儿,因为他们骁勇善战,而且也鄙视圣族人,憎恨启示者。”
他一边等待,一边盯着屏幕,焦急不安,不禁淌下汗来。现在看来,无论布鲁恩遇到什么危险,飞船也许都真的比天网还安全啊。他已不在世上,找到父亲谈何容易外面的世界他一无所知,下船后他又能干什么呢?然而,他已没有退路。
油箱加油那会儿,他看着码头医生将服用了生命刹的旅客推出飞船,有些西克人忙着检查那些苏醒过来的人,另有些西克人则在检查供应物质和陆续回来的船员,连不上船的服务工人也不放过。
这时玛苏达一声不吭地冲进发动机房告诉他,布鲁恩让他去船员室,他的心情一下子高兴起来。
呵,终于到了太阳这边
“我一直在想法给你打探消息。”她疲惫地摇着头。“但再也没有你母亲的情况。关于谁袭击了征服海王星站还没有正式定论——尽管启示者企图制造混乱,非法宣传说,黑暗之王就要挥师来临,将充斥在太阳王国里的撒旦掠到星星之外的地狱里去。”
“有人相信吗?”
“相信的人太多了。”她的脸一歪。“科万人和陈氏家族人互相拆台。科万人积蓄力量打击太空中的敌人,而陈氏家族人则打击科万人,否认太空中有外星人。
“现在,科万司令失踪,光圈站被弃,而征服海王星站遭袭——这一切令太阳帝国惊恐万分。据说,大厦已经瘫痪,巨头也隐身不见了。现在由飞行指挥部执行军事命令。”
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奎恩,跟我们一块走吧。”她声音里带点感情。“如果我们有幸能够生还,那时情况一定比现在好,我也会有更多时间来替你取得合法身份。”
“我没有时间跟你去。”
控制盘上一盏黄灯开始闪烁起来。
“你要是真想走,现在就下船去吧。”
她紧绷的脸抽搐着,但还是抓起他的手示意他出舱。他突然一阵冲动,想与她说些道别的话,于是转过身来,但她早已把头埋在电脑中了。
在发动机房的屏幕上他已经看见过码头,太阳照得到地方闪着银白光芒,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比星空还要暗黑。人口处有点像朵鸡冠花,从太空天线附近的无顶塔一直延伸到码头飞船。
服务人员和西克人都离开了。他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下了飞船,走进凉意十足的出口。在他身后,布鲁恩的飞船嘭地一声永远关上了大门。天网的牵引力让他头晕目眩,连那个没装多少东西的枕套忽然间也变得十分沉重。
尽管如此,他内心还是涌上了一阵欣喜。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终于来到太阳这边了
脚下的地板坚硬平滑,地板下嗡嗡作响,他感到有微弱的振动。按照闪动绿光的箭头指示,他走出出口,来到一艘巨大的科万号船身之下。四周单调无色的障碍物将他围在一个狭窄的走廊里。
远处货船发出沉闷的嘭嘭的声响,凛冽的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气味——有建筑用的塑料发出的臭味,有地板上镶着的铁栅冒出的汽油味,有待运化学品散发的涩味,有不知什么地方飘来的食物和饮料的霉臭味,还有人的汗臭和他叫不上名的东西发出的讨厌味道。
他在地板上的一个地洞前停了下来。只见底下一片黑暗,只有轰轰运行的机械装置,也许是在运送货物,或者是装反应物质的管道。他弯下腰去看能不能把铁栅条提起来。
要是躲在暗处,瞅空偷一套码头工作人员的制服,身份证甚至武器——傻蛋,要是这样被抓住,又没有太阳标记,那他无异于是在自杀啊。他继续向前走。
抬头朝高高的船身望去,他看见了地球。连在码头和那颗不断放置的行星之间的科万龙线很细,他看不真切,沿线牵着的天空城市也显得十分遥远,只有地球,那颗云雾缭绕的蓝色球体令人眼花缭乱,妙不可言,他禁不住驻足观望起来。
“对不起,先生。”一个生硬而礼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音调非常陌生。“这儿闲人免进——”
他大吃一惊,转身发现了说话者。又是一个瘦削黝黑的西克人,浓密的黑胡子边上赫然闪着太阳标记。看见奎恩的脸庞,他后退一步,手飞快地伸向挂在臀部的武器。
“不许动”他举起枪。“来这儿干什么?”
他只能照实说。
“我叫奎恩?德恩,刚从光圈站回来寻找母亲——”
“证件?”
“听我解释——”
“鉴证?劳务许可证?旅游护照?”
“你听我说——”
“站住别动”
“我不是犯人。”他努力表现得勇敢一些。“我出生在太空,我母亲有太阳标记,我也有权利得到太阳标记——”
“先生,你没有任何权利。”那人斜眼看着他。“在这儿没有。
没有太阳标记,你就没有权利。把包裹放下”
奎恩扔下枕套,表明手里没有武器。
“先生,我是乘火星科万号来这儿的——”
“别说话靠墙,举手,脚向后叉开”
奎恩只好照办,心里后悔刚才没有搬起地上的铁条。
“站好”西克人没找到什么东西,就退回原地。“我是西克卫兵营的中士纳纳克?西格。”他用没握枪的手摸了摸一个圆圆的金质徽章。“不准碰这个。”他把枕套踢到障碍物一边。“往前走”
“到哪儿——”
“不许问”
西格不再说话,只偶尔吆喝一两声命令,押着他沿着空荡荡的走廊走去,最后进了一间小屋子。门咝地一声关上了,然后直往上蹿,他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简诺特可没有电梯。他赶紧抓住墙壁,这时电梯停了下来。
“老实点”西格吼道。“否则我要你老命”
穿过另一个走廊的门上写着“桑托克?达斯检查官”这个名字。
门滑开了,远处那间窄窄的室内,第二位头带头巾的西克人挡住了他。这个西克人身材更高,年纪更大,长胡子里有几根已经发白。
“检查官——”奎恩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我从光圈来,光圈那儿我得不到太阳标记——”
“伸出手来”说话声单调而且毫无感情。“检查血纹。”
他把食指伸进一个黑色的小圆柱体内,感觉有根针刺了他一下。
“绝对的太阳血统,”他说道。“我的基因已经测试过了。”
达斯挥挥手,让他走到一个突出的透镜跟前。
“面对摄像机,报上姓名,我们要测试声纹。你可以说句话,或者要求救援。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录下来呈报安全部。”
“谢谢你,检查官。”他屏住呼吸,对着透镜挤出笑容。“我是奎恩?德恩,出生在光圈,我母亲是娜娅?德恩医生——”
“德恩?”达斯退了一步,好像这名字惹了他一样。“她死了。”
“她有丈夫。”奎恩心跳加速。“奥拉夫?索森博士。他是科万技术处的科学家,如果我可以和他通话——”
“索森?”
达斯敲了敲书桌上的键盘,转身面对着一个大大的图像屏幕,上面显示出连在地球上的高空线路图。线路图渐渐演变成了一间漂亮的接待室。一位漂亮的小姐安静地挺坐在电脑旁,黝黑的脸颊上闪耀着太阳标记。
“科万技术处。”她的笑容很是迷人。“有什么事吗?”
“索森博士”那位西克人问道。“安全部呼叫奥拉夫?索森博士”她一动不动地坐了很长时间。“非常对不起。”她灿烂的笑容黯淡下去。“索森博士没有找到。”
达斯伸手去按键盘。
“求求你——”奎恩央求道。“请告诉我,他在哪儿,怎样找到他?这太重要了——”
她黑色的眼睛愈加显出悲伤的神色,然后摇摇头。
“先生,非常对不起。”她抬起清水一般的眼睛表示同情。“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找不到索森博士。”。
962:好吧
962:好吧
“好吧”老狼答应了:“八个亲亲也可以啦”
“看得出你以前来过这里,老狼”宝姨促狭地评道。//*www——*//
“我偶尔会到这儿来走一走。”老狼不蕴不火地承认了。
“那些糖果对他们不好,这你是知道的。”宝姨不以为然地说道。
“一点点糖果害不着她们的。”老狼说道:“况且她们爱吃得很。为了糖果,什么事都肯做。”
“你真是呕心。”宝姨对老狼说道。
这时树精们都围绕在老狼大爷身旁,一个个娇丽挺拔,看来就像是春天的花朵似的;不过逮到嘉瑞安的那个淡褐色头发的树精,是个例外;她并没跟上众人,而是一味地生闷气、把玩着箭头。最后她终于向嘉瑞安走来。“你会不会想要逃走呢?”她充满希望地问道。
“不会。”嘉瑞安肯定地答道。
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在想,你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就当成是你给我的人情如何?”
“很抱歉”嘉瑞安说道。
她又叹了一口气,这次则显得懊恼不已。“每次有好玩的都轮不到我。”她埋怨了一句,然后凑过去跟别的树精聚在一起。
滑溜从帐篷里出来,他的行动迟疑缓慢,而且小心翼翼;而杜倪克则等到树精们习惯了滑溜之后,才敢从帐篷里出来。
“她们都只是小孩子而已,是不是?”嘉瑞安对宝姨说道。
“那是表相而已。”宝姨说道:“她们的年纪,其实比外表大很多。树精的寿命,跟自己所属的那棵树一样长,而橡树活得又长久。”
“男孩子树精都上哪儿去了?”嘉瑞安问道:“怎么我看来看去,都只看到女孩子?”
“亲爱的,树精都是女生,没有男孩子。”宝姨一边解释着,一边继续烹煮。
“那她们怎么——?我是说——”嘉瑞安实在说不出口,而耳朵也开始发热。
“她们多少会逮一些人类的男子。”宝姨说道:“像是路过的人之类的。”
“噢”嘉瑞安识相地不再追问下去。
一行人吃过早餐,并仔细地以河水把火堆浇熄之后,便把马鞍装好,上马往树林深处而去。老狼大爷走在最前面,那些树精仍绕着他打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又叫又笑,像小孩子一样。周遭树木的沙沙声不再有敌意,反而像是千万片叶子都在打招呼欢迎他们。
等他们来到树精森林正中央的大空地时,已经下午过半了。这一大片空地,就中央长了一棵橡树,而这棵橡树之大,大到嘉瑞安实在难以接受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大的生物;这橡树覆满青苔的树干上,有不少像山洞一样大的树洞,而大树低处,宽广与大道无二的枝干,几乎把整片空地都笼在树荫下。这树散发着一股古老且耐心的智慧。嘉瑞安感到有什么东西试探性地、轻轻地在他心底碰了一下,像是树叶拂面的感觉一般;那触感与嘉瑞安之前所感觉到的东西都不同,不过它似乎是欢迎嘉瑞安的。
这大树的前后左右都是树精,她们成群地聚集在树枝上,像一蔟一蔟的花朵般,而她们的笑闹声听来则有如鸟语。
“我去告诉母亲说你们到了。”叫做采纱的树精说着,便朝大树走去。
嘉瑞安一行人下了马,怯怯地站在马旁;他们头顶上的树精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并且不时地交头接耳、咯咯笑起。
不晓得什么缘故,树精们坦率且欢欣的瞪视,就是令嘉瑞安浑身不自在;他慢慢地往宝姨的身边挨过去,并发现其他人也都聚到了她身边,好像大家都下意识地寻求宝姨的保护。
“公主呢?”宝姨问道。
“在那边,宝佳娜女士。”杜倪克答道:“跟那一群树精在一起。”
“把她看紧一点。”宝姨说道。“那我那位浪荡四方的父亲呢?”
“在大树附近。”嘉瑞安答道:“树精们似乎很喜欢他。”
“那个老傻瓜。”宝姨脸色一沉地说道。
然后,比第一层的宽广大枝高上许多的树洞里,又走出一个树精来;她不像其她树精那样穿着短下摆的袍子,而是穿着垂地的绿礼服,金色的头发上围着一圈像是槲寄生枝叶编成的花冠。她优雅地从树上下来。
宝姨走上前去与她相会;其他人虽也跟了上去,却敬畏地保持距离。
“亲爱的宝佳娜,”那树精温馨地说道:“好久不见了。”
“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桑霞。”宝姨解释道。
然后两人高兴地互拥。
“你带这些人来给我们当礼物吗?”桑霞女王问着,并兴味浓厚地端详站在宝姨身后的男子.
宝姨笑了起来。“恐怕不行,桑霞。我很愿意把他们送给你,不过我往后还用得上他们呢”
“啊,那好。”那女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欢迎大家”女王对他们招呼道。“你们一定要留来吃顿饭。”
“求之不得。”宝姨说道;然后她揽住女王的手臂,问道:“我们能先谈一下吗,桑霞?”话毕两人便避开人,到一旁去讲悄悄话,而树精们则把一包一包的东西从树洞里搬出来,并开始在树下的草地上布置晚宴。
这一餐的餐点十分别开生面。树精所吃的,不外乎水果、干果和菇类,而且都不经烹煮。巴瑞克坐了下来,然后面有难色地看着这一桌菜。“没有肉。”巴瑞克抱怨道。
“反正肉吃多了,也只是让血变得更热而已。”滑溜对巴瑞克说道。
巴瑞克疑心地浅尝杯中饮料。“水”巴瑞克鄙夷地说道。
“偶尔换个滋味,清醒地上床睡觉,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新奇也说不定。”宝姨一边走到他们身边坐下,一边说道。
“我敢说,那样一定很不健康。”巴瑞克说道。
瑟琳娜选了个离桑霞女王不远的位子坐下。她显然想要跟她说点话,但由于没有机会独处,所以最后她终于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我要请您帮个忙,陛下。”
“孩子,你说吧”女王笑着说道。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瑟琳娜解释道。“我需要在您这儿避个几年。我父亲愈老愈蛮横了,所以我只得躲远一点,等他恢复理智再说。”
“朗波伦到底是怎么个蛮横法?”桑霞女王问道。
“他一步也不肯让我出宫,还硬要我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去历瓦国。”瑟琳娜以激愤的语调说道:“您听说过这种事情吗?”
“那么,他为什么要你去历瓦国?”
“还不是因为什么愚蠢的条约。现在根本就没有人记得当初为什么条文要这样订了。”
“既然是条约,就一定的尊重,亲爱的。”女王温柔地说道.
“我才不去历瓦国哩”瑟琳娜宣布道。“我要留在这里,等到我十六岁生日之后,然后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不行,亲爱的。”女王坚定地说道:“你不能留下来。”
“什么?”瑟琳娜非常惊讶。
“我们也有我们的条约。”桑霞女王解释道:“而且我们跟波伦家族订定的条约再明确不过。波伦家族保证不侵扰我们的森林,条件是苏利亚公主所生的女性后裔,都会留下来,跟波伦家族待在一起。所以,待在你父亲身边,并遵守他的命令,乃是你的责任。”
“但我也是树精啊”瑟琳娜哭道:“这里才是我的归属。”
“但你也是人。”女王说道:“你父亲乃是你的归属。”
“我不想去历瓦国。”瑟琳娜反抗道:“那实在太羞辱人了。”
桑霞女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别傻了,孩子。”女王说道:“你的责任非常清楚。身为树精,你必须担负树精的责任;身为波伦人,你必须担负波伦人的责任;而身为皇家公主,你也得担负皇家公主的责任。至于你那些傻里傻气、突发奇想的怪念头,最多也只能算是花絮。既然条约明订你必须到历瓦国,那你就一定得去。”
瑟琳娜似乎被女王那不容置疑的口气所震慑住,所以后来她便愠愠的,一句话也不说。
接着桑霞女王转向老狼大爷。“外头有许多流言。”女王说道:“而且有的流言已经传到这里了。我想,外面的人类世界里,必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而且这件事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在这森林里的生活。我在顶,我非得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不可。”
老狼严肃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得知道才好。”老狼应和道。“历瓦王大殿里的雅杜圣石,已经被叛道逆贼力达给偷走了。”
桑霞女王倒抽了一口气。“怎么偷的?”她追问道。
老狼两手一摊。“不知道。现在力达想要带着圣石,进入安古拉克诸国的境内;一旦让他得逞,他就会以圣石的力量去叫醒索烈魔。”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女王说道:“有什么对策没有?”
“爱隆人和仙达人已经在为打仗做准备了。”老狼答道:“亚蓝而也答应要协力作战;我已经通知朗波伦,不过他什么承诺也不肯给。这些波伦人哪,有时侯真是难搞。”老狼说着便对噘嘴生闷气的瑟琳娜瞄了一眼。
“这么说起来,是要打仗了吗?”桑霞女王愁容满面地说道。
“恐怕确是如此,桑霞。”老狼说道:“我正在跟这些同伴追踪力达;我希望我们能在他带着圣石找上索烈魔之前,就把他给拦下来。不过我在想,就算我们成功了,安古拉克人仍会在绝望之余,大举入侵西方。有些古老的预言,已经快要实现了;征象随处可见,而且即使连安嘉若祭司那种扭曲的心智也看得出来。”
女王叹了一口气。“我自己也看到几个征象,贝佳瑞斯。”女王说道:“当时我还希望是自己看错了。这个力达,长得什么样子?”
“外表跟我很像。”老狼对女王说道:“我们都曾服侍同一位大师,这久而久之,就会在人身上留下一定的特征。”
“上个星期,有个这般长相的人,穿过我们森林的外围,进入尼伊散国。”桑霞说道:“早知如此,我们说不定可以派人把他拦下来。”
“这么说来,我们倒离他不远,比我先前想的还近哪他是一个人走吗?”
“不。”桑霞说道:“他带了两个索烈魔的仆人、和一个小男孩同行。”
老狼露出惊讶的神色。“小男孩?”
“没错大约六岁左右。”
老狼皱起眉头,然后眼睛又突然睁得大大的。“他就是靠这个小男孩去偷圣石的。”老狼叫道。“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
“我们可以把他渡河进入尼伊散国的那个地方指给你看。”女王提议道。“不过我得提醒你,带着这大批人马进入尼伊散国是很危险的;沼泽地里,四处都有莎蜜丝拉的眼线。”
“我已经预做安排了。”老狼要女王放心。然后他转向巴瑞克。“你确定船会在深林河的河口等着吗?”老狼问道。
“船一定会到。”巴瑞克隆隆地说道。“那船的船长很可靠。”
“很好。”老狼说道:“那么,我跟滑溜去追踪力达的踪迹,其他人则沿河前往海边;然后你们搭上船,沿着海岸走,再上溯‘蛇之河’,开到悉丝荼城。我们就到那儿会合。”
“汝认为,在尼伊散国这种危险重重的地方,与大家分开走,可算是明智之举否?”曼杜拉仑问道。
“这是必要的。”老狼说道:“蛇族的人在他们自己的丛林里,可谓如鱼得水,而且他们又不喜欢外人。如果只有滑溜跟我单独走的话,我们走起来会快得多,而且隐密性绝佳。”
“我们去哪儿跟你们会合?”巴瑞克问道。
“悉丝荼城的码头附近,有个德斯尼亚生意人的特区。”滑溜说道:“我跟那里的好些商人都相熟的。你们只要去跟人家打听波克多城来的雷达克就成了;如果我们没法子赶到那儿跟你们见面,我们会托消息给那里的商人,让你们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那我呢?”瑟琳娜问道。
“我想你非得跟我们走不可了。”宝姨答道。
“我何必去尼伊散国?”瑟琳娜说道。
“我要你去,你就得去”宝姨对那小女孩说道。“我不是你父亲,瑟琳娜,你噘嘴那一套不会让我看了心痛,而你垂着长睫毛的娇模样也不会让我动心。”
“我会逃跑”瑟琳娜威胁道。
“你若逃跑,那就太愚蠢了。”宝姨冷冷地说道:“你若逃跑,我就得把你逮回来,到时候你可会发现,那情况并不怎样美妙。现在天下之事非常严重,根本容不得娇宠纵容惯了的小女孩,因为一时兴起而恣行其事。你得跟我待在一起,而且你十六岁生日那天,你人一定会在历瓦宫,就算得用链子把你押去,我也不会迟疑。我们实在太忙,以后可没空哄你了。”
瑟琳娜看着宝姨,然后突然放声大哭。
“啪”地一声键盘按下了,她的形象立刻消失,线路图重新回到屏幕上。突然奎恩明白了那位小姐原来是电脑模拟出来的。他急得六神无主,看看身后。西格端着机枪就站在旁边。
“别动”达斯大喝一声。“我们允许你再找一个证人。”
“快,快接通布鲁恩船长,她在火星科万号上,我曾是船上的工程师。”线路图再一次消失了。
“飞行指挥部情报。”同一个黑影又笑了。“有什么事吗?”
“他请求接通布鲁恩船长。”她又显出了同情的表情。
“非常对不起,布鲁恩船长正外出飞行,无法接通。”
黑影悲伤地亮一下,接着就消失了。
达斯瞪着他,灰白胡子下面嘴唇紧咬。
“德恩,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是清白的,什么坏事也没干。”他脑袋一片麻木,声音沙哑起来。“你们没有证据——”
“这儿的法律不需要证据。”
达斯转身对着透镜。
“案件审毕。”他快速说道,声音里毫无表情。“这是一起明显违反了排外法令和太空天线安全法规的案例。案犯不能够举出任何理由获取从宽、从缓量刑。方式:批准执行——”
“等一等”奎恩吐了一口气。“我有从缓量刑的理由。我在光圈看见了一样东西,必须向飞行指挥部报告——”
“本案结束。”达斯向西格使个眼色。“带走”
“我看见了一个魔鬼。”他大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它飞出光圈,后来就是它袭击了征服海王星站——”
“黑暗之主”西格嘀咕一声。“你真的看见了?”
“我看着它吃掉了斯比卡号残骸——”
达斯气咻咻地瞪他一眼,又掉过头去对着透镜。
“修改处理方式。犯人转押至陈上校。”他冲西格点点头。“带他上楼”
顺着钢砌走廊,他们进入到又一个宽阔的空间,他听见远处高高的障碍物传来了机器声、脚步声和闷闷的说话声。当他抬头透过高处的科万船身发现渡船时,他昏昏沉沉的脑海里不禁闪过一丝诧异。“楼上”就是地球方向因为在天网的尽头,离心拉力竟比引力还要厉害。渡船是个纤细的圆柱体,挂在科万龙线电缆上就像一颗闪光的金属珠子。他通过头上透明的船身瞥了渡船一眼,只见一条细绳伸向远处金碧辉煌的地球。
西格押着他,走进一个馅饼形状的船箱内坐下来。预备铃响了,渡船一个加速,把他掼倒在座位里。他们静静地飞快向地球爬去。
他骑上了天网线
然而,他还得面对西格,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耀着黄色的太阳标记,似乎在嘲笑他。渡船向上爬了很久。四周一片陌生,奎恩无事可做,只好观察渡船的运动——中途,当渡船开始下降,天线减速时,船里的座位就左右摇晃。先前的屋顶变成了地板,他忽然失去了方向感。又一声预备铃响,身上重重的拉力结束了,他猛地感到一阵轻松,似乎要离地飞起来。
“到楼上了,走”
西格押着他走过了又一个钢砌的走廊,走廊涂成了绿色,安全部似乎很钟情绿色。走廊空旷安静,只是每隔一会儿屋顶下安装的黑箱就要鼓一下,他想这些黑箱里一定装着摄像机和武器。
在地板上走路开始很不习惯,后来他学会了划着脚走碎步,这才走得稳当了些。西格跟在身后,不时吼一两句命令,最后他们走到一扇有卫兵把守的门前。“规矩点”他小声喝道。“现在去见上校泽鲁?瑟伦克?陈。”
上校一点也不像西克人,他身材肥胖,穿着安全部黑色制服,坐在图像机终端旁边。皮肤蜡黄,硕大的头颅,和克雷一样光秃秃的,像个马铃薯。他身子前倾,吼了一句,声音很高,与他的身材极不相称。他说的话奎恩一点也不懂,直到西格把一个翻译圆盘塞进他耳朵,他这才听清上校在大声吼道:“你是谁?”
“我叫——”上校生硬的态度吓得他声音发抖。“我叫奎恩?德恩——”
“那个叛徒的儿子?”上校在屏幕里看了一会,又盯着他。“光圈上的魔鬼是怎么回事?”
“我亲眼所见,长官。”他挺挺身子,直视上校冷冷的不信任的目光。“巨大无比,我亲跟见它一口吞下斯比卡号残骸——”
“看见?怎么看见的?”
“我收到了火星科万号上探测器发来的信号。”
“那又怎么样?”他眼睛一斜。“布鲁恩船长没有报告你看见的东西。”
“她那位技术员——”他决定不提尼古拉斯?陈的名字。“那位探测技术员自杀了。”
“你说,是同样的东西袭击了征服海王星站?”
“布鲁恩船长好像是这么认为——”
“我不。”翻译圆盘打断了他的话。“我认为你是圣族人派来的特务,满口胡言只为救你一条小命”
“可是,长官——”
“你要是撒谎,我们有办法让你开口说实话”
纽林四姊妹(允许一家生4个孩子,因为幸存下来的纽林人太少。)大姐金基妮,基因总管的继任,拥有生育权。作为家中的学术权威,她得到了一份令人垂涎的工作,在伏米伦观测站任初级宇宙学家。伏米伦观测站被毁时她光荣牺牲。
二姐、三姐,鲁恩桑和西阳根,在纽玛琪大学攻读理科时成绩优异,后来在核星天文台任助研员,研究最新出现的行星人。
小妹雪灰色,留在后方北点城。她没有姐姐们聪明,只好很早就辍学回家照顾年迈的母亲。当初纽林人逃避搜寻者入侵时乘坐了一艘星际飞船,她们现在就住在那艘破船上。
那艘船作为一个民族历史的博物馆还保留着,但活着的人太忙,根本顾不上它了。自然,他们更为关注的是自己在艾尔德中的未来,而不是悲惨的过去。
她差不多是独自一人在空船上长大成人,照顾那些无人想看而且一碰就碎的老古董,有时还听母亲唠叨关于这些古董的故事。
展品中有一艘小小的侦察机,也是从她们失守的恒星那里一路飞过来的,当时它飞在星际飞船前面以便查出沿途的宇宙垃圾。现在它停靠在大船船身旁边,仍有飞行能力,她已经学会驾驶了。
当她们得到金基妮的死讯时,她母亲已是奄奄一息。鲁恩桑觉得总管位置和生育权利非她莫属了,但母亲却将它们给了三姐西阳根。“她是我的乖女儿,身上带着真正的基因类型。知不知道,亲爱的,你身上的基因并不纯正啊。”
母亲去世之后,她仍然呆在古船上,一方面照顾遗物,一方面记录下那段星际跋涉的历史。当格林威尼和火花前去查找纽林人的那件武器时,她正在船上。
“母亲生前常说,那武器已经给毁了。”她告诉他们。“但临死之前她又承认,因为艾尔德的缘故,她母亲把那武器藏了起来。我可以带你们去瞧瞧,但说不准那东西称不称得上是武器。当初它就没能挡住搜寻者占领我们的家乡。”
她把他们带进船尾一间冰冷的小屋里,里面到处都是远古遗留下来毫无价值的人工制品。武器就在那儿,还存放在液态氦气之中。
“本来准备发射装满一种人工病毒的导弹,”她说道。“结果对成年的搜寻者没有用处,但人们期望能够杀死搜寻者的卵或小搜寻者。我母亲说过——”身旁那两个无性繁殖的家伙好像忘了她。他们猛地脱掉外套,向对方扑去,他们不断改变形状,紧紧拥抱在一起,尾巴卷起来,发出一圈一圈的亮光。她开始还以为他们在自相残杀,后来格林威尼想起了她,这才给她作了个道歉的手势。
他们俩热烈的让她惊奇不已,因为纽林人的在体内进行。雄性很小,从成熟的基因总管身上产出,成为家中宠物,然后爬进有生育权的雌性子内并寄生在那儿。
她想起了自己那位可怜的父亲,母亲死的时候,他赤身地从她体内摔出来,浑身散发着怪怪的味儿,又小又湿,还沾着血液,好像难产的婴儿。他到处乱爬,一碰东西便全身发抖,不久,他也在痛苦中死了。
雪灰色一阵颤抖,她不再去想那可怕的记忆,只盯着眼前的两个家伙。终于他们两个精疲力竭地伸直了发亮的尾巴,重新溜回到各自的外套,再次让人分辨不出他们的性别来。
“不好意思,”格林威尼面带愧色。“有时爱情能让人忘乎所以啊。”
“可我们并不虚此行。”火花一脸的无所谓。“有了武器,就该实验一下。咱们跟着女王飞到核星,她一筑巢,咱们就进攻”
科多伯西天网中第一座也是最大的城市,太阳帝国总部所在地,是科万大厦的首都。城市码头遍布,沿着天网延绵数千公里。
与地球同步的水平线上坐落着微重力工厂和科万实验室。它们下面是太阳帝国办公室,旅游胜地和住宅中心,与地球靠得最近的是太阳帝国安全部和飞行指挥部的“天空堡垒”。
他们没有殴打他,因为仁慈的巨头已经取缔了酷刑。他们只是把他绑在一副铁架上,扒光衣服,肌肉里插上电极,血管中插上钢针。
一队队安全部的黑衣青面大汉时而向他咆哮、大叫,时而耳语,起哄。他们把一束束刺目的灯光射向他的眼睛,不断加列罪名要他交代,在折磨的同时也不忘掉以坦白从宽的诱惑。计算机无休无止地吱吱响着,重复着他们的问话。他睡不成,也没有交代。
他们决不让他休息。
就他所见到的那个怪物,他们想知道的远比他能回忆的要多。
他是如何偶然接收到探测器上传来的信号的?为什么布鲁恩船长没有报告?这一切是不是他胡编乱造的?要是他还有所感觉的话,他们所知道的东西之多,一定会让他吃惊。他们知道是他驾驶杰生?科万去探望斯比卡的残骸。他能不能描述一下那些攻击飞船的外星人?或者根本就没有出现外星人,没有所谓的攻击事件?杰生是不是在撒谎?他们知道科万司令最近在简诺特跟他见过面,邀请他一起去光圈探险,他干吗拒绝?司令在找寻什么样的外星人?与上次飞船残骸中的外星人相比,这次的外星人是否更为可信?他们知道布鲁恩船长曾邀请他作为工程师重返太空。他从没受过正规训练,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干吗拒绝?他知不知道她同情叛乱分子?为什么他没有太阳标记还要从她的船里下来?他难道不知道要受到处罚?他难道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他父亲是谁?为什么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没告诉他?他想从奥拉夫?索森那儿得到什么?想怎样和他取得联系?他对索森在太阳王国的政治活动和态度了解多少?奥拉夫?索森如今在哪儿?开始他试图据实回答,但看起来他们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后来他被药物搞得昏昏沉沉,另外也疲倦得要命,于是不得不按想象编造一些他们想听到的东西。可他们总也不满意。
他一度觉得在那些审问者中他见到了杰生?科万。杰生?科万试图说服他,许诺在七人委员会中给他一个席位,并在其拥有的太阳王国里赠送一幢别墅给他,条件是他加入到反对外星人的圣战之中。
在那些梦魇里,他躲避着黑暗中传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杰生脸上一双红眼睛射出的尽是鄙夷的眼光。
问题却没完没了。
“奎恩?”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这不是奎恩吗?”给他注入了希望,却又像是恶作剧。突然的光线使他什么也看不见。随后他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坚硬的铁板上,铁架、尖针,还有那些审讯者都不见了。残留在体内的药品使他还有些神志不清,但他还是勉强坐了起来。
“不记得我了吗?”
这时他看清楚是谁了。
敏迪?兹恩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体内的麻药却让他力不从心。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他又颓然坐下,茫然地盯着她,眨巴着双眼。她比记忆中高了些,看上去那么美丽迷人,他禁不住以为她也是梦中之人了。
“你是——敏迪?”
“哦,奎恩”
她沿着牢房的铁栅栏靠过来,停在那儿,冲着他微笑。他迷糊地接受了她的存在,却仍然半信半疑。那黑发,没她母亲给她蓄留的那么长,也没过去那么直了。脸上讨厌的雀斑没有了,双颊上的太阳标记非常醒目,比上次见着时还要新。金色的太空服是量身定做的,把她苗条的身段勾勒得十分迷人。
“你受苦了,”她移近一步,“没事吧?”
“不知道。”
他摇摇头,感觉头有些晕眩,知道了她的出现不是梦,他长舒了一口气,但心里仍隐隐不舒服,而且他还看见了她挂在胸前圆型的黄色徽章。她显得迷人却又陌生,即使是忆起昔日气球体育馆里深情的初吻也是如此;那紫色的眼睛望着他,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
“敏迪——”他舔舔干裂的嘴唇,仍茫然地盯着她,“你是安全部的人?”
“对你是一件好事,”她神秘地一笑(——他希望那是真的),“我正替你安排保释。”
他怔怔地瞪着她。
“不过有两个条件。首先关于太空怪物,不准你再对任何外人谈及。”
“那很容易,”他说,“反正没有人相信我。”
“其次,你必须发誓接受我的监护,以便安全部随传随到。”
“安全部想干什么?”
她皱着眉头,站了很长一会儿,眼中显出了不安的神色。、“我们以后再谈这事儿,”她用手指碰了碰双唇,“如果你想获得保释。”
“我怎会不呢?”他装出笑脸。“我太想了。”
“好极了,”监狱里的臭味让她直皱鼻子,“咱们出去吧。”
她给了他一枚镶着金边的徽章,里边装有他的全身照片。望着计算机打印出来的检查结果,安全部的医生皱了皱眉头,随后给他打了一针,让他精神好点。身着黑衣的守卫把他的脏枕套还给他,并领着他们穿过一扇扇哐当作响的铁门。到了外边,一艘渡船载着他们沿天网走了很远,到了g层的中部。
军医打的那一针并未真正使他恢复过来。一路跟着敏迪,他觉得头重脚轻,仍有些迷迷糊糊。她没有说话,只皱着眉头,担忧地望着他。他见她紧咬嘴唇,就像很久以前她说不喜欢他,不喜欢简诺特时一样的表情。
他们步下飞船,沿一条移动的环型走道来到一个地方,据她说是外交区。下了走道,再沿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到尽头,他们停在了一处高大的栅栏跟前。她对着声控锁说了点什么,栅栏就自动升起了。把他领进了豪华的屋内。他跟在她身后,在大厅那儿停住了。
大厅看上去比简诺特的气球体育馆还要大。
“这些?”他惊奇地转向她,“都是你的?”
“不,是贝尼托?巴拉卡的,”对他的敬畏表情她似乎有些忍俊不禁,随后又正色道,“他是我叔叔的养子。你很快会见到他的,我想,现在你该洗个澡了。”
她领着他进了一间宽大的客厅,教他使用他不熟悉的水管道,并给他拿来了换洗衣服。“是贝尼托的衣服,”她说,“你跟他的个子差不多。”
蓝色的飞行服看上去挺合身。他赤脚走出更衣室,发现她还等着他。她已为他备好一双靴子,是用柔软的料子做成的,有一股强烈的怪味,他不禁想起了克雷的星雾。
“贝尼托的靴子,”她说,“一种蜥蜴皮做的,那种蜥蜴濒临灭绝,捕杀它们是违法的呢”
他穿上靴子,觉得它们太大了,可自己那双鞋早就连同所有的脏衣服进了回收炉了。他一边思量自己会不会喜欢贝尼托,一边跟着她走进了另一屋子,他停下来再次睁大了眼睛。在一面高高的墙上,有一个宽大的屏幕,屏幕显出了地球上的高山峭壁,冰川峡谷,以及白雪映照的山顶。
地板有点儿光滑,略呈黑色。透过它看下去,他的心差点停止了跳动,他发现地球就在脚下像是蒙上了一层光亮的面纱,显得出奇地近,在空荡荡的夜色中显得瑰丽无比。对面的墙上挂满了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着各种不熟悉的动物标本。“是贝尼托的猎物,”
看到他好奇的眼光,她解释说,“挂起来是为了展览。”。
963:大鸟
963:大鸟
非洲羚羊,呼啸越过的巨翅大鸟,花岗岩上四肢光滑的猎豹,还有更为光滑的海豚,她说这些动物是贝尼托在太阳王国的狩猎保护区打到的,她自己从不打猎。她领着他选了一处座位坐下来,在那儿他们可以看到炫目的地球。他四处望望,再看看她,禁不住一阵苦笑。
“太阳这边,”他轻声说道,“还有你。我曾梦想,到了这边,我最先就要找到你可现在,我却成了阶下囚——”
“是客人,”她纠正说,“起码现在,你是我的客人。”
“以后呢?”他扫了一眼她愁云满布的脸,“我能期待什么呢?”
“那得看,”她咬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事态的展了。”
“你能告诉我吗?”
“有许多事我不能说,”她微眯着蓝黑的双眼,审视着他,“我想你该明白,没有一个审问你的人喜欢你听说的话。陈氏家族不喜欢你那些太空怪物的故事,因为他们宣称有关外星人的说法全是科万人编造出来的。科万人也不喜欢,因为它听起来太可怕了——他们宁可听到一些较为温和的东西,像外星鸟和天鱼那样的东西。”
她的关切显得很真诚。
“奎恩,你就像棋盘上的一个小卒子。陈氏人恨不得杀了你,但科万不允许——至少现在不允许——因为他们憎恨陈氏家族。杰生的朋友们不高兴,因为你的出现让他成了一个骗子。他的敌人却又怀疑你与他交往太密。
“一句话,没有人信任你。”
“为什么?”他打量她的脸,想知道她对他的态度,“我不明白——”
“你在简诺特加入了叛乱队伍。你来到这里,身上却没有太阳标记,这就是在找死。你还说你在找你母亲和奥拉夫?索森。由于她对飞鱼的研究,你母亲在这几年一直列在陈氏人的黑名单中,至于索森——”
她停了一下,咬紧嘴唇。
“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不可能,”她淡淡一笑,“他的核变动机一直使大家不快,因为来自地球的这种机器对太阳帝国的能源垄断地位是一种潜在威胁。索森现在已失踪了。”
“他出了什么事?”
“安全部也不知道。”他坐在那里,一时间没了主意。母亲死了,索森又找不到,眼前的敏迪却又是他的看守——他觉得自己懊丧万分,困惑万分。然而——他喉咙一阵紧。她就在身边,跟从前一样可爱。他闻到了一缕昔日她从母亲那里偷来的野木香味。
“敏迪——”他脱口而出。“我——我爱你”
“我爱过你,”他痛苦地看见她似乎摇了摇头。“在简诺特——很久以前了。我们现在是在太阳这边,我是安全部的人。”
“安全部——”他盯着她,被这个字眼哽住了,“怎么会这样?”
“我并非自愿。”她盯着脚下圆圆的地球,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痛苦地向后一缩,又接着说道。“我写信告诉过你我父母的遭遇。
隔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巨大的橡树间也仍笼罩着迷雾之时,滑溜和老狼大爷便在为出到尼伊散国做准备。嘉瑞安坐在大木头上,沉郁地看着老狼把食物放进包袱里。
“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老狼对嘉瑞安问道。
“真希望我们不用分开走。”嘉瑞安说道。
“只是分开几个星期而已。”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嘉瑞安耸耸肩。
“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多顾着你宝姨一点。”老狼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扎紧。
“好。”
“还有,避邪银盘要随身带着;尼伊散国这地方危险得很。”
“我记住了。”嘉瑞安对老狼保证。“爷爷,你也得小心。”
老狼严肃地看着嘉瑞安,白胡子在迷雾的晨光中闪亮。“我一直都很小心的,嘉瑞安。”老狼说道。
“时间晚了,贝佳瑞斯。”滑溜一边喊道,一边牵了两匹马,往他两人讲话的地方走来。
老狼点点头。“我们两个星期后,在悉丝荼城会合。”老狼对嘉瑞安说道。
嘉瑞安很快地抱了一下老狼,然后便转过身去,以免看到他们离去的样子,徒增伤感。曼杜拉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迷雾;嘉瑞安穿过空地,走到他身旁。
“离别,是很伤感的事情。”那武士忧愁地说道;然后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光是这个缘故吧,是不是?”嘉瑞安问道。
“汝的确观察入微。”
“你在烦什么?这两天你都怪怪的。”
“我刚在自己心里现一股奇怪的感觉,嘉瑞安,而且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哦?什么感觉?”
“恐惧。”曼杜拉仑简短地说道。
“恐惧?你在怕什么?”
“泥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但是一看到泥人,我连灵魂都起抖来。”
“泥人把我们大家都嚇坏了,曼杜拉仑。”嘉瑞安对他说道。
“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感到害怕过。”曼杜拉仑平静地说道。
“从来没有?”
“就连我小时候,也没有害怕过。可是泥人却令我毛骨悚然,当时我很想立刻拔腿就逃。”
“但是你没跑掉呀”嘉瑞安强调道。“你留下来跟泥人搏斗了。”
“这次是留下来了没错。”曼杜拉仑也承认了:“但下次呢?恐惧感既然已经渗进我心里过了,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回来?那恶性的恐惧感,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趁着我们旅程的胜败完全系于一瞬间之际,将它寒冷的手放在我的心头上,使我溃不成形?这个可能生的情景,不断啃食着我的灵魂。我竟软弱至此、犯下天大的错误,实在羞愧得令我难以自抑。”
“羞愧?因为你是血肉之躯而感到羞愧?你未免也对你自己太苛了,曼杜拉仑。”
“年轻人,汝心善,愿意宽我,然而我错行重大,并非单纯的饶恕即可赦免。我一直以来追求十全十美,而且也自认为切中鹄的不远;但现在这个完美性,这个天下难见的奇葩,已经有了瑕疵。这实在苦涩得令人无法接受。”曼杜拉仑转过身来,嘉瑞安惊见他双眼含泪。“汝可愿意助我穿上盔甲否?”
“当然。”
“我感到深刻的需要,非得把自己包覆在盔甲中不可;这说不定有助于强化我怯懦的内心。”
“你并不怯懦。”嘉瑞安坚持道。
曼杜拉仑悲伤地叹了口气。“这唯有时间才能证明。”
到了该出的时候,桑霞女王简短地跟大家说了几句话。“我祝大家一切顺利。”女王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帮忙追寻圣石的下落,只可惜树精是跟自己的树之间,有着不可抹灭的联系。我的树已经很老了,所以我得好好地把我的树照顾好。”她抬起头来,欢欣地仰望笼罩在晨雾下的巨大橡树。“我们彼此羁绊着彼此,不过这是爱的羁绊。”
嘉瑞安的心里,又感受到像昨日第一次看见这棵巨大的橡树时那种微不可测的触觉;这次的触感里有告别的意味,同时也好像有警示之意。
桑霞女王与宝姨交换了个惊讶的目光,然后女王相当仔细地端详了嘉瑞安。“我派了几个年轻的女孩,领你们去森林南界的河边。”女王继续说道:“从河边到海口之间,一路上都很通畅。”她的口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她的眼神似乎在沉思。
“谢谢你,桑霞。”宝姨温情地说着,便与树精女王互拥。“如果你能传个话给波伦家族,就说瑟琳娜跟我在一起很安全,那么皇帝也许会放心一些。”
“这话我一定传到,宝佳娜。”桑霞坚定地保证。
众人上了马,跟着最前面那六、七个矫捷轻盈如蝴蝶一般的树精小女孩,穿过树林,往南而去。不知什么缘故,嘉瑞安感到十分丧气,所以在与杜倪克并骑过蜿蜒的林间小径时,他并没多注意周遭的事物。
早晨过了一般时,树林下变得更幽暗,而众人也都静静地从此时沉默不语的大树下骑过去;枝干摇摆的辗轧声、树叶摩擦的声,都在回响着嘉瑞安方才好像曾在桑霞女王的空地那里听到的警告声。
“天气一定是变坏了。”杜倪克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真希望能看到天空。”
嘉瑞安点点头,想要把危险在前的那种感觉甩掉。
穿着盔甲的曼杜拉仑,与穿着锁子甲的巴瑞克走在最前面,而身着钉了铜片的马皮外套的希塔,则走在最后面;大家似乎都已经感受到那股危险在前的氛围,所以人人皆谨慎警戒,手放在武器附近,而眼睛也四处巡梭麻烦事。
突然之间,树丛里、大树后冒出许多特奈隼军团兵,将众人团团围住。这些人只是站着,并未试图攻击,不过他们擦得亮晶晶的护胸甲和手上的短矛都已经备妥。
巴瑞克咒骂了一声,曼杜拉仑猛然拉住跨下的战马。“站到一边去”曼杜拉仑垂下长矛,对那些士兵命令道。
“放轻松一点。”巴瑞克警告道。
树精们惊讶地对那些士兵瞄了一眼,便奔入阴郁的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巴瑞克大人,汝以为如何?”曼杜拉仑悠闲地问道:“他们人数最多不过百人;我们是不是该进攻呢?”
“有些事情,我这几天一定要找时间跟你好好谈一谈。”巴瑞克说道;然后他回头看一眼,现希塔也挨上来了,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看,我们就看着办吧”巴瑞克把盾牌的系带拉紧,并放松剑鞘。“曼杜拉仑,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他们有个逃跑的机会呢?”
“这提议非常慈悲,巴瑞克大人。”曼杜拉仑应和道。
这时候有一队骑士,从幽暗的树林底下,小径的远处骑过来。领头的人身材高大,穿着滚银边的蓝斗篷,护胸甲和头盔都镶了金饰;他骑着栗色的大公马飞奔而来,马蹄打在地上,扬起潮湿的树叶。“精采。”那人一边骑近,一边说道:“实在精采。”
宝姨以冷淡的眼光盯着那刚到的骑士。“难道军团除了伏击路过的旅客之外,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吗?”
“这是我自己的军团,女士。”穿着蓝斗篷的人高傲地说道:“我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看得出来,你带了瑟琳娜公主同行。”
“我要去哪里,跟我要跟谁走,是我自己的事情,阁下。”瑟琳娜高高在上地说道:“这可跟佛杜家族的凯杜尔大公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这跟令尊可大有关系呢,公主。”凯杜尔说道:“特奈隼全国上上下下都在找你。这些人是谁?”
嘉瑞安试着想借着皱眉头与摇头来警告瑟琳娜什么都别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前面领头的两位武士是曼杜拉仑大人,曼杜城男爵,以及巴瑞克大人,崔翰封邑伯爵;”瑟琳娜宣布道。“为我们镇守后面的爱力佳战士是希塔,席氏族长老秋海格之子。这位女士——”
“我可以自己言,亲爱的。”宝姨顺口接道。“我倒很好奇,佛杜城大公怎么会深入特奈隼南呢?”
“因为利益交关,女士。”凯杜尔说道。
“显然如此。”宝姨答道。
“特奈隼所有的军团都在寻找公主,而不过找到她的却是我。”
“佛杜家族的人这么热心地帮着寻找波伦家族的公主,还真是奇事一件。”宝姨评道:“尤其你们这两大家族,数百年来不断,这就更引人遐思了。”
“我们是不是该停下这无谓的斗嘴了?”凯杜尔冷冰冰地说道:“我有什么动机,是我自己的事情。”
“而且是个不堪闻问的动机,这毫无疑问。”宝姨补了一句。
“我看你是忘形了,女士。”凯杜尔说道:“我是什么身分,该做什么事情,这都是一定的——况且更重要的是,我将来是什么身分。”
“那你将来的身分是什么呢,阁下?”宝姨问道。
“我会成为朗佛杜,特奈隼皇帝。”凯杜尔宣布道。
“哦?那么未来的特奈隼皇帝,到底来这树精森林里做什么?”
“做点该做的事情,以保护我自己的利益。”凯杜尔不大自然地说道。“就目前而言,瑟琳娜公主必须交由我来监护。”
“对于这一点,以及你那份野心,我父亲可能有话要说。”瑟琳娜说道。
“朗波伦想说什么,我根本不在意,公主。”凯杜尔说道:“特奈隼需要我,而且无论波伦人玩什么把戏,都无法阻挡我继承帝国的皇位。那老家伙显然打算把你嫁给贺奈人或是贺拜人,以便打乱继位的政争;这一来,事情会更加复杂,不过我打算让事情单纯化。”
“所以你想要娶我吗?”瑟琳娜斥道:“你绝对活不了那么久的。”
“不。”凯杜尔说道:“我可不想娶树精为妻。我们佛杜家族跟波伦人不一样,我们禀信血统应该要纯净且不受污染。”
“那么你是要把我监禁为阶下囚了?”瑟琳娜问道。
“我恐怕那是不可能的。”凯杜尔大公对瑟琳娜说道:“皇帝的耳目,到处都是。你竟从宫里逃了出来,真是太可惜了,公主。要是你留下来的话,我倒很愿意不辞代价地弄来稀有的尼伊散毒药,并安插个人在皇宫的厨房里;我甚至还愿意好好地写一封文情并茂的哀悼信给你父亲哪”
“你真是太周到了。”瑟琳娜说着,脸色变得刷白。
“可惜的是,现在我只得直接一点儿了。”凯杜尔继续说道:“只要一把利刃,和几呎深的土穴,就可以结束你与特奈隼政治的不幸牵连。我深感遗憾,公主。这与我个人好恶无关,这你是知道的,不过我得保护我自己的利益才行。”
“凯杜尔公爵,汝的计划有个小瑕疵。”曼杜拉仑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把他的长矛靠在树上。
“我倒看不出有什么瑕疵,男爵。”凯杜尔好整以暇地说道。
“汝之误,在于汝鲁莽地闯进入我剑所及的范围。”曼杜拉仑对凯杜尔说道:“现在汝的级等于是没了,而一个没头的人,要皇冠又有何用?”
嘉瑞安很明白,曼杜拉仑之所有不加思索地挺身而出,有部分是因为他急着要对自己证明,他心中再也没有恐惧。
凯杜尔不安地看着那武士。“你不敢动手的。”凯杜尔虚弱地说道:“人数太悬殊了。”
“汝如此想,可谓不慎之至。”曼杜拉仑说道:“我乃是全天下最武勇的武士,而且又全副武装;我要收拾汝的士兵,有如挥刀割草般容易。凯杜尔,汝大限已到。”话毕曼杜拉仑便拔出他那把大剑。
“这是迟早会生的事情。”巴瑞克揶揄地对希塔说道,同时也拔出了自己的剑。
“我看我们倒不必来这套。”有个新的声音严厉地制止道。一个熟悉的黑袍男子,骑着灰棕的马,从附近的树后走出来。那人迅地喃喃讲了几个字,并急急地以右手做了明显的手势。嘉瑞安心中感到一股暗郁且奇怪的汹涌波涛;然后曼杜拉仑的剑便从他手里弹了出来。
“感谢你,艾夏拉克。”凯杜尔如释重负地说道:“我没预料到会有方才那个场面。”
曼杜拉仑脱去铁手套,并按摩着手掌手指,好像他的手遭到重击一般。希塔的眼睛眯了一下,然后变得空洞起来。那摩戈人的座骑好奇地朝希塔瞥了一眼,然后便轻蔑地转开了头。
“怎么样,马头目。”艾夏拉克的疤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并满足地对希塔说道:“你要不要再试一下呀?”
希塔的脸上显得几欲作呕。“那不是马。”希塔说道:“表面上看起来是马,但骨子里却是别的东西。”
“没错。”艾夏拉克应和道。“其实它跟马差远了。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没入它的心灵里去看看吧不过我敢说,你一定不会喜欢它心里的情景。”艾夏拉克翻身下马,朝着众人走来,眼睛里燃着烈火;然后他停在宝姨身前,并意带嘲讽地鞠了个躬。“我们又见面了,宝佳娜。”
“你这一阵子倒还真忙,詹达尔。”宝姨答道。
正在下马的凯杜尔显得很惊讶。“你认识这个女人吗,艾夏拉克?”
“他的名字叫做詹达尔,凯杜尔公爵。”宝姨说道:“而且他其实是安嘉若祭司团的人。你以为他只是要买你的名位,但是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现,他要的其实是你整个人。”坐在马鞍上的宝姨挺支脊背,她额前的那一绺白突然开始放光。“你一直是个有趣的对手,日后我说不定会怀念你。”
“不要妄动,宝佳娜。”那安嘉若祭司立刻说道:“那男孩的心,就握在我纸掌之中;只要你一开始集中愿心,我就让这男孩死在你眼前。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你有多么重视他。”
宝姨的眼睛眯了起来。“说得倒容易,詹达尔。”
“你要试试吗?”那安嘉若祭司假惺惺地问道。
“你们通通下马来”凯杜尔严厉地命令道,而且军团兵都虎视眈眈地踏上前一步。
“照他说的去做。”宝姨平静地下令道。
“我追你们追了好久,宝佳娜。”詹达尔说道:“贝佳瑞斯在哪里?”
“不远。”宝姨对詹达尔说道:“如果你现在开始跑的话,说不定赶得及在他回来之前逃走。
“才不呢,宝佳娜。”詹达尔笑道:“他明明已经走远了;要是他人在这么近的地方,我一定会知道的。”然后詹达尔转身,热切地看着嘉瑞安。“你长大了,孩子;我们好久没有聊聊,是不是?”
嘉瑞安回瞪着这个疤脸的敌人;他很警觉,但说也奇怪,他并不害怕。这一场属于他们两人之间,让嘉瑞安几乎等了一辈子的竞赛,即将要展开,而且嘉瑞安心底有个东西告诉他说,他已经准备好了。
詹达尔在嘉瑞安的眼里探索。“他还不知道,是不是?”詹达尔对宝姨问道;然后开始大笑。“真是十足的女人作风啊,宝佳娜。你竟然就为了这秘密本身,而干脆不让他知道这个秘密。我早该在多年以前,就把他从你身边带走的。”
“少管闲事,詹达尔。”宝姨命令道。
詹达尔不予理会。“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宝佳娜?你把他的真名告诉他了没?”
“这没你的事。”宝姨无动于衷地说道。
“这当然是我的事,宝佳娜。我看着他长大,用心之多,恐怕不在你之下。”然后他又开始大笑。“你是他,但我是他父亲啊我们俩一起养出了个好儿子——不过我好是想要知道他的真名。”
宝姨坐挺起来。“我想你扯得太远了,詹达尔。”宝姨冷淡地说道:“你到底要开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宝佳娜。”那安嘉若祭司答道。“就是你、这男孩跟我去索烈王的宫殿,一起等待他醒的那一刻;这男孩的心脏,从头到尾都在我的指掌之中,所以你一定会很温驯。除非贝佳瑞斯先找到他们两个,并把他们两个都毁了,否则力达和杜奇科必定会为了争夺圣石而把彼此都毁了。但是我其实对圣石不感兴趣,打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跟这男孩。”
“这么说来,你并不想拦阻我们了?”宝姨问道。
詹达尔笑了起来。“拦阻你们?我一直都在助你们一臂之力哪杜奇科和力达的手下遍布西方各地;我费了不少功夫把他们拖住或骗过去,好让你们顺利通过。我知道贝佳瑞斯迟早总得单独追踪圣石,而等到你跟这男孩落单之后,我就可以把你们带走。”
不久,母亲的哥哥把我带到这里。他叫克劳迪奥?巴拉卡,就是贝尼托的养父。
“他们是地球人,身上没有太阳标记。但叔叔很能干,他弥补了这些缺陷。他的公司叫‘巴拉卡商务代理公司’,是地球和太阳帝国的中间人。他把能源和石矿贩卖到太空,成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王国。”
“贝尼托呢?”听见她讲起他们的辉煌成就,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住这里吗?”
“他来去自由。他的基因不比任何人差。事实上,他还通过了基因测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通过。现在他是我们科多的办公室主任,在议会里有很多朋友,连巨头都要接见他。”
“接见你表兄吗?”
“不是亲表兄。”
她没再说下去。他打量着她,想知道贝尼托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但他看到的却只有她脸上炫目的太阳标记。他决定不再追问。
于是转而问道:“安全部呢?”
“我加入进来,是因为‘圣族人’残害了我父母。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加害我母亲?”
“为什么要加害?”她不悦地耸耸肩,“炸弹爆炸了。随后就是夸口和威胁,来自‘圣民’组织或自称是‘圣民’组织的人。我们调查,但很少成功。那些杀手随时准备自杀,就是不吐露真情。”
“是他们杀害了我母亲?”
“他们是那样说的,”她无奈地点点头,“我们还没结案。”
“我们?”
“我负责这宗案件,我是主动请缨,因为我认识她。炸弹伪装成他们订购的仪器设备,送到了她和索森工作的实验室里。”
“他们一起工作?”
“去年是这样。他的敌人切断了他的支援,她便替他安排了地方。在太空实验室上头,她在那儿研究天鱼,实验室现在被查封了,我们的调查还没有完。”
“天鱼——它还活着吗?”
“我想还活着吧,”她点点头,似乎也不大肯定。“他们用炸弹一定是想杀死它。那些暴徒认为它死了。当你母亲的助手进来时,现它没死,只是在爆炸中受了惊吓。可怜的小东西,正躺在笼子里呢,我看不出它还活着,就跟死了一样。”
“我可以看看它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
“我想可以。我得先联系安排一下。”
她离开他,一会儿回来说已经安排好了。
“今天下午就去。”她皱眉道。“还有一件事儿,我和贝尼托谈过了,他今晚有个宴会,想邀你参加,只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有些客人,”她不安地摇摇头。“贝尼托的宴会不同寻常。
他把宴会称为地球和太阳的接口。他请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些是专为见你而来的。”
“见我?”
“你已声名狼藉了,”她无奈地笑道,“尽管审查很严,你说的太空怪物还是传开了。人们会问你看到了什么——那些问题你不能回答,这是你获得保释的一个条件。”
他点点头。
“当心点,奎恩”她的双眼一片黯然。看得出她的关切是真诚的。“你有许多敌人——那就是我开始不同意你出席宴会的原因。
陈氏团伙绝不会让你说出任何有关外星人的事情。”
在她自愿执行侦察任务之前,鲁恩桑曾在核星天文台里,偷听了大半年行星人的交谈。
看到他们试图离开他们生长的行星时笨拙的尝试,她体会到他们是在重复自己种族也曾有过的进化过程。她开始对他们有了一种亲近感。
虽然他们所犯的种种错误让她惊讶,她还是努力理解并原谅他们。他们毫无节制地生育,互相残杀,破坏生存环境,在自己那极其原始的世界里奉行着适者生存的基本法则。
能有这样一种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机会,她感到十分高兴。起初她非常小心,躲在他们从轨道站中扔出的废物形成的长长的云堆中观望。
她看到的东西非常有趣,尽管也常使她困惑不解。他们爱浪费的习惯十分令人震惊,即便在她对他们所抛弃的东西产生了浓厚兴趣后,她的诧异也丝毫未减退。他们把坏机器扔掉,而这些机器完全可以修复。还有一片蔬菜纤维块,写满了谜一样的文字,更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碎块,每一块都成了她最终解决了的谜中有趣的一员。所有这些都富含贵重的元素,任何光圈文明的人都会保存并回收利用它们。
一直以来她都没看出任何迹象表明她已被现。供应船还是照样往来。他们从光圈传来的信号中,没有任何值得惊骇的东西。
他们极其狡猾,从不让她疑心那些最具诱惑力的废物只是一个馅阱的诱饵。甚至连她现激光信号扫过时,她也觉得那只不过是一种挑战而已。
他们突然开火了。
开始时那些激烈的冲击几乎要了她的命。她伤得太重了,没有力气向天文台汇报。她感到受了双倍的伤害,裂人肌骨的激光并不比她心中那份亲近感的丧失更让她伤心。行星人把她拖到了补给船上,带回他们的轨道网络中心,最后送进了行星表面上的一个简陋的实验室里。
抓她的是男的,体积比女的要大,毛更多,极具侵略性,起初他们笨拙地对她进行测试,动作很是残忍,她差不多以为要肢解她了。她至今仍然活着的原因,并非因为他们对她有任何怜悯,只是因为他们打定主意要让她开口谈话。
救她的人是一个女的,叫做娜娅医生。对她温和得多,把她从行星的引力中解救出来,给她吃的,还试着为她治疗激光引起的烧伤,甚至流露出了一种爱心。慢慢恢复过来后,她有了力气向中心主任汇报。
“那些家伙伤了我,”她承认道,“但他们的过错是可以原谅的。
他们尽管原始,但在他们的进化过程中已达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
他们需要与艾尔德多多接触。
“我可以开始跟他们接触了吗?”
观测天文台在光圈边缘,她收到回复时,行星的日子已过很多天了。
“不予准许。”
由于电子设备的干扰,还有恒星本身的辐射,传来的讯号非常微弱。“我们对在你姐姐观测下的标本行星人的谋杀性错误行为非常担忧。他们相互吵得不可开交,我们不得不把他们在光圈中的出现视为对艾尔德的一个威胁。我们对你的困境深表遗憾,但请记住我们当初就警告过你。鉴于你目前受到的虐待,你对他们的关切态度让我们吃惊。不幸的是,我们没法提供任何帮助,对你的命令仍然有效。
“不准联系。”
她服从了。
她不再说话。然而娜娅医生似乎感觉到了其中的缘故。她不再提问,而只是和蔼有加地向她讲述行星的文化,给她装上电子接收器,并把她似懂非懂的书和杂志念给她听。
她大为感动,再次和主任通了话,请他重新考虑。她说,有些行星人已经进化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可以将他们选出来进入光圈,或加以调教,最终成为艾尔德的一员。
她没想到,主任这次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她有些害怕了,于是动手将行星人的某些设备改装成一个中转接收器,使用整个轨道网络作为天线,伸向光圈的更深处。
那位叫娜娅的医生没有阻止她的工作,甚至没来仔细瞧瞧她正在设计的机器。然而,没等她完成,实验室里送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包裹。她看着娜娅医生打开包裹。
等她感觉出包裹里的东西时,一切都已晚了。
太阳血:适于太空生存的复合基因,绝大部分并非变异所致,而是从现存的人类基因库中提取。因此,体内流着太阳血者其实也是人类的一员,只不过由于适应在太空生存的缘故而成为新的精英一族,从而招致不适于在太空生存的人们的嫉恨。圣族人称他们是“撒旦的孽种”,脸上刻着“野兽的标志”。
飞船沿天网把他们送达港口,移动圆形走道上的行人都愠怒地打量着奎恩没有太阳标记的脸庞,斜睨两眼他身上那块金边徽章。
他们也偷偷地瞟了瞟敏迪,才惴惴不安地走开。
对行人的敌视,敏迪满不在乎。
“建立天空实验室是为了完成一些危险的计划,”她告诉奎恩,“选建在这里,是可以利用太阳风把残渣带走。你妈妈把天鱼送到这里来,也是因为这里不会受到巨大引力的吸引和圣族人的骚扰。”
在实验室入口,两个警卫抬手向敏迪致敬,然后用激光辨伪器检验了一下奎恩的徽章,才打开双层活门。实验室内一片漆黑,凝滞的空气寒冷刺骨,夹杂着一股烟熏火燎的昧道。敏迪在黑暗中找到了电灯开关,灯亮后他们现这地方好像一个大洞穴,四壁高耸,地板是金属制成,上面没垫任何东西。
“这里是奥拉夫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放着车床、钻孔机、压力机、金属模子、线轴、烤箱、污水槽、水缸等。“我很喜欢奥拉夫,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个子,精通核裂变技术,却对这里的太阳政治一窍不通。
“他是个麻烦不断的天才,因设计了科万号巡航舰的推进系统而声誉鹊起,但很快就犯了大错。你妈妈就说过他太傻。
“他设计的尽管安全性能好,但太简单,又太小,难以令科万家族的人满意。你妈妈就告诫过他要尽早放弃。科万实验室后来削减了他的科研经费,安全部门的人也来严厉盘问他。要不是贝尼托把他保释出去,还真麻烦不少。”
“贝尼托?”
对他的惊讶,敏迪微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贝尼托跟他订了份协议,要他建一艘私人宇宙飞船。”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还看不出来吗?”詹达尔反问道:“索烈王醒转之后,第一想要看到的,就是他的新娘,以及大链捆绑、跪在他面前的敌人。呈上这等贵重大礼之后,我就飞黄腾达了。”。
964:行不通
964:行不通
“那么,就放其他人走吧”宝姨说道。
“我对其他人没兴趣。”詹达尔说道:“所以我会把他们留给凯杜尔大人。据我猜想,他可能会觉得留着活口大有不便,不过呢,这都听凭他处置就是了;反正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你这个禽兽”宝姨无助地骂道:“你这个脏臭的禽兽”
詹达尔不动声色地笑着,然后伸手重重地打了宝姨一巴掌。“你真的得管管你的舌头,宝佳娜。”詹达尔说道。
嘉瑞安的脑袋几欲爆炸。他在模糊之中,看到杜倪克和其他人被军团兵制住,但是似乎没有人把嘉瑞安当成危险人物。嘉瑞安想也不想地朝着生平大敌走去,手则往匕首摸去。
“不是这个做法”一直待在嘉瑞安心底那个慧的声音说道,但是那声音不再消极旁观。
“我要把他杀了”嘉瑞安无声窗在脑海里说道。
“不是这个做法”那声音再度警告嘉瑞安:“他们不会让你——用刀子是行不通的。”
“那要怎么办?”
“贝佳瑞斯和你说过的——就是‘愿心’和‘真言’。”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做不来。”
“你就是你,你一定做得来。怎么做我现在教你,看好”然后嘉瑞安脑海里,出现了不请自来的影像,那是索烈魔全身浴于雅杜圣石所迸发出来的烈焰的情景,而且那一切清楚得就像是嘉瑞安自己当场目睹似的;嘉瑞安看到索烈魔的脸孔融化,手指着火,然后那脸孔开始扭曲变形,最后终变成黑暗的监视者的那张脸——而那黑暗监视者的心智,乃是自嘉瑞安小时候起,就与嘉瑞安相连的。嘉瑞安感到内在一股可怕的能量不断蓄积,而詹达尔则站在自己面前、全身浴火。
“就是现在”那声音命令嘉瑞安道:“去吧”
那能量一定要爆发出来;除非把那能量爆发出来,否则嘉瑞安的愤怒无法平息。嘉瑞安突然冲到那奸笑的安嘉若祭司面前,快到军团兵没一个来得及挡住他;然后嘉瑞安挥出右臂,而在手掌碰到詹达尔右颊的那一刻,嘉瑞安瞬时感到蓄积在体内的那股能量,从掌上的银色印记一涌而出。“烧”嘉瑞安命令道,并集中愿心,观想它发生。
措手不及的詹达尔,连连退了几步。他脸上出现一时的怒意,然后他双眼明睁,因为他终于领略到这是怎么一回事;詹达尔以彻底恐惧的眼光瞪着嘉瑞安看了一下,接着便因痛苦而扭曲。“不”詹达尔以粗嘎的声音喊道;然后他的脸颊开始冒烟,而方才嘉瑞安的印记碰过的地方则喷出火焰。詹达尔的黑袍上升起一簇簇的浓烟,好像这袍子才刚从烧得火热的炉子上拿起来似的。接着詹达尔厉声尖叫,并抓住自己的脸;他的手指也冒出火焰。詹达尔再度尖叫起来,并扭曲地倒在地上。
“你站稳了”这次是宝姨的声音,在嘉瑞安的脑海里对嘉瑞安叫道。
现在詹达尔整张脸孔都化为火焰,而他的尖叫声则在昏暗的树林里不断回响。军团兵畏缩地退后,嘉瑞安则突然感到不适,他开始把火头转开。
“不要软弱下去”宝姨的声音对嘉瑞安说道:“继续发挥你的愿心”
嘉瑞安站在全身着火的安嘉若祭司身前。地上潮湿的树叶,一被烈焰焚身、挣扎不已的詹达尔沾到,便开始燃烧、冒出浓烟。詹达尔的胸前喷出火焰,尖叫声也变得微弱。他费尽千辛万苦,挣扎地爬起身来,哀求地对嘉瑞安伸出双手;他的脸已经化掉,油腻的黑烟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然后沉在他脚下飘荡。“主子。”詹达尔嘎哑地叫道:“发发慈悲吧”
脸面之情拉扯着嘉瑞安;过去两人之间长年的秘密联系,使得嘉瑞安倍受羁绊。
“不”宝姨的声音坚持地命令道:“如果你放过他,他会把你杀了”
“我下不了手。”嘉瑞安说道:“我要停下来了”嘉瑞安像方才一样,再度集中愿心,并感到愿心像同情与怜悯的大潮般,在他身体里不断蓄积;他朝着詹达尔伸出手去,并集中想像着复原的景象。
“嘉瑞安”宝姨说道:“杀你父母亲的,就是詹达尔”
嘉瑞安心里的善念冻结了起来。
“詹达尔害死了杰隆和伊黛拉;他把杰隆和伊黛拉活活烧死——就像他现下的模样一般。你要报仇,嘉瑞安继续用火烧他”
从老狼大爷把父母遇害的事情告诉嘉瑞安以来,嘉瑞安便念兹在兹的所有悲愤与怒火,又重新在他心里燃烧起来。那火,前一刻几乎已被嘉瑞安浇熄,突然又嫌烧得不够了。嘉瑞安本因怜悯而伸出的手,冻结在半空中,然后嘉瑞安在大怒之下,高举右手,掌心朝外。嘉瑞安的掌心传来前所未有的感觉,然后那手也浴于火焰之下;那艳蓝的火焰从他手上的印记喷发出来,沿着他的手指向前蔓烧过去时,嘉瑞安并不觉得痛,连热的感觉都没有。那蓝色的火焰愈来愈亮,最后亮到嘉瑞安无法直视。虽然承受着极大的苦楚,但詹达尔那安嘉若祭司仍缩身躲避嘉瑞安手上的烈焰。詹达尔粗嘎且绝望地惨叫一声,想要举手遮住焦黑的脸,接着他蹒跚地倒退了几步,然后像着火的木屋那样,砰然地倒在地上,沉入大地之中。
“这行了”宝姨的声音再度响起:“此仇已报”然后宝姨欢欣激昂的声音在嘉瑞安的脑海里回荡着:“贝嘉瑞安我的贝嘉瑞安”
原来曾是詹达尔的那堆灰烬仍冒着烟;面如死灰、四肢发抖的凯杜尔回过神来,倒抽一口冷气道:“法术”
“一点也没错”宝姨冷冷地说道:“我看你是没本钱玩这种游戏哪,凯杜尔。”
四周的军团兵嚇得连连倒腿,方才那一幕,使他们看得连眼睛都突出来。
“我想皇帝一定会严格追究此事。”宝姨对众军人说道:“尤其他要是听说你们本有意杀他女儿,只怕就难以秉公处理了。”
“我们没起意杀害公主。”一名军团兵立刻说道:“那是凯杜尔出的主意,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他们也许会接受这个借口吧”宝姨怀疑地说道:“不过,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一定会送个礼物给皇帝,以表明自己的心意——当然了,最好是那种应景的礼物。”宝姨刻意地看了看凯杜尔。
有几个军团兵领略了她的意思,于是拔出剑,走上前去把凯杜尔大公团团围住。
“你们在做什么?”凯杜尔质问道。
“我看你今天丢掉的,还不只是个王座而已,凯杜尔。”宝姨说道。
“你们不能这样做”凯杜尔对那些军团兵说道。
一名军团兵举剑直指着凯杜尔的咽喉。“我们效忠于皇帝,大人。”那人不怀好意地说道:“我们就此以叛国的罪名,即时将你逮捕,如果你给我们惹麻烦的话,我们也愿意只是把你的首级送到贺奈城——这意思你懂吧”
一名军团军官恭恭敬敬地在瑟琳娜面前跪下。“帝国公主殿下。”那人说道:“您有何吩咐。”
仍然嚇得苍白发抖的公主定了定神。“把这个叛贼送到我父亲面前。”她以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并且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他知道。你就禀告他说,你们是依据我的命令,而逮捕凯杜尔大公的。”
“立刻去办,殿下。”那军官说完便起身,接着朗声下令道:“把那犯人链起来”然后他转向瑟琳娜问道:“我们能不能护送您前往目的地呢,殿下?”
“那倒不必。”瑟琳娜对那军官说道:“只要别让这叛贼碍了我的眼就行了。”
“遵命”那军官说着便深深地一鞠躬。接着他挥了个手势,于是众士兵便把凯杜尔带走了。
嘉瑞安瞪着手心的印记;方才那火焰,丝毫没有在他手上留下痕迹。
士兵松开了杜倪克之后,杜倪克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嘉瑞安,然后小声地说道:“我还以为我认识你哩你到底是什么人,嘉瑞安?还有,你是怎么弄的?”
“亲爱的杜倪克。”宝姨一边碰着他的手臂,一边温柔地说道:“你还是只信自己眼见的事情啊嘉瑞安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一点儿都没有变。”
“你的意思是说,刚刚是你做的?”杜倪克往詹达尔的躯体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把眼光移开。
“当然了”宝姨说道:“嘉瑞安嘛,你是知道的,他是全世界最平凡的男孩子。”
但嘉瑞安知道事情并非如此;刚刚那个“愿心”,是出于他自己的观想,而“真言”也是出于自己之口。
“别轻举妄动”宝姨的声音在嘉瑞安脑海里警告他。“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你为什么叫我做贝嘉瑞安?”嘉瑞安无声地质问道。
“因为你的名字就叫贝嘉瑞安。”宝姨的声音答道。“现在你尽量保持自然,别再用问题来烦我;我们随后再谈。”然后宝姨的声音便走了。
众人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军团兵带着凯杜尔离去。然后,等到官兵都走得不见人影,也不需要再保持帝国公主的自持仪态之后,瑟琳娜便放声大哭;宝姨把那小女孩搂进怀里,柔声地劝慰。
“我看我们最好把这个埋起来。”巴瑞克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碰了一下詹达尔的余烬。“如果我们就这样走开,任它继续冒烟的话,树精们可能觉得受人冒犯。”
“我去拿铲子。”杜倪克说道。
嘉瑞安转身走开,并经过曼杜拉仑的希塔面前;嘉瑞安的手抖得很厉害,而且人疲倦得几乎抬不起脚来。
刚刚宝姨唤他贝嘉瑞安,而这个名字令他心头一震,好像他自己本来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名字——感觉上,仿佛他这短暂的人生一直都不圆满,直到这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才补全了似的。然而贝嘉瑞安是懂得“愿心”和“真言”,而且在一碰之下,就使活生生的人浴于烈火之中的人。
“是你做的”嘉瑞安指责待在心里某个角落的那个性灵。
“不。”那声音答道:“我只教了你该怎么做,至于那‘愿心’‘真言’和手指的那一触,可都是你自己所为。”
嘉瑞安知道此话不假。他在百般恐惧之中,想起了他的大敌临死前对他苦苦求饶,以及自己如何以那缠绕着烈焰的手,严峻地拒绝了对方恳请他大发慈悲的哀求。过去几个月来,急欲为父母复仇雪恨的嘉瑞安,终于得以一偿宿愿,然而这个结局,实在是太苦涩、太苦涩了。
然后嘉瑞安的膝盖一软,人便跪倒在地上,像个心碎了的孩童般哭泣起来。
大地依然如旧,树木也没有变化,天空也仍高挂在上;现在还是春天,因为季节仍以庄严的步伐前进,并没乱了调子。但是对嘉瑞安而言,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一行人穿过树精森林,朝着特奈隼南边的界河而去,而且这一路上,嘉瑞安发现伙伴们不时对自己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们的眼神充满疑问,欲言又止,而那个实实在在的好人杜倪克的举止则几乎显得惊惶害怕。唯一看来毫无变化、一点也不在意的,只有宝姨。“别担心,贝嘉瑞安。”宝姨的声音在嘉瑞安心底说道。
“别叫我贝嘉瑞安”嘉瑞安答道,他的思绪很混乱。
“那是你的名字呀”宝姨无声地说道:“你不如早点习惯的好。”
“让我静一静。”
然后宝姨盘据在他心头的那个感觉就消失了。
一行人走了好几天才走到海边。天上仍不时点缀着乌云,但是并没有下雨。他们走上河口的宽广沙滩,便感到强劲吹来的海风;海浪顶端碎为白沫,浪花打在沙滩上时,发出隆隆的声响。
一艘修长黝黑的吉鲁克战舰停泊在重重的浪花之外,船的上空尽是盘旋尖叫的海鸥。巴瑞克拉住马,以手遮阳,细看了一下。“这艘船挺眼熟的。”巴瑞克一边热切地打量那艘快船,一边低沉地说道。
希塔耸耸肩。“在我看来,不管什么船都是一个样子。”
“什么话,船哪有一样的,差得可远了”巴瑞克说道,听他语气好像有点愤愤不平。“我要是告诉你说,全天底下的马,长得都一个样子,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会当你瞎了眼。”
巴瑞克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样的道理嘛”他对希塔说道。
“我们要怎么让他们知道我们到了?”杜倪克答道。
“他们已经知道啦”巴瑞克说道:“除非他们通通喝了个烂醉。水手们总是钜细靡遗地监视不友善的海岸。”
“不友善?”杜倪克问道。
“每当吉鲁克战舰现身,每一处海岸都会变成不友善的地方。”巴瑞克答道:“据我看,这有点迷信的成分在内。”
那船拉起船锚;船浆像是细长的蜘蛛脚似地动了起来,于是那船便仿佛漫步般地走过重重白浪,向河口而来。巴瑞克领着众人走到河岸上,然后独自骑马入水,沿河而走,直到他找到一处水深得足够泊船、可以让船靠岸的河湾为止。
把缆绳抛给巴瑞克的那几个身穿毛皮的水手,看来很是眼熟,而第一个从甲板上跳到河岸上的人乃是哥第克,他是巴瑞克的老朋友了。
“你这一趟南来,走得可真远。”巴瑞克也不寒喧,便劈头说道,好像他们俩才刚分手而已。
哥第克耸了耸肩。“我听人说你需要一条船。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有什么大计划。”
“你跟我堂兄谈过啦?”
“林奈格?那倒没有。我们揽了一批德斯尼亚商人的货,从寇图城送到贺拜城;然后我正巧碰上艾铁格(Elteg)——这人你记得吧黑胡子,只有一只眼睛的家伙?”
巴瑞克点点头。
“艾铁格跟我说,林奈格聘他到这儿来接你们;我想到你跟艾铁格老是处不好,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地说我要代替他前来。”
“所以他就答应了?”
“才不呢。”哥第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胡子。“老实说,他叫我别管闲事。”
“这我倒不惊讶。”巴瑞克说道:“艾铁格这个人贪婪得很,何况林奈格大概是开了个很好的价码。”
“准是这样。”哥第克咧嘴笑道:“不过艾铁格倒没说那价码到底是多少。”
“那你是怎么劝到他让步的?”
她指了指一艘细长的银色飞船,飞船就停放在一个硕大的墙架上,奎恩发现跟他和杰生?科万乘过的那艘飞船大小差不多。
“设计这艘飞船是为了飞回地球,那是它的港口。但它还从未发射过,因为公司担心他把它用于测试新的发动机,或者用来联系光圈中你妈妈那些远方的朋友。有一天奥拉夫和六七个好朋友突然失踪了,怀疑是投奔了圣族人。”
“对你妈妈说来,这是一件残酷的事,她被扣押起来严加审问,但她声称不知道奥拉夫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的意图何在。最终你妈妈获释了,继续进行有关天鱼的实验,但是要在卫士的监视下才能进行。”
他们继续朝奎恩妈**实验室走去。这个实验室要小一些,屋内一片狼籍,是炸弹爆炸后的结果。高高的金属隔板断成了两截,被烟熏得黑黑的,中间有一些黄色灯泡样的东西,那是干粉灭火器救火时留下的痕迹。
“她的椅子就在那边,”敏迪指着一个空地方说,“一颗威力很大的炸弹,圣族人是制造炸弹的专家。她肯定死于当场。三个赶来救援的人也在浓烟中窒息身亡。”金属地板上有一个大大的黑点,那是他****血吗?他感到已失去了知觉,他转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炸翻的工作条凳;烧得卷曲的实验仪器和金属碎片;脚下踩得哗啦哗啦的玻璃残屑。敏迪跟在他身后,同情地紧捏着他的手。
他漫无目的地踢着脚下的垃圾:烧成灰烬的纸堆面上挤着一串串黄色的泡沫;闪亮的计算机碎片;融化成一团的胶片。地上扬起的灰尘夹杂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他弯下腰打了个喷嚏,突然看见了一张照片。
秃顶的克雷正朝着他傻笑。他蹲下身拾起这张照片,拂去面上的薄灰。他在杂物中又翻了翻,找到了一张烧得半焦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孩,正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在他身后那个狭小房间的床铺上,放着几个太空包。
“你的照片?”敏迪惊呼了一声。
“在简诺特照的。”他的喉咙里像有块硬硬的东西,隐隐作痛。
“在我妈妈太空船里的房间照的,那一天她就要走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他蹲下身又找了找,这次找到一张保存得完好无损的照片,照片还未褪色,是他美丽而又年轻的妈妈冲浪时摄的,她金色的长发仍在风中自由地飘动。
“有一次我问妈妈地球是什么模样,她就给我看了这张照片。”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她说是我爸爸拍摄的照片,我一直希望她能告诉我爸爸是谁。”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拿照片,吹去附在上面的微尘,突然发现背面写了些东西,是一串数字,墨迹已褪色。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念了出来。
“是个电话号码。”敏迪说。
“我爸爸的?”他看了她一眼。“是吗?”
她点了点头,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说,“也许是。”
天鱼被关在实验室尽头一个阴暗的地方。他从钢柱间朝里瞧去,太阴暗,什么也看不见,直到敏迪指着角落一块灰色的东西,他才知道那是天鱼。这时他从沉闷烟熏的气味中嗅出了一丝清新的气息,陌生、甜蜜、淡淡的神秘气息。
他跪在地上看着囚在里面的天鱼。天鱼的线条修长而又优美,尾巴越来越细。最后细成一个点,身上有两块覆盖物,一直垂到槽底,像翼,又像是鳍。天鱼的脸怎么没见?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去,触摸天鱼那柔软的肌肤,当摸到一条又长又细的伤痕时,他悚然缩回了手。
激光的烧伤
他莫名其妙地自哀自怜起来。这里就有一只太空的动物,身在没有空气的永恒黑暗中却能安之若素,而人类却需要借助复杂的装备才能在此生存。天鱼朝他们游来,也许没有恶意,或许还希望结交一些人类的朋友,谁知它却被囚在了这里,失去了自由。
“我过去常常跟你妈妈到这儿来,”敏迪说,“她把它从地球实验室内解救出来,那里的专家让它谈话的努力失败后,就怀疑它的智商,但你妈妈却发现它同我们一样的聪明。”
“也许还更聪明一些。它有电子感官。你妈妈确信,即使没有任何装备,它也能接收到电波。我亲眼见过它读书看报。它翻页的速度好像有一目十行的阅读本领。”
“但它不说话,连跟你妈妈也不说。安全部门动用了种种逼使手段,比如说强光,比如用像要伤到它的噪声,甚至用牛角刺。你妈妈诱使它说话的方法温柔得多,但它还是不说,连对你妈妈也不说。”
“我说——”他蹲下身又去看天鱼。
“你妈妈认为,由于我们来到了这个光圈,太空中的动物受到了惊吓。她以为天鱼是派过来监视我们的,所以它决心不泄露任何秘密,以免背叛了它的世界。”他点了点头,伸手又去摸了摸天鱼。
想到神秘的天鱼不能在无尽的黑暗中自由地遨游,他颤抖的手再一次停了下来,心中溢满了怜悯。
“现在呢?”他问道,“现在又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敏迪不安地耸了耸肩说道,“我命令把实验室封起来,以保护天鱼。但没有人知道它需要什么。它不吃东西,也不呼吸。它把你妈妈贴在伤口的防腐衣撕了下来。它的新陈代谢还不为人所知。安全部门的科学家设法抽取血样,但它却把他们的针夹和刀片损坏。科学家们尝试运用X光线,天鱼却放射出自身的神秘光线模糊了他们获得的图片。”
“你妈妈放弃了这些手段,她叫奥拉夫设计了一个磁场装置。
奥拉夫发现天鱼体内有一个巨大的磁场,他认为其结构与自己设计的新型发动机内的磁场结构相似。他想知道其能量是否就是核能。
很多人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天鱼为什么能在太空中生存下来呢?为什么它不需要食物,空气和热量?”
好奇心令他浑身激动得发抖,他弯腰再次看了看天鱼。
“你认为它明白我们现在说了些什么吗?”
“我相信它不会明白。”她拉着他的手退后了几步。他感到她的手在颤抖。“我无缘无故就会感到害怕。我们很多人都这样。很多人知道你妈妈让它念东西后都惊骇不已。他们担心它洞悉了我们的秘密后会逃逸回去。”
“那也许就是这里遭炸弹袭击的原因。”
天鱼躺在那里,扁扁的灰扑扑的一团。他竭力想像着它在太空中的生活,它究竟洞悉了人类多少的秘密,它又有何感想。想到这些,他禁不住浑身颤抖。这里除了刺骨的寒气,还有更加刺骨的东西。
“你认为——”他害怕得说不出话,把她又拉开几步。“它会被杀死吗?”
“还没有判决。”她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了。“巨头亲自任命三十人委员会调查所有的报告。或许以后还有一场争论。科万家族的有些人希望重新努力让它开口说话,在判决前——”
她轻叹一声说道,“我希望它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
奎恩摇了摇头,在离开之前,再次侧过身去看了看天鱼身上那道伤痕。
他们回到贝尼托?巴拉卡的豪宅时看见来了许多仆人,个个皮肤黝黑,穿着白衫,正准备一场盛大的晚宴。这些仆人没有太阳标记,也没有佩戴黄色的徽章。奎恩的机器翻译机被安全部的人带走了,所以他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敏迪把他引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面前,这个男人正在吩咐仆人干这干那。
“奎恩,这就是贝尼托。”
贝尼托的皮肤跟手下的仆人一样黑。一个英俊的男人,奎恩暗想,头发整洁而光滑,修剪整齐的黑胡子下面闪着一口皓齿。
“奎恩,你好。”贝尼托好似随意地点了点头,但一双敏锐的目光还是仔细地打量着他。“欢迎你到艾尔尼都。”
“谢谢。”
奎恩把手伸出去,但贝尼托却装着视而不见,侧身把敏迪揽在怀中。看着他们热烈地拥在一起,长长的热吻,奎恩心里妒意难耐,只得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他嫉妒的不是贝尼托的高位和财富,而是他夺走了心爱的敏迪。
敏迪最终松开了贝尼托,回到奎恩的身边。
“离晚饭还有几个小时。”她的声音很温柔,眼睛长久地凝视着他,他心想,她肯定感觉到他强烈的醋意。“你最好去休息一下,好吗?”
他把突如其来的醋意强咽在心中,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回到宽敞的客厅。他又感到浑身在颤抖,好似生病了一样,好似药效还在体内发作,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说话。
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贝尼托。他的母亲是阿兹特卡的一位巨星。他父亲(据他的母亲说)是一个有着太阳血统的记者,到阿兹特卡去采访她时留了下来,成了她的情人,兼做她的经纪人。
“这桩恋情触怒了圣族人,他们称他的母亲是妖妇,于是丢了一颗炸弹在她的卧室,正巧他的父亲也在里面,双双身亡。那时贝尼托才五岁。”
“我叔叔克劳迪奥?巴拉卡收留了他。他一直赞助贝尼托母亲的事业。他肯定是她的另一个情人——我相信他才是贝尼托的父亲,这就是为什么贝尼托也姓巴拉卡的缘故。”
他们这时候正好走到客厅门口,她停住脚看了他一眼,好像很不高兴。
“敏迪——”他痛苦地轻唤了一声,“你与贝尼托——要成亲吗?”
“当然不会,奎恩”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不合法的,尽管太阳帝国的人并不像圣族人那样要谋害我们,但惩罚却是难免的,就是动手术抹去太阳标记,然后逐出太阳族。”
“你爱他吗?”
“哦,奎恩”他看见她眼中有泪光闪动。“不得不离开你,我伤透了心。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中间又多了许多曲折。”
她侧过身来吻了他一下,轻轻的一吻,短暂的一吻。“求求你,把该忘记的东西都忘了吧”
他多么渴望把她拥在怀里,但此时她已准备开门。只听见锁咔嚓一声,他身后的门便悄然地打开了。
独自站在客厅,敏迪的芬芳气息还依稀可闻,他感到是那么彻底的无助。巴拉卡的豪宅比卫士的审讯室要舒适得多,但他的未来却未见光明多少。
他身不由己地恨起贝尼托?巴拉卡来,也不由自主地想敏迪跟了他是否真正会幸福,但即使她不幸福,他又能怎样,还是爱莫能助。自哀自怜像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上,他想起了那条囚在实验室中的天鱼,一如他那样的无助,等待着他人的裁决,也许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但是,要能找到了爸爸——他又把在实验室里找到的三张照片摸出来。秃顶的克雷在傻笑。那个大眼睛的孩子。他**妈早已凋谢的美丽,还有那串写在照片背面墨迹已褪的电话号码。
打电话能找到爸爸吗?过了这么多年,他想,不大可能了吧
但是他还是走到那张大床前,拿起电话,电话里一阵盲音之后,传来了电脑的提示:“该用户电路出现故障。该用户——”
他胡乱地拍打着数字键盘,电脑提示声戛然而止。这时电脑屏幕上闪出一个女人,嘶声哑气地唱着一首好像忧伤的外国歌曲,他没有理会她,只管让她唱下去。卫士给他服过的药现在在口中泛出一丝苦涩的余味。他坐在床沿上,茫然若失地盯着电脑屏幕。
歌星的头像眨眼间便消失了,屏幕立刻现出一串新闻,报道启示者唆使的犯罪事件:一个发电站遭到破坏;一个食品厂被炸;泛非地区发生骚乱,动乱分子纵火焚城;阿兹特卡的罢工遭到血腥镇压。
“以下几点是他的非法信号。”
屏幕上闪现出一个阴险的黑脸,黑色的眼睛发出愤怒的火花,白胡子闪闪发亮。这就是启示者,又吹又擂,又唱又跳,声音很有磁性,使人昏昏欲睡。开始时不知是哪国文字,但一眨眼间头像消失后,变成了英语。
“我是阿尔法,为上帝保佑的孩子闯出了一条神圣的路。我是欧米加,挺身而出杀死撒旦的孽种,那些家伙天生没肝没肺,注定是要在他们虚幻的天国垮塌之时毁灭。对所有的偶像崇拜者,野兽罪恶的种子,在他们死后,我要来超度他们的灵魂,哇哇哇
“我预言他们的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临,他们亵渎神灵的巴比伦塔即将陷落,因为我看见圣徒约翰说过的红色巨龙给他们带来了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他们饮着圣徒的血,生活在罪恶之中却觉得甜美无比。
“我已经看见了怪兽朝他们飞来。他们的空中舰队,他们的邪恶奴才,他们天生就应下地狱的巨头,救不了他们。太阳标记是他们遭到诅咒的符号,他们救赎无路。他们不会忏悔,因为他们没有灵魂。他们已经听到了启示录,但他们不会相信。
“但是一个证人便活在他们中间,一个被*待的可怜人儿,他发誓也看见了怪兽。这个撤旦的孩子,孕育在地狱最黑暗的地方,他警告过他们末日的来临,但他们依然不会相信。只有等到他们建造在空中的巴比伦塔陷落,所有的罪恶主子和他们身着紫衣的娼ji都葬身其中,他们才会相信。
“现在,他们却要把这苦命的孩子,这个看见了怪兽的孩子处死,因为统治着他们的恶魔禁止让他们相信末日的到来。”
奎恩惊惧万分,慌忙用手胡乱地拍打着数字键盘。
是他,看见过启示者说的怪兽
王后飞离她母亲的星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她一直没有进食。肚子里已经没有了新的金属食品,以后嗷嗷待哺的孩子只有吞噬她的肌体了。她的新窝刚刚筑好,临产前的痛苦就把她折磨得晕了过去。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肚子已经没有了。刚出生的孩子已把她的肚子吃光,把她的盔衣也裹在他们的身上。她成了残废,喷气机式的液囊也没有了,她再也无法飞翔。
她也失去了第二次做母亲的机会。她的肚子里宝贵的**像点点圣洁的火花,这些火花本可以在好几千个武士儿子的体内燃烧,以便能补偿他们的父亲所做的牺牲。可是现在她却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她拖着残废之躯照料着正在孵化的卵,然后一瘸一拐地来到洞口,以防食肉动物的袭击。她的双耳充满了蚊虫令人作呕的叫声。
她坚守着自己武士家族不可征服的精神。她的王子并未白白地死去,她也不会。她会和儿女们开始新的生活,更加幸福灿烂的生活。
急切的她觉察到新的生命在第一个小卵里萌动。炽热的蛋壳开始破裂,她帮助自己第一个儿子获得了自由。她舐掉紧贴在儿子身体上的外壳,将他放进她的小下巴。
965:麻烦
965:麻烦
“那是他的船遇上了麻烦,他才改变心意的。”哥第克正色说道。
“什么麻烦?”
“看起来,像是有一晚艾铁格跟他的手下通通醉倒了,然后有个无赖溜到了他船上,把主桅给劈倒了。”
“瞧这世界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巴瑞克摇着头说道。
“我就说嘛”哥第克应和道。
“他还看得开吧?”
“恐怕他是气炸了。”哥第克苦着脸说道:“我们的船开出港湾的时候,他当场骂出一大篇有渎神明的话,而且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得见。”
“艾铁格的修养实在太差了。就是因为这种行为,所以我们吉鲁克人在世界各地的港口里才会恶名昭彰。”
哥第克点点头,然后转向宝姨。“女士。”哥第克说着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我的船任您差遣。
“船长。”宝姨一边问着,一边点头为礼:“从这儿到悉丝荼城要多久时间?”
“这要看天气。”哥第克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看天空。“最多大概十天吧我们来这儿之前,已经备便了各位座骑所需的草料,不过我们仍得不时停下来补充水。”
“那我们最好早点启程。”宝姨说道。
要让这些马儿乖乖地登船,可得花上不少功夫,但幸亏有希塔,所以倒没多大难处。然后船便从河岸边退开,穿过河口的沙洲,来到灰绿色的大海上;水手们扬起大帆,于是船便乘着风,沿着尼伊散国的海岸线往南而去。
嘉瑞安走到船头处的老位置,坐了下来,脸色凝重地眺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詹达尔在森林里焚烧的景象,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嘉瑞安身后响起坚定的脚步声,并传来熟悉的香味。“你想谈一谈吗?”宝姨问道。
“有什么好谈的?”
“能谈的可多着呢”宝姨对嘉瑞安说道。
“你以前就知道我能做那种事情,是不是?”
“我以前是想过你可能有这个潜力。”宝姨一边说着,一边在嘉瑞安身边坐下来。“这可以从好些线索上头看出来。不过除非你真正地把法力施展出来,否则这事谁也说不准;我自己就认识好多有法力、但却一次也没有用过的人。”
“要是我没法力就好了。”嘉瑞安说道。
“我看那时你也是身不由己;詹达尔是你的大敌。”
“但是一定要用那种方式吗?”嘉瑞安追问道。“一定非用火烧不可吗?”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宝姨答道:“如果用火让你这么不舒服,那么你下次就不要用火。”
“不会有下次了。”嘉瑞安顽固地说道:“一次都不会再有。”
“贝嘉瑞安。”宝姨的声音突然在嘉瑞安心里响起:“不要再讲这些笨话了;尤其不该自怜自艾下去。”
“别来这一套”嘉瑞安大声地说道:“不要闯进我心里来,而且不要再叫我贝嘉瑞安。”
“你就是贝嘉瑞安。”宝姨坚持道。“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会再度使用这个力量。这力量一旦释出,就再也关不住;你一生气或兴奋,就会想也不想地把这个力量用出来,所以你不可能把这力量收起来不用,这就像你不可能把一只手藏在背后不用,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让你学着去控制这个力量;我们可不能让你四处瞎闯,随便兴之所致,就把大树连根拔起,或把山丘铲平。你一定得学着去控制这份力量,并学着去控制你自己。我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变成妖怪。”
“太迟了。”嘉瑞安说道:“我已经变成妖怪了;难道你看不出我在那里干出什么事情来吗?”
“这些自怜自艾的言语,实在乏味至极,贝嘉瑞安。”宝姨的声音对嘉瑞安说道:“我看我们是谈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宝姨站了起来。“你可得尽量长大一点,亲爱的。”宝姨大声说道:“一个人要是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连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那就很难教了。”
“我再也不做那种事了。”嘉瑞安反抗地对宝姨说道。
“噢,会的,你一定会再度施展法力的,贝嘉瑞安。你必须多加学习、多加练习,并培养出施展法力所需要的纪律。如果你不想刻意地施展法力,那么我们就得用另外一种办法达成目的。你好好想一想,亲爱的,然后下定决心——但是别拖太久。这实在太重要,片刻也拖不得的”宝姨伸出手,轻轻地在嘉瑞安脸颊上碰了一下,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她说得没错,这你是知道的。”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对他说道。
“你别插手。”嘉瑞安说道。
接下来这几天,嘉瑞安尽量避开宝姨,但是他却无法避开宝姨的眼神;不管嘉瑞安走到这狭窄的船上的什么地方,总觉得宝姨正以平静且怀疑的眼神,密切地注视着他。
然后,在第三天早餐的时候,宝姨格外仔细地打量着嘉瑞安的脸,好像她第一次看到什么新东西似的。“嘉瑞安。”宝姨说道:“你的胡碴儿开始长了,何不刮一刮呢?”
嘉瑞安的脸立刻烧烫起来,然后他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巴的确是长了些胡子没错——柔柔的、软软的,比较像是绒毛,而不像是胡子,不过胡子毕竟就是胡子。
“年轻的嘉瑞安,汝已然成年。”曼杜拉仑在一旁给嘉瑞安打气鼓励。
“要不要刮胡子,不需要现在下决定,宝佳娜。”巴瑞克一边说着,一边摇着他自己那浓密的大胡子。“就放着让那胡子长长一点;如果长长了看来不怎么样,到时候再决定刮掉还不迟。”
“巴瑞克,你讲这话的客观性,恐怕令人起疑。”希塔评道:“吉鲁克人可不是大多都留络腮胡?”
“我的脸的确连一片剃刀也没碰过。”巴瑞克坦承道:“不过,我只是觉得说,刮胡子这事实在不用急,毕竟你若是刮掉之后,又决定还是要留胡子,那可就难把胡子接回去了。”
“我觉得你的胡子满好玩的。”瑟琳娜说道。而且嘉瑞安还来不及挡住她,她便伸出两根小小的指头,拉一拉嘉瑞安頦下的软毛;嘉瑞安缩了一下,然后脸颊又整个红起来。
“会扯断的。”宝姨正色阻止道。
杜倪克一语不发地钻进底下的船舱;回来的时候,他捧着一脸盆水,又拿了一块棕色的肥皂,一条毛巾,和一面小镜子。“这其实不难,嘉瑞安。”杜倪克一边说着,一边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青年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从他腰带上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把折叠式的剃刀。“你只要小心别划出了口子,这就行了。刮胡子唯一的秘诀,就是不能急。”
“刮到鼻子附近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希塔提点嘉瑞安道:“人要是少了鼻子,看起来会很奇怪。”
刮胡子的时候,众人七嘴八舌地指点嘉瑞安;而整体而言,刮完胡子的成果倒不差;流血的地方,大多几分钟内就止血了,而且除了觉得脸像是被刮掉一层皮之外,嘉瑞安对于结果倒还颇为满意。
“好多了。”宝姨说道。
“现在他的脸会感冒了。”巴瑞克预言道。
“你能不能别说这个?”宝姨对巴瑞克说道。
尼伊散国的海岸从他们左手边滑过去,只见一色盘根错节的绿野,里面爬虫滋生,苔藓长得一片片的;偶尔风向逆吹,把沼泽的恶臭味吹到船上。嘉瑞安和瑟琳娜两人一起站在船头,看着丛林。
“那是什么?”嘉瑞安一边问着,一边指着船上一条通流入海的小河河岸上,以四足在泥泞中爬行的那些大生物。
“鳄鱼呀”瑟琳娜答道。
“鳄鱼是什么动物?”
“一种大型的蜥蜴。”瑟琳娜答道。
“鳄鱼危不危险?”
“非常危险。鳄鱼会吃人的;难道你都不看书吗?”
“我不识字”嘉瑞安没有多想便坦承道。
“什么?”
“我不识字。”嘉瑞安又说了一遍。“从来没人教我识字过。”
“这太可笑了”
“这有不是我的错”嘉瑞名辩驳道。
瑟琳娜心思重重地看着嘉瑞安。自从遇见詹达尔之后,她就对嘉瑞安带着恐惧,而她之所以这么不安,大概是因为她一直都没有善待他;最早的时候,瑟琳娜把嘉瑞安当成是使唤的小子,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但是由于傲性使然,所以瑟琳娜怎么也不愿意坦承刚开始的那个错误。嘉瑞安几乎可以听到她脑袋里小齿轮转动的声音。“你要不要我教你?”瑟琳娜提议道。这大概是她肯说出口的,也是最接近道歉的话了。
“要多久才学得会识字?”
“这要看你的资质。”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瑟琳娜皱起眉头。“我是带了几本书,但我们需要些东西才能学写字。”
“我现在还没想到要学写字哩”嘉瑞安说道:“就目前而言,能识字就够了。”
瑟琳娜笑了起来。“你这呆头鹅,不学写字,怎能学识字?”
“我不知道嘛”嘉瑞安说道,脸稍微红了起来。“我以为——”嘉瑞安慌乱地把整件事情想了一遍。“我看我大概从来没想到这一点。”嘉瑞安笨拙地下了结论。“学写字要什么用具?”
“羊皮纸是上上之选。”瑟琳娜说道:“还得有炭条,这样我们就可以在羊皮纸上写字,然后擦掉再写。”
“我去问问杜倪克。”嘉瑞安说道:“他总能想出个办法来。”
杜倪克的建议,是用船帆的帆布,和烧焦的细枝子。不到一个钟头,嘉瑞安和瑟琳娜已经坐在船首的遮荫处,两人头靠在一起,紧盯着钉在甲板上的一块方形帆布。嘉瑞安偶尔抬起头来,发现宝姨就在不远的地方,带着难以解读的表情,望着他们两人;然后嘉瑞安又再度低下头,看着帆布上那些动人的符号。
接下来几天,瑟琳娜不断给嘉瑞安上课;由于嘉瑞安的手指本来就灵巧,所以他一下子就掌握到把字写出来的窍门。
“不对不对。”一天下午,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你多写了一个字,你的名字是‘嘉瑞安’,不是‘贝嘉瑞安’。”
嘉瑞安突然觉得脊背发冷,并低下头去看着帆布;帆布上的字清清楚楚:“贝嘉瑞安。”
嘉瑞安立刻抬起头来。宝姨正站在她平日站着的地方,并一如往常地看着嘉瑞安。
“你别闯进我心里来”嘉瑞安把这念头向宝姨扔去。
“你好好用功,亲爱的”宝姨无声地催促嘉瑞安道:“任何学习都有大用,而且你该学的还多得很;所以你愈早养成学习的习惯愈好。”她露出微笑,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第二天,哥第克的船抵达了尼伊散国中部的蛇之河河口,所以他的手下便把船帆收起,把船浆放在船身两侧的勾环,为这一趟上溯悉丝荼城的长途预做准备。
他并不是王子,仅仅是一个身材瘦小的搜寻者。但她一颗母亲的内心却充满了亲切和骄傲。
圣菲尔:人工合成营养品之产业名,原料采用工业废料和人类垃圾,有传言称死者也可作为原料。此项产业由于太阳帝国的加入,利用取自太空的能量,迅速垄断了市场。在太阳世纪,由于人口增长的失控,水土流失和城市化导致的可耕地面积的减少,此项产业的重要性日益增加。至天网陷落之日,世界上约80%的人口依靠营养品为生。
体内的药效还在发作,天网的牵引力更折磨得他筋疲力尽。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又倒在床上闷头大睡。他醒来的时候门还是锁着。他起身走进浴室,发现天花板上监视器的镜头也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他希望能有布鲁恩舰长和飞船的消息,便试着又拨了一次可视电话,显示屏上正在播放一部纪录片。
讲述者是用电脑模拟的,他自称是“天网之神”斯林。斯林肤色金黄,有着一副运动员的身材,偏瘦,脸上的太阳标记像黄色钻石闪闪发光。这部短小的纪录片讲述的是在月球上采矿时捕获了一些小行星和彗星,然后把矿砂沿引力线源源不断地送回地球。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整个人类的幸福。”斯林张开金色的双手,微笑着说。他一只手上托着一锭金块,另一只手触摸着闪电。“我们是地球的臣民,金属的贡献者,能量的贡献者,生命的贡献者。”
斯林的图像从屏幕上消失了。
“下面是有关太阳舰队的消息。”屏幕上又显现出一个历尽沧桑,声音沙哑的新闻播音员。“土星站收到了失踪数月的太阳科万号上的杰生上将发回的消息,此前大家猜测此舰已迷失在光圈中。
“消息中提到他们曾遭遇一群太空异族,这群太空异族已在光圈的内沿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基地。这个基地曾派出一支强大的部队阻击我方第一次向光圈探险,那次探险于太阳年79年无功而返,我方损失惨重,斯比卡号飞船遭受重创,舰长贝拉?扎和全体船员被俘。
“杰生上将说,他将竭力营救这些太空探险英雄中的幸存者。
借助叛敌投诚的俘虏之口,异族敌人表示双方不会再兵戈相向,而要和平共处,并允诺我们将会从他们奇异的文明中获益匪浅。一个假惺惺的承诺。科万上将发现这是一个诱使他进入他们基地去的圈套时几乎是太晚了。
“幸运的是,贝拉舰长良心未泯,仍然忠于人类。他设法逃了出来,发了一个警告信号,杰生上将方杀出重围,死里逃生。从那以后他昼伏夜行躲避搜捕。杰生上将还提到另一次太空战役,这次他击落了曾袭击过他的那只敌舰。现在他正横跨土星轨道,飞回科多伯西。”“我们现在用太阳礼品回报诸位。”
太阳子斯林又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坐在一个矿砂桶里沿天空电网滑下,金色的手中抱满了各种礼品,准备掷给等在太阳帝国终点站那些焦急的人们。奎恩听到锁咔嚓一声,门开了,敏迪正站在门口。
“要吃晚饭了,准备好了吗?”
她盯着他的时候,那双紫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暖意。她身穿一袭金黄色的裙装,外罩一件绿衫,更加光彩照人,魅力四射,令人心生妄想。然而,他想念中的人儿,却是巴拉卡的情人,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你该换件衣服。”
她给他带来了一套巴拉卡的晚礼服。他穿上晚礼服,觉得稍小,又有点硬邦邦的,上面装饰着他不解其意的箭头和绶带。他从更衣室出来时,敏迪告诉他,金色的绶带代表太阳,而绿色的绶带代表地球。她伸手为他系绶带,眼中闪着喜悦之光。她离他很近,绿色的胸衣轻拂着他的胸膛。她是那么的可爱,近在咫尺。她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她身上散发出的古木的芬芳令他心醉神迷。他难以自己,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
“不”她突然一声尖叫,好像受到了伤害。“不要碰我。”
“敏迪”,他叹了口气,“我多么希望——”
她趁势挣脱了他的怀抱。
“这里不是简诺特。”她的声音听上去却在颤抖,眼中还噙着泪花。“我们已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垂下双手,让她系好绶带。
“我们走吧,”她说,“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但她还是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你要小心,奎恩”她颤抖的手捉住他的肩,说道:“这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人们都千方百计诱使你说出你不想说的东西。科万一家会利用你去对付陈家,而陈家也会利用你去对付科万家。我想贝尼托是不会欢迎你去的,”她紧咬着嘴唇,伸手又去整了整那条绿色的绶带说,“我有这种预感。”
她把他带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这个大厅看上去比它的实际面积要大,因为四壁装了玻璃,玻璃后面是地球上的风景画。他一下就被这些风景画吸引了。广袤无限的绿地上生长着奇花异木,而远山群峰如簇,直插云霄。
“乞力马扎罗山,”她看见他如痴如醉地盯着墙上的画说,“在非洲的肯尼亚。”他看见画中有一个水洞,很多动物下山来到这里,涉水进洞饮水。他认识其中一些动物,是从他**妈给他有关简诺特的画册学到的,诸如疣猪、水牛、斑马,林边的长颈鹿,岩石边假寐的黑狮子。
敏迪把他从画前拉开,去见来宾。
来宾穿着各异。有的脸上有太阳标记,有的戴着他自己那样的徽章,有的穿着挂满了各种勋章的制服,有的衣服上缠着光彩夺目的丝线和绶带。宾客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国度,他听见人们的谈话,如闻天语。
“他叫奎恩,来自光圈。”敏迪这样介绍他。
人们都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看他,渴望与他交谈。一个穿着金光闪烁服饰的人走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大声招呼仆人拿酒来,要和他干一杯。过后奎恩才知道那人是陈上将。
喝完酒,敏迪急忙把他拉到另一群人面前。一番介绍后他已多半记不起别人的姓名。这些客人中有来自地球各国的使节、有学者、新闻工作者,还有艺术家。听到他的名字,他们无一例外都显露出一丝惊讶,然后都好奇地偷偷打量。
敏迪看上去却是出人意料地平静。她叫着名字和每一位来宾打招呼。优雅大方地接受他们的恭维和吻手礼。他羡慕她,仍渴望拥有她。这份夙愿连同成为太阳世界一员的渴望锥刺着他的心。
贝尼托穿着黑绿黄三色亮丽的衣衫迎了过来,他浓黑的胡须下面的皓齿分外夺目。他捏着敏迪的手吻时,奎恩把头侧向了一边。
在招呼他时,贝尼托的口气明显多了份调侃的味道:“高兴吗,奎恩?祝你过得开心”
贝尼托和敏迪一起迎接刚来的七个宾客去了。奎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禁不住一阵黯然神伤。
陈上将又走了过来,给他要了杯酒。他不忍拂了将军好意,勉强接住。陈上将并没立即走开,而是停下来询问他简诺特那里的生活,问他认为人类在光圈中怎样才能生存下去。一切生命的要素在那里都能制造出来吗?抑或在光圈建立起来的殖民地一直都要依靠来自地球的飞船提供援助?上将没有一个问题谈及光圈中的异族,也没有提到叛敌者的事情,他好像对他话中的隐含意义特别敏感。奎恩忐忑不安地回答了几句后,便开始反问太阳帝国是如何统治地球的。
“你说错了。”将军被他遮遮掩掩的回答逗笑了。奎恩觉得奇怪,为什么将军的鼻子跟罗曼诺夫的那么相像。“我们从不打算去统治地球,统治必将导致叛乱。我们甚至不征税,征税必将引起仇恨。
“所谓的圣族人指责我们进行极权统治,但事实上我们让地球充满了自由。一百多个独立的国家,有选择使用语言的自由,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有立法司法的自由。而我们所从事的一切仅是贸易而已。”
他突然指了指贝尼托说:“在太空中,巴拉卡经纪公司对我们说来比导弹更有用。他们从事能量贸易,我们主要的出口物资。”
他的口气顿时变得很硬。“能量对地球上的人说来至关重要。没有了能量,他们都会死亡,和他们所谓的启示者一起死亡”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们给他们带去了梦寐以求的和平。他们即使想进行战争,也只能用木棍做兵器,原因就在于我们断绝了他们能源和矿砂的供给,他们便无法制造出重型武器。当然,尽管太阳舰队已有我们需要的一切,但我们在很大程度上还依靠更多的精密仪器。因此,贸易是首要的。没有了金属和能量,他们将会死亡。”
“至于外交,”他朝巴拉卡的客人挥了挥手说,“我们太阳帝国的使节遍布地球各地,我们也同样欢迎各国的使节来到我们这里。
至于教育,我们的敌人污蔑说是出于政治宣传的目的,但事实上我们投资兴建了最好的学校,有着一流的师资。总之,我们公司是一个效率极高的太阳政治机器。至于你们生活的光圈,奎恩——”将军在说“奎恩”的时候,特意冷冷地强调了一下。他紧盯着奎恩脸上没有太阳标记的那个地方说,“我们不奢望从光圈中获得什么,我们也不害怕来自光圈的威胁。”
奎恩故意装着不懂将军大声的挑衅,把目光移到一个丰乳肥臀毛发浅黑的白人女子身上。这个女子穿得和另外几个一样,都是上身赤luo,**镀上了金色。
太阳子奎恩,我曾听你谈到过太阳政治学。”她的声音和上将一样刺耳。“我是泛星球星云杂志太阳政治学版的责任编辑,我一直渴望有机会与你交谈,不是向你约稿,如果你要投稿,我们表示欢迎。”
他向来不习惯和赤身**的人呆在一块。尽管他尽力控制自已,但她高耸的**还是在他眼前摇来荡去。看着他坐立不安的神情,她更加来劲,抓起**便朝他碰去。
她问他真的看见过能吞下飞船的太空怪物吗?当他问是听谁说的时,她却继续追问一些连他也不知道的他**妈之死时的问题。遭炸弹袭击的真正意图是杀死天鱼吗?他曾亲眼目睹过囚在实验室的天鱼吗?他是否认为是有人下令要摧毁实验室?为了躲避这个编辑连珠炮般的发问,奎恩贸然加入了两个没有太阳标记的黑人青年间激烈的争论。他们原本使用它不明白的语言,当看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便改用英语。一个人自我介绍是阿兹特卡的新闻记者,另一个人自称是太阳帝国圣菲尔的销售代理商。他们为他要了杯酒,便问他介不介意有无太阳标记。
“十足的精英意识”新闻记者言辞激烈地说,“我们中无数人的基因都优于巨头一家,完全有资格拥有太阳标记,谁知他们现在已不颁发了,除了给那些父母都是太阳族的少数幸运儿。十足的种族主义意识。”
“胡说八道”一个生化教授瓮声瓮气地插话进来。他的太阳标记在浓须下面闪着红光。“回顾一下历史,你们就会发现,第一批太阳族来自各个民族,这是事实,而现在真正的问题属于生态学的范畴。比如圣菲尔,我们利用取自太空的能量对粪便进行再处理,这样就创造出一个新的生态位置,而在人们能依靠种植庄稼、狩猎捕鱼的时候,这个生态位置是不存在的。不过新的生态位置容纳的人口数量总是有限的,但地球上的人口已大大超过了一这限度,已达到六百亿,因此,势必引起动乱。”
他冷冷地盯了记者一眼,接着说:“先生,看看你周围的天网吧如果你碰巧继承了太阳标记,当然你有一席之位,但这是没有考虑生态作用的情形。天网不也填满了吗?无论在太空中的城市,还是在太阳乡村,到处都挤满了人。”他胖乎乎的食指逐一戳了在坐的三个人。“朋友,为什么你们没有太阳标记,还不是生态作用的结果。”
奎恩没有再听下去,起身离开准备又去看壁上的图画。谁知一转头,那个**镀着金色的女子正朝他姗姗而来,幸好她还没走近他,敏迪就大声招呼客人进餐了。
大厅里好像放着数不清的餐桌。宴会好像要永远进行下去,无数的侍者,无数的盘碟,无数的刀叉,无数次的向太阳巨头祝酒。
他身边坐着一个好奇心特强的阿兹特卡姑娘,她说自己是拍纪录片的。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是位说话尖酸刻薄、身材矮小的男人,他自称是太阳史前学家。小姑娘喋喋不休地问他在光圈中的生话,她说是为了寻找素材,拍摄一部名为“长夜之岛”的片子。
当她继续盘问不幸的流放者是否害怕黑暗太空中的不明怪兽时,他再也无法忍耐,便转身和旁边的历史学家攀谈起来。史学家说他的研究方向是太阳史前美国兴衰史。他说,这个伟大的国家,对民主和自由的极端崇拜,导致他们走上了一条自杀之路。
“权利”他说出这两字时像在诅咒yin词艳语。“当所有的民众都疯狂地追逐他们称为权利的时候,往往便忘记了义务。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民众所要求的傻瓜般的权利,会像毒瘤一样生长,腐蚀这个国家健康的肌体。一旦民众丧失了灵魂,国家便会轰然崩塌,像伯乐奔尼撒战争时的雅典,像罗马帝国。”
奎恩听了这番话,更感到莫名其妙。酒是不能再喝了,说话也须谨慎,他暗暗提醒自己后,便又侧身去看阿兹特卡姑娘用的是哪把叉子。他偷听到的话绝大多数他都不懂是哪国语言。他把目光又移到壁上的图画,好似看见了那份成为太阳帝国一员的夙愿,现在已变成了场噩梦。
突然人声鼎沸的大厅顿时雅雀无声。他转眼望去,原来陈上将捂着一只耳朵,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向巴拉卡说了声抱歉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惊愕万分的人们窃窃私语起来。原来是有关玛丁?科万号飞船的信息。据布鲁恩舰长送回的情报,有一不明飞行物从特洛伊小行星群出发,前往截击玛丁?科万号。
敏迪和巴拉卡都起身接受其它惶惶欲离的宾客的歉意。奎恩也走了过去,请求他们让他离开。
“留下,奎恩留下”巴拉卡暗含讥诮地说,“祝你玩得开心。”然后敏迪不声不响地把他带回房间,走时又把门锁上。他开始时睡得很不好,噩梦不断。他梦见自己父亲驾着一艘飞船逃到了一个星球。他坐着飞船前去寻找,身后火山爆发出的熔岩像洪水一样朝他袭来。
在夜半,他醒了一次,模模糊糊想起了他的妈妈照片后面写的那串电话号码。
想着也许能帮他找到爸爸,他又沉沉入睡了,睡得很香,直到敏迪打开房门,他才醒来。他醒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求敏迪允许他拨个电话。
“你打吧。”她眼圈有点发黑。奎恩心想,她昨晚还不如自己睡得安稳。“我担心它帮不了什么。”
可视电话安装了语音识别系统。敏迪对着话筒说了电话号码。
奎恩望着屏幕,在旁边等着。他仿佛等了很久,屏幕上只是无声的空白。当最后一个声音说话时,他大吃了一惊。“请问你是谁?”屏幕亮了,是一点金色的火花,没有形成图像。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显得很迷惑,又有点不耐烦。
“我是奎恩。”
“奎恩?”男人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我在妈妈一张照片后面找到的,这张照片是很久前在地球的一处海滩拍摄的。她告诉过我是爸爸给她照的。”
“你妈妈是谁?”
“是娜娅博士。”
一阵长长的沉默。
“二十年了——”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很苍老。“二十多年了——你在什么地方?”
“在简诺特的光圈站。”
“现在呢?现在你在哪里?”
“在科多伯西贝尼托?巴拉卡的府宅。”
“巴拉卡?”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他待你如何?”
“他不是我朋友,但他把我从安全部那里保释了出来。”
“你打电话干什么?”
“因为我希望——”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变得很沙哑,“希望能找到我的爸爸。”他猛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谁?”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他看见屏幕上那点金色的火花轻轻地摇动,渐渐变得苍白。
“以后你会知道。”那个男人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呆在原地别动。”
屏幕一片漆黑。
雪灰色,火花和格林威尼从纽玛琪出发,去袭击搜寻者的老巢。他们计划在核星监测站休整一下,补充点能量。
她们乘坐着一艘小小的探测舰,狭窄的船身便成了她们与这个宇宙隔绝的世界。
当她们最终进入监测站烽火所及的区域,她踩了一脚制动器,准备进入港口。她叫了几声,但没有人应。火花和格林威尼很不情愿地滑进各自的座舱帮忙把飞船泊人港口。她们上了岸,才发现监测站早已变成一堆废墟。
“王后来过这里。”火花拿着望远镜看了看,惊骇万分地说,“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只有毒如蛇蝎的王后还活着。”
格林威尼用尾巴**地弹了她一下。“我们真是万分幸运,晚了一步到达这里。”
她们在附近转了转,没发现一个活口,没找到一件有用的东西。一切都掩饰得很好,看不出是谁把这个地方变成了废墟。贮存能量的罐子也被炸毁,液化能量早已气化。雪灰色的两个伙伴纷纷要求立即飞回家去。
“我们的确遇到了麻烦。”雪灰色承认。“但我们有足够的能量支撑我们飞往目的地——”
火花反对说,“但我们却没有足够的能量去袭击搜寻者的老巢,更糟糕的是,一旦计划受挫,我们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如果我们成功了,后援自然会到。”雪灰色答道,“如果计划失败,我们也毋需全身而退。”
火花哑口无言,但一张脸因害怕而涨得通红,格林威尼连忙溜进她的座舱去安慰她。雪灰色开动飞船,为了尽可能地节省能源,她把舱里一切多余的东西都抛进了太空中。
她们再次加速,朝搜寻者出没的那个小行星飞去。
966:无边无际
966:无边无际
一点风也没有感觉上像是全世界突然化为一滩无边无际、发出恶臭的停滞水池似的这蛇之河有上百个出海口,每个分支出去的支流,都九弯地漫过黏腻的三角洲腐土,好像很不愿意流入波涛汹涌的海中似的沼泽里的芦苇长到二十呎高,而且绵密厚实得仿佛织出来的布匹一般微风吹过芦苇顶端,发出呼啸的声音,但是置身芦苇丛中的时候,所有关于微风的念头或记忆都消失无踪周遭连一丝风也无艳阳高照,三角洲热气蒸腾、恶臭横发,这简直不是烤炙,而是滚烫沸腾了吸入的每一口气,似乎都含着一半水分蚊蝇飞虫密密麻麻地成群飞来,停驻在每一吋暴露的肌肤上,然后便想也不想地叮咬吸血液
他们在芦苇丛里走了一天半,才看到第一片树林,那树林低低矮矮的,只比灌木高一点儿随着他们缓慢地往尼伊散国的中心地带推进,蛇之河的主流也逐渐成形河水仿佛浓稠的乌油般,像可恶的黏剂似的抓住大船不肯放手;操浆的水手们嘴里骂着,身上大汗淋漓,好不容易让船吃力地逆流而上
两岸的树木愈来愈高,最后变成密林一片;硕大无朋、交缠不清的树根,扭曲着从河岸的烂泥里突出来,仿佛是巨大的变形腿似的;而大得如同城堡一般的树干,则伸向水气蒸腾的天空绳索般的藤蔓沿着他们头顶上的树枝匍伏而上,不断伸展,仿佛它们在这令人窒息的空气中,自有自己的植物意愿似的成片的斑驳苔藓,仿佛万国旗般高挂在百呎高的枝头,而河流则恶毒地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弯,把他们的行程变成长十倍长不止
“这种地方真是难受”希塔一边抱怨着,一边有气无力地望着船首前方长了芦苇的河面;他把马皮外套和亚麻内衣都脱了,现在他瘦削的身躯上泛着汗水希塔跟大家一样,身上满是蚊虫叮咬的肿包
“的确如此”曼杜拉仑应和道
一名水手大叫一声,然后跳了起来,大力踢着他的船桨把手;有个长长的、黏腻无骨、长相恶心的生物,沿着他的船桨爬了上来,那东西虽没眼睛,却仍贪婪地探寻着猎物
“水蛭”杜倪克一边看着那丑恶的生物掉回腐臭的河水中,一边倒抽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我从没看过这么大的水蛭,那东西起码有一呎多长”
“这儿八成不是个游泳的好地方”希塔有感而道
“游泳?我想都不会去想”杜倪克说道
“很好”
哥第克和巴瑞克轮流在高高的船尾掌舵,而穿着轻便的亚麻衣裙的宝姨,则从舵轮下的船舱里走出来;宝姨一直在照顾瑟琳娜,因为瑟琳娜一遇上大河的严酷气候,便如鲜花一般地萎缩了
“你就不能想点儿办法吗?”嘉瑞安无言地对宝姨质问道
“什么事情?”
“这一切呀”嘉瑞安无助地四下环顾
“你希望我做什么?”
“别的先不说,就把虫子赶开”
“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贝嘉瑞安?”
嘉瑞安咬紧牙关“不”虽然没有出声,却已是无言的高喊
宝姨耸耸肩,然后转身走开,任由嘉瑞安满腔怒火地站在那里
他们又走了三天,才抵达悉丝荼城蛇之河在此拐了个大弯,把悉丝荼城包围起来;这城乃是以黑石建造,城里的房舍低矮,而且大多都无窗户;城中央有个庞大的建筑拔地而起,并饰以奇形怪状的到塔、圆顶和露台,异国风味十足码头和防波堤深入水流紊乱的河里,而哥第克则操着船滑进其中最大的码头“我们得在海关停一下”哥第克解释道
“这是难免的”杜倪克说道
他们只在海关停留了一会儿哥第克船长声称他是帮波克多城的雷达克,送一批货到德斯尼亚的经商特区,然后又将一个饱满的钱袋脚给那剃光头的海关官员,于是他们的船便不经查验,可继续通行
“这笔帐可得记在你头上,巴瑞克”哥第克说道:“送你到这儿来是看我们的交情,不过钱可是另外一回事”
“你把这笔钱写下来”巴瑞克对哥第克说道:“我一回到爱隆城,就马上还你”
“是呀,要是你回得了爱隆城的话”哥第克酸溜溜地说道
“那么我敢说,你一定会在祈祷的时候顺便祝我健康”巴瑞克说道“反正你一直都有帮我祷告的,这我知道,不过以后你帮我祷告的时候动机就大了”
“世界上的每一个官员都这么吗?”杜倪克厌烦地问道:“这年头,难道都没有人不收贿赂,就把自己的工作好好做好了吗?”
“如果有哪一个官员清白起来,这个世界就气数尽喽”希塔答道:“杜倪克,你跟我都太过单纯诚实,这我们是做不来的,所以我们还是把这种事情交留给别人去做的好”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太恶心,如此而已”
“这种事情也许真的是恶心没错”希塔应和道:“不过那人没检查船舱,也一样地令我感到高兴若得去解释马匹的事情,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水手们把船倒退入河,又划过无数的码头,才在一座码头的边缘停泊下来,收了船桨,并把码头边涂了焦油的大木柱上的缆绳拉过来系船
“你们不能把船泊在这里”码头上一名大汗淋漓的守卫对他们说道:“这儿是给德斯尼亚的船用的”
“我爱泊哪儿,就泊哪儿”哥第克干脆地说道
“我要叫卫兵过来了”那警卫威胁道;然后他拾起其中一条缆绳,又拿出一把长刀
“朋友,如果你敢割断那条绳子,我就下去扭断你们的耳朵”哥第克警告道
“你就跟他讲明白算了”巴瑞克提议道“这种天气,热到连打架都提不起劲来”
“我这船里装的是德斯尼亚的货”哥第克对码头上的那个守卫说道:“货主叫做雷达克——从波克多来的,我记得好像是”
“噢”那守卫应着,便把刀子收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喜欢你的口气”哥第克大刺刺地说道“你们这儿的大头儿在在哪儿?”
“卓步列?他的房子就在店铺街上过去一点儿的地方;门上有德斯尼亚徽章的的那一家就是了”
“我得找他一谈”哥第克说道:“上岸需不需要通行证?我听说悉丝荼城的怪事情很多”
“你可以自由地在贸易特区活动”那守卫告诉哥第克:“除非要进城,才需要通行证”
哥第克闷声应了一下,然后便进了船舱;过了一会儿,又带着好件折叠的羊皮纸文件,从船舱里出来“您要自己跟这官员谈谈呢,”哥第克对宝姨问道:“还是要由我来打点就好?”
“我们还是一块儿去”宝姨下了决定“那女孩子睡着了;叫你的人别吵到她”
哥第克点点头,接着对大副交代了一、两句话水手们架了一块木板,横跨在甲板与码头之间,然后哥第克便领着众人上岸天上乌云翻滚,遮蔽了太阳
码头过去的街道上,两边都是德斯尼亚商人开的店铺,而尼伊散客人则懒散地从这一家逛到那一家,不时停下来跟挥汗如雨的店主人出价尼伊散男子都穿着发亮的薄料子做的宽松长袍,头上伊则剃个精光跟在宝姨身后的嘉瑞安,注意到尼伊散人有个令人不敢恭维的习性:他们在眼睛周围涂了又黑又浓的眼影,脸上搽了胭脂,唇上也点了口红他们讲起话来,则沙哑且带着嘶嘶的气音
这时候,浓密的乌云,已经遮蔽了整个天空,街上一下子暗了下来十来个卑下可怜、近乎全裸的男子,正在修复鹅卵石路面;从他们零乱的头发与纠结的胡子看来,他们并非尼伊三人,而且他们的脚上都套着脚镣与锁链一名看来残暴的尼伊散人,拿着一条鞭子,站在他们身后监视,而这些人身上的伤与肿胀,则无言地道出了那尼伊散人使鞭子使得有多么肆无忌惮一名愁苦的奴隶不小心把一叠切割粗糙的石砖掉在自己的脚上,那人张开了嘴,发出像动物般的痛苦嚎叫声嘉瑞安心里一惊,因为他这才发现那奴隶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他们这是把人当成禽兽”曼杜拉仑咆哮道,他眼里燃烧着可怕的怒火“为什么这个臭粪坑还没被人清干净?”
“是清理过一次啊”巴瑞克严肃地说道:“就在尼伊散人刺杀了历瓦国国王之后,爱隆人便联手把眼睛看得到的每一个尼伊散人都杀掉了”
“他们的人数好像并未减少”曼杜拉仑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
巴瑞克耸了耸肩“那都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一对老鼠,也早就子孙繁茂了”
走在嘉瑞安身边的杜倪克,突然倒抽了一口气,然后把头撇到一边,而且脸红得很厉害
一名尼伊散女子,正从八名奴隶抬着的软轿里出来;她身上裹着的淡绿薄纱近乎透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想象空间“别看她,嘉瑞安”杜倪克粗嘎低声地对嘉瑞安说道;他的脸仍绯红一片“她是个邪恶的女人”
“我怎么忘了”宝姨皱着眉头沉思道“也许我们方才应该把杜倪克和嘉瑞安留在船上”
“为什么她穿成那个样子?”嘉瑞安一边问道,一边注视着那名近乎赤的女子
“穿什么?她根本就没穿”杜倪克激愤地说道
“这是他们的习俗”宝姨解释道:“这跟气候有关,当然还有其它理由,但是我们现在不需深入多谈尼伊散人都是这么打扮的”
巴瑞克和哥第克也是在注视着那女人,而他们笑开了的脸庞,则显得乐在其中
“收心点儿”宝姨坚定地对着他们两人说道
不远处,有个尼伊散人站着靠在墙边,一边瞪着自己的手,一边无意识地咯咯笑“我可以看透我的手哩”那人嘶嘶地说着:“看透过去咧”
“喝醉的?”希塔问道
“不尽然,”宝姨说道:“尼伊散人自有特殊娱乐、浆果、树根等,这些东西会影响到人的感知爱隆人顶多就是喝个烂醉,但这比酒醉还严重一点”
另一名尼伊散人颠颠倒倒、东摇西晃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去,脸上的表情茫茫然
“这种情况甚为普遍否?”曼杜拉仑问道
“我所知道的尼伊散人,每个都至少会用点儿,没一个人全然不沾的”宝姨说道:“所以尼伊散人不容易沟通前面不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一栋房子?”宝姨指着对街一栋结实的建筑
他们过街前往那一栋大房子的时候,南边的方向传来轰隆的雷声一名穿着亚麻长袍的德斯尼亚仆人前来应门,并领着他们前往灯光幽暗的前厅里等待
“好个邪恶的城市”希塔悄声地说道:“真想不出,有哪个头脑清醒的爱隆人会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钱”哥第克船长简短地答道:“尼伊散贸易的利润是很丰厚的”
“世界上还有比钱重要的事情呢”希塔喃喃地说道
一个胖得不得了的男子走进阴暗的前厅里“要亮一点才好”那男子对仆人叱道:“你犯不着把他们留在黑暗之中”
“你自己之前说了,灯点太亮,只会让房间变得热”那仆人振振有词地说道“真希望你早点下定决心”
“你别管我说过什么,只管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瞧这天气,热得你讲话都一日数变了,卓步列”那仆人以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然后他点亮了好几个灯,便喃喃自语地离开前厅了
天空大厦:科万家族的空中寓所和太阳巨头的官邸,建造在四分之一G平面科多伯西帕西天网同地时点上,是一个秘密港口的天网站,据传有秘道进入
他听从了那个神秘男人的吩咐,在贝尼托府上继续住了下去,等候消息敏迪告诉他太阳舰队正整装待命,但有关不明太空飞行物,却没了下文他们再也没有接到布鲁恩舰长从玛丁?科万号发回的信息,而海王星上的监测站也没反馈信息回来
贝尼托?巴拉卡一大早就到官邸去了,留下他俩共进早餐
“一切都很自然”她轻描淡写地说,好像不情愿触及心事
“我开始喜欢吃人造的营养品了,但贝尼托却不大愿吃”
橘子汁、火腿、咸蛋、加了果酱的小甜饼,他逐一品尝了这些人造食品后,便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费那么大的劲让猪和鸡也适应这里的环境吃饭时,她问他是如何离开克雷、乔莫这些老朋友的
“我担心他们——”
这时电话响了
“敏迪”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敏迪天空大厦来电”
她疑惑地拿起电话,紧咬着唇,没有作声她转过身来,敬畏地对他说:“你上楼去一下好吗?”
天空大厦他突然感到浑身颤抖,一切的希冀和梦想都在这一刻又放射出光芒
“谁打来的电话?”
“太阳帝国里的人,他们还会打来,事情马上就安排好了”
他又陷入了等待他不敢去想马上会发生什么,不敢去想希望还能不能实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来通知他们出发的
“奎恩,小心点儿”敏迪身不由己地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抓住他的手说道:“不管是谁,你都得小心也许这次对你说来是个天赐良机,但——你得记住:这儿所有的人玩的都是危险游戏”
“但是打我的主意,又为什么呢?”奎恩咕哝了一句
天空大厦在电网很远的上空有自己飞船的停泊港口在码头上,他们遇到一个缠着头巾的卫士,卫士干净利索地向敏迪行了个礼敏迪对他说他们是应邀而来的客人
“如果你们”
他紧紧地盯了奎恩一眼,拿出激光辨伪器在他们的徽章上照了照,又用血型扫视器照了一下他们的耳垂,并让他们登了记他用奎恩不懂的话又说了几句,才放他们通过一道透明的路障,去见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卫士
“奎恩?”他黑黑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话中并无讥讽之意,“你跟我来”他侧身对敏迪说,“你放心好了”
“谢谢你,上尉”她看看奎恩,嘱咐了声“千万小心”
“奎恩,跟我走”
上尉把他领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屋子等候这个屋子并不像巴拉卡家大厅那样金碧辉煌,但他一个人站在里面,依然有被人监视的不祥预感有一面高墙模拟的窗子,面向太空,从天网俯视着地球地球看上去很逼真,半边是月光照射下朦胧的阴影,半边是艳阳高照的光明,而地球在四周无边黑暗太空映衬下凸现得加美丽动人
天网被夸张地模拟成一张金光闪闪的网,从地球赤道处朝太空无限延伸天网上黄色的钻石珠子表示太空中的城市,而每座城市都泊着太阳帝国的飞船,船身上标明了来自地球什么地方
这面墙的对面挂着大幅的电脑仿真头像画像都是科万家族和陈氏家族的历代人物奎恩发现这些人都有些共同的生理特征:长着罗曼诺夫似的鼻子和微吊的鹰隼般的眼睛他走进这间屋子时,他们好像纷纷侧过头来,目光如鹰隼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屋里有一张小桌子,四周摆着椅子他心绪很乱,没敢坐下
他站在屋子的一角,几乎被墙上那些傲慢的巨人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安地转过身,艳羡地看着他们用电脑仿真制作的光彩夺目的帝国图
“奎恩?”一个刺耳的声音令他悚然一惊“你就是奎恩?”
一位身材颀长的老人从桌子那边的一道门里走了出来他的太阳标记已变成了一轮苍黄的月亮,在稀疏零乱的胡须中若隐若现,奎恩看清了他脸上罗曼诺夫似的鼻子,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他,禁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费尔兰多?科万他从钱币上的头像和历史片中早已熟识了这张脸太阳巨头
“你是娜娅的——”他苍老的声音听上去游移不定“娜娅的孩子?”
“先生——”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猛吸了口气“娜娅是我的妈妈,我出生在阿尔德巴伦号船上出生三周后就抵达了光圈站”
“那么说你是我的儿子”太阳巨头的身子摇了摇,又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
“好孩子,”他用威严的口吻说道,“你过来”
奎恩觉得自己走路都轻飘飘的他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这个老人,闻到了老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昧,好似枯瘦的骨头里也已朽腐
“跟我来,”老人的声音虽然沙哑,但依然十分威严,“我们坐下谈”
奎恩跟在他后面,穿过桌子那边的门,来到一间比先前那间稍小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四壁挂着地图、显视屏、飞船模型、古代绘画,还装着架,里面摆着旧的线装本奎恩觉得一切都怪怪的,好像早已不合时宜
“老了,老了”巨头躺在一张同样古老的椅子里喘了口气
“一切都老了这间屋子,这个公司,就连这把椅子”他歇了口气,用苍白的眼睛示意他颤抖的手搁放的年深日久布满疤痕的榆木椅“伊万?科万在香港买的”
他又喘了口气
“你坐”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已安排好我们俩人单独见面”
奎恩坐了下去,他的心怦怦直跳
“我一直不知道我还有一个你这样的孩子”奎恩好像看见老人眼中闪着一丝泪花“我多么希望你妈妈会告诉我”
奎恩说:“她也从没告诉过我爸爸是谁”
“我在她遇害的实验室里找到了这张照片”他把他照片递了过去“后面记了一个电话号码”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照片,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然后眨了眨苍白的眼睛,把相片还给了他
“你是我的孩子”他枯瘦的脸已经扭曲“我希望你妈妈活着的时候能告诉我”
有好长一会儿,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奎恩在他的沉默中感到一丝由衷的怜悯,冲淡了对他妈那份突如其来的同情和悲伤
“不过也许这样——这样好”他摇了摇头,咬着牙关,冷峻地说“我不可能认你现在我也不能认你”
年迈的巨头好像叹了口气
“也许即使你妈妈还在世,我们也不可能以父子相称”
“先生,随你的便”
“你不必用先生称呼我”老人憔悴地笑了笑,接着说,“我的妻子叫陈美龄
我们婚结得早婚后多年我才遇见你妈妈我的妻子那时候依然美丽动人,但我们并不是因爱而结合我父母的打算是与陈家联姻便可助他们夺回太阳帝国的权力地位这绝对是一个可悲的错误,因为陈氏家族从未让她忘记她是陈家的女儿
“为杰生,我们第一次争吵了”
他朝木凳那边的一个小壁龛点了点头壁龛里供奉着杰生英俊的铜像,脸上带着一丝奎恩非常熟悉的高傲的笑容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这念头令他心头一震,很不是滋味
“她恨我,因为我把杰生接到太空来,一起去光圈探险她想把儿子留在身边,成为地地道道的陈氏家族的人而当我把他送回去时,他已浑身打上了我们科万家族的烙印为此,她再也没有原谅过我”他耸了耸肩说,“不过那时我毫不在意”
他喘了口粗气,接着说道:“我那时年少气盛,一心想到地球四处流浪高山、大海、森林、沙漠,我都十分神往这些壮丽的景观在太空中是永远难得一见的,我甚至爱上了地球上的人,喜欢和他们打交道我擅长此道我那时经常去看望在地球上的朋友,和地球上的人类交谈,与启示者作殊死搏斗
“我就这样遇见了娜娅我那时染上了一种地球上的病毒地球上人口过剩,所以各种病毒十分猖獗医生把娜娅叫了进来——她是研究突变性病毒的专家,她从事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基因不太适应在太空中生存
“在我康复的过程中,我们相爱了”他眸子中的光芒逐渐柔和排“我原本打算把她留在身边,做我的私人医生,打算——”
他悔恨地摇了摇头发日渐稀少的脑袋“那时候我刚执掌政权,还不懂怎样行使权力”
他两片薄薄的嘴唇扭曲得厉害,抿得紧了
“陈氏家族的人纷纷跳出来指手画脚妻公开羞辱我
尽管这个正由于这个我才需要娜娅我乞求你妈妈帮我把此事蒙混过去哪知她是那么的骄傲,太骄傲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失踪了,乘坐救援飞船去了光圈,从此杳无音信这都是我以后才知道的”他的声音听上去都在颤抖“对于以后发生的一切,她只字未提,即便后来她厌倦了那里的生活,带了一只天鱼回来饲养;即便后来我们又一起去苏黎世度过了美好的一夜,她也没提起过你,甚至也没让我猜一下,直到那天你打来了我留给她的秘密电话”
“谢谢你,爸爸”他轻轻地叫出“爸爸”两个字时,激动不已“我一直渴望知道谁是爸爸,我一直都在猜——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就是我爸爸”
“孩子”老人敏锐的眼睛中盈满了泪水“在你身上,我看见了你妈影子你像你妈妈”他脸上掠过一丝凄楚的笑容
“我多想——多想能认你这个儿子”
他伸出手来好像要抚摸奎恩,但颤巍巍的手最终却无力地落在了膝盖上
“我已经老了,孩子,无法再与陈家争斗下去,老得什么也干不成——”他微微晃了晃,又喘了口气“我妻子两年前去世了,在临死前她依然恨我而杰生——”
他像被人重击了一下
“刚从光圈回来,就急于抢班夺权”
“爸爸——”奎恩这次大声地叫了出来“我想你还能做一些事,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重加强光圈站的力量——”
“到那里的人都已叛变了”巨头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已准备撤离光圈太阳舰队正奉命疏散居民那些要求留在那里的人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还想继续在那里生活,”奎恩苦苦哀求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约有百十人,都是我们光圈中的中坚分子克雷还在那里——克雷?迈克林,他是我继父”
“你妈妈和他结了婚吗?’’他的声音不再那么严厉,开始变得温和,似乎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我认识克雷,想不到是他娶了娜娅”
“他很爱我妈妈,”奎恩说,“当妈妈决定离开光圈时,他很伤心他一直待我很好我也很爱他如今他们却十分危险,仅靠那些老掉牙的机器产生能量苟且度日,而那些机器又经常出故障我希望能帮他们找到的发动机”
“可惜太迟了,”巨头皱着眉头说,“一切都太迟了”
“先生——爸爸——”奎恩斟酌着言辞,以求保住简诺特“我已经听见过启示者的警告,也听说过海王星站音讯全无,还有不明太空飞行物如果光圈里真有危险,难道我们真的已不需要这个朝外发展的前哨站了吗?”
“我们已经决定从那里撤离,”老人不悦地说,“原因在于中间连接的线路不畅,杰生?科万遇到了异族敌人,现在你又带来一个人心惶惶的消息,说不明怪兽吞吃了服役很久的飞船斯比卡号的残骸——”
他那双苍白的眼睛直视着奎恩
“你真的看见过那怪兽?”
“是的,那怪兽非常可怕”他竭尽全力寻找词汇,以把怪兽描绘得栩栩如生“好像长了翅膀的蝎我不知道为什么太空中的蝎子会长翅膀我看见它先把斯比卡号飞船融化,然后把滚烫的金属液体吸食进去”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不是生性多疑的陈家人”老人盯着他冷冷地说
“我到过光圈现在我也看到了布鲁恩舰长昨晚送回的情报,称有神秘太空飞行物正朝着海王星站飞去设在卡里斯托高地的监测站拍到了一组它的照片”
“就是我看到的那个怪兽吗?”
“你可以看看”他示意他看墙上的大屏幕“监测系统发现有一不明飞行物从特洛伊小行星群出发他们发出信号,但没有人理会,于是冒险出击,中途拦截这就是摄像机抓拍的图片”
屏幕上最初一片漆黑突然一粒若有若无的红点闯了进来红点渐渐放亮成形,模模糊糊的好像圆圆的船身怪兽的眼睛有如突出的塔楼,呈淡紫色,隐隐约约地映衬出它那张开的大嘴
突然屏幕上闪出无数的火热白点
“他们在用激光阻击,”老人惊呼道,“在那么近的距离内,激光释放出的热量足以把科万号那样的巡洋舰融化但怪兽还在朝前飞行”
图像不停地放大,在激光的照射下,看得加清晰一动不动的翅膀只是半开四肢如巨蟒,带着三角形的利爪其尾如蛇,拖着一架蓝色喷气式飞机的东西
“它还在朝前飞”老人又惊呼了一声
图像越来越亮激光穿透了黑色盔甲裹着的船一样的身子,水晶般的翅膀和耀着金光的利爪,但怪兽好像一点也没受伤
显示屏突然一片漆黑
“监测站传送回来的信息中断了”
奎恩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直盯盯地看着黑茫茫的显示屏,心头在想,迈特苏德和雷娜?拉笛诺再也不能相拥而眠了,维拉?布鲁恩也带着她失落的梦想,把所有的星球变成人类的乌托邦——长眠了
“我看到的,”他噤若寒蝉,“肯定是真的”
“而我但愿它只是虚幻的东西”
“你现在在想什么?”奎恩偷偷地看了看巨头严峻的眼睛“你是不是以为地球已面临着威胁?”
巨头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太阳舰队能不能——”
“舰队?”他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无可奈何地说:“有舰队也无济于事”老人又重重地躺在椅子上“要是启示者知道了这些,也许比不明怪兽还可怕”
“我已经听见过他的警告”
“所以我们得保守这个秘密”他朝显示屏点了点头“尽一切努力不要让别人知道,对安全部门的人也别提要是秘密一旦泄露——陈氏家族也许会把它捅出来——启示者就会置我们于死地”
他摇了摇头,朝奎恩凄然地一笑
“孩子,在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你却成了惟一的亮点”
“爸爸——”奎恩激动地说,“谢谢你”
“我们要以静制动,千万别打草惊蛇,我会尽力帮助你——”
他在那张吱吱作响的椅子上挪了挪身“但我不会把你留在身边
我会叫卫士帮你办太阳标记的事”
他眯缝着苍白的眼睛问道:“你想要太阳标记吗?”
“我当然想”
“孩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他微微皱了皱眉“要是事情败露了,那些疯子肯定会宰了我们”
“难道你——”奎恩问道,“你也害怕?”
“他们人数远远多于我们,一万比一过去我们利用国家、种族的矛盾以及信仰的不同,使他们四分五裂我们贿赂他们中的精英分子加入我们在必要的时候我们还会从空中进行直接打击但是我们和他们是在同一条船上,共生一体如果天网真的陷落,我们谁也活不成”
“无论如何,我仍然想要太阳标记”奎恩说
巨头站起身来
“我想你会有”他黯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你妈丈夫——他叫什么名字啊?——就是你亲生父亲,你先把他名字留在这里我会派人帮你办太阳标记”
“但我最需要的是,”奎恩说,“寻求对光圈站的帮助——”
“你最好把留在那里的人忘了”巨头挥了挥骨瘦如柴的手
“奎恩,还有一桩事,”他沉声说,“远离巴拉卡”
巨头伸出颤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你要保重”他叹了口气“记住我的电话,保持联系——”
突然巨头身后的门猛地被拉开,贝尼托?巴拉卡捏着一把白晃晃的匕首飞驰而入
“小心”
奎恩大惊失色地提醒巨头巨头抓起座椅,猛地转身,顺势抽出一把黑色的手枪
砰砰枪响了两声
然而此时巴拉卡已扑在他的身上,匕首疯狂地一阵乱捅
白晃晃的刀子顿时一片血红刺眼的红色图案慢慢濡湿了巨头的外衣,他脆弱的身子猛地倒在地上,手枪摔在了一边
“去死,老狗”巴拉卡狞笑地看着地上的死尸“上帝会保佑你的儿子们的”
奎恩赤手空拳,正欲扑上去
“拿去——”巴拉卡也中了枪他猛咳了一阵,嘴中流出殷红的血,他把匕首掷给奎恩说道,“见你的敏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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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朝来路狂奔而去。将夜最新章节www.uu234.com(请记住我)
奎恩脑子中乱哄哄的,此时他听见有人狂叫,接着便响起了刺耳的警报,他低头一看,发现手中正紧捏着那把匕首。
她为新生的搜寻者感到心痛,一个娇小的孩子,不足她死去王子的三分之一大。她用火热的舌头把小东西身上最后一点点硬壳舔掉,为它的种种不足抱憾不已。
它没有性能力,永远不会恋爱和生育。它没有思想,永远不会知道先祖创造出的辉煌业绩。它是哑巴,永远学不会吟唱那些古老的英雄赞歌。而最可怜的是,由于它天生的娇弱,它只有出去为后来的兄弟姐妹们找回美食。
然而它却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它对这个家又是如此的至关重要。
她看着小家伙娇弱的身子动弹了一下,心中充满了同情和骄傲。她伏下身,喃喃细语以唤醒小家伙的本能。
“你是一个搜寻者,”她告诉它,“去寻找金属作为美食是你的职责。你感到的热量会带你到附近的星球寻找丰富的金属。你要品尝一下看味道是否鲜美。在你寻找的途中,你得找些火热的金属填饱你小小的肚皮,找些冷却后的能量,维持你飞翔所需。你要把那些美味的金属带回家给我,并且带些闪闪发光的金属回家给你王子般的弟弟和公主般的妹妹,他们吃了会长得更加强壮和美丽。”它没有作声,似乎并不明白肩负着她赋予的重大使命。但她注意到它小小的眼睛越来越红,它明白了她的爱。她看着它伸直身子,拍了拍小小的翅膀,内心一阵狂喜。
“孩子,当你长大后袭击外部星球时,这双翅膀对你会非常有用,不过你现在还不需要。”
她抚摸着它的尾巴以点燃羽翼未丰的喷气式飞机模样的东西。
它学会了飞翔,但却一头撞在了墙上,扬起漫天的尘灰。当最终看见它飞离了巢穴,她心中热乎乎的。
但是它很快便飞了回来,张着嘴巴,露出十分恐惧的样子。它没有说话,它不会说是什么东西吓住了它。她把它深深地藏在巢中,慢慢探出头去看有什么危险。原来是一只蚊虫。
不,应该是一大群非常细小的蚊虫,正从她吞吃他们赤道要塞的地点飞出来。这些动物几乎是没有危害的,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颗小行星上有她的巢穴。她于是用尽办法哄她吓得魂不附体的搜寻者又飞出去。“你得把他们抓住,”她鼓励它,“就当是练习。
他们虽不太适合当食物,但你外出猎食时,这些机灵的小飞虫还可以当个好伙伴。”
小家伙呜咽着把自己可怜的小尾巴牢牢地缠在她的腿上。她感到它浑身都在发抖。
“孩子,孩子”她抚摸着它小肚子里微弱的火焰。“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他们什么也伤害不了。去击败他们,孩子,狠狠地击败他们”
红红的火花又照亮了它的眼睛。它尾部的喷气装置式的东西又喷出了热乎乎的气息拂在她脸上。它飞了起来,不安地在空中盘旋了几周后,终于朝蚊群飞了过去。
骄傲自大的蚊群把她逗乐了。可怜的东西,竟想用自己筑起来的要塞保护他们的星球,现在又胆敢向她勇敢的小宝贝挑战。
她注视着这场遭遇战,心中的激情一浪高过一浪。
当蚊群的玩具激光亮起的时候,她的小宝贝晃了晃,但只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径直前来拦截。她看见自己宝贝的小尾巴压了压,喷出了几点火花。蚊虫顿时灰飞烟灭。
一场小小的胜利,但也足够使它充满信心。它看上去更强大,更勇敢。它朝附近蚊虫遍布的星球继续飞去。
它成了她心目中勇敢的英雄
她胸中充满了无限骄傲。她爬回产房继续孵化那些大的蛋卵,这些蛋卵很快就会成为王子和公主。他们会使她筑起的巢穴更加生机勃勃,更加美丽辉煌。他们会用她曾感到的激情照亮未来。但她的第一个孩子却要永远生活在一个孤独的英雄时代。她要给它的弟弟妹妹们唱这首英雄赞歌,即使在经历了场悲喜剧的**转折之后,她仍要唱下去。
太阳政治学:科万家族首脑提出的一套权力哲学,旨在推行和加强其在太阳系长期的统治地位。太阳政治学完全背离了民主的道路,依赖于经济优势,强权政治和太空导弹,捍卫具有太阳标记的精英分子高于芸芸众生的特权地位。
“德斯尼亚人真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仆人”卓步列抱怨道。“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那人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椅子里;他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流进他那件棕色丝袍上已经湿透了的领子里。
“我叫做哥第克。”大胡子船长说道:“我才刚到你们的码头,波克多城的雷达克,托了一船的货要我送来。”哥第克说着便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羊皮纸递给卓步列。
卓步列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倒不知道雷达克对南方的贸易赶兴趣;据我所知,他做的大多是仙达力亚和亚蓝的生意。”
哥第克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这我可没问他;他花钱是要我帮他送货,可不是要我质问他做什么生意。”
卓步列望着众人,大汗淋漓的连闯上没有表情。然后他的手指轻轻地动了起来。——果真像你们说的那么简单吗?——一用起德斯尼亚密语,卓步列的手指突然变得灵巧起来。
——此地可以直言吗?——宝姨的手指头儿对卓步列问道。她的手势颇有威仪,又带着点儿古意;她的动作自有一股庄严的气息,这是嘉瑞安所见,别人在使用密语时都没有的气质。
——在这个屎窝里的每一个地方,您都可以直言——卓步列答道。——您的口音很特别,女士;这到底是什么口音,我应该是认得的——
最快~——我是在非常久远之前学习这个语言的——宝姨答道。——当然了,你一定知道波克多城的雷达克的真正身分——
“那是当然。”卓步列大声说道:“这大家都知道的。有时侯他自称为寇图城的安巴尔——当他需要处理那些严格来讲不怎么算是合法的生意的时候。”
“我们是不是应该停一停,不要再过招了,卓步列?”宝姨平静地问道。“我敢说你现在一定已经罗达尔国王传来的消息;既然如此,还要故做神秘,实在令人厌烦。”
卓步列的脸色暗了下去。“很抱歉。”他尴尬地说道:“我需要多验证一下。”
“你少白痴了,卓步列。”巴瑞克隆隆地对那胖子说道:“你用你的眼睛瞧一瞧,你是爱隆人;你明明知道这位女士是谁。”
卓步列突然瞪着宝姨,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不可能的”他喘息道。
“你还需要她证明给你看不成?”希塔问道,此时一声响雷,整栋房子震了一下。
“不用,不用”卓步列急忙拒绝,眼睛仍瞪着宝姨。“我只是从来没想到——我的意思是说,我只是从来就没——”卓步列为之语塞。
“凯达王子或我父亲传了消息给你没有?”宝姨直截了当地问道。
“您的父亲?您的意思是说——他也涉于其中?”
“说真的,卓步列。”宝姨不耐烦地说道:“难道你不相信罗达尔国王捎给你的书信?”
卓步列用力地摇着头,像是要把心里清个干净似的。“对不起,宝佳娜女士”卓步列说道:“您的到来,让我嚇了一大跳,如此而已。这需要一点时间才习惯得来。之前我们以为您不会到这么南边来的。”
“你显然还没得到凯达或老头子的消息。”
“的确如此,女士。”卓步列说道:“我这儿什么消息也没有。他们人在此地吗?”
“若是依他们之前说的,现在人应该已经到了;他们早该到这儿来跟我们会合,或者是派人捎个消息过来。”
“在尼伊散国,要派人捎信,不管远近,都是难上加难。”卓步列解释道:“这里的人不大可靠。凯达王子和令尊可能还在内地,而他们的信差说不定是走岔了路。有次我派了个人送信到城外不到三十哩的地方,结果那个消息过了半年才送到;原来那送信的尼伊散人在路上找到一丛特别的浆果,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人就坐在浆果丛中间,嘿呀直笑。”卓步列做了个苦脸。“那时他身上都长青苔了。”
“死了吗?”杜倪克问道。
卓步列耸耸肩。“不,没死,只是非常快乐而已。那些浆果呀,他可喜欢着呢我当场就把他给辞退了,不过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就我所知道,现在他人还在那里。”
“你在悉丝荼城这儿的情报网广不广?”宝姨问道。
卓步列谦逊地张开两只肥胖的手掌。“我尽可能地东搜罗一点消息、西搜罗一点消息。我在悉丝荼城的王宫里安插了几个人,另外特奈笋大使馆还有个小官,是我的耳目。那些特奈笋人,他们做得可真是彻底哪”卓步列顽皮地露齿而笑:“所以事情给他们去做,等他们弄到消息后,再把消息买过来就是了;这样还便宜得多。”
“是呀,如果他们跟你说的都能相信的话。”希塔疑道。
“我从不把他们告诉我的消息照单全收。”卓步列说道:“特奈隼大使也知道我收买了他的人,所以他不时就传个假消息来陷害我。”
“你晓得特奈隼大使使用假消息来喂你,但是这一点奈隼大使知道吗?”希塔问道。
“他当然知道。”卓步列笑道:“但是他却不知道,我连他知道我晓得他正在用假消息来喂我这一点,也都清楚得很。”卓步列又笑了起来。“这些实在是在复杂了,是不是?”
“德斯尼亚人玩的游戏,大多都复杂得要命。”巴瑞克有感而发地说道。
“力达这个名字,对你可有任何意义?”宝姨问道。
“这名字我当然听说过。”卓步列说道。
“他跟莎蜜丝拉有没有往来?”
卓步列皱起眉头。“这我就说不准了。我从没听说过他跟莎蜜丝拉有什么往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表示他就跟莎蜜丝拉没有往来。尼伊散国这个地方混浊不清,而王宫又是尼伊散全国上下最浑浊之处。王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有些是您一定不会相信的。”
“我倒相信。”宝姨说道:“而且我不但相信那些消息,连有些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我也都信了。”接着宝姨转身对众人说道:“我看,我们就只得待在这儿等了;除非接到滑溜和老狼的消息,否则我们什么事情也不能做。”
“可否请各位到舍下小住?”卓步列问道。
“我想我们就待在哥第克的船上等罢”宝姨对卓步列说道:“你自己也说了,尼伊散国这地方浑浊不清,而且我敢说,你行馆里头一定有些人被特奈隼大使买通了。”
“那是当然。”卓步列说道:“不过谁被买通了,我都知道。”
“我们宁可不要冒这个险。”宝姨对卓步列说道:“由于某些因素,所以我们目前尽量避着特奈隼人。我们还是待在船上,别让人撞见得好。凯达王子一跟你联络,你就通知我。”
“当然”卓步列说道。“不过,您得等到雨停了才走。您听”屋顶上传来倾盆大雨的轰隆声响。
“这雨会下很久吗?”杜倪克问道。
卓步列耸耸肩。“通常下个一个钟头左右就停了。在这个季节,每天下午都会下雨。”
“我猜下了雨之后,应该会比较凉爽一点吧”那铁匠说道。
“无甚差别。”卓步列对杜倪克说道:“而且往往下过雨后还更闷热。”卓步列说着便揩掉胖脸上的汗水。
“住在这里,你怎么活得下去?”杜倪克问道。
卓步列温和地笑了笑。“胖子动得少呀我在这儿赚的钱多,而我跟特奈隼大使玩的游戏,又足可让我内心充实。习惯了之后,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我一直在跟自己重复说这句话,这样我会好过一点。”
然后众人便静静坐着,倾听下雨的声音。
接下来几天,大家都留在哥第克的船上,等着滑溜和老狼捎信过来。原本微恙的瑟琳娜好了起来,并穿着树精式样的淡灰色裙子到甲板上来,不过看在嘉瑞安眼里,这样的服饰实在暴露,比起尼伊散女人穿的薄纱好不了多少。可是当嘉瑞安顽固地建议瑟琳娜多穿件衣服的时候,瑟琳娜只是把他嘲笑了一番,然后便心无旁地继续教他读书写字,把嘉瑞安给气炸了。他们坐在甲板上不挡人去路的地方,开始读一本讲特奈隼外交史的枯燥书本;嘉瑞安觉得这课程好像老是上不完,虽然事实上他的心思非常迅速,而且学得极其之快。瑟琳娜教得不大经心,根本就没想到要适时赞美一下嘉瑞安,不过她倒是随时屏息等待嘉瑞安出个差错,并立即掌握机会,兴高采烈地将他耻笑一番。跟瑟琳娜靠得这么近,再加上她身上飘来的淡淡香味,所以嘉瑞安跟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不但容易分心,而且偶尔当两人的手臂或臀相碰时,嘉瑞安便迸出大汗。由于两人都很年轻,所以她缺乏耐性,而他则顽固如牛;黏腻闷热的天气让两人的脾气都不好、暴燥易怒,所以这课程顺利结束得少,反倒是以拌嘴收场的多。
有天一大早,一条方形船身的尼伊散船,泊在附近一处码头上,随着水流摆荡。晨间的微风,则挟着一股恶臭,吹到哥第克的船上。
“这是什么味道?”嘉瑞安对船上的一名水手问道。
“奴隶。”那水手一边严肃地说着,一边指着那尼伊散船。“在海上,就算隔了二十哩,你也闻得到那个味道。”
嘉瑞安看着那艘丑陋的黑船,打了个冷颤。
巴瑞克和曼杜拉仑从甲板上踱步到靠在船栏边的嘉瑞安身旁。“活像是浴缸似的。”巴瑞克讲的是那条尼伊散船,而且他的语气非常不屑。巴瑞克打着赤膊,多毛的身躯上淌着汗水。
“那是奴隶船”嘉瑞安对巴瑞克说道。
“闻起来像是打开盖子的臭水沟。”巴瑞克抱怨道。“一把火烧下去,应该可以大为改善。”
“卖人为努的交易,着实令人遗憾,巴瑞克大人。”曼杜拉仑说道:“千百年来,尼伊散人一直在买卖人类的痛苦与不幸。”
“那不是德斯尼亚的码头么?”巴瑞克眯着眼睛问道。
“不,水手们说,那边通通是尼伊散的。”
“真是太可惜了。”巴瑞克咆哮道。
一团穿着锁子甲、外罩黑斗篷的男子走到系着那奴隶船的码头上,并在船尾附近站定了。
“噢——哦”巴瑞克说道:“希塔在哪里?”
“他还在下面的船舱里。”嘉瑞安答道:“怎么啦?”
“把希塔看紧一点。这几个是摩戈人。”
剃光头的尼伊散水手打开舱口盖,又朝船舱里吼了几声,于是一群丧气无力的男子,便排成单行,慢慢走出来了;他们脖子上戴着铁项圈,长长的铁链则将所有的奴隶一一串在一起。
曼杜拉仑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而且开始咒骂。
“怎么回事?”巴瑞克问道。
“他们是亚蓝人”那武士兵大叫道。“我以前就听说过,但是那时我并不相信。”
“听说过什么?”
“亚蓝国有个丑恶的谣言,已经传了好几年了。”曼杜拉仑答道,脸上气愤得发白。“有人说,某些贵族将自己的农奴卖给尼伊散人,借以致富。”
奎恩惊惧万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巨头的死尸慢慢从椅子滑下来,倒在血泊之中,他伸出手刚想扶住倒下的死尸,猛地发现那把血淋淋的匕首仍紧握在颤抖的手上。
他慌忙把匕首扔掉。匕首当地一声撞在墙上,又弹落在他脚边的血渍中。他猛吸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报警声又骤然响起。他听见咚咚的脚步声正朝巨头接见他的大厅跑去。
桌子那边的门紧紧地闭着。他猛扑了过去,用力拉开,发现是间卧室。卧室很小,很肃穆,装饰得和办公室一样古朴。室内有一张窄窄的床,一把旧木椅,两面墙立着书架。他发现地板上有一道血迹,血迹在一面高墙的屏幕下消失。
屏幕原来是一道可移动的暗门。他把屏幕一把拉开,后面现出一条暗道,依稀的微光照在暗道的金属地板上,尚能看见点点血迹。
贝尼托?巴拉卡的血迹
他用黏糊糊的手把身后的大屏幕重又合上,然后跳进暗道。刚转了一道弯,他便看见巴拉卡就在前面蹒跚而行。巴拉卡走了几步,便跌了一跤,他看见奎恩追了上来,干脆慢慢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露出讥笑的鬼脸。
“万岁——”他喘了口气,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桑底西莫万岁——”
巴拉卡背靠在墙上,咳得更加厉害。
奎恩停了一会儿,此时报警声又响了,响声更大,而人的呐喊声也越来越近。
他顾不了许多,慌不择路,朝另一个弯道拐去,地道黑色的金属墙壁好像没有任何标志,最后他找到了一个朝上凸出的地方,是一道可以开启的门,门上用什么东西压着。
他用力把门托开,一跃身跳了上去。他重又把门合上,回头发现自己跳进了一个小小的正方形的东西里面。他看见里面有六个软垫座位,明白了这是一辆太空轿车。
他浑身发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靠在车窗上,发现有一排亮着灯的按钮,上面写着指令:港口、太空实验室、天空大厦、科多、安全部。他伸出染满鲜血的僵硬手指在标示着“太空实验室”
字样的按钮上戳了一下。
“乘客小心,车子加速,注意安全。”指示器里传出冷冰冰的声音。
他拾起压在门上的东西,把它扔在旁边的座位上。轿车猛地朝空中飞去。他打量着放在旁边座位上的那件东西,是扁平的小盒子形状,棕色,有弹性,上面印着两个金色的字母“BB”,散发出一种他十分喜欢的香味。也许还是皮质的东西,他不敢确信,因为皮质的东西在简诺特很少见。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套子,也许是巴拉卡装匕首用的,奎恩猜想。
轿车飞升的时候,车内压力很大,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散架了。也许是因为用尽一生寻找的父亲,刚认识才半个时辰,便被人杀害所带来的痛苦所致。奎恩心想,父亲性情刚烈,工于心计,对他的敌人冷酷无情,但是他也有令人同情的一面。他年纪大了,为时事所迫,面对苦心经营的太空帝国的崩溃,却又无能为力,又何况他还对母亲流露的脉脉温情,对自己也充满了无限关心。
但是他死了。
奎恩紧紧地抓着座椅扶手,感到是那么的无助和迷茫,有太多的事情他无法明白,贝尼托?巴拉卡杀人的动机何在?他又怎么乘私人轿车抵达天空大厦密道,并且正好在巨头命令不准有人进入的时候暗自潜入的呢?他是为启示者卖命的圣族恐怖分子吗?是与科万家族不和的陈氏家族的同党吗?还是一次政变的工具,为杰生夺权的急先锋?敏迪呢?她知不知道巨头会被刺死?他不敢想下去。
现在他又该怎么办?奎恩感到从未有过的剧烈打击,太多太快的打击。他的夙愿竟然难以置信地实现了。他找到了父亲,很快又要拥有太阳标记,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营救光圈中的朋友,谁知现在这一切都被巴拉卡击得粉碎。父亲的鲜血还凝在手上未干,而自己又成为众矢之的。
这轿车也是一个谜,是巨头秘密出巡的坐车吗?也许很久之前他用此来和他**妈幽会过?也许巨头本人并不知道,是太阳公司安全部门的人秘密放在这里的?轿车继续朝上飞升,终于抵达了一个拐弯处。天网的拉力变得较小,车子翻了个身,载着疑惑满腹的他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还会载他到多远?去港口吗?那太危险,重新回科多吗?他禁不住想见一见敏迪。但她是——巴拉卡的情人?特工?他打了个哆嗦。
在这座太空城市,他是个苦恼的陌生人,因为他没有太阳标记的面庞是那么惹人注目,无论他到何处,都将被人出卖,被人追捕。
太空实验室呢?至少那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在已死巨头钦定的委员会对天鱼进行裁决前,那里将一直被封着,也许他可以在那里藏一段时间。轿车停了下来,车门无声地滑开,外面看见一扇扁平的门。他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听见。他推了一下,门开了。门内漆黑一片,散发出刺鼻的化学物质和烟火味道。他刚跨进房间,车门便自动啪地一声合上。轿车飞驰而去。
他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先什么也看不见,过了一会儿,发现头顶有一点幽暗的微光,他的眼睛才慢慢适应过来。他借着幽暗的微光注意到四周都是高高的隔板,隔板边横七竖八地靠着些烂桌子断椅子。这里是索森的实验室
他在这幽暗的实验室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水池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他衣服上也溅满了血迹——不,是巴拉卡的衣服——他稍稍缓了一口气。
实验室外不远的地方,是那艘还没完成的太空飞船模糊的影子。他走进飞船投射出的阴影中,仔细听了听,看了看,周围没有动静,于是他便大胆地朝他****实验室走去。
天鱼还囚在那里。扁扁的灰扑扑的一团,像死了一样——但上次他和敏迪一起来时,它还动了几下。他上次没看见天鱼的脸,这次他发现它正向着门。他禁不住退了几步。但是,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也许天鱼没有发现他来。
天鱼从不呼吸,所以不需要鼻子,它也从不进食——据他****观察——所以也没有嘴巴。由于它生活在没有空气的太空,所以没有发声器官,没有耳朵。它们利用放射出的光谱进行交流,光谱的波长从红外线到可见光不等,他**妈认为,天鱼利用光谱波长复杂的变化来传送接收信息。
天鱼的脸引起了他的兴趣。两只眼睛比人的眼睛稍大,眼睑成灰色,竖着闭在一起。灰色的脸线条优美,呈绳状,从上到下慢慢变细,终成一点,好似人的下巴。下巴处生着三根柔弱无骨的手指。
他惊异地想天鱼会想些什么。它是不是出于某种目的或是一时冲动才游出光圈来入侵太空的人类。他想知道天鱼为什么会如此固执,无论是受尽别人残酷无情的折磨,还是受他**妈温情脉脉的劝诱,它依然守口如瓶。他最初见到天鱼的震惊慢慢被心底涌起的同情淹没。如今他也是一个孤独的逃亡者,和天鱼同病相怜。
囚着天鱼的笼子被锁着。他顺着电线线路摸到了墙上的开关。
开关离天鱼有好几米远,所以它够不着。开关下面的地板上放着一堆书,一个记满数据的本子和一个小话筒。这些东西肯定是他**妈生前放在那里的。
他按了一下开关,笼子的锁啪地一下打开。他忐忑不安地走进笼子。天鱼动也没动。他走了过去,跪在天鱼旁边,心中有点害怕。他再次闻到了那种气息,淡淡的、神秘的、令人愉悦的气息。
他伸出颤抖的手朝天鱼摸去。天鱼灰色的皮肤如丝般的光滑,不冷不热。他摸着它垂下的翅膀,觉得富有弹性。他没有摸到天鱼的脉搏。天鱼也没抖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好——”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到,“我叫奎恩。娜娅博士是我的妈妈——你知道我妈**。我想她在设法帮助你。我也要尽力帮助你,只要你告诉我你需要些什么——”
他没有感到任何反应。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吗?你能不能暗示一下?”
什么反应也没有。
“人们一定对你很惨忍,”他俯下身,离天鱼那张奇怪的脸更近了,“那些舰队的人们,在太阳公司安全部的人们。但我不是安全部门的人。安全部门的人正在追捕我,因为他们怀疑我杀死了太阳巨头。要是我们成了朋友,也许——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他手摸着那只瘦弱的灰色翅膀,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也是从光圈来的。”它是不是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奎恩心想,于是他放开嗓子。“在那里我看见一个可怕的东西,可怕极了,比任何飞船都还大得多。我看见它把斯比卡号都吃了。斯比卡号是我们的太空探测舰,被太空中的异族劫持后拆散。它先把斯比卡号融化后,再把溶液吸进了体内。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一点反应也没有。
“现在这头怪兽正朝这里飞来。它先袭击了联系着光圈的赤道中转站,又击毁了一艘前去拦截的巡航舰。你知道——”他又加大了声音问道,“你知道那怪兽是什么吗?它又想干些什么?”
还是没有反应。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现在吼了起来。“你也需要帮助。要是我们相互帮助——”
他跪在地上,等了很久,但天鱼的双眼依然紧闭,竖成一线的眼皮动也没动。
它优美的身躯懒洋洋地伏在地上,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握在一起。奎恩把手从天鱼无力垂下的翅膀上缩了回来。
“你不相信我,”他喃喃地说,“但你没有理由不相信我啊。”
他重新回到那堆书前。就着幽暗的光线,他一本本地拿起翻看书名。有科技书,其中一本是他**妈关于星鸟的专著;有地理书;有天文书;有生物书;有历史书。他在历史书堆中找到一本有关太阳公司的书,封面已经破破烂烂,书名是头顶上的地狱:新发现。
他把这些书都搬进笼子,放在天鱼手拿得到的地方。但天鱼的手指动也没动。
他又把话筒拿来放在书旁边——突然传来叮当一声。
他骇得僵在地上。四壁发出的回声在阴暗的大厅回荡了很久才慢慢地消逝。外面的门并没有打开,也没有激光闪耀,也没有人闯入,一切又重归于寂静。他长长地松了口气,缓过神来。
“我还以为是追捕我的人来了,”他对天鱼说,“但我想他们还没有发现我。肯定是墙壁发出的声音,热胀冷缩的缘故。”
天鱼还是没有反应。
“我会呆在这里,”他对天鱼说,“直到有人找来。”
搜捕他的人就在后面追踪,他又能在这里藏多久呢?他父亲洒在巴拉卡这件衣服上的鲜血——奎恩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线希望。会不会有人把巴拉卡的死尸误认为是他的呢?要是没有人找到出口,还是存在这种可能的。
他耸了耸肩,心想得充分利用这段时间。他于是连笼子的门也没关,又朝索森的实验室走去。那艘太空飞船仍停在墙架上,面向太空展翅欲飞。飞船的舱门设在汽缸,装在折叠起来的两翼下。
他爬进飞船,启亮指示灯。他只看了一眼机舱,便觉得头晕眼花。机舱足有十余米长,一边是厨房酒吧问,另一边是用帘子遮住的几间卧室。机舱按贝尼托?巴拉卡的要求布置得十分华丽。
他爬进能容纳下两个飞行员的座舱。所有仪器都已在正常运行。监视器上现出整个地球图像,天网终端在地球各个国家都已标示出来,其中有一个终端闪着绿光,那是阿兹特克。
飞船已做好起飞的准备了吗?他突然像遭了雷击,逃生的信心开始动摇。他能不能启动飞船?能不能操纵?飞船能不能——能不能载着他逃出太空实验室,远离敌人的追捕?它能不能径直飞回到简诺特?他带着这些问题,走下舷梯井,穿过客房甲板,进入一间形状很怪的货仓。货仓里放着许多看上去很大的能量贮藏罐。他在这里找到了推进装置。
推进装置仍起作用吗?他检查的时候,心一直在狂跳。油泵和滤油器已基本上装备好了。磁动力发动机也在。但主磁在哪里?没有主磁
索森肯定随身携带走了。没有了主磁,这艘飞船怎么也飞不起来。驾船逃生的美梦在这一瞬间便灰飞烟灭,他死死地盯着推进装置看了很久,仍不甘心,又继续检查辅助系统。
他离开货仓下了飞船回到实验室,气得浑身发抖。实验室里又冷又暗,他找到头顶上的开关。灯一亮,他便发现屋内一团零乱,可以看出主人出走之仓皇。
废弃的飞船模型里肯定有发动机的零部件,奎恩想。这些飞船模型主要由巴拉卡经纪公司,苏达达?巴拉卡和墨美提供。屋里有一张凳子,凳子上摊开着一本页角已卷曲的书。一张桌子上堆满了机械方面的参考书和电脑制图。
也许能找到一些完善推进装置的线索。
他又燃起了希望,便着手搜寻他学过的东西。他对页边卷曲那本书上所录的数据虽一窍不通,但他能看懂电脑制图,可惜没有一幅与主磁相关。索森和他的朋友在逃离时,肯定已把最关键的资料带走了。
他又在实验室的角落找到一小堆被覆盖着的东西,是个打开着的箱子,放在水池上面的架子上。他在这个箱里找到一幅舰队兵力分布图。他把这张图藏在身上,又继续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时间过得飞快。他有一会儿靠在墙上就睡着了,突然被墙壁上传来的一阵咔嚓咔嚓声音所惊醒。他吓得不敢出声,幸好并没有敌人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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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8:羞辱
968:羞辱
“看来这不只是谣言而已。”巴瑞克说道。
“瞧”曼杜拉仑咆哮道:“瞧那人衣服上的徽章?那是索拉尔城的徽章。我早就知道索拉尔城的男爵恶名远播,但我以前却没想到他这么卑劣,等我回到亚蓝国,我一定公开羞辱他。”
“公开羞辱他,又能怎样?”巴瑞克问道。
“这样,他就不得不跟我决斗。”曼杜拉仑严肃地说:“我要以他的身体来证明此人之恶行。”
巴瑞克耸耸肩“农奴还是奴隶——哪有什么差别?”
“那些人是有自己的权利的,大人。”曼杜拉仑严肃地说道:“他们的领主有保护他们,与照顾他们的责任;骑士誓言也如此明文规定。这种卑劣的交易,已经玷污了每一个真正亚蓝武士的荣誉。除非除掉那无耻男爵的性命,否则我绝不罢休。”
“有趣的主意。”巴瑞克说道:“我说不定会跟你一起去。”
希塔从船舱里出来,巴瑞克立刻走到他身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并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
“叫他们跳一跳。”其中一名摩戈人厉声说道:“我要看看这里面有多少人跛了脚。”
一名粗壮的尼伊散人松开了一条长长的鞭子,然后灵巧地鞭打在被长链锁住的那些人脚上。那些奴隶们开始狂烈地在奴隶船边的码头上蹦跳。
“该死”曼杜拉仑骂道,他的手紧抓着栏杆,连关节都泛白了。
“轻松一点。”嘉瑞安提醒道:“别忘了宝姨说我们必须避人耳目。”
“是可忍,孰不可忍?”曼杜拉仑叫道。
把奴隶锁在一起的铁链已经老旧且锈处斑斑;所以一名奴隶绊倒时,铁链便断了开来,而那人则突然发现自己没了拘束。由于绝处逢生,那人顿时灵活起来,他就地一滚,迅速地站了起来,然后跑了两步,便从码头边跳入浑浊的河水中。
“喂,这边这边”曼杜拉仑对那游着水的奴隶叫道。
挥鞭的那个壮硕的尼伊散人厉声尖笑,然后指着那逃脱的奴隶,对那些摩戈人说道:“注意看”
“把他拦下来,你这白痴。”其中一名摩戈人不耐地说道:“我可是花了不少金子把他买下来的。”
“太迟了。”那尼伊散人继续看着水里,嘴边露出邪恶的笑容。“注意看”
那游着水的男子突然惊叫一声,便沉入水里不见了;待他又浮出水面的时候,原本就在河里肆虐,一条条一呎多长的的黏腻水蛭,已经牢牢地攀住了他的脸以及双臂。那人尖叫起来,挣扎地把绞扭不定的水蛭扯开,其用力之大,连自己的肉也扯下了好几块。
那些摩戈人开始大笑起来。
嘉瑞安心里几乎要爆炸。他聚精会神,然后伸出一手,指着自己船边的码头上,说道:“到那里”此时嘉瑞安突然感到一股狂潮袭来,然后他便几乎是失神地被扫倒在曼杜拉仑身上;而他耳里的声响更是震得他差点耳聋。
霎时间,那个仍在拉扯、周身已经布满水蛭的奴隶,突然躺在码头上。这力量一退,嘉瑞安只觉得浑身无力,若不是曼杜拉仑抓住他的话,他便要跌倒在地了。
“那人哪去了?”巴瑞克迫切地问道,他眼睛仍在搜索着片刻之前,那奴隶露出水面的那地方。“他潜下去了吗?”
惊讶得连头也发起抖来的曼杜拉仑,一语不发地指着那奴隶,现在那人躺在德斯尼亚这边的码头上,就在他们船首前二十码的地方。
一艘由四名尼伊散人划浆的小船,从对面的码头出来,直朝哥第克的船而来;一名高大的摩戈人站在船头,他的疤脸上怒气冲冲。
“你们占了我的财产。”那人隔着大片水面叫道。“立刻把那奴隶还给我”
“你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拿,摩戈人?”巴瑞克吼了回去,然后把希塔的手臂放开。那爱力佳人立刻走到船边,中途只停下来拿了个大船锚。
“我过去会不会受到骚扰?”那摩戈人不大相信地问道。
“你何不过来这边,我们再谈一谈?”巴瑞克开心地建议道。
“你们妨碍了我取回自己财产的权利”那摩戈人咆哮道。
“一点也不。”巴瑞克对那人说道。“不过当然啦,这可能有一点微妙的法律问题。这个码头是德斯尼亚领土,而在德斯尼亚,法律是规定不准蓄奴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个男人就再也不是奴隶了。”
“我要叫我的人过来。”那摩戈人说道:“我要把那人带回来,就算要动武也在所不惜。”
“这一来,我们就得把这当成是侵犯爱隆领土的举动。”巴瑞克摆出遗憾的脸色警告道。“既然我们的德斯尼亚兄弟们不在,我们就只好被迫代替他们来保卫这个码头了。你说呢,曼杜拉仑?”
“汝的想法至为敏锐。”曼杜拉仑答道。“有荣誉感的男子,本来就必须负起道德上的责任,为不在场的亲人保卫疆土;这乃是一般的通例。”
瑞克对那摩戈人说道:“现在你懂了吧我这位朋友是亚蓝人,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上是完全中立的。我想,我们是不得不接受他对这件事情的诠释了。”
此时哥第克的水手早已爬到桅架上,他们一个个像是高大且邪恶的猿猴般攀在绳索上,并笑眯眯地拿着武器对准那个摩戈人。
“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那摩戈人威胁地说道。
嘉瑞安感到有一股力量正在凝聚,而且他脑子里似乎回响着微弱的声音。嘉瑞安振作精神,扶着面前的栏杆把自己撑起来;虽觉得虚弱得要命,但嘉瑞安仍挺起身来,设法汇集力量。
“玩够了没有。”宝姨一从船舱里出来,便立刻说道;她身后跟着杜倪克和瑟琳娜。
“我们不过是在讨论一个小小的法律问题。”巴瑞克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宝姨劈头便说道;她的眼神非常愤怒。然后她冷冷地看着河面另外一边的那个摩戈人。“你还是走吧。”宝姨对那人说道。
“那得先把我的东西拿回来才行”小船里的那个人叫道。
“你最好把这事忘掉”
“等着瞧吧”那人站直了身子,开始喃喃自语,同时两手迅速地比划着一连串繁复的手势。嘉瑞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推他,好像是风,不过空气却是静止不动的。
“你可得全都做对了才行。”宝姨平静地指点道。“你要是出了差错,就算错得再小,它也会当着你的面炸开来。”
小船里的那人动也不敢动,脸上微微地挤出担心的皱纹。神秘地推着嘉瑞安的风停了下来。然后那人又重来一次,他的手指头在空中比划,脸上则是凝神专注的模样。
“应该是这样才对,戈若林人。”宝姨说着,便举起一只手,,稍微动了一下;嘉瑞安感到情势陡然一变,方才几乎要推倒自己的风,突然倒转方向,往对面吹去了。那安嘉若祭司松了手,往后一倒,跌在那小船里;而那小船则像是被人大力一推似地,一连退了好几码。
那安嘉若祭司半撑着身子,他脸上死白,眼睛睁得大大的。
“回去吧,狗崽子”宝姨严厉地说道:“连功课都没学好,还不回去找你主子好好打你一顿?”
那安嘉若祭司立刻回头对操浆的尼伊散人交代了几句,然后他们便立刻掉头,划回奴隶船旁。
“宝佳娜,我们刚才酝酿了挺好的小场面。”巴瑞克抱怨道:“都被你破坏了”
“长大吧”宝姨直截了当地喝道,然后转向嘉瑞安,她眼里燃着怒火,额头上那一绺白发仿如一束火焰。“你这白痴你不肯接受任何指点,却又像蛮牛似地爆发出来。移位会造成多大的声响,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概念?你这等于是公然对悉丝荼城的每一个安嘉若祭司昭示说,我们已经来了。”
“那人差点死掉。”嘉瑞安一边抗议,一边无助地指着躺在码头上的那头奴隶。“我总得救他吧”
“他一入水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宝姨不动情感地说道:“你仔细看看。”
由于**的痛苦,那奴隶僵硬地弓着身体,头不自然地扭到背后,嘴巴张得开开的;这人显然已经死了。“怎么会这样?”嘉瑞安问道;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转。
“这里的水蛭有毒;水蛭一咬,毒液就把受害的生物瘫痪掉,以便让水蛭自由地吸血。这人因为水蛭的毒液,所以心脏停止跳动;而你竟为了一个死人,而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安嘉若祭司知道。”
“我刚救他上来的时候,他还没死呀”嘉瑞安对宝姨叫道。“刚刚他还在尖叫求救呢”嘉瑞安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气愤过。
“那人根本就救不活。”宝姨的声音很冷淡,甚至可说是残酷。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嘉瑞安咬牙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呀?换成是你的话,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是不是?”
“我认为在此时此地,讨论这个问题并不恰当。”
“不就是现在现在就谈,宝姨。你根本不算是人,你知道吗?你老早就不是个普通人,久到连你自己都忘记你的人性掉在哪里了。你已经三千岁了,我们的一生,对你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我们不过是你的娱乐,余暇的消遣。你为了自己娱乐,而把我们当成木偶来玩弄。我告诉你,这种被人操纵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你跟我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话远超过嘉瑞安原本打算讲的意思,不过他的怒气终于消了下来,然而那些话却来不及拦阻,就从他嘴里说出去了。
宝姨看着嘉瑞安,脸色苍白得像是嘉瑞安突然打了她似的;然后她振作起来。“你这个愚蠢的孩子。”宝姨说道;由于她的音调如此平静,所以听来更加可怕。“结束了?你跟我?我为了把你带到这世上所做的一切努力,你所知道的根本不及九牛一毛这一千年来,你乃是我唯一的重心。我默默地忍受着远非字面所能形容、也不是你有能力了解的苦闷与伤心——为的是你;我过了几百年卑污贫穷的生活——为的也是你;我放弃我珍爱有加更甚于自己性命的妹妹——为的仍是你;我历经十几次比烈焰更严重的大火与绝望——为的还是你。而你竟以为这一切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娱乐?闲暇的消遣?难道你以为我奉献给你的这一千多年,如信手捻来一般轻易?你跟我之间永远也不会结束,贝嘉瑞安,永远不会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继续相伴到地老天荒为止。我们之间永远也完不了,因为你欠我太多了”
现场一片死寂。众人被宝姨讲的重话嚇了一跳,先是瞪着宝姨,然后又瞪着嘉瑞安。
宝姨未多说一句,便转身走进船舱里。嘉瑞安无助地四下环顾,突然觉得羞愧至极,也孤独至极。
“刚才我别无选择,不是吗?”嘉瑞安问道,他不特别针对谁问,他也不大清楚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看着嘉瑞安,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下午过了一半时,乌云又卷了过来,这蒸气弥漫的大城再度雷雨狂扫。午后的雷雨似乎每天都同一时间到来,而众人也几乎习以为常了;大家移到甲板下的船舱里,个个大汗淋漓,而狂骤的雷雨则倾泻在他们头顶的甲板上。
嘉瑞安僵硬地坐着,他的背靠着粗糙的橡木舱板注视着宝姨;他表情顽固,而且眼神毫不留情。
宝姨视而不见地静静坐着跟瑟琳娜聊天。
哥第克船长从甲板通往船舱的狭窄阶梯走下来,脸上跟胡子上都淌着水。“那个德斯尼亚人——卓步列——他到了。”哥第克对大家宣布道:“他说,他是来报消息的。”
“带他进来。”巴瑞克说道。
卓步列好不容易把他庞大的身躯从狭窄的舱门挤进来。他已经被雨水淋得全身湿透,所以水不断地从他身上滴下来。卓步列揩了一下脸。“外头很湿哪”卓步列评道。
“我们注意到了。”希塔应道。
“我收到一个消息。”卓步列对宝姨说道:“是凯达王子那边来的。”
“总算。”宝姨说道。
“现在他跟贝佳瑞斯正沿着河,顺流而走。”卓步列报告道。“就我尽可能解读出来的是,他们应该再过一、两天就到了——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那个信差讲话颠三倒四的。”
宝姨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他得了热症。”卓步列解释道:“这信差是个德斯尼亚人,所以很可靠——他是我安插在内地贸易站的情报员——但是他却染上了这个沼泽的众多疫病之一。刚才他有一点儿神智不清。我们指望在这一、两天内把他的症状压制住,以便把他讲的话理出个头绪来。不过我一听出了个大概,就马上赶了过来,因为我想您可能希望马上知道消息。”
“多谢你设想周全。”宝姨说道。
“我本来要派个仆人过来通报的。”卓步列说道:“但是在悉丝荼城,派人传消息往往会走漏,而且仆人有时侯会把话弄拧了。”卓步列突然露齿而笑。“当然啦,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宝姨也笑了。“当然了。”
“胖子总喜欢待在原地不动,把跑腿的事情留给别人去做;不过从罗达尔王捎信的语气听起来,我推测这件事情应该是全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可不想错过。”卓步列露出淘气的脸色。“我猜我们偶尔都会还原成小孩子。”
“那信差的情况有多严重?”宝姨问道。
卓步列耸耸肩。“这谁也说不准。在尼伊散国,传染性的热症实在太多,而且其中有一般连病名都叫不出来。有的时候,人一感染了热症,很快就死了;有的时候则会拖上几个星期;偶尔甚至还有的人会康复起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他舒服一点,然后看看有什么进展。”
“我立刻去看看。”宝姨说着便站起来。“杜倪克,能不能麻烦你把我们货包里的那个绿袋子拿来?我会用到那里面的药草。”
“有些热症可能不宜近身,女士。”卓步列警告道。
他放下心来,便去看看天鱼。笼中的天鱼仍静静地躺在地上,但他知道天鱼的头调了个方向。
他把电脑制图带到飞船上,仔细研究。他按图所示,又检查了一遍滤油器和计时器,把附在大油箱上的小油泵重新装上,在仔细研究了电路表之后,又把所有电路接好。他启动计算机,修改了错误,并做了适当的调整,最后测验显示一切都很正常。现在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就差最主要的东西——主磁。
注意监视器里出现一道红色警告信号。主推进装置失灵
他皱着眉头茫然地看着监视器。计算机已安装了一个飞往阿兹特克的程序。油箱里的油量可能足以维持整个航程。幸运的话,辅助推进装置可以发射这艘小飞船,但保持高度警惕的舰队肯定会发现他,并随时在他准备降落的地方进行截击。他心想,这艘飞船要是安装了主磁,要是灌满了油箱,他要是有星际之间的航标和太空飞行的技术,那么也很可能飞抵简诺特。没有了这一切——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座舱。长时间的辛劳令他疲惫不堪,神智不清,而刺骨的严寒也使他双脚冰凉,行动迟缓。他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大厅里转了转,又回到他**妈那间阴暗的实验室。除了坐以待毙,他再也想不出还能干些什么。
他抖抖嗦嗦地坐在地上,最后和衣而睡,睡得极不安稳。他梦见自己驾驶着飞船,飞往希望之地——光圈站。杰生?科万在身后紧逼,用激光枪朝他扫射。他的前方,那只无名怪兽正在吞吃简诺特。怪兽离他越来越近。它睁着血红的眼睛,扬起黑爪大吼一声。
怪兽的吼声变成了铜锣般的巨响。
“安全部门小心”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墙上显示屏红光一闪,传来冷冷的声音。“紧急零度红色”
又是一声锣响。
“阿尔法”显示屏上依次现出黄色,绿色和暗红色。“安全部门小心紧急零度——”
声音戛然而止,显示屏一片黑暗,慢慢地又浮现出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天鱼
天鱼在黑暗中游荡。它双翼伸开,闪着银光,充满了生机。它圆睁着明亮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天鱼竖直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神秘。
“你好,奎恩。”
天鱼的声音并没使他害怕。他记起很像他****声音。有那么一会儿,他怀疑这又是不是一场梦。
“奎恩,我们对你讲话,一方面、因为你是在光圈中出生的孩子。”天鱼慢慢敛去双翼上的银光,柔声说道,“另一方面因为你具有艾尔德人的魔力。
“我从来没有开过口,连对你的妈妈也没有,我现在对你说话,是因为你们正面临一场灾难,这场灾难比我们经历过的任何灾难都可怕。”
这个小小的搜寻者,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为此感到无限的自豪和骄傲。
它的弟弟妹妹马上就要出世了。他们会成为飞得更远的搜寻者,技术熟练的工人、护士,或英武逼人的勇士。他们中会有些得天独厚,更多继承先祖优良品质的王子和公主,尽管她会用百倍的热情拥抱每一个孩子的降临,但她会更多地为她的小英雄感到由衷的骄傲,毕竟它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她肚子里第一次生命的震动。
“你要小心啊,孩子”她对着孩子的身影嘱咐道。“小心你的飞行衣。小心对你来说太深的引力井。给我们找到了食物,就平安回家。”
小家伙拍了拍稚嫩的翅膀,像是在回答。它朝星际间飞去,飞得很快。
“小心,孩子小心”她再次大声提醒。“不要浪费能量。不要冒险。你得了解自己的优缺点。”
那双稚嫩的翅膀又欢快地拍了拍。它朝前继续飞去,仍是那么快。她没有阻止自己的孩子,因为她已不能飞翔。不能给它任何帮助,不能给它任何保护。
她只能看着它远远飞去。她爬回产房孵化其他孩子时,她的心思还在那只朝星际飞去的搜寻者身上。她可以肯定尽管自己的孩子从未接受任何训练,但它仅凭本能,就能躲过蚊虫的伤害,顺利找回足够的金属食品,喂养即将出生的弟弟妹妹。孩子返家的时间已到了,但望眼欲穿的她仍未捕捉到它的一丝信息。她开始焦灼不安起来,最后,她干脆丢下泛着红光的蛋卵,爬到巢穴口极目张望,但还是看不见孩子的身影。
她大惊失色,放眼朝小行星群望去,那里没有它的影踪,她极目朝更远的方向望去,一个蚊群密布的星球正喧嚣不断,她心头一阵哆嗦。
她看到了自己英勇的孩子。
它正奋不顾身地朝蚊群编织的围在星球周围的网中冲去。恐惧紧攫着她的心。尽管蚊虫们几乎不能伤害它,但凭孩子那点本领,要从网中逃脱出来又谈何容易。它不应该朝下冲去,那里引力井太深太危险。它至少应先学会如何才能老练地把能量贮存在体内,或至少学会在极地的广阔冰川充能量。
或许——或许它已学会了应付这一切,因为它的才能和勇气已令她折服。蚊群预先把一圈圈极小的月亮送人太空,利用这些高速运动的小月亮将天网悬拉在空中。许多小月亮都是发光体,体积很小却蕴藏着大量的食物。
它正朝着小月亮进发
它向更深的地方冲去,更加靠近它那小小的脑袋所不可思议的危险。它在剪断连在小月亮与那星球赤道之间的网线。她以前从未发觉它是如此机灵,切断每一根线的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刚好能利用惯性将小月亮抛回巢穴。
真是一次壮举一件值得所有的后代庆贺的壮举历史上还不曾有任何一个时代的英雄比雏鸟一般弱小的它更加勇敢,为家族所作的贡献更大。
洋溢在心头的骄傲使她启动忘记了自己的损失和伤痛,她迫不及待地开始在脑海中勾画这桩新的英雄事迹。故事从它父亲英勇献身开始,叙述部分便追述她在星球之间飞行的孤单历程,现在的英雄仅仅是她肚里一点神奇的火光。
她抛开它弱小的生命带来的忧伤,这幕短剧正奔向**。在略带喜剧色彩的幕间,她嘲笑着蚊群的愚昧。她和着古老英雄赞歌的曲调,寻找贴切的比喻,赞美她第一个搜寻者取得的胜利
蚊虫讨厌的嗡嗡声渐渐平息。很多蚊虫都从白痴似的天网上掉了下去。而她的小英雄一路狂追。她自己的努力终没白费——恐惧如暴雨般浇灭了她的荣誉之火。她勇敢的小英雄飞得太低,在那里滞留得太久。它尾部的喷气式装置开始轻轻地震荡。它跌入了引力井中。
但她仍希望小家伙救得了自己。它应把稚嫩的翅膀收起,以防被敌人迅猛一击。它应继续朝极地的冰川安全滑翔而去,在那里利用新的能源点燃即将熄灭的喷气装置。
它还是那样欢快地飞翔,丝毫没有意识到前方的危险。她看着它还在绕着那个星球飞来飞去,忙碌地切断那些看不见的网线。而那些月亮般的东西挣脱了网线的牵引,正自由地朝她飞来。
她发出凄厉的啸声,警醒她的孩子,然而距离太远,这它听不到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它掉了下来,或许已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缠住。她看见它娇嫩的翅膀被扭曲,被挤压,最后被火化。
它娇小的身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最后带着一束火焰穿过死寂的大气层,朝无边的黑暗裹着的明亮星球坠去。
她知道,它一瞬间便会化着一缕青烟缓缓地上升。她会忧伤地看着那缕青烟,想起这幕不无讽刺意味的戏。为了寻找飞翔所需的能量,她可怜的小英雄掉进了一片液体的海洋,死前也没来得及饮到一滴水。
她勇敢的宝贝死了——但它不会永远死去。她要化悲痛为欢快的笑声,嘲笑那些蚊虫。他们一定会为白痴似的天网捉住了她无辜的小英雄而更加狂妄自大,疏于防范,从而留给她复仇的可乘之机。她的心中顿时又燃起一个母亲不灭的骄傲和自豪。
生存哲学:在人类进化的前技术时代,人们往往只有毫无节制的再生产或侵略扩张才能生存。但是,随着技术的进步,这无异于一条自绝之路,只有合理地解决了这个难题之后,人类在后技术时代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奎恩骇得四肢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转身寻找那条囚在笼子中的天鱼。
“奎恩,你好”显示屏里传出他****声音,急迫地请求他说,“请在原地别动。你必须得听显示屏的命令,因为我不会发声,所有只好借助你妈**声音从显示屏里传出。”
笼子还在屋子尽头,中间隔子一点地方,原来这里放着他****桌子,现在已被人搬走了。他最终找到了天鱼。天鱼正张开神秘的大眼睛盯着他。大眼睛随着声音的节奏眨巴着,它鳍一样的翅膀已张开,闪着萤光,正朝奎恩游来。
“站起来,奎恩,”天鱼在乞求他,“看着显示屏,听我说。”奎恩十分惊讶。
“我听着呢。”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急切地想知道他可能发现的可怖秘密,便转过头看着墙上的显示屏。“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跟你说了太空掠夺者后,你会害怕的。”
“我们肯定害怕,”奎恩嘟哝了一声,“不过我们也害怕你呀。”
“亲爱的奎恩”他****声音,略显不耐烦的样子。他**妈没法向他解释太阳帝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口气就是这样。有一瞬间,他脑海里出现了他****影子,她穿着黄色的汗衫,弯着腰,一直哆嗦,因为她怕冷。
“你说怕我们,但实际上我们更怕你们。”他****声音听上去备受委屈。“但是,太空怪兽的到来却是整个光圈的巨大灾难。”
“它是不是——”他害怕得说不出话,“它是不是我看见过的怪兽?就在光圈站外看到的怪兽”
“她的确到过你们光圈站附近,体积比你们的飞船大很多。”
“她”
“没错,怪兽是一个雌性动物,她是来为自己种族开辟新的家园的。她占了一个地方——也许你们会说是一个窝——就在你们宇航员称为特洛伊小行星群中间,在那里她将繁殖后代。”
“它是不是——是不是会吃金属?”他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她寻找的正是发光体。”他****声音此时听上去十分温柔。
“比如重金属,因为她的新陈代谢是基于核反应之上。她将飞往任何散发热量的地方。在到这里来的途中,她袭击了我们设在光圈边上的监测站,还袭击了你们的赤道中继站。现在——”
他****声音突然十分伤感,以前她讲起远离地球的太阳帝国也会这般伤感。
“现在她的孩子已经飞来袭击你们的星球了。”
“你——”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你又怎么知道?”
“我通过放射出的电磁光谱可以视物。尽管在这个地方空气影响了我们视力,但我们仍可以借助天网作为天线收信息。”天鱼闪闪发光的翅膀逐渐黯淡下去。“现在天网已经毁了。”
“毁了?”他被显示屏上睁着一对神秘眼睛的天鱼所说的消息骇得不知所措。
“你是说连在地球上的天网被毁了?”
“你自己看吧——”
天鱼从显示屏上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整个地球,是从科多港口俯瞰的图像。地球周围无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亮点。亮点在不停地扩大。
“那就是怪兽。”他****声音异常平静。“这是你们科多港口舰队监测站传回的图像。它正绕地球飞行,剪断天网线,以攫取贮满大量能量的气球。”
“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奎恩倒抽了一口凉气,朝笼中的天鱼瞟了一眼。“为什么?”
天鱼的翅膀无声地拍了两下。它躺在地板上依旧借用他****声音从显示屏上传话。
“因为牵引着天网的气球里残留着核反应后具有放射性的物质,这正是它要寻找的东西。它剪断网线,攫取气球,并把握时机,利用惯性,把气球送往它妈妈所在的巢穴,作为它妈**食物。”
屏幕上亮点慢慢模糊起来,变得摇曳不定。奎恩对准它进行局部放大后,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个令他十分吃惊的图像。这个图像他父亲太阳巨头曾给他看过:闪着银光的双翼半张,血盆大口一开一合,硕大的眼睛喷着怒火。
“这只是视觉图像。”他****声音十分温柔,像小时候教他念书那样。“你要是想听声音,我们也录了下来。”
话筒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命令声;声嘶力竭的吼声;军乐队在奏《日不落帝国》曲;启示者声音的片断,鼓噪着撤旦的孽种把铭刻着太阳标记的灵魂投入十八层地狱;人们的尖叫;一声嘶哑的嘲笑。
“报告长官,我们正在反击。”话筒里传出十分紧张而尖利的声音,“情况不妙,情况紧急,怪兽根本不怕导弹,它像掷糖果一样把我们射出的导弹掷了回来”
话筒里一片死寂。他**妈解释道:“这是发生在太平洋上空的激战。怪兽随着地球的旋转,把连在地球各大城市的天网线——剪断。科多会是它最后袭击的目标。”
“没有办法阻止吗?”奎恩迷惑地盯着显示屏上的灾难问道,“难道你们——他们没有办法吗?”。
“我们尝试过。我们有一种武器——”他****声音里流露出爱莫能助的样子,像遇见了困难却没有人相助似的叹息一声。“但却被你们击败了。”
“怎么可能呢?”
没有回答。此时显示屏里那可怕的怪兽的图像不断放大,夹杂着传出导弹破空的嘶嘶声,金属的撞击声,导弹爆炸时发出的沉闷的响声,以及穆斯林念着可兰经的祈祷声。
“我们是纽林族,”奎恩耳边又响起了他**妈欢快的声音,她似乎回忆起了过去那些甜美的日子。“在艾尔德人中,我们是新来的一族。艾尔德人允许我们生活在光圈的边沿地带——”
她妈**声音骤然停止。一路袭来的搜寻者在显示屏上的图像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奎恩立即跌跌撞撞朝笼中的天鱼身边跑去。
“要是它现在就来袭击科多——”
“不要害怕,奎恩,不要害怕。”天鱼扬了扬翅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示屏里传来的依然是他**妈平静的声音。“没有办法能阻止它。”他对天鱼突然涌起了不可遏止的同情和敬仰。它远离了家,被囚在这里,受尽创伤和折磨,却依然那么平静坚强。
“也许——”他低声说,“我想我可以把笼子打开,放你出来。
要是你能飞——”
“我飞不起来了。他们捉住后就毁坏了我的飞行器官,在折磨我的过程中又损坏了一次,直到现在还没痊愈。”
“你受苦了——”他哽咽道,“这里有一艘太空飞船,我想我能发射它。要是能找到足够的粮食和燃料,或许我还能把你送回家。”。
969:热症
“我不会有危险的【来自疯狂f】”宝姨说道:“我想要仔细你的信差,而要从他嘴里问到任何答案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的热症给治好”
“杜倪克跟我陪你一块儿去”巴瑞克提议道
宝姨望着杜倪克
“小心驶得万年船”那大个子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的剑别在腰带上
“随你”宝姨穿上斗篷,又把兜帽拉上来“这可能得花上大半夜的时间”宝姨对哥第克说道“这附近有安嘉若祭司,所以你得盯着你的手下,叫他们保持警觉;无比找那些没喝醉的值夜”
“您说酒醉吗,女士?”哥第克一脸无辜地问道
“我曾听到歌声从船员的船舱传来,船长”宝姨干脆地说道“而吉鲁克人除非是喝醉酒,否则是不会唱歌的今天晚上记得把你们的酒桶盖子盖紧我们可以走了吗,卓步列?”
“马上就走,夫人”那胖子回头往上走,并以狡咭的眼光朝哥第克看了一眼
他们走了以后,嘉瑞安觉得比较轻松一点为了在宝姨面前摆出敌意,他绷得很紧,而这个压力已经开始啃噬他了嘉瑞安发现自己处境唯艰自从他在树精森林施放了那一把致命的烈火以来,他便心生畏惧,因为他每天晚上作的梦都一样:他一再梦见脸孔浴于烈火中的詹达尔对自己乞求道:“主子,发发慈悲”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自己手里冒出恐怖的蓝色火焰,激射到詹达尔身上,算是对那苦楚的回应嘉瑞安自从离开爱隆城以来便一直怀抱着恨意,如今这恨意已经消逝无踪;他的复仇竟如此彻底,彻底到嘉瑞安根本无法避开或转移自己的责任那天早上嘉瑞安迸发的仇恨,如今几乎多发泄在他自己,而非宝姨身上嘉瑞安竟说宝姨是妖怪,然而他恨的,其实是自己体内的妖怪宝姨在无数岁月中所经受的种种苦难,以及因为嘉瑞安的话引起的激动之情不断地在嘉瑞安心里撕咬绞扭嘉瑞安实在羞愧,羞愧到他再也不敢直视朋友们的脸孔嘉瑞安出神地呆坐着,脑海里一再隆隆地回响着宝姨对自己说的话
雷雨已经过去,众人头顶的甲板上的雨声渐歇大风吹来,串串雨滴滑过泥泞的河水水面天空开始晴朗,太阳则沉入退缩的云朵之后,又把天际染得火红嘉瑞安走上甲板,独自与内心受创的自我意识搏斗
过了一会儿,嘉瑞安听见后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看你倒很自豪啊,是不是?”瑟琳娜尖刻地问道
“你走开”
“我才不走哩我要把大家对你今早那篇激昂说辞的感觉,老老实实地讲出来给你听”
“我什么都不要听”
“那真是太可惜了,因为我反正是一定要说的”
“我不听”
“噢,会的,你会听的”瑟琳娜抓住嘉瑞安的手臂,拉得他转过身来;他眼里充满怒火,小性的脸上则是气愤不已“你今天早上所讲的话是大错特错”瑟琳娜说道:“你宝姨自小把你拉拔长大,就像你的母亲一样”
“我母亲已经死了”
“宝佳娜女士是你所认识的唯一母亲,结果你做了什么来感谢她的养育之恩?你骂她是妖怪,,还怪她没有爱心”
“我才不听你说咧”嘉瑞安叫道,然后就用双手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虽然他也知道这等行径太小孩子气,甚至可说太幼稚,但是毕竟瑟琳娜公主似乎总是把他最糟糕的地方讲出来
“把你的手拿开”瑟琳娜高声地命令道“你非听不可,就算得用喊的,我也要讲出来”
嘉瑞安深怕她真地喊了出来,这才把手放下
“从你还是个小婴儿开始,她就一手把你带大”瑟琳娜继续说道,她似乎确切知道嘉瑞安良心上受创最重的是哪一点“她看着你走出人生的第一步,她喂你、照顾你,在你害怕或是受伤的时候抱住你;这些难道不是母亲的作为吗?她无时无刻都在看顾着你,这你知道吗?就算你不过是绊了一下,她也差点儿就伸手去把你接住我看过她在你熟睡的时候帮你盖被子如果是没有爱心的母亲,怎么会做到这个程度?”
“不要再讲了,这些事情你根本不懂”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请你让我静一静”
“请?”瑟琳娜以嘲笑的口吻模仿道“好奇怪,你现在倒讲究起礼貌来了?我今天早上,怎么没听你说过‘请’字?根本连一个‘请’字也没听你讲起,连‘谢谢’也没听你提过半次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嘉瑞安?你被惯坏了,就是这样”
就是这句话这个骄宠自大、姿意妄为的公主竟骂他,说他被惯坏了,这口气嘉瑞安可吞不下去怒火高涨的嘉瑞安开始回骂其实他讲的泰半都没什么条理,但是吼出来让他觉得心里好一点
两人开始互相指控,但是争辩很快就沦为彼此侮蔑瑟琳娜仿佛嘉默城的一般地高声尖叫,嘉瑞安则以介于男人的低沉和男童的高音之间的破嗓子颤声大吼;两人轮流以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瑟琳娜顿脚,嘉瑞安则大挥手臂总而言之,这一架吵得很精彩吵完架之后,嘉瑞安觉得好受多了比起他当天早上对宝姨讲的那些罪该万死的话而言,吼吼瑟琳娜还算好,又可以转移目标,让他透个气,无害地把内心的困惑与怒火发泄出来
当然了,到最后瑟琳娜然泪下地跑开,只让嘉瑞安觉得自己愚蠢多过于羞愧他气了一会儿,恼怒方才怎无机会把几句侮辱之言骂出口,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靠在船栏上,看着夜晚慢慢降临这个闷热的城市
虽然嘉瑞安不愿承认——而且就连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都不愿承认,但他其实是很感谢那公主的由于方才以荒谬收场,反而使嘉瑞安脑袋清楚起来;现在他已经很清楚地看出,自己应该对宝姨道个歉他竟然把自己沉积多日的罪恶感,通通发泄在宝姨身上,想要借此多少把过错怪罪给她;但是事情再明显也不过: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责无旁贷嘉瑞安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觉得好像舒坦了些
夜色愈加深了,热带的夜晚非常深沉,腐烂植物与涩滞水流的气味,弥漫在浓密的沼泽间一只可恶的小虫子怕进嘉瑞安的衣服里面,然后在肩胛骨之间,嘉瑞安打不到的地方大啖一餐
事情连一点儿前兆都没有——没有声音,没看到船支潜近,也没有任何危险的征象有人从背后抓住嘉瑞安的双臂,并紧紧地以湿布罩住他的口鼻;嘉瑞安设法挣脱,但是抓住他的那双手臂非常强壮那块布的味道很奇怪——甜得腻人的味道,而且很浓嘉瑞安开始头昏,挣扎的力道也愈来愈弱;他做了最后的一次尝试之后,便完全昏迷过去,沉入无意识之中
他们进了一个长廊之类的地方,地上的地砖,嘉瑞安倒看得清清楚楚的;他脸向下,三个人扛着他走,而他的头便一顿一顿地,挂在脖子上甩来甩去,很不舒服嘉瑞安口干舌燥,刚刚他们把一块浸了甜滋滋药水的布蒙在他脸上,此时那甜味仍残存不去他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四周
“他醒了”抓住嘉瑞安一边手臂的人说
“总算醒了”抓住嘉瑞安另外一边手臂的人答道“你不该把那块布蒙在他脸上那么久的,易沙斯”
“我自有分寸”第一个人说道“把他放下来”
“你能站吗?”易沙斯对嘉瑞安问道那人剃光的头上,参差不齐地长长短短的毛发,脸上则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前额直通缺了一只眼睛的空洞眼窝;系着腰带的长袍上则沾着污斑
“站起来”易沙斯以嘶嘶的声音说道,并推了推嘉瑞安的脚嘉瑞安挣扎着站起来;他双膝发抖,所以他扶着墙壁,把自己稳住石墙很潮湿,上面像是长了一层霉
“扶着他”易沙斯对另外那两人吩咐道他们一人抓住嘉瑞安的一边手臂,半拖半抬地掺着嘉瑞安跟在那独眼男子身后,走过潮湿的走道从走道出来以后,他们到了一个有圆顶的地方不过这地方与其说是普通的厅堂,不如说是个开阔且盖了屋顶的地方;雕刻精美的巨大石柱撑住了高耸的天花板,而小小的油灯则以长链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或者放在石柱上的小龛里周遭似乎有一群群穿着各色长袍的男子,做梦般地恍惚地走来走去
“喂”易沙斯把一名眼神朦胧、身材圆胖的年轻男子拦了下来,对他说道:“你去通报太监首领沙狄,跟他说我把那个男孩子抓来了”
“要通报,你自己去通报”那人以高亢的声音说道:“你还没有资格对我下令哪,易沙斯”
易沙斯重重地在那圆胖青年脸上掴了一巴掌
“你打我”那圆胖青年哭叫道,又把手伸到嘴边“你害我嘴唇流血了,看到没?”那人伸手让他们看他手上的血迹
“如果你不去跟沙狄通报,我还会把你的脖子割断”易沙斯以直截了当、不带感情的声调对那人说道
“我要去跟沙狄说你做的好事”
“尽管去说找到沙狄之后,顺便跟他说我们抓到了女王要的那个男孩子”
那人急急地走了
“这些臭太监”掺着嘉瑞安手臂的其中一人轻蔑地说道
“他们自有他们的用处”另外一人粗嘎地笑道
“把那孩子带上来”易沙斯吩咐道:“沙狄不喜欢等人”
于是他们掺着嘉瑞安走过明亮的地方
一群愁容满面,头发和胡子都乱七八糟的男子被长链拴着,坐在地上“水”其中一人虚弱地说道“求求你”那人伸手乞讨
易沙斯停下脚步,惊讶地瞪着那个奴隶“为什么这个奴隶的舌头还没割掉?”他对站在旁边看管那群奴隶的卫兵问道
那卫兵耸耸肩“我们还没时间料理那个事情”
“慢慢来”易沙斯对那卫兵说道:“要是给祭司听到了,一定会把你抓去讯问一番;到时可有你好受的”
“我才不怕祭司哩”那卫兵嘴上虽这么说,但却紧张地转过头张望
“还是怕一点的好”易沙斯劝道“另外,这些动物也要给他们水喝;要是养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然后易沙斯开始领着那另外两个人走过两根大石柱之间的阴暗区域,而且又停下了脚步“走开”易沙斯对某个躺在阴影里的东西说道那东西不情愿地移开了;嘉瑞安嚇了一大跳,因为那东西原来是一条大蛇
“过去那边找你的同伴”易沙斯对那大蛇说道,他的手则指向一处幽暗的角落;那角落里有一大群不断蠕动的蛇嘉瑞安隐约听到干燥的蛇鳞片互相摩擦的嘶嘶声挡住他们去路的那条蛇紧张地对易沙斯吐蛇信,然后便滑入那阴暗的角落里
“你总有一天会被咬”掺着嘉瑞安的其中一人警告道“他们可不喜欢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
易沙斯毫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并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近一道庞大且打磨光亮的门“沙狄要跟你讲话”那个圆胖的青年太监站在门口,以不屑的口吻说道:“我已经跟他说你打了我了马阿思跟他在一起”
“很好”易沙斯说道;然后他推开了门“沙狄”易沙斯高声叫道:“跟你朋友讲一声,说我要进来了;我可不希望他犯下什么错误”
“他认识你,易沙斯”房间里面有个人说道“再说,他也不会犯错”
易沙斯走进去,并把身后的门关上
“现在你可以走了”掺着嘉瑞安的其中一人对那青年太监说道
那小胖子嗤之以鼻“沙狄叫我走,我才会走”
“而且沙狄一吹哨子,你就立刻跑过去”
“那是沙狄跟我之间的事情,是不是?”
易沙斯打开了门,并吩咐道:“把他带进来”
那两个人把嘉瑞安推进房间里“我们在外面等就好”其中一人紧张地说道
易沙斯厉声大笑,然后用脚把门踢上,又把嘉瑞安拉到桌子前;桌上仅有一张油灯,浮着小小的火焰,几乎挡不住周遭的黑暗一名瘦削的死人脸模样的男子坐在桌后,轻轻地以长长的手指敲着光头
“你能讲话吗,孩子?”那人对嘉瑞安问道那人的声音听来竟有女低音的特质,而他的丝袍则是道地的猩红色,而非五彩色
“可以给我喝口水吗?”嘉瑞安问道
“等一下”
“我现在就要拿钱”易沙斯说道
“先得确认这人有没有抓错”沙狄说道
“问他叫什么名字”嘶嘶的话语声从嘉瑞安身后的黑暗中传出来
“我会问的,马阿思”沙狄稍稍不耐烦地对那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这种事情我以前做过”
“你拖太久了”那声音低吟道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沙狄对嘉瑞安问道
“都伦”嘉瑞安立刻扯谎道“我真的很渴”
“你把我当傻子啊,易沙斯?”沙狄问道“你以为随便抓一个男孩子来就可以搪塞过去吗?”
“这就是你叫我去抓的那个男孩”易沙斯说道:“如果你的消息错了,那我也帮不上忙”
“你刚刚说你叫做‘都伦’?”沙狄问道
“是”嘉瑞安说道:“我在哥第克船长的船上跑腿这是什么地方?”
“我问问题,你只管回答就好孩子”沙狄回道
“那东西在说谎”嘉瑞安身后那个嘶嘶气音的声音说道
“这我知道,马阿思”沙狄平静地答道“他们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
“我们没时间跟他耗”那嘶嘶的声音说道:“让他喝欧列汁,我马上就要知道真相”
“就依你,马阿思”沙狄应喝道,然后他站起来,消逝在桌后的黑暗中嘉瑞安听见叮咚的声音,然后是倒水的声音“你可记着这是你的主意,马阿思要是她怪罪下来,那可不该我承担”
“她会了解的,沙狄”
“哪,孩子”沙狄说着便回到亮光之中,手里拿着棕色的陶杯
“呃——不用了,谢谢你”嘉瑞安说道“我其实也不是真的渴”
“你还是喝了,孩子”沙狄对嘉瑞安说道“如果你不喝,易沙斯会抓住你,然后我就把这灌进你喉咙里喝这个不会怎样的”
“喝”那嘶嘶的声音命令道
“还是乖乖照做的好”易沙斯劝道
嘉瑞安别无他法,只得喝了下去那水有种奇怪的苦味,而且好像在他喉咙里烧起来似的
“这样才好”沙狄说着,又坐回桌后的椅子上“现在我问你,你说你名字叫做都伦?”
“是”
“你是哪里来的,都伦?”
“仙达力亚”
“仙达力亚的哪里?”
“靠近北海岸的大林城的地方”
“你在吉鲁克人的船上做什么?”
“哥第克船长是我父亲的朋友”嘉瑞安说道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想要进一步解释:“我父亲要我到吉鲁克船上多学学,他说当水手比忙庄稼好哥第克船长答应带我上船,他说我应该当得成水手,因为我不会晕船,而且也不怕爬上绳索去固定船帆,而且我也差不多壮得可以拉住船锚,而且——”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嘉瑞安——我呃——都伦是,我叫都伦,而且——”
“你多大了,嘉瑞安?”
“去年创世节就满十五岁宝姨说创世节出生的人最好运,只是我还没发现我比别人好运在——”
“奎恩,奎恩”他**妈好像在责备他她过去就是用这种声音责备他胡说八道的“你别再指望把我送到任何地方了你们的杰生?科万上将已经摧毁了我们的核星基地,何况你也不知道纽玛琪到底离这里有多远”
“我要尽力而为在怪兽袭来之前——”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妈严肃的话中略有一丝遗憾
“它离这里太近它会杀光我们这些所有的小动物,因为它在滥杀中获得了无穷快感我们一旦走出这幢实验室,就会被它吞噬”
“难道我们已毫无办法了吗?”他站起身,紧紧盯着天鱼问道,“你刚才提到的那种武器,我们能不能使用?”
“我们试过了”一声伤感的轻叹“我的妹妹雪灰色带着这种武器飞去袭击搜寻者的老巢途中,遭到伏击,结果飞船被毁,身受重伤我们最后在废墟中把她找到的时候,武器已不见了”
“那些艾尔德人呢?它们有办法吗?”
“你不了解他们,”屏幕里传出他**妈无奈的声音,“搜寻者也不了解对他们来说,杀人是最恐怖的罪恶但搜寻者嗜杀成性,它们以此为乐”
奎恩紧握双拳,浑身不停地颤抖他想到自己现在即使有力也无处使,就加气愤他慢慢地转过身,又去看屏幕上范围正不断扩大的灾难景象
“尽管艾尔德人百般阻止,但我妹妹雪灰色还是带了两个同伴一起去偷袭搜寻者的老巢她的行为之所以与艾尔德人不一样,惟一的原因就是她天生就不完美”他**妈幽幽地说,好像说起他爸爸为她拍摄的那张照片“谁知我妹妹刚要接近搜寻者的老巢时,却遭到了你们杰生?科万上将的伏击——奎恩大吃一惊他不好意思说杰生其实就是他的哥哥
天鱼翅膀上的光泽完全敛去了,但奎恩从他**妈柔和的声音中并没听出一丝痛苦
“对不起,”他喃喃地说道,“我想我和杰生并不一样”
他陷入了沉思,直到屏幕里传出的声音把他再次惊醒
“你们的确不一样你妈妈身上具有艾尔德人的品质,才使我们感到亲切可爱我们常常想和她说话,就像现在和你说话一样自由,但那时候我们却不准这样做”
“你有几个姐妹?”
“四个大姐金基妮在光圈边沿外被搜寻者杀害了二姐是西阳根,我们把她留在核星监测站,试着和你们住在那里的人交谈
她的目的是研究你们适不适合被艾尔德人接纳”
“有机会吗?”
“以前也许还有,可惜这线希望被杰生亲手扼杀了不知何故,杰生袭击了我们的监测站,从此二姐的下落也不明了”
奎恩不忍再听下去,便把目光又移到显示屏上搜寻者睁着血红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几乎占据了整个荧屏图像模糊了一会儿,又立即清晰起来,搜寻者好似小了许多
此时又传来他**妈温柔的声音
“雪灰色是我最小的妹妹,她的基因存在着先天的缺陷,所以发育迟缓搜寻者路过光圈外的时候,她正在照顾我们的老母亲——”
奎恩突然看见屏幕上搜寻者的图像消失了
“它不见了”
“还在那里,”他声音很冷静,“只是离摄像机的距离太近,所以无法成像”
他等了一会儿,不安地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他声音略显迟疑,但仍不慌不忙,似在斟酌他是不是会明白她说的话“我们并没有明确的规定谁要说话,事实上我们用一个声音说话,代表我们全体的心声这点和你们不同但为了使你明白,你就叫我鲁恩桑好了”
“鲁恩桑”奎恩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他竭力装出他**妈那样平静的语调说道:“要是我们可以发射那艘飞船——”他轻轻地说,“要是我们能找到雪灰色丢失的武”
空中突然闪出一道五颜六色的火焰
“小心奎恩”是他**妈焦急的喊声“怪兽来——”
她话音未落,电灯已熄了震动的地板把他抛得很高
“鲁恩桑”奎恩在黑暗中大叫,“鲁恩桑,你听见我了吗?”他没有听见回声天鱼已不能对他说话,即便她想说,但显示屏已关闭了他所能听见的是四周建筑物在游移的压力下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知道天网已被剪断他飘浮在黑暗之中,什么也没有抓住
紧急信号灯亮了他发现在头上不远处那艘太空飞船正闪着幽暗的光芒实验室在旋转他侧身去找天鱼,发现它如一道彩虹悬挂在囚禁它的笼子中他想,天鱼也许正用他听不见的声音朝他大叫
一块挡板朝他慢慢飘过来他静待时机,一腾身便把它抓住,然后用从小学来的技巧,双脚朝挡板上一蹬,纵身朝笼子弹去他拉开笼门,跳进去寻找放在那里的便携式话筒他很快就找到了放在一起的籍
但话筒不见了
“奎恩,亲爱的”是他声音,像他不小心撞伤时他**妈柔声安慰他的声音“我在这里”
他朝下望去——它好像就在身下——眼便看见了天鱼天鱼的脸向着他,神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闪闪发光她怀中抱着显示屏声音是从显示屏里发出的,显示屏里正闪出一种图案
“是太空实验室吗?”
“是的”
“搜寻者呢?”
“它把天网割断了科多实验室正在下坠”
“我们——”
“割断的是我们下面的网线,我们还连在港口上,巨大的惯性拖着我们正朝特洛伊小行星群飞去,那里是搜寻者的巢穴”
杰生尽管发动的突袭摧毁了核星监测站,但西阳根还是借助一个救生艇逃了出来,她还救出了一个来自地球的男人雷纳德?卡本
他俩是这次突袭中仅有的两个幸存者
雷纳德受了重伤,在康复的过程中,他提出想见一见地球
“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他对西阳根说,“在死之前,我想再见一见地球”
这愿望是难以实现的了星际之间的距离太远,仅依靠这艘原始的救生艇,即使用尽他毕生的时间,也是无法回到地球的西阳根对雷纳德讲起了她妹妹鲁恩桑受到地球上人类的残酷虐待
他们现在正朝星群1号飞去
“艾尔德的聚居区,”她告诉雷纳德,“不存在政府,艾尔德人族长的住所便是我们的中心”
尽管路途像到地球那样遥远,但西阳根已觉得设有任何危险,再不会遭到同病相怜的雷纳德的突然袭击,再不会遇见搜寻者,她只渴盼艾尔德人的飞船能来到附近,把他们救回去
他们单独呆在一起,相互间渐渐滋生了好感西阳根好地掌握了人类的语言,而雷纳德也开始讲述他的生平
“我是舰队的一名兵,”他告诉西阳根,“我父亲是一个军官
他派驻在哪里,我们就迁居到哪里我们曾在科多基地生活过,也在最遥远的极点站生活过”
“我们每迁居一次家之前,总要回去看一看地球在太阳帝国,我的亲戚几乎都住在乞力马扎罗低地平时如果我爸爸有长时间的巡航任务,我和妈妈便住在那里爸爸在假期回来与我们同住我想我们家很幸福,但我的妈妈却抱怨太空的生活”
“我过去是搞计算机的,我的妈妈希望我以此为职业后来我决定跟着爸爸进太阳舰队,她便与爸爸离了婚,一个人住在地球上,为博物馆收藏艺术品”
“有一次我去看她,遇到了一位姑娘,她是个阿兹特卡人,一个天才的艺术家,很漂亮我们疯狂地相爱了她没有太阳标记
我们没有结婚,也没在太空一起生活,但我们生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她看见他眼中闪烁着泪花
“我只看见过女儿一次,就是上次请假离开光圈回了一趟地球,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她大概已二十多岁了,也许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要是那怪兽冲到地球上去了她们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西阳根同情地伸出长着三根指头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雷纳德的脸她也对他讲起她们纽林族深痛的家史和她姐妹们的不幸遭遇她说,搜寻者是不可战胜的,所有星际间的星球很快就要沦为他们的殖民地
“要是怪兽袭击了地球,”他说,“有几个人逃了出来,逃到光圈,你估计他们会被艾尔德人接纳吗?”
他看见她满脸凄然之色
“你们的暴行已经毁了留给你们的希望,”她解释道,“因为你们攻击了我们的巡航舰;你们杀害了我们派去探视你们的人;你们抓走了我的鲁恩桑,把她折磨得说不出话;你们还摧毁了我们的监测站,彻底地断绝了同你们建立友谊的努力”
“要是我们早知道——”他说道,“我们害怕,因为你们是那样神秘要是我们早知道——”
他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能感到他的懊悔与痛苦
“我们中有些人,”雷纳德低声说,“从没有想过要去真正了解你们”
“我们会尽力原谅你们的”西阳根的眼中也有泪花闪动“因为你们中有些人很有希望成为艾尔德人他们聪明、无私,有创造性你们高度发达的科技为你们铺出了一条通向我们的道只不过你们又亲手把这条路堵住了”她翅膀明亮的光泽渐消,眼中那抹遗憾的阴影渐浓
“你们还是孩子,”她大道,“核星站事件就当是一次惨痛的经历,你们从这里受到了教育,为以后进入光圈作准备”
“但现在——”雷纳德满面泪痕地问道,“我们毫无希望了吗?”
西阳根拍了拍毫无光泽的翅膀,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雷纳德憔悴的面容说道:“我们看不见你们的希望”
墨美:太阳年69年北美洲出现的一个重要的政治实体,名义,实际上受控于科万家族所属的太阳帝国至太阳年100年,墨美失控的人口估计已高达97亿由于地面资源枯竭,水土流失严重,饥饿导致的流行病盛行,因此,几乎所有的人都依靠人工合成营养品为生
“如果我们可以出去,就出去”奎恩说
“我受了伤,不能动”显示屏里传出他**妈温柔平静的声音
“我来帮你”
由于天网已被怪兽剪断,他们现在正飘浮在幽暗无垠的太空之中奎恩渐渐觉得自己如鱼得水,十分轻松他把脚朝笼子的钢柱上猛一蹬,便游到了鲁恩桑身边
鲁恩桑飘浮在黑暗中,身形十分优美她全身都发着光,像一串银色的水珠,从头到尾慢慢变小,最后细成一点奎恩伸手揽住她,感到她浑身柔弱无骨,肌肤光滑温暖,充满弹性他再次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神秘清的气息鲁恩桑一只翅膀紧紧地贴在奎恩身上,另一只翅膀闪着金色的微光在前探路
他们碰到天花板时,奎恩在空中倒过身,把脚朝上用力一蹬,又朝另一个方面飘去他们飘过一块黑色的挡板,刚好要滑过太空飞船时,他伸手抓住了那道开着的舱门
天鱼紧贴在门边发出光芒,以便奎恩能找到发射控制发动机熄火了,他不得不费力地改用曲柄发动,然后关上里面的活门,把它钳紧他穿好太空服后,问鲁恩桑没有了空气习不习惯
“习惯”他声音轻轻地从鲁恩桑怀中的显示屏里传出来“我们并不需要氧气”
他穿好太空服,发现手动活门还开着,空气从那里挤进来,呜呜直响于是他又一阵手忙脚乱,用曲柄把它合上钳紧,然后和鲁恩桑一起游进机舱
他一开始还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以前驾驶着飞船绕简诺特飞行过,但是这次驾驶飞船地处地球引力井边缘,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安地坐在驾驶椅上,看着仪表盘上闪着红光的指针幸好飞行控制器里安装了一个程序,教他如何启动辅助推进装置飞船脱离了控制平台,先在黑暗里飞行了一段距离后进人了闪烁的星群间
那些星星看上去很友好在它们中间穿行,奎恩感到如在幸福的家中他最终找到了地球,像一快黑色的圆盘,四周闪闪发光.是太阳从它背面照过来的缘故
然而,在黑色的赤道附近,有一条断断续续异常笔直的线,隐隐发着光当地球背后光芒万丈的太阳跃入眼帘时候,奎恩突然明白了那条线意味着什么火
在天网坠毁的地方,大火正在蔓延
他戴上一副滤光镜,以避开太阳刺眼的直射待到眼睛适应过来,他看见了太空实验室正在飞地坠落,很快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搜寻者呢?”他轻声问道,“搜寻者在哪里?”
鲁恩桑没有回答她躺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怀中抱着的显示屏被扔到一边她纤细的手搁在窗子的金属边上,两眼紧闭,全身毫无光泽
奎恩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继续学习操作程序,准备把飞船迫降在地球上,由于辅助推进装置在降落过程中推进力太小,他不得不让辅助推进装置一直运行着,以减缓飞行度然而他们第一次赤道附近的试降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偏离地球远.
随风飘969:热症正文
970:农场
970:农场
“宝姨是谁?”
“她是我阿姨【“疯狂”获取多章节】我们以前一起住在富洛达的农场上,但是后来老狼大爷来了,所以我们——”
“别人除了叫她宝姨之外,还怎么称呼她?”
“富洛屈国王叫她宝佳娜——因为蒲朗地上尉把我们通通带到仙达城的王宫里然后我们去爱隆城,安斐格国王的王宫,然后——”
“老狼大爷是谁?”
“我爷爷,他们叫他贝佳瑞斯我原本不相信,但是我猜想这一定是真的,因为有一次他——”
“那你们为什么一起离开富洛达的农场?”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原因,但后来我发现那是因为力达把历瓦王宝剑的奠剑石,也就是雅杜圣石给偷走了,而我们要赶在力达把圣石交给索烈魔、把索烈魔叫醒之前,就把圣石夺回来,而且——”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男孩”那嘶嘶的声音说道
嘉瑞安慢慢转过头去感觉上,房间里好像亮了点儿,仿佛那微弱的火光放出多光线似的;房间的角落里,有条很大的蛇,那蛇盘着身子,头则高高扬起,头部像翅膀般地张开,眼睛一闪一闪地
“现在我们可以带他去找莎蜜丝拉了”那蛇嘶嘶说道,然后便放低了头,游走到嘉瑞安脚边嘉瑞安感到那蛇冰冷干燥的脖子碰到自己的腿;然后,虽然嘉瑞安心里在尖叫,但他仍是毫不抵抗地站着,任由那蛇覆着鳞片的长长的身体慢慢地从自己的脚盘旋而上,最后那蛇头靠在他的脸颊旁,一缩一吐的舌头则在嘉瑞安脸上探索“孩子,你要很乖才行”那蛇在嘉瑞安耳边嘶嘶地说道“你得非常、非常地乖”那条蛇很重,而且蛇身又粗又冷
“这边走,孩子”沙狄一边对嘉瑞安说道,一边站起来
“那我的钱呢?”易沙斯追问道
“噢”沙狄轻蔑地说道:“那边桌子上的钱袋子就是了”然后沙狄便转身带着嘉瑞安走出房间
“嘉瑞安”几乎一直都在嘉瑞安心底的那个慧的声音无声地对嘉瑞安说道:“你仔细听着就好,不要说话,也不要露出任何表情”
“你——你到底是谁?”嘉瑞安一边无声地问道,一边与脑海里的那团迷雾搏斗
“我们又不是不认识”那声音说道:“现在你听好,他们给你喝了一种东西,好让你乖乖听话;你不要跟那东西搏斗;你只要放轻松就好,不要挣扎”
“可可是我把不该说出来的话都说出来了”
“现在那已经不重要了你只要照我的话做就好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看起来好像很危险,你也不要挣扎我自会打点一切——但如果你挣扎的话,我就没法处理了你一定要放轻松,这样我才能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如果待会儿你发现自己突然不知怎地讲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你千万别怕,也不要挣扎,因为那不是他们所为,而是因为我的缘故”
在这无言的保证之下,嘉瑞安觉得安心许多,所以他顺从地跟在太监沙狄身边走;大蛇马阿思重重地盘在嘉瑞安的胸口和肩膀上,蛇头则几乎可算是摩蹭地依在他脸颊旁
他们走进一间巨大的厅堂,这厅堂四周饰以锦幔,由银链垂吊下来的水晶油灯散发着亮光厅堂的一端立着一尊硕大无朋的石雕像,这石雕像的上面三分之一的地方没入高处的黑暗之中,而石雕像正前方则是个低矮的平台,平台铺着地毯,放着许多靠垫;平台上放着的既不是硬椅,也不是软座,而是低矮沉重、像床一般的大指左右及后面都有围栏的一种硬床这类床有大有小,通常把较大的称“床”,较小的称“榻”,又有“弥勒榻”之称,是一种专门的坐具明清两代皇宫和各五所的殿堂里都有陈设这种榻都是单独陈设,很少成对,且都摆在正殿里,近代人们多称它为“宝座”大罗汉床不仅可以躺卧,常用于坐也可以说在寝室曰“床”,在厅堂则曰“榻”
大罗汉榻上有个女人她那乌黑且宽松的卷发披散在肩上,头上戴了顶珠光宝气、精工打造的金冠;身上裹着薄如蝉翼的白纱,但那袭衣裳毫无遮掩躯体的功效,看来顶多是让她悬垂各样珠宝首饰罢了那薄纱下的肌肤如白石灰一般,而脸蛋则是美艳绝伦;她的眼珠颜色很淡,几乎像没有颜色一般大罗汉榻的一端,立着一面庞大的金框镜子,而那女子便随意地歪躺在榻上,欣赏自己在镜中的映影
平台下跪坐着二十来个剃光头,穿着猩红色长袍的太监,每个人都以既崇拜、且爱慕的眼神,直盯着那女子与她身后的石像
一名没有剃头,而且显得骄宠倨傲的年轻男子,懒散地蜷在大罗汉榻旁边的众多靠垫上他的头发烫得很卷,两颊上了腮红,眼睛周围细腻地画了眼影;他身上只穿了一条布料少到不能再少的丁字裤,脸上则露出烦闷的表情
“禀告女王,外有访客”一名跪坐在平台下的太监像唱歌一般地朗诵道
“啊”其他太监齐声唱道:“有访客——”
“万福尊安,永恒的莎蜜丝拉”太监沙狄在平台前俯身跪下,对那淡色眼睛的女子说道
“那是谁,沙狄?”那女子质问道她的声音生动有力,而且有种奇怪的、暗沉的共鸣
“就是那个男孩,女王”沙狄宣布道,他的脸仍紧压在地板上
“在众蛇之王面前必须下跪”那大蛇在嘉瑞安耳边嘶嘶说着,便用力缠紧嘉瑞安的身体;而嘉瑞安被蛇这么一挤压,便跪了下来
“到我这里来,马阿思”莎蜜丝拉对那大蛇说道
“宣大蛇晋见”沙狄朗声说道
“啊”
那大蛇从嘉瑞安身上下来,游走到大罗汉榻上,然后盘旋在那女子身上,与她的躯体紧贴在一起蛇头游到她的脸边,接受那女子爱怜的亲吻;接着马阿思伸出长而分岔的蛇头抚弄着她的脸,并在她耳边嘶嘶地秘密讲话那女子任由大蛇拥揽,她耳里听着大蛇的嘶嘶声,睫毛长长的眼睛则盯着嘉瑞安
然后,那女王推开蛇,站起来俯视着嘉瑞安“欢迎来到蛇人宫殿,贝嘉瑞安”她呢喃地说道
一听到先前只听宝姨提起过的名字,嘉瑞安浑身一震,并努力想把头里的浓雾抖散
“还没呢”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警告道
莎蜜丝拉走下平台,那透明薄纱之下的躯体风韵万千她托起嘉瑞安一边的手臂,温柔地拉噢听起来,然后伸出手,留连地在嘉瑞安脸上抚摸她的手非常之冷“好俊的年轻人”莎蜜丝拉吐气如兰地说道,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又年轻,又暖和”她脸上看来有些饥渴
嘉瑞安心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困惑感沙狄给他喝的苦味饮料,仍像毯子一般把他的意识覆盖住了,而在这毯子之下,嘉瑞安既害怕,同时又莫名地被这女子深深吸引;她那白石灰般的肤色和无神的眼睛令人敬而远之,不过她身上散发着浓情密意的邀请,那一颦一笑,都透露出狐媚的承诺,要给人无可言喻的喜悦嘉瑞安未加思索地退了一步
“不要害怕,贝嘉瑞安”莎蜜丝拉在嘉瑞安耳边呢喃道:“除非你想要,否则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的职责可说愉悦至极,而且我可以教你一些宝佳娜连做梦都没梦过的事情”
“离他远一点,莎蜜丝拉”平台上那年轻男子恼怒地命令道:“你明知我不喜欢你注意别人”
那女王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的眼神;然后她别过头去,非常冷漠地看着那年轻男子“其实我再也不在意你喜欢什么、或不喜欢什么了,爱悉亚”女王说道
“什么?”爱悉亚不可置信地叫道:“你马上给我回来”
“不,爱悉亚”莎蜜丝拉对他说道
“我会处罚你的”爱悉亚威胁道
“不”莎蜜丝拉说道:“你没机会了那种事情再也引不起我的兴趣;而且你那些噘嘴和使性子越来越无聊了你走”
“走?”爱悉亚惊讶地眼睛都突了出来
“你可以退下了,爱悉亚”
“退下?可是你没有我就活不下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说而已,谁教你句句当真了?”
那年轻男子的傲气突然倾泻一空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并开始颤抖“你要我什么时候回来?”爱悉亚呜咽道
“你不用回来了,爱悉亚”
“永远不回来?”爱悉亚喘息道
“你永远不用回来”莎蜜丝拉对爱悉亚说道:“现在你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那我以后怎么办?”爱悉亚叫道;他开始哭起来,眼泪一冲,眼影便一条条像黑栅栏般流下来
“你别讨人厌了,爱悉亚”莎蜜丝拉说道:“把你的东西收一收就走就是现在我已经选了的男妾了”她说着便走上了平台
“女王已经选了的男妾”那太监吟诵道
“啊”其他太监齐声唱道:“万福尊安,永恒之莎蜜丝拉的男妾,乃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
那泣不止的年轻男子抓起一件粉红色的长袍,和一个精雕细琢的珠宝盒,然后踉踉跄跄地从平台上走下来“都是你”爱悉亚指着嘉瑞安骂道:“都是你害的”接着爱悉亚突然从身上披的粉红色袍子的衣折里掏出一把匕首“看我怎么修理你”他一边叫着,一边举起匕首刺过去
这次嘉瑞安根本没有动念,也没有汇聚愿心那汹涌的力量毫无前兆地冒了出来,把爱悉亚推开;爱悉亚使劲对空挥着匕首,却怎么也碰不到嘉瑞安然后那力量便消褪了
爱悉亚又冲上前来;他眼神狂乱,手里扬着匕首那力量再度涌现,这次力道很强;那年轻人被弹了开去,跌倒在地,匕首也掉在地上,滑到老远
爱悉亚连忙俯倒跪下,但是眼里燃着怒火的莎蜜丝拉,指着爱悉亚,然后手指头连弹了两次一条嘴巴大开、发出类似咆哮般嘶嘶声的小绿蛇,登时从大罗汉榻下面冲出来,快得像是离弓的弓箭似的;那蛇只攻击了一次,在爱悉亚的腿上咬了一下,便迅溜到旁边,以毫无活力的眼睛注视着爱悉亚
爱悉亚倒抽了一口气,脸上因为恐惧而变得惨白他想要站起来,但是他的腿和手臂突然软垂下去,于是他便倒在晶亮的石砖地上;他窒息般地喊了一声,便开始抽搐爱悉亚的脚跟急切地在地上拍打,他的手则虚弱地乱抓;他的眼神空洞发直,嘴边不断冒出绿色的沫他的身体往后弓起,皮肤底下的每一条肌肉都抽得紧紧的,并开始把头往地上撞;最后他因为剧烈的痉挛而跃起,全身都弹到空中,等到他落回地上时,人已经回天乏术
莎蜜丝拉看着爱悉亚死去,苍白的眼睛毫无表情,一点也不好奇,也没有愤怒或遗憾的迹象
“正义已得伸张”那太监宣布道
“蛇人女王的正义,既果决且明快”其他众太监齐声答道
他们又逼嘉瑞安喝了好些别的东西——有的苦、有的甜,而且嘉瑞安每饮下一杯,心智便沉入深的地方他的眼睛开始玩起奇怪的把戏;感觉上,好像世界突然被没入水中,所以一切都发生在水底下似的;墙壁起了波纹,而那些跪坐的太监则摇曳游走,仿佛不耐海流冲击的海草似的;油灯像珠宝般地闪闪发亮,像烟火似地放出斑斓的色彩嘉瑞安陷于平台上,靠近大罗汉榻附近的靠垫里,不但为眼前的五光十色所迷,脑海里所有的思绪又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既没有时间感,也没有**,没有意志嘉瑞安模模糊糊地想起——不过只想了一下众朋友们,可是再也见不到朋友们的这个念头,也不过让他短暂遗憾了一下,且那种稍纵即逝的感伤,感觉上还满美妙的他甚至为此流下一滴水晶般的泪水,但这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腕上,散发出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华采,让嘉瑞安在欣赏中忘却了一切
“他是怎么办到的?”女王的声音在嘉瑞安身后的某处说道;她那甜美得像音乐一样的声音,穿透了嘉瑞安的灵魂
“那东西是有法力的”马阿思答道,他的蛇声令嘉瑞安不寒而,并使得嘉瑞安的每一条神经都像琴弦般怕得震动了起来“那东西的法力无限,也没有方向,但是非常之强这个你可要小心一点,心爱的莎蜜丝拉那东西一个不小心,就会兴起乱子”
“我会把他控制住的”莎蜜丝拉说道
“大概”那蛇答道
“不得愿心,就不能使法术”莎蜜丝拉指出:“而我将会消蚀他的愿心你的血液是冰冷的,马阿思,而且你从未感受过因为欧列叶、艾索拉根或加蒂丝花的精华在血液里流动,而燃起的烈火;你的热情太过冰冷,所以你无法了解躯体如何能驱使并奴役愿心总而言之,我会让他的心灵沉睡,并以爱情令他窒息”
“你说爱情吗,莎蜜丝拉?”那大蛇问道,听来似乎颇有兴味
“用这词或用别的词都一样”莎蜜丝拉答道:“称之为**也可以,如果这样比较讨你喜欢”
“这我就可以了解”马阿思应和道“但是你千万不要低估了那家伙,也不要高估你自己的力量那东西具有非凡的心智,他的心智很奇怪,其中有一部分我不大看得透”
“等着瞧”莎蜜丝拉说道“沙狄”她召唤着首领太监
“是的,陛下?”
“把那男孩带下去洗个澡,弄香一点那孩子闻起来,就一股舟船、水手与海水的味道我可不喜欢这种爱隆味儿”
“马上去办,永恒的莎蜜丝拉”
嘉瑞安被人领到一个有热水的地方人家把他衣服脱了,浸在水里,打上肥皂,又再度浸到水里;然后有人把香精油涂到他身上,并给他穿上一条窄小的丁字裤;接着有人抓着他的下巴,把腮红擦在他脸上;直到此时,嘉瑞安才意会到,帮他上妆的是个女人嘉瑞安缓慢、而且几乎冷漠地抬眼四顾,并了解到这房间里都是女人,只有沙狄一人例外感觉上,有件事情——好像是跟赤出现在女子面前有关系——应该会让嘉瑞安觉得很尴尬才对,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也想不起来了
那女子帮嘉瑞安化好妆之后,首席太监沙狄便拉着嘉瑞安的手臂,领着他走过暗淡且看似永无止境的长廊,回到莎蜜丝拉半躺在石雕像前大罗汉榻上,照着镜子、顾影自怜的那个大厅里
“这样好多了”莎蜜丝拉满意地上下打量着嘉瑞安“他比我原来想的还要健壮把他带上来”
沙狄把嘉瑞安领到女王的大罗汉榻旁边,然后轻轻地把嘉瑞安按在方才爱悉亚倚着的那堆靠垫上
莎蜜丝拉慢慢伸出手,冰冷的指头爱怜地在嘉瑞安的脸上的胸膛上来回抚摸她那苍白的眼睛似乎燃烧起来,嘴唇也微微地张开嘉瑞安双眼盯着她苍白的手臂;那雪白的肌肤上毫
“光滑”嘉瑞安一边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异于常人的特质上,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当然了,我的贝嘉瑞安”莎蜜丝拉呢喃地说道:“蛇是没有毛的,而我可是蛇后”
嘉瑞安缓慢而昏沉地望向披散在她雪白肩头上的乌黑卷发
“只有头发,没有毛”莎蜜丝拉一边说,一边自豪且虚荣地抚摸着自己的卷发
在飞船迫降的时候,他仔细地侦察了一下地球,没有发现搜寻者的踪迹赤道附近的大火已在慢慢地熄灭,一团团的白云从那里升腾而起朝太阳飘去他想那些白云大概是浓缩的水雾
飞行控制器里设置的飞行操作程序已运行完毕他试了试船上的信号接收器,收音机和显示屏都没有信号,他听到的只是吱吱的静电电流声他毫无表情地坐了很久,竭力去想象要是他们活着着陆后会看见些什么
难以想像他从不了解地球,也没想过地球会是什么样子,没想过天网坠毁前地球是什么样子他虽然想到过简诺特,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地球上的灾难会是如此的不同他没有办法去描述
可怕的孤独感袭上他的心头简诺特好像很远,远得像一场梦,也许已经消失了,正如他想在太阳族中拥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这个浪漫的夙愿不也如轻烟般消逝了吗?他来地球干什么?到这里又有什么用?这里又找不到足够的能量支撑他飞回遥远的简诺特
他一直想念着敏迪这个杀父仇人的情妇,是他今生惟一真正需要的女人她是杀父仇人的帮凶吗?他想自己再也不可能知道这个答案了尽管太阳帝国安全部收罗了一些证据,但这些无疑已被毁了,在天网陷落时已被付之一炬,连残灰也送入了太空中或许敏迪也这样死了他尽力不让自己去想她的音容笑貌
鲁恩桑现在成了他惟一的伙伴她就躺在身边,纹丝不动,神秘的眼睛紧闭着,耷拉的双翼毫无光泽,纤细的手仍搭在窗上他伸手摸了摸她,她没有反应,光滑的肌肤一片冰凉
灾难令他神晕目眩
一个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就这样毁于一旦灾难来得太快,太猛,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惊惧万分,傻乎乎地想着地球上人们的命运他突然想地球上拥挤不堪的人们不正像一个被肢解了的人身上的细胞吗?而很多细胞注定要在今日毁灭
没有了天他不敢想下去
监视器就在他左上方,有半米高,呈半球状他一会儿把天体星球投射在上面,一会儿又把地球各大洲的图像显示出来他重运行了一次飞行程序,准备再次降落
他们第一次赤道附近的试降花了两个多小时,第二次几乎久当他准备第三次降落的时候,鲁恩桑在旁边动了动她身上又开始泛起了银光,那只靠在窗子上的手收了回来,重把丢在一边的显示屏抱在怀中她神采奕奕地正望着他
“我们正在寻找搜寻者的下落”是他声音,这声音让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他**妈唱的摇篮曲“它失踪了我们捕捉到了它最后的一声惨叫它在剪天网的时候被网缠住,最后掉进了太平样”
“那——那其它搜寻者袭击来了吗?”
“还没有袭来我们一直搜索到它的老巢,也没发现其它搜寻者的踪迹”
“也许你妹妹已把它们消灭光了?”
鲁恩桑浑身的银光渐趋黯淡,沉默了很久后方回答道:“她失败了”他声音听上去很伤感,像她要把他和克雷留在简诺特时说的话那般伤感“我们再次与她取得了联系她的船毁了,生命垂危”
“那件武器呢?”他问道,“也毁了吗?”
“也许只碰坏了一点儿雪灰色伤势太重,顾不得检修它”
“鲁恩桑——”奎恩浑身颤抖,伸手摸了摸她“也许我们能够找到主磁,找到后再飞去取武”
鲁恩桑丝般柔滑的肌肤泛起了一抹银光,但一会儿就敛去了
“难道你还不死心,还奢望击败搜寻者吗?”
“你一定要支持我我们一定要试一试”
“只要——”奎恩皱着眉看到她光滑的肌肤动弹了一下,两翼红光闪闪,“只要你有信心”
“首先——”他沉吟着,“首先我们得找到反应器,索森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把它带走了安全部门的人没有找到他,我们要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我想我们最好从苏达达巴拉卡开始,那里离阿兹特卡不远”
科万家族断绝索森的科研费后,贝尼托?巴拉卡雇请他建造过私人飞船奎恩虽然隐隐觉得这里头有点什么,但他一时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
阿兹特卡在赤道以北很远的地方为了预防出现意外情况,他先在监视器里查看了一下当地的局势
监视器里出现了一幅地图,上面的亮点就是阿兹特卡城,隐隐约约地还看不清随着地球的旋转,他终于确定好这座城市的具体位置阿兹特卡上空被黑云覆盖着,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
待云散尽,已是晚上,阿兹特卡如一点阴森的鬼火他知道这座城市正在燃烧他们刚把飞船的高度降低,但浓浓的黑烟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降落的时候花了很久的时间在等待降落的过程中,奎恩又把信号接收器打开,除了嘶嘶的静电电流声外,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
他到舱内去检查了一下水和食物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他有两次差点在驾驶椅上睡了过去,心想要是什么紧急情况,鲁恩桑一定会把他弄醒
鲁恩桑静静地躺在他身边,很多时候她都在专心守候着太空中的信息突然她动了一下,告诉他仍然没有艾尔德人的信息,什么信息都没有奎恩抓住这个时间说出了他对着陆后的担心
“我想我们会遇到一些麻烦,”他说,“地球上没有任何信息,我们很难预料会出现什么情况惟一可以预见的是那里一片混乱
我很替你担心,尤其是担心别人会看到你启示者已教地球上的人仇视任何来自太空的东西”
他想,现在公路上和农田里一定是人满为患,一定有从燃烧的城市逃出来的大批难民惊恐万状的人们躲避着搜寻者的袭击,病态地诅咒着来自太空的任何生灵
他想像着鲁恩桑落在他们手里,悚然一惊,急忙继续搜寻一阵风刮过,阿兹特卡城上空的黑云在监视器上移动了一下,在城市的西南方,露出了一块棕色的空地,附近没有农庄,也没道路
“那里看上去空无一人,我不知道为什么——”
鲁恩桑静静地躺着,没有听他说话,身上毫无光泽,手指搭在窗上的金属边上,好像在捕捉来自太空的信息
奎恩设置好程序,让飞船降落在那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地方飞船打开了短而粗的机翼,朝下俯冲滑行这时他才看清要降落的地方是连绵的小山,而不是什么空地他刚准备掉转机头,但一声闷响,飞船坠了下去掣动器起火了浓烟迅地吞没了外面的一切飞船身子一偏,撞在了小山上,停了下来
他们终于安全降落了
奎恩侧身看着身边的伙伴,她仍静静地躺在座椅上,由于不适应地球上的氧气,她看上去像死了一样,神秘的眼睛紧紧闭着,手指仍搁在窗上,头朝后仰奎恩伸手摸了摸,感到她黯淡无光的皮肤一片冰凉
他想着她现在的感受,心中禁不住一阵难过她形只影单,被人折磨致残,又孤立无助地来到了一个仇视她的世界,而逃生的希望却细若游丝他突然意识到让她活下去是多么的重要
他发誓要找到索森带走的主磁,然后送她回家
他转身朝外面望去,掣动器起火后的浓烟仍然笼罩着外面的一切他等着浓烟散去,心中突然升腾起一丝渴望
这就是地球——他的母亲
他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又走入了古老的梦乡:湛蓝的天,碧绿的海,和煦的风,绿色植物在疯长,纷飞的鸟儿在鸣唱——这就是地球,人类古老的摇篮
他的兴致一直很高待到外面的浓烟被风吹散,他看清了四处都是碎石飞船降落在一条狭窄的山谷中,山谷两边是两道碎石堆起来的望不到尽头的笔直山岭不见疯长的绿色植物不闻纷飞的鸟儿鸣唱他抬头望去,不见湛蓝的天,只有灰黄的一片他想,那可能是燃烧的城市冒上去的黄烟
碎石堆起来的山岭令他迷惑不解,直到他看见山坡上散落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金属片,他才想起克雷很久以前在遥远的简诺特跟他说过,装着矿石的砂桶沿天空网线滑下,一旦天空网线断裂,矿石便会如雨从天而降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地方是一个天空网线终端,太空废物经网线送回,用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所以少有人来
鲁恩桑动了一下她的翅膀虽然还耷拉在座位上,但已有了一抹生命的光泽她把手从窗子上拿开,去摸扔在一边的显示屏,奎恩把显示屏移到她摸得到的地方
“我们着陆了,”他告诉她,“在我找到反应器之前,我要你一直留在这里要是我找不到——”
“我会等你的”显示屏里传出他**妈耐心的声音,“祝你好运”“要是我回不来——”
她扬起闪闪发光的翅膀,轻轻地摸着他的手奎恩心里顿时热乎乎的
“我感应到你身上也有一种艾尔德人的神力”他**妈低语着仿佛在说永远爱他“艾尔德人的神力会使我们翅膀闪闪发光,一直到死的时候才会敛去”她把翅膀从他手上移开
“奎恩,亲爱的——”他**妈像要警告他似的,“我有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刚刚收到”
“有关地球的吗?”
“第一条与太空有关,是从你们称为特洛伊小行星群发出的求救呼叫,那里是搜寻者的老巢,地球上有人在回应”
“他们说了什么?”
“内容不清楚”他**妈叹息了一声,她过去活得太累,干不完家务活时总会这样叹息“他们使用的是舰队的密码,我无法破译”
“你说地球上有人在回应,你能确定他们的方位吗?”
“很多在很远的地方,也许在其它大洲,但有一个就在附近
这也是我接受到最强的信息,是从我们西边发出的,大约七十公里的地方”
他在监视器上投射出一副阿兹特卡市的地图,上面闪着绿光的小点,表示他们现在具体位置以绿点为圆心,一圈圈的暗绿的纹线表示离圆心的距离奎恩发现朝西七十公里绿线划过的地方是一个大大的黄色圆盘,上面标着黑色的字样,“阿兹特卡终端开发商”
“那里可能就是太阳帝国阿兹特卡分部,”奎恩说,“舰队可能还在太空活动,他们现在正设法与地面上的部队取得联系,以便返回”
他皱眉看了一眼黄黄的天空
“要是科万家族依然存在,我想他们会去找索森,他们需要他的裂变发动机,以代替遭到破坏的引力发电”
他又皱眉打量了下地图太阳公司位于城市的正中,像一座金光闪闪的岛屿它的四周是绿色的城市郊区他找到了科多终端,地面部队的军营,科万商业中心,太空飞船港口,还有酒店,停车场和居民区
朝南的一小块淡绿色的居民区,位于河流拐弯处的小山上,显得十分气派苏达达?巴拉卡他聚焦在这块地方,把图像放大
地图上显示出克雷多雷丝?巴拉卡,托雷丝?巴拉卡,巴拉卡?蒙地
河的对面是奥内普托?巴拉卡——那里可能是太空飞船的目的地,在河对面远的一座小山是卡莎?巴拉卡
他吹了声口哨,陷入深思之中
“苏达达?巴拉卡,”他突然大声说,“我看惟一的希望”
鲁恩桑没有答话她双眼紧闭,翅膀上的光泽已经敛去,柔若元骨的双手软软地搁在座位上,好像已经死了
诺尔尽力避免不去回想在光圈中的那些日子,虽然杰生?科万是那么令她难以忘记每当她回忆起科万,回忆起与他在太阳科万号的那几个月,便会如在天堂般的幸福那些回忆太珍贵,太神圣
杰生英俊潇洒,聪明过人,连做*都那么棒诺尔完全被他征服,为他沉醉,为他在科万家族的光明未来而高兴
她从来没有对人提过杰生克雷崇拜她她尽力去感受克雷在闪光的星星中看到的奇景,感受他对近在咫尺的神秘宇宙的惊喜
她也尽力去分享他的骄傲和自豪:因为克雷一直以保卫简诺特的安全和致力于解决人在光圈中的生存为己任她喜欢周围每一个来的朋友杰莫也崇拜她他说她是一位公主,以后肯定也会生个小公主
她没有告诉过杰莫,她不想要孩子简诺特太小,太寂寞,太荒凉,她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在这里郁郁地度过一生
她是在自由的天网和太阳乡村中长大的她喜欢聚餐和舞会,喜欢购买时装,结交朋友,四处旅游,喜欢去大餐厅,上剧院,听音乐,看画展
她从来没有提过她想念这一切她只想幸福地活着,为克雷料理一个干净整洁的家但克雷已习惯了长期的单身生活,并且他们居住在冰层下那个寒冷的坑道也太狭窄,不需要怎么料理
她自告奋勇去帮助克雷工作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监听有无异样的声音,而那些异样的声音他却从来没有监听到过最不能让她忍受的是无边的黑暗,她孤枕难眠,而克雷,还在那里守候也许从来不会到访的天外来客.
随风飘970:农场正文
971:秘密
971:秘密
她也想过到水栽法的花园帮他干活,但那里也需要一些她从来没有学过的特别的技术她希望过着激动人心的生活,有闻,有怪事发生然而,这里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古井之水,波澜不兴海王星站再也没有传来太阳帝国那边的消息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传来日子如白开水一般过去,如果有什么变化,有什么不同,她可以肯定,只会变得坏,无聊
有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想,也许她该原谅了杰生这个太阳巨头的儿子,毕竟从来没有学会过怎样和他人相处她想与其鄙视他的爱和他花言巧语的允诺,倒不如把这一切珍藏在心底,这样明智
但她早已做出了选择她竭力掩饰着对生活刻骨铭心的不满意毕竟她爱的还是克雷她周围那些流放的人们都很善良,都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们她相信自己早晚会适应这里寒冷的气候,与世隔绝的荒凉,永不消除的威胁,狭窄的坑道和太空实验室提供的人工合成食品
即使她不适应这一切,那一天也将会到来,当乔莫再也无法使产生能量的机器运转,他们一切的困难和麻烦也就走到了尽头
阿兹特卡:墨美的首府,也是其最大的城市,坐落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加拿大河畔,是地球上最大的引力发电基地
“怎么弄的?”嘉瑞安问道
“这是秘密”莎蜜丝拉大笑起来“我改天再告诉你好了你喜欢这光滑的样子吗?”
“应该是喜欢”
“贝嘉瑞安,你告诉我”莎蜜丝拉说道:“你觉得我美不美?
“美”
“你觉得我几岁了?”莎蜜丝拉敞开双臂,让嘉瑞安看尽她薄如蝉翼的轻纱下的身躯
“我不知道”嘉瑞安说:“比我老,但也老不太多”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你猜”她略带严厉地命令道
“大概三十”嘉瑞安困惑地胡乱猜道
“三十?”莎蜜丝拉的声音似乎很震惊;她立刻转向镜子,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脸蛋“你这个瞎子、白痴”她一边直视着镜中的映影,一边对嘉瑞安骂道“这绝不是三十岁女人的脸二十三岁——顶多不过二十五岁”
“随你说什么都好”嘉瑞安应和道
“二十三”莎蜜丝拉坚定地说道:“绝不比二十三岁多过一天”
“当然”嘉瑞安温和地应道
“你相信我了吗?”莎蜜丝拉质问道,她的眼神突然硬如打火的燧石
“不”嘉瑞安应道“我不相信不可能六十岁”
“你真是个迷人的小男孩,贝嘉瑞安”莎蜜丝拉说道,她的气吐在他脸上,而她的眼神则令人消蚀;然后她的手又回到嘉瑞安脸上,慢慢地爱抚她裸露的肩膀与喉咙上,逐渐出现奇怪的花斑,那绿紫相间的花斑似乎会漂移律动,一下子很明显,一下子又消逝不见莎蜜丝拉的嘴又张开了,呼吸也变得急促;现在那花纹已经散布到她轻纱下的身躯,而且好像在她皮肤下交缠扭动似的
马阿思靠近了点儿,他那毫无生机的眼睛突然觉醒并充满了奇怪的爱慕之意;交织在他那蛇鳞上的花纹,与那蛇人女王身上的花纹如此雷同,以至于马阿思轻松地盘在莎蜜丝拉一边肩膀上的时候,两者的花纹竟连成一片,根本就无法切实看出,那蛇与那女人之间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
嘉瑞安应不是这么昏昏沉沉的,一定会避开蛇后,离她远远的她那苍白无色的眼睛如同蛇类一般,而那毫不遮掩的yin欲表情,则道出了强烈的饥渴然而她身上又有股莫名的魅力,对于她那公开的诱惑,嘉瑞安毫无招架之力
“坐近点儿,贝嘉瑞安”莎蜜丝拉温柔命令道“我不会伤害你”她骄傲凝视着她的占有物
站在平台附近的沙狄清了清喉咙“神圣的女王”沙狄宣布道:“陶乌嘉的特使求见”
“你是说杜奇科的大使”莎蜜丝拉说道,脸上微露烦躁之意然后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开始邪恶的笑了起来她皮肤上的花纹开始退却“把那个安嘉若祭司带上来”莎蜜丝拉对沙狄指示道
沙狄鞠了个躬,退下去,过了一会儿,便带着一名穿戴摩戈人服饰的疤脸男子进来
“欢迎陶乌嘉的特使”沙狄朗诵道
“欢迎”众太监齐声唱道
“现在要小心点”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对他说道:“那就是我们在港口看到的那个人”
嘉瑞安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摩戈人,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万福尊安,永恒的莎蜜丝拉”那安嘉若祭司一边有口无心地说道,一边先对蛇后、再对她身后的雕像敬礼“索尔摩戈国的陶乌嘉国王,谨向伊撒神的神灵,和伊撒神的内侍致意”
“总祭司杜奇科不跟我致意么?”莎蜜丝拉问道,眼睛亮了起来
“他当然也要向您致意”那安嘉若祭司说道:“但是依照惯例,这都是私下说的”
“你今天到这里来,是代表陶乌嘉,还是代表杜奇科?”莎蜜丝拉质问道,然后又转头欣赏自己的镜中映影
“我们可以私下一谈吗,陛下?”那安嘉若祭司问道
“这里就是私下”莎蜜丝拉说道
“但”那安嘉若祭司对大厅里跪着的那些太监看了一眼“她们都是我的贴身仆人”莎蜜丝拉说道:“尼伊散国的女王总是侍从如云,这点你该知道”
“那么,那个呢?”那安嘉若祭司指着嘉瑞安问道
“这个也是我的仆人——不过他跟别的仆人稍有不同”
那安嘉若祭司耸耸肩“随便您我谨此代表安嘉若祭司团的总祭司,索烈神的门人杜奇科,向您致敬”
“伊撒神的内侍,向拉克索尔城的杜奇科致敬”莎蜜丝拉正式地答道“杜奇科找我有什么事?”
“为的是那个男孩,陛下”那安嘉若祭司直率地说道
“哪个男孩子?”
“就是您从宝佳娜身边偷来,现在坐在您脚下的那个男孩”
莎蜜丝拉不屑地大笑“把我的遗憾转达给杜奇科,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拒绝杜奇科的要求,并非明智之举”那安嘉若祭司警告道
“那么在莎蜜丝拉自己的王宫里对莎蜜丝拉下命令,就为不智了”她说道:“杜奇科打算拿什么来换这个男孩?”
“他永久的友谊”
“蛇后哪需要什么朋友?”
“那么就金子”那安嘉若祭司不悦地提议道
“安嘉若红金子的秘密,我知道得很清楚”莎蜜丝拉对那安嘉若祭司说道:“我才不要被红金子所奴役呢金子你留着,戈若林人”
“我能不能说一句,您玩的这个游戏非常危险,陛下?”那安嘉若祭司冷淡地说道:“您已经与宝佳娜为敌了,在这个情况之下,您还能跟杜奇科作对吗?”
“我既不怕宝佳娜,也不怕杜奇科”莎蜜丝拉答道
“女王实在勇气可嘉”那安嘉若祭司嘲讽地说道
“这话愈讲愈无聊了我的条件非常简单,你回去跟杜奇科说,索烈神的大敌已经在我手上,而且我绝不会把他交出去,除非——”莎蜜丝拉停了下来
“除非什么,陛下?”
“如果杜奇科愿意帮我跟索烈神说一句,那么我们倒是可以打个约定”
“什么约定?”
“我可以把这男孩送给索烈神当成结婚礼物”
那安嘉若祭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索烈神娶我为妻,并赐我永生的话,我就把贝嘉瑞安送给他”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安古拉克人的神仍在长眠之中”那安嘉若祭司驳斥道
“但是他又不会永远沉睡下去”莎蜜丝拉一针见血地说道:“安嘉若祭司团,和爱隆人的法师好像老是会忘记,不朽的莎蜜丝拉也能清楚看出天上的征象,比起他们毫不逊色;而从这些征象看来,索烈神即将醒转你回去跟杜奇科说,我嫁予索烈神为妻的那一日,贝嘉瑞安就会交到他手上;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这孩子可是我的”
“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杜奇科”那安嘉若祭司说着便僵硬、冰冷地鞠了个躬
“那你就退下”莎蜜丝拉一面对那安嘉若祭司说道,一面轻飘飘地挥了挥手
“原来如此”那安嘉若祭司一退下,一直在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大蛇马阿思突然抬起头来,蛇头两侧张,眼睛里燃着烈火“要当心”马阿思嘶嘶地说道
“当心那个安嘉若祭司吗?”莎蜜丝拉笑道:“那个安嘉若祭司没什么好怕的”
“不是那个安嘉若祭司”马阿思说道:“是那一个”马阿思对嘉瑞安吐着蛇信“那东西的心灵醒过来了”
“那是不可能的”莎蜜丝拉反驳道
“不管你怎么说,那东西的心灵反正就是醒了;我猜这可能跟那东西脖子上戴的项链有关系”
“那就把它解下来就是了”莎蜜丝拉对那大蛇说道
马阿思低下身子,游走过大罗汉榻,朝着嘉瑞安而来
“一动都不要动”嘉瑞安心底的声音对他说道:“也别反抗”
嘉瑞安麻木地眼看着那大蛇的头步步趋近
大蛇的头一碰到那避邪银盘,便激起艳蓝的火花;嘉瑞安感到一股类似之前的汹涌波涛,不过这次的波涛控制得很稳,而且汇聚在一小点上马阿思缩了回去,而避邪银盘上的火花随即跃出,滋滋地划过空中,从银色的弧形项圈连到那大蛇的鼻尖上那大蛇的眼睛开始枯萎,鼻孔与大开的蛇口则地流出白沫
然后那火花消失了,而那死蛇的身体便落在光亮的石板上抖缩痉挛
“马阿思”莎蜜丝拉叫道
蛇身狂野地甩动,众太监尖叫地逃开
“女王”一名剃光头的侍从推开门,仓促地高喊道:“世界末日到了”
“什么?”莎蜜丝拉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眼光从痉挛抽搐的蛇身上移开
“太阳消失了中午竟昏暗得有如黑夜全城皆已因恐惧而发狂”
奎恩跳下飞船,在惯行的作用下,一连踉跄了几步他用毯子打了一个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装了够他几天吃喝的粮食和水尽管飞船舱门离地不足一米高,但他的鞋子在碎石地面打滑,所以踉跄了几步最后还是趴在了地上
他爬起来,把擦得隐隐作痛的手掌上的小石子拍掉,朝四周望了望在这北半球,时值暮秋低纬度的太阳还在很远的南方,像一轮暗红的圆盘悬挂在烟黄色的天空风击打在他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地球上的风,夹杂着浓烈的烟味,凉嗖嗖的,他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又幽怨地朝四周望了望,寻找他梦中地球上的绿色他失望极了周围的山岭堆满了在太空冶炼矿砂之后剩下的废渣,从月球上运回来的垃圾,以及采自小行星的矿物质这些都是天网陷落后留在这里的东西
陡峭的山坡上没有一株植物,只是山谷间有一些零星的野草蔓生过的痕迹如今它们已经枯黄,经霜之后死去他的鞋踩在上面,易碎的草茎微微作响,扬起的灰尘令他喷嚏不断
他的心情十分抑郁,一半是因为寒冬就要来临,一半是因为人类的前景的确令人堪惊他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一半,又放回飞船尽管重量要轻些,但他背着它朝山岭上爬去时,还是感到有些不便疏松的太空废物老在他脚下打滑有一次,他踩在一快金属碎片上,痛得他坐在了地上他最后还是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山岭,回头望了望停在谷底的飞船
如果他不能回来,飞船就将是鲁恩桑的棺材从山岭朝深深的谷地望去,飞船看上去是那么小,就像一个粗心大意的孩子把他心爱的玩具遗落在了那里尽管地面上的人受山岭所阻,看不到它,但它金属放射出的光线却是那么容易被空中飞行的太阳舰队发现
而天鱼正无助地躺在那里面
要是他回不来——他耸了耸肩,打消了这个念头,朝城里望去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滚滚黄烟和直插阴森烟雾中的灰色山岭山岭上寒风呼啸,他打着哆嗦,硬着头皮茫然地朝北行去
残阳如血他脚下的山岭已插进了黄烟中他跌跌撞撞地在碎石和金属碎片上行走,突然遇到一道天网织成的障碍物障碍物太高,上面还有尖利的大铁钉,他翻不过去,只好迂回朝西又行了几公里这里有一处缺口,是最近一次天网陷落时,石头从天而降,把障碍物砸平后又埋起来他知道天网陷落才不久,因为手摸到地面上的石头还热乎乎的,而且带点黏性太阳已从地平线上消失,满天的黄烟衬托着雾气弥漫的暮色浓重这时他突然听见前面传来轱辘辘的声音
有人
他穿过一地干枯的野草,走到一处较低的悬崖边,伏在地上朝下看就在身下几米远的一条路上,挤满了人和车辆有卡车、轿车、公共汽车、自行车、三轮车、还有他叫不出名来的车辆路边也停了许多车,大多数已烧坏而报废空气中有股酸辣的昧道,好像在燃烧人工合成的材料
与如潮的人流相比,车辆算不了什么有人跑着,有些人踉跄而行,有些人摔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前行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在嘶声叫着、哭着、吼着有一小群人齐声唱着祈祷文,不停地念着启示者的名字有步履维艰的男子,扛着箱子,提着包裹,有背着哭声不断的婴儿的妇女,有拿着玩具不停呜咽的孩子
他们正急急忙忙地逃离即将毁灭的阿兹特卡城
因恐惧而逃生的人流将是他的另一类敌人他进入城市跨过加拿大河抵达太阳公司或苏达达?巴拉卡都得与他们迎面而行
他趴在那里,任由刺骨的寒风肆虐人类的痛苦和人类的惊惧,比寒风还要寒冷,让他麻木他想到了许多他想到了克雷、诺尔和乔莫,还有教会了他做的多萝雷丝他们,要是他们还活着,现在一定还在翘首等待,等待着他找回的发动机
他想到了敏迪,她认识贝尼托之前就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还想到了躺在飞船中受了重伤的鲁恩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要是他找不回索森带走的东西,就只有等死
他动了动,但是依然趴在那里,世界的命运仿佛已让他无动于衷他最后还是耐不住严寒,站了起来,贸然地穿过干枯的草地,朝下面的大道走去他立刻被大道的人潮所裹挟,无法逆流而行
他大胆地从路旁泥泞而又野草丛生的阴沟前行阴沟边上挤满了报废的车辆,里面装着垂死的人们有些人躺在毯子和挡板支起来的临时帐篷里;有些人佝偻着身子围坐在一小堆冒烟的火堆前直哆嗦;有些筋疲力尽的人干脆四脚朝天地躺在泥泞中;有些人烧伤十分严重躺着直呻吟他偶尔遇到成堆腐烂的尸体不得不屏住呼吸,加快脚步
他一直没有和人搭话,因为人们讲的几乎都是西班牙语很久以前,他跟着克雷学了一点,但还不足以让他应付那些看上去是好心的询问,询问他是谁,为什么要赶往这座灾难深重的城市
地球的引力把他搞得筋疲力尽他摔了很多次跤,一瘸一拐地走在摇曳的灯影里,禁不住羡慕那些坐车出逃的幸运人
一条大河挡住了他的去路,黑沉沉的河水从桥下奔流而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流水他站在河岸,朝河面望去,心想该如何返回大道,穿过河上那座拥挤的大桥
“先生”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传来,“快回来”
她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误以为他会跳河自杀他看见桥下正燃着一堆火,一个瘦瘦的男人正从那里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
“谢谢你们”奎恩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不会西班牙语”
“不会西班牙语?”男人朝他近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他问道:“你是太阳族人吗?”
“不,先生,你错了”奎恩突然为自己脸上没有太阳标记而谢天谢地他转身对着火堆,让来人看了看自己那张脸“但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第一次?”男人看了看他的背后包“你带了粮食,是吗?”
“有一点”
“你能不能——”男人指了指火堆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分点给我们?”
“只要你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奎恩低声说,“我累得快死了,走不动了”
他跟着他们来到火堆边那个准备救他的年轻女人看上去很憔悴,脸颊上有道很深的伤痕,血迹未干,但还是可以看出她从前很妩媚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破旧的制服,佩戴着一个徽章,奎恩不知道上面刻着什么字火堆边还有一个女人
“她是我妻子露西亚,这是我女儿卡门西达”他握住女儿的手沙哑地说,“她的丈夫是个警察,追捕劫匪的时候死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奎恩”奎恩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幸好他们看上去毫不在意
“我们饿极了”他们三双眼睛都盯在他的背包上“我们好像被打入地狱怪兽毁了天网,废物从天空雨点般地砸下,砸坏了一切,一切”
奎恩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什么都着火了,我们没办法扑灭,因为没有了电无法抽水,晚上又没有灯警察——”他摇头看了看女儿说,“没有人出来收拾局面,去对付劫匪或疏散交通,只有少数几个像她丈夫那样的都死了
“没有机会救火,一点机会也没有”
奎恩蹲在火堆边,感谢他们给他带来温暖,于是拿了些食物出来躺在地上的妇女呻吟着支起身子
“露西亚——她有关节炎,”伊克尔解释着,“我们回去救她的时候,整幢房子已经着火了,我们刚把她救出来,露西亚也才把东西收拾好,房子就垮了”
“喝水吗,先生?”卡门西达用一个杯子从火堆边的黑色罐头瓶为奎恩倒了点水“是干净的”
她颤抖的手上血迹斑斑
“你想喝就喝,”伊克尔对他说,“她烧的开水,再没有比这开水干净的东西了”
水有点烫,但奎恩还是心存感激地一口喝下他递了三小袋食物给他们
“谢谢你,先生”
卡门西达小心翼翼地不让奎恩看见她已饿得发慌,于是先开了一袋给她患病的妈妈
“还有好多流氓,”伊克尔小声说,“我们最终还是把他们赶走了”
他停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那一份食物,吃完后他又打开了话匣子他说,在太阳帝国把这里选做天网终端站前,他们是这一带的农民露西亚老家在卡特卡斯,年轻的时候在太阳乡村俱乐部找了份工作
“她很漂亮,是个很有天分的舞女她不肯出卖自己的身体,他们就把她扫地出门她饿倒在街头,我把她救了回来”他叹了口气,眼圈红红地看着女儿“我们过得非常快乐”’他说他们正前往他哥哥霍华德的农庄
“他佳在渥西塔,离奇喀莎不远只是带着露西亚走那么远的路,”他犹豫不决地小声说,“也不知道我哥哥还住不住在那里——”
他话没落音,又突然大声嚷了起来:“我很替他担心他是一个农家好手,喂养的牲口又肥又大,然后卖给太阳公司,”他打了个哈欠,显得十分疲倦,“现在没有了电,种不了庄稼,还有这么多流亡的人,要把庄稼踩坏,也许还要抢他家的牲口,夺他家的粮食”
他痴痴地看着火堆,摇了摇头叹道:“世事艰难,先生,世事艰难啊”
“你说得对”奎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他接着说,他打算穿过城市去找一位在苏达达?巴拉卡做工的女孩伊克尔便在地上画了幅图,指点他该怎么走最近沿河朝上走,他说,争取在大火烧塌圣托斯大桥前渡河他补充说,天网崩塌时把威尔罗杰斯大桥毁了,另外几座大桥也葬身火海
奎恩把他的话记在心头后,便钻进睡袋,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他醒来的时候,骨头都冻僵了火堆早已熄灭,寒风扬起的尘灰蒙满脸上和身上,伊克尔和他的妻子女儿都走了,他们把装水的壶重灌满后留给了他
他吃了点干粮后,马上手僵脚硬地爬上人行道无情的地球引力折磨得他浑身酸痛人行道上的人和车辆此时已稀疏了很多,他刚顺利穿过圣托斯大桥,一个警察就走过来挡住了他
“站住”
这个警察身材瘦小,形容枯槁,一只手吊着浸满鲜血的绷带,满脸蛮横得意的模样他正指挥人流和车辆绕过掀翻在人行道上的汽车进入一条狭窄的小巷他用半生不熟的英语警告奎恩不要入城
“此路不通”他恶狠狠地加了一句说,否则你小命难保他仍忠于职守,尽管大家都在疯狂逃命他得意洋洋地挥着枪朝浓烟滚滚的桥头上一指说,他本人虽受了伤,但绝不会临阵脱逃
一辆鸣笛朝大桥驶来的消防卡车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擅离职守,只知道逃命”他气急败坏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挥着枪一瘸一拐走到路中间,消防车没有理会他,继续鸣笛前行奎恩急忙躲到一边就在他身后,消防车撞到路中间那堆废车上他回头看见那个受伤的警察浑身着了火,呼天抢地地诅咒着启示者的名字
奎恩步履蹒跚地走在大街上,街上到处是报废的车辆,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冒着滚滚浓烟商店洗劫一空窗子击得粉碎,玻璃渣在他脚下咔嚓咔嚓地作响在一幢大厦前,他遇见一个胡子花白的小老头,他身后的车道上躺着三具死尸
“小心,先生”他扬着手中的枪向奎恩打招呼
当听见奎恩用英语回答,小老头露出了疲惫而又欣慰的笑容,他也不会西班牙语,一直想要是有人会英语就好了他说他叫萨基丝,是亚美尼亚人,经营东方地毯,“都是一流的手工艺品”他尖细的声音由于激动听上去在颤抖东方地毯是很珍贵的东西,他说,其织法秘艺早在科万家族建造天网之前就已失传
“要不是大祸临头——”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说,“我把它们都烧了”
奎恩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行,来到一条烟雾缭绕的繁华大街大街两边高楼林立,看上去像一幢幢酒店酒店里空无一人,所有住客早已仓皇逃离但他最后还是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小女孩身边躺着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半边脸上搭了一张手帕,手帕上血迹斑斑
“先生,你是医生吗?”小女孩气喘吁吁地问道
奎恩说我不是医生
“爸爸睡了,”她告诉他,“妈妈找医生去了,去了很久,我还以为你是个医生呢”
鲜血已流到她的脚边
“我们从奥克兰来,”她接着说,“爸爸和太阳公司有业务往来
灾祸临头的时候我们正住在酒店,我们没地方去有人说酒店今天会爆炸,所以我们只好离开,但没了车,不得不靠走路”
她竭力不让泪水掉下来,于是把目光从她爸爸身上移开
“一群坏人拦住了我们,他们扯掉爸爸的胡子去看有没有太阳标记爸爸没有,因为他从来就不喜欢科万家族的人但那些坏人还是朝爸爸开了一枪他伤得很严重”
“要是医生——”
她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奎恩把自己的毯子裹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也许——”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想你妈妈很快会回来”
他继续朝西慢慢行去,突然一道塑料墙把街道拦断了他只好折向南,穿过重重废墟设下的路障,来到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上丢着吊车和推土机,原本是用来清理路障的,现在也没人管了
他朝北望去,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片建筑正火焰冲天,浓烟滚滚是天网陷落时有东西掉在了那里消防人员也许尝试过去扑灭大火,但火势太猛,他们也就放弃了努力
他的太空鞋在地球上穿起来很不习惯,脚底很快就磨穿了踩在石子上和玻璃渣上硌得脚隐隐作痛他的脚跛得厉害为了找到通往目的地的路,他又朝南朝西地转了几圈,最后碰到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戴着红袖章,提着长桶板
“站住站住有没有太阳标记?”
奎恩转过头来让他们看他并没有太阳标记
“没有,”奎恩摊开手,耸了耸肩说,“没有”
“没有?”拦着他的人相互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喝道,“为什么没有?”
“我从西兰来,有份公差”
他们又使了个眼色,用桶板比划了两下“好样的,兄弟,我们是圣族的百人队长,过来和我们一起祈祷,把灵魂交给启示者”
奎恩跟他们一起来到一块空旷的地方一排排静默的人跪在枯黄的野草上,中间有尊金色的雕像他认出了那是被暗杀的巨头
金色的塑像立在一个圆球上,一群坐着雪橇赶过来的人拿着刀子朝圆球上猛锉,一会儿就锉出了许多洞雕像晃了几晃倒在地上,人们一拥而上,把它击得粉碎
“这里是太阳巨头公园,”奎恩的两个同伴朝地下吐了口口水说,“跪下,跪下接受天堂的圣谕”
奎恩跪了下去
一个蓄着黑胡子带着红袖章的男人站在雕像的基座,他身后跟着一大群红衣红裤的人
“主啊”他的声音从这个小小公园的高墙上飘了出去“人类的预言家——”
奎恩明白了他宏篇大论的主要意思启示者的预言得到了验证,上帝一怒之下派了太空中的怪兽把人类从撒旦和太阳帝国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启示者预言了太阳帝国的覆灭和桑底西莫的胜利
太阳帝国在太空的统治尽管被推翻,但它罪恶的种子却撒在了人间圣族人决定使每一寸土地都浸满鲜血,让每一寸土地都经大火焚烧上帝神圣的圣战必将继续,直到用太阳族人的鲜血洗尽整个星球的罪恶
“跪下”那个留着胡子的男人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吼道,“把你们的灵魂交给三位一体的上帝,张开你们的双手拥抱神圣的刀锋,低下你们的头颅在献祭鲜血中受洗发誓用尽一生屠杀撒旦在太空滋生的孽种,我们就将得到来自天堂的恩赐”
“杀死他们”他大叫道:“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他停止了长篇大论的演讲,转身朝后面阴暗的大街望去突然,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划过众人的眼前,接着从一面高墙里传来一声闷响,滚滚浓烟从窗子里冒出来,过了一会儿,一条火蛇冲天而起,不到几分钟,附近的建筑群也传来爆炸的声音
“上帝显灵了”站在奎恩身边的汉子嘴里发出惊叹的声音
“孽种们,献出你们邪恶的鲜血来”
奎恩像疯了样突然一路狂奔而去
待他停下来喘一口气,他回头看见几辆恐怖的黑色坦克正朝公园的人群扫射太阳舰队的旗子插在坦克上迎风飘扬,旗子上画着黑色的土地上升起的明媚的太阳附近一幢高楼里有人在使用激光枪,也瞄准了公园,不一会儿就传来雷鸣般的声音
那两个启示者的信徒被打散了,没有人上来到处是火海,到处是爆炸声奎恩忍着脚疼,飞快地穿过烟雾缭绕的阴森大街
他跑到一个较为贫穷的街区,街道上堆满了垃圾,路面到处坑坑洼洼太空灾难降临之前,建筑物已是破败不堪,而今越发的丑陋了女人躲在没有玻璃的窗子后朝外张望,全身赤的小孩成群地挤在门边,男人像惊弓之鸟,躲在屋角警惕地注视着奎恩
“你哪里去?”一个满脸病容的小伙子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到哪里去?”
“去大桥”
“太迟了,先生,”那个小伙子摊开双手,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听说大火把它烧断了”
“那这些人怎么办?他们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他们有机会逃时也不逃?”
“先生,我们逃不了啊”他满脸茫然地答道,“很多人都在生病,没有车,没有粮食,我们一无所有,能逃到哪里去呢?”
奎恩被一股辛辣的浓烟呛得连连咳嗽他没有停留,依然穿过发臭的泥潭和活人留下的粪便朝前艰难地走去在每一个口,他都能遇到盛怒的人们曾经有一个挡住他去路的妇女,突然莫名其妙地一声惨叫,便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疯狂的人们从屋里冲上大街,有人诅咒,有人祈祷,有人像傻子一样默然不语,场面一片混乱
他奋力冲出混乱的人群,穿过呛人的浓烟,来到了大桥大桥并没有如传言中那样被烧毁无数的人们蜂拥而上,奎恩也一头冲了进去枪炮声在身后隆隆直响,叫声、吼声、骂声一片,他就在人流的裹挟之中顺利过了大桥.
972:王座
972:王座
到了对岸,他挤出人流,爬到一边的高坡回头望去,看见几挺黑色的激光枪发疯的朝桥上的人流扫射,很多人纷纷攀上桥上护拦纵入河中,还有的人沿桥礅朝下滑去
他突然看见一道黄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接着浓烟滚滚上升桥那边一幢燃烧的建筑物被流弹击穿,接着大桥也被击中,摇了几下,裂成了几段,沉人了河中
搜寻者袭击伏米伦观测站的时候,塞尔正行走在换班的路上
他从搜寻者近在咫尺的袭击下死里逃生后,便匆忙逃回家,向艾尔德人报警
星群1号形如小银河,它的核星便是艾尔德族长的住所,是一颗质量较大的小行星,形成时间已久,富含光圈中稀有的元素星群1号呈涡状,四周有镜子般的冰球
塞尔刚抵达的住所,就得知消息早已传到,搜寻者的飞行度比他快了许多艾尔德人的飞船已经捕捉到了它在附近核星吞吃东西的画面
塞尔问首相采取了什么行动
“没有采取行动,”首相回答道,“纽林族提议我们应尽早确定议事日程讨论此事”
“讨论?我们应该立即行动起来”
“你认为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我也不知道,”艾尔越说越没信心,声音也越来越低,“我亲眼看见了搜寻者我看见它击伤了一个靠她太近的纽林族我看见她摧毁了我们的监测站我提议我们应该立即采取行动”
“采不采取行动该由艾尔德族长来决定”
塞尔请求首相带他求见艾尔德族长
“希望不大,”首相皱着眉说,“族长很少接见任何人,除了是他的老朋友和议会的元老”
经不住塞尔再三请求,首相答应了他的要求不一会儿,塞尔被叫了进去他开始的时候有点紧张,毕竟他是第一次跟艾尔德族长谈话他开始描述搜寻者的时候,族长打断了他的话头,转而询问他伏米伦观测站实验室的仪器和录音装置破坏的情况
“回族长,它们都被摧毁了”
“你们应把它们重修好”
“回族长,搜寻者——”
“别提她了,”族长威严地喝住他,“你的责任为重要,立即行动起来,绝不准延误,迅抢修实验室摧毁的仪器和录音装置,并在光圈外建一处的监测站,密切注意黑色伴侣黑洞的动向”
费尔弥悖论根据20世纪物理学家恩利科?费尔弥的名字命名指关于其它地方是否存在智力的两种截然矛盾的观点人们相信,像地球这样的行星数不胜数宇宙学原理表明,宇宙的每个地方都有生命和大脑的进化过程从逻辑上讲,即使是一个越人类水平的技术文化,只需几百万年就可扩充至充满整个星系然而,地球上的生命虽然进化了数十亿年之久,却似乎仍然与其他星球隔绝人们过去常用这个悖论来支持一个观点,即人类是孤立的,独一无二的
此话一出,大厅便乱成一团;在这场混乱之中,嘉瑞安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莎蜜丝拉王座旁的靠垫上,不过嘉瑞安心底的声音,则迅地对他说到:“千万别动;什么话都别说,什么事都别做”
“立刻把我的天象家找来”莎蜜丝拉命令道“我要知道为什么这次日蚀他们没有预先通报”
“这不是日蚀,女王”那光头的侍从俯在仍绞扭不定的马阿思身旁的地上,哭泣着说道“那黑暗仿佛巨大帘幕般地掩来;就像一堵会移动的墙似的,没有风,没有雨,也没有雷电,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把太阳吞掉了”那人忍不住放声大哭“我们再也见不得天日了”
“别说了,你这个白痴”莎蜜丝拉打断他的话“你给我起来沙狄,把这个不知所云的傻瓜带出去,并出去看看天空,再回来跟我报告我得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沙狄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狗一般地摇着头,眼睛则失神地盯着马阿思那死去且僵硬的脸;听到莎蜜丝拉的话,他走过去将那哭泣的侍从拉了起来,然后领他走了出去
莎蜜丝拉接着转向嘉瑞安“你是怎么弄的?”她一边质问着,一边指着仍颤抖不已的马阿思的躯体
“我不知道”嘉瑞安的心灵仍然笼罩在浓雾之下,只有他心底声音住着的那个角落仍然保持警觉
“把那个避邪银盘拿掉”莎蜜丝拉命令道
嘉瑞安顺从地用双手拉住避邪银盘,但是他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因为那坠子动也不动嘉瑞安把手放了下来“拿不下来”他说道
“去把他那个避邪银盘拿下来”莎蜜丝拉对一名太监吩咐道那太监朝地上的死蛇瞄了一眼,又瞪着嘉瑞安;然后他大摇其头,害怕地退开了
“去啊”蛇后严厉地命令道
王宫的某处传来空洞且不断回响的崩裂声,听起来像是指甲刮在木板上、以及墙壁连续崩塌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然后又从某个遥远阴暗的走廊上传来痛不欲生的尖叫声
嘉瑞安心里的那个慧的意识伸展出去,开始探索“终于”那声音说道,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外面出了什么事?”莎蜜丝拉发火了
“跟我来”嘉瑞安心里的声音说道:“你得来帮忙才行”
嘉瑞安把手放在身下,开始把自己推上来
“不,这样才对”嘉瑞安心里出现分身出窍的影像;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汇集愿心,希望自己分身出窍,然后嘉瑞安便发现自己开始往上升,虽然身体一动也没有动嘉瑞安突然发现自己失去身体各处的感觉,他既感觉不到手,也感觉不到脚——不过他却在移动;他竟看到他自己——他自己的身体——呆呆地坐在莎蜜丝拉脚边的靠垫上
“快”那声音对嘉瑞安说道;现在那声音不是在嘉瑞安心里,而像是在嘉瑞安身旁了嘉瑞安似乎看到了个暗淡的影子;那影子虽不成形,但不知怎的却非常熟悉
原先掩盖了嘉瑞安理智的那层云雾已经散去,现在嘉瑞安觉得非常警醒“你是谁?”嘉瑞安对眼前的形影问道
“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快一点,我们得赶在莎蜜丝拉做出大动作前,把他们两个给领进来”
“要领谁进来?”
“宝佳娜和巴瑞克”
“宝姨?她在哪里?”
“来呀”那声音焦急地说道嘉瑞安和身边的那个奇怪的性灵似乎开始漂移到紧闭的厅门前,然后便穿了过去,从门的另外一边出来,仿佛那门是毫无实体的云雾似的
然后他们开始飞翔,顺着走廊疾射而去,但是丝毫没有风打在身上的感觉,连移动的感觉都不会有;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间开阔的厅堂,也就是易沙斯刚把嘉瑞安带进王宫里来的那个厅堂;然后他们停了下来,杵在空中
宝姨大步地穿过这间大厅,眼里怒火中烧,浑身罩着一层愤怒的光晕;另外则有一只嘉瑞安以前看过,身形庞大、全身毛茸茸的大熊跟在她身边巴瑞克的脸庞,在那兽头上若隐若现,但那脸上已找不到人性;大熊的眼里露出激怒的狂性,毫不留情地血盆大口令人见之丧胆
大厅里的卫兵想以长矛将熊逼退,但大熊一掌便将长矛打落,并扑到那些卫兵身上;大熊一压一挤,卫兵便筋骨断裂、血肉模糊宝姨与大熊走过处,便开出一条血路来,只见伤兵处处、尸横遍野
原来栖于各角落的蛇纷纷游走出来,但是一碰到宝姨周围的光晕,便一震而亡,与马阿思无二
宝姨毫不迟疑地,以真言和手势把门一道一道地炸开;任是有厚墙挡在她面前,也被她轻易地化为齑粉,仿佛墙壁是蜘蛛网做的一般
巴瑞克在暗淡的大厅里发狂地怒吼,并把目光所见一一摧毁,一名尖叫的太监在情急之下爬上石柱,然而大熊一跃而起,以利爪勾住那人的背,将他拖下来;接着大熊张开血盆大口,往那惊吓过度的太监头上咬下去,那太监登时脑浆迸裂,而尖叫声也嘎然而止
“宝佳娜”嘉瑞安身边的那个性灵无声无语地叫道:“这边走”
宝姨立刻转过头来
“跟我们过来”那性灵喊道:“快”
然后嘉瑞安跟另外那个自己便沿着走廊,迅飞回莎蜜丝拉与嘉瑞安出窍的本尊所在的那间大厅,而宝姨与怒气腾腾的巴瑞克也跟了上来
莎蜜丝拉站在嘉瑞安出窍的本尊旁,此时她透明薄纱下的裸露身躯上浮现明显的花纹,但与其说那是因为而生,倒不如说那是怒火而致“回答我”莎蜜丝拉叫道:“快说呀”
“我们回去以后,”那个无形体的性灵对嘉瑞安说道:“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们得争取一点时间才行”
然后他们就回来了嘉瑞安感到自己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并重感到自己再度透过双眼来照见周遭事物;而原先笼罩在脑海里、令他麻木无知的那一层迷雾则又回来了“什么?”嘉瑞安掀动嘴唇说道,虽然他并未有意识地想要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我说,这是你弄出来的吗?”莎蜜丝拉质问道
“你说的是?”这声音从嘉瑞安口里说出来,听来像是他自己的声音,但又有点微妙的差别
“这一切”莎蜜丝拉说道:“城里昏天暗地,而我宫里又遭到攻击”
“不会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而已”
“别扯谎了,贝嘉瑞安”莎蜜丝拉追问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这一定是你弄出来的贝佳瑞斯本人也无法把太阳遮住不过我警告你,贝嘉瑞安,你今天喝下去的可是致命的毒药,即便在我们讲话时,你血液里的毒药也在不断地发挥效用”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这样才能把你留下来你一定得喝多毒药,否则你就会死;可是这毒药只有我这儿有,而你若想活命,又非得天天喝不可你是我的,贝嘉瑞安,你是我的”
绝望的尖叫声再度响起,然而这次就近在厅门外
蛇后震惊地抬起头来,转向身后的巨大雕像;她像进行仪式般地拜倒下去,并开始比划一连串复杂精巧的手势,嘴里则诵念着嘉瑞安从未听过、充满了从咽喉逼出来的嘶嘶声、以及奇怪韵律的语言
厚重的大门碎为粉,往内爆开宝姨站在震裂的门洞里,额上的白发发光,眼神则凶得可怕;那大熊站在她身边,利牙上淌着血,指爪上仍缠着片片血肉
“我警告过你了,莎蜜丝拉”宝姨以毫不宽待的声音说道
“你站住,宝佳娜”莎蜜丝拉命令道;她并未转身,而且手上仍不停地凭空拗出奇怪的手势“那孩子快要死了”莎蜜丝拉说道:“如果你动手的话,那孩子的命就救不回来了”
宝姨停下脚步“你把他怎么了?”宝姨质问道
“你看看他”莎蜜丝拉说道:“他已经喝了艾索拉根和加蒂丝花的汁液,现在毒液的烈火已经在他血液里燃烧了他马上就非得再多喝一点毒汁不可了”莎蜜丝拉的手仍不断腾移摆动,脸上表情则是专注到了极点;然后她又开始喃喃地诵念着那种像是从咽喉里逼出来的嘶嘶声的语言
“真的是这样吗?”宝姨的声音在嘉瑞安的心里回响
“应是如此”那狡的声音答道:“他们押着他喝了些东西,而且现在他有点怪怪的”
宝姨睁大了眼睛“你是谁?”
“我一直都在这里,宝佳娜,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我们回头再谈”宝姨下了决心“现在你注意看;你一定得这样做”嘉瑞安心里浮现了个混杂的模糊影像“这你懂?”
“那是当然,我会教他做”
“你不能自己来吗?”
“那我办不到,宝佳娜”那声音说道:“法力是他的,又不是我的别担心,我们两个之间,彼此是很有默契的”
那两个声音在嘉瑞安心里对话来、对话去,倒让嘉瑞安有点儿落单的感觉
“嘉瑞安”那敏锐的声音沉静地说道:“我要你观想自己的血”
“血?”
“我们得暂时把你的血改变一下
“为什么?”
“这样才能把他们让你喝下去的毒药烧掉现在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血液上”
嘉瑞安照做了
“你得让你的血像这样才行”嘉瑞安心里出现了黄色的影像“这样你懂吗?”
“懂”
“那么,现在就把血变过去”
嘉瑞安把指尖放在胸前,祝愿自己的血液变为黄色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烧了起来似的;他的心脏砰砰乱跳,而且全身迸出大汗
“再久一点”那声音说道
嘉瑞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变过的血液像火一般地在血管里延烧;嘉瑞安开始剧烈地颤抖,心脏也蹦跳得几乎承受不住;他眼前逐渐暗下去,人也开始往前倒
“好了”那声音即使遏止道:“现在把血液变回来”
然后那浑身不适的感觉就过去了嘉瑞安的心脏抖了一下,接着便回复到寻常的步调嘉瑞安感到非常疲惫,但是他脑海里的迷雾终于散去了
“已经好了,宝佳娜”那个声音说道:“现在你可以放手去把该做的事情做一做了”
宝姨原本忧心忡忡地看着嘉瑞安,但是现在她脸上显得坚毅且冷酷她走过磨光的石板,来到平台之前“莎蜜丝拉”宝姨说道:“你转过来看看我”
此时蛇后双手高举过头,嘶嘶的诵念声逐渐升高为沙哑的嘶吼
接下来,在众人头顶高处,近天花板的暗影中,那巨大石像的眼睛突然睁开,并发出深绿色的光芒;而莎蜜丝拉王冠顶的宝石,也开始熠熠地闪耀着绿的光泽
那石像动了起来;它走起路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刮磨声,而那组成那巨大石像的坚硬岩石,则随着那石像一步跨过又一步而收缩伸长
“你——为——何——召——唤——我?”那石像庞大的胸膛里聚足了气,然后才张开坚硬的石头嘴唇轰隆隆地说道
“伟大的伊撒神,请保护汝之内侍”莎蜜丝拉一边叫道,一边露出胜利的表情,转过头去看着宝姨“这个邪恶的女法师,竟然为了取我之性命而入侵汝的圣殿那女子具有暴恶的力量,无人能挡我乃是应许给汝的娘,并谨此请求汝之保护”
“是谁玷污了我的神廊?”那石像轰隆隆地怒吼道“是谁胆敢对我选中的钟爱内侍施法?”
宝姨站爱磨光的石地板中间,与那庞大的石像分庭抗礼,脸上既无畏也无惧“你做得太过分了”宝姨说道:“这种行径是犯禁的”
奎恩躲在一堵破墙后面烧焦了的瓦砾中,他身前的这幢建筑物差不多早已被天网坠毁时的碎片夷为平地他龟缩在那里直到霜气浓重的黄昏,看着枪炮在桥边晃来晃去,一些逃难的人远远就避开,但多是人无畏地站在那里
坦克轰隆轰隆地经过他身边,停在几百米远的地方在坦克的后面,升起了一个正方形样的东西,突然发光,是个显示屏,科万家族的旗子在里面迎风招展,慢慢地出现一个人,正在讲话尽管距离有点远,但奎恩从金色的胡须和罗曼诺夫似的鼻子仍判定出他是谁
“地球上的同胞们——”
放大了的声音一下便传到他的身边声音越过废墟,从河对面断垣残壁处传来回音,虽然回声变了味,但仍有一种催眠的魔力
“地球上的同胞,来自阿兹特卡太阳乡村的同胞,我现在向你们训话我是杰生?科万,光圈站的上将我刚从一场太空战役中返家我们尽管目睹了难以言喻的灾难和恐惧,但我们决没有被击败
“我本人也遭受了悲伤的打击你们也许还没有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因为事先进行了,以利于调查这个案件我尊敬的父亲,费尔兰多巨头,被人谋害了
“血债一定要血还太阳帝国安全部已经最终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两个男人卷入了其中,一个是圣族的恐怖分子贝尼托?巴拉卡,由于我父亲英勇自卫,他已当场毙命其同犯仍在逃
“在逃的同犯来自光圈站,名叫奎恩他杀人的动机仍不清楚
安全部怀疑他已及时逃到地球上躲藏了起来有关在逃嫌疑人的资料及肖像接下来将播放欢迎检举揭发重要线索,必有重赏”
“这就是我的杀父仇人”杰生?科万的声音在颤抖,似乎倾注了无限情感
“我希望大家都能看清他的真实面目,我乞愿大家协助我解决这次人类历史上最深刻的危机
“最最亲爱的地球上的兄弟们,我知道你们遭到了太空异族的袭击,这是我们的失职,是太阳舰队在太空与蜂拥而来的怪兽作战时疏于对后方的防范,对于你们的悲痛和损失,我深表同情,而我欣喜的是,又回到了大家中间
“我请求能与你们分享我的希望和坚定的决心:太空异族尽管令我们损失惨重,但我们决不屈服,他们也并非不可战胜我们在太空中同他们作战,但现在我们发现可怕的敌人正在地球上
“他们就是陈氏家族
“他们背叛了科万家族,背叛了整个人类,他们的野心是做宇宙的者他们矢口否认我们在太空中有敌人他们派人渗入太阳舰队和安全部,销毁我们进行太空作战的证据他们的狼子野心,就是背叛,就是削弱我们保护你们的力量”但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没有得逞,我们最终赢得了这场太空大战的胜利我们利用激光武器把懦夫似的入侵者击沉在太平洋我们有信心相信,其他入侵者不敢靠我们太近
“我亲爱的地球上的兄弟们,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修复太空异族和陈氏家族破坏掉的东西我将与你们同呼吸、共命运我最亲爱的兄弟们,我们正处于人类伟大的纪元天网已经坠毁;世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信息流被切断;交通受阻;圣菲尔停产;绿色食品库存有限;我们正面临着饥饿、苦恼和社会动乱
“朋友们,这些都是可怕的消息,我同你们一样痛苦但灾难并不是我们未来的全部,相反,我们要尽快消除这些灾难,共创美好的未来
“和我一起努力,朋友有了你们的信心、信念和汗水,我们一定能在这片废墟上建设一个世界我们一定要采取得力措施,尽早消除打砸抢,尽快找到能源确保你们平安,确保城市充满生机,生产粮食,重运转天网虽然垮了,但科万家族并没有垮我伟大的父亲虽然去世了,但我会继承他的遗志,为你们的幸福和平安奋斗一生,我乞求你们的忠心,和我一道夺取伟大的胜利
“在我们这片伤痕累累的地球,我还要提醒大家,我们正面临着另一个敌人,一个比陈氏家庭邪恶的敌人,一个比太空任何怪物都可怕的敌人这个阴险狡诈的敌人自命为启示者
“我知道你们中许多人都已听说过他,甚至还有些人被他的妖言所蒙骗
“听我说,地球上的同胞们,我不想和那些自称是圣族人的人们争辩,我有自己的预言——一个令你们大吃一惊的预言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启示者
“他所谓的电视讲话只不过是一出恶毒的花招太阳帝国安全部在调查杀害我父亲凶手的过程中,捣毁了恐怖分子贝尼托?巴拉卡的老巢他们的发现令我们大家大吃一惊:所谓自封的启示者——那个喋喋不休自称是由三位一体上帝代言的大骗其实模拟出来的产物
“那两个刺客——”
杰生低沉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讥笑声淹没
“骗子”衣衫槛褛形容枯槁的路人齐声大吼:“骗子骗子”
长把子的激光枪在人群前晃来晃去,以示威胁但没有人理会,个个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捡起石块朝显示屏砸去屏幕霎地一黑,显示屏整个掉在地上激光枪哒哒地朝人群扫射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太阳舰队仍在赤道上安全活动,”杰生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我们在地球上的所有部队也正在集结作为我父亲法定的继承人,我有权号令三军
“我有办法使你们生存下去天网的坠毁固然是一个惨重的损失,但我保证能找到的能源使我们的世界重运一种全的能源,好的能源
“那就是核裂变产生的能量——”
这时呼啸而来的导弹穿过烟雾缭绕的夜空在显示屏前爆炸了
激光枪也突然喷出了火焰朝燃烧的城市还击愤怒的人群趁机一哄而上,雨点般的石头砸在激光枪上,哒哒的声音戛然而止
奎恩躲在几百米远的瓦砾中抖了很久他一直在思考听到的消息要是杰生重捉住了索森,夺回了反应器,他的一切希望和努力,不就付诸东流了吗?但要是索森还没捉住——他心中重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爬过那道断墙,避开慌乱的人群,朝身后那座鬼气森森的城市瞥了一眼,重踏上了前往苏达达?巴拉卡的道路
暮色越来越重他一瘸一拐地行走在堆满垃圾和废墟的人行道上,最终看见了一辆空车,便爬了进去,心想要是能开走就好了
他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清挡风玻璃被一颗子弹穿透,干瘀的黑血还残留在驾驶椅上,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发动机也无法启动
他又冷又累又饿,缩成一团辗转难眠,他心头一直想着杰生和启示者之间这场战争他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尽管杰生夸口太阳舰队仍在太空活动,但他们的基地和供给设施无疑已随天网一道倾覆,仅仅依靠地球上残存的安全部的兵力目前显然是无法击败圣族人,毕竟百年来的巨头们消除圣族人的努力都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但是他也看不到三位一体上帝属下的士兵和百人队长们的胜利曙光也许他们现在被暂时的胜利所陶醉启示者有关灾难的预言竟这么神奇地得到了验证,但对于他们这些在地球上生活的几百亿人来说,没有了食物,没有了能源,也就没有了任何获胜的希望
他自己会是胜利者吗?奎恩也不抱太多的幻想,走投无路的人们无时无刻不准备出卖他,以向杰生邀功请赏
他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断断续续,梦魇无边无际:他和敏迪疯狂地逃离即将消亡的地球,躲避从天而降的长着奇形翅膀的怪兽
一声嘶哑的吼声把他弄醒,好像有人又在挡风玻璃上擂了一拳他躺着没动,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夜中
他又迷糊了一阵,天蒙蒙亮了,烟雾缭绕的天空垂得低,一阵刺骨的北风吹过,洒下片片雪花
他把剩下的水全部喝光,跳出车子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是一辆货车昨夜那个打劫的家伙偷去了他的一切,连一点面包屑也没给他留下
他饿得头发晕,但还是硬着头皮步履沉重的前行路上扔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布娃娃、航天飞机玩具、钟表、图片、籍、磁带以及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的废纸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他能吃的东西
他来到一条大街,前行不远便见一堵灰色的水泥围墙,约三米高,墙顶上扎满锋利的铁尖,缠着电线围墙上挂着一块写着黄字的标牌:
太阳公司
阿兹特卡终端电力局
未经巨头允许
不准擅自入内
他沿围墙朝南一瘸一拐地走了几公里,找到一处大门,门前围了一大群人,门口放着激光枪,太阳公司的旗子插在枪把上迎风招展这时扬声器里的声音镇住了窃窃私语的人群
“走开走开非太阳族和公司职员不准入内,入内要登记,检查证件……走开走开——”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带着木桶板,少数几人持有枪,其中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正在大声煽动人群
“烧死这群硕鼠”
一个黄头发的男人正在大声疾呼“烧死这群硕鼠他们把大量的粮食贮藏在围墙里面,应有尽有,我们一定要开仓放粮兄弟们,加入圣战我们死了,三位一体的上帝会赐福给我们的”
奎恩绕过人群,从边上溜开,继续朝南而行,大街变得越来越空旷他穿过一个大大的花园,注意到树上都是光秃秃的出了公园后的建筑看上去比先前的要要高,这里没有天网的残骸,所以没有大火肆虐此时天上滚滚的浓烟如今看来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
一辆轿车无声地从转角处驶出,停在他面前车顶上有个绿色的地球仪,司机是个戴着绿帽子的黑人
“先生,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想——”奎恩倦意顿时全消,清晰地答道,“我想见一见克劳迪奥?巴拉卡”
“对不起,先生,不是你一个人想找他,我们那里已收留了太多的避难者”
“让我——让我和他谈谈好吗?”
“谈谈,”司机按了声喇叭,尖酸地说道,“你以为他会跟一只脏兮兮的老鼠谈话吗?”
“你告诉他——”奎恩斟酌着词语,尽可能能为他赢得食物、温暖和一丝希望,“告诉他我叫奎恩,从光圈站来,是奥拉夫?索森博士的儿子”
司机看了看他同伴
他的同伴耸了耸肩,盯着问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想怎么样?”
“告诉他我认识他的侄女敏迪”
“敏迪?”
“告诉他——”奎恩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直打哆嗦“我认识他的儿子贝尼托?巴拉卡”
“贝尼托?”司机皱了皱眉,好像动了心
奎恩想抓住机会,便说道:“告诉他我看见贝尼托?巴拉卡死了”
“死了?”司机把头傅出车窗,紧紧地盯着他问道,“死在哪里?”
“科多——科多,”奎恩的牙齿冷得直打架,“就在巨头遇刺的时候”
“你等一会儿,先生”车里的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我们替你通报”
司机把轿车的窗子合上,开始拨打车上的微型电话奎恩站在寒风里又瑟瑟发抖地等了很久
“好,先生,”司机说话的口气小心翼翼了许多,“他决定见一见你”他们先把奎恩锁进轿车后座的一个铁笼子,当车停到一排高大的白色柱子前才放他出来屋里出来了两个头戴绿帽子的黑人,直接护送他进了一间卧室
“主人把你当客来款待”他们站在门边警戒,好像他是一个危险的囚犯“他会在方便的时候见你”
他们随后带他去沐浴热水淋在寒冷而又肮脏的身子上真是一种无穷的享受他们拿了一套干净的绿色太空服给他换,这套衣服很合身,奎恩心想,这肯定是贝尼托的洗完沐浴后,他又吃了一盘热乎乎的饭饭饱之余,他觉得十分疲倦,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待他们把他叫醒,他已不知道睡了多久
“起来,先生,主人现在要见你了”
奎恩极不情愿地爬起来,跟着他们乘电梯来到一间摆满古迹的长屋屋里雕花的大理石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散落着几本因年深日久而发黑的古和几幅旧画奎恩特意注意了有没有监视器,但没有看见
屋里没有人,中间有一张大的方桌,四周放着椅子透过房间大大的窗子能看见外面正大雪纷飞白茫茫的一片,奎恩想,大地真干净啊有那么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这里成了他逃难的孤岛,他终于渡过了恐惧和死亡的海域,成功地上岸“先生,请进”护送他的人做了个手势
他进了长屋,穿过旁边的拱门来到一个小房间克劳迪奥?巴拉卡取下戴在头上的耳机,从一堆电脑仪表板后站了起来他长得虽瘦,但很结实,一张黑脸神色冷峻,一双黑色的眼睛闪着流星即将燃尽的光芒
“你说巨头是你杀的,是吗?”
克劳迪奥那双冷酷的眼睛和他冰冷的声音击碎了奎恩刚才渡过劫波的短暂幻想他突然觉得四肢冰凉,软弱无力,像生了场大病一样他害怕会犯下什么愚蠢的错误,葬送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我是奎恩,”他已经麻木,已经迷糊,再也想不出什么聪明的招式蒙混过关,只好老实说,“被控谋杀了巨头”
克劳迪奥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我已经听过杰生的电视讲话”
“我的确在谋杀现场”奎恩打定主意绝不在那双无情的眼睛前显得有丝毫畏缩,便说道,“我看见了谁才是真正的谋杀者、凶手、可惜他死了”他停了会儿继续道:“他就是贝尼托”
“我的儿子,”克劳迪奥那张黑脸虽然依旧不动声色,但他那双冷酷的眼睛分明闪出了野兽的光芒,“他是我们的英雄”
奎恩身不由己地退了两步他尽力装得十分平静地说:“我回来是为了找奥拉夫?索森博士我去世的妈妈——”.
973:莎蜜丝拉
莎蜜丝拉不屑地大笑【“疯狂”获取多章节】“犯禁?你所谓的犯禁,与我有何干系?再不快逃,就得面对伊撒神的怒火;难不成你敢跟神相对抗么”
“如果有必要的话”宝姨说道:接着她挺直了身子,说了一个字嘉瑞安闻言,心里响起巨大的声响然后宝姨便开始一呎一呎地长高上去,像大树般地不断扩大,并在嘉瑞安眼前增长成巨人不一会,她的脸孔便与那石雕像同高了
“宝佳娜?”伊撒神的声音似乎很困惑“为何是你?”
“我乃是为了实践‘圣石预言’而来,伊撒神,汝的内侍已经背叛汝,以及汝的弟兄”
“这是不可能的”伊撒神说道:“她乃是我选中之人这乃是我钟爱内侍之容貌”
“面容虽没变”宝姨说道:“但此人并非伊撒神所钟爱的莎蜜丝拉;自从汝钟爱的内侍死后,曾在这神殿里侍奉汝的莎蜜丝拉已过百人”
“死了?”伊撒神不可置信地说道
“信口开河”莎蜜丝拉叫道:“我确是汝所钟爱的内侍,至尊天神;汝切莫因她的谎言而背弃莎蜜丝拉,将她杀了”
“预言所预兆之日就要到来”宝姨说道:“莎蜜丝拉脚边坐着的,就是预言的果实;若不将那男孩归还给我,预言便会破灭”
“实现预言之日,这么快就到来了么?”伊撒神问道
“这日子来得并不快,反而是晚了”宝姨说道:“伊撒神,汝已在睡眠中渡过无数的岁月了”
“通篇谎言全都是假话”莎蜜丝拉一边绝望地叫道,一边攀住那巨大石像的脚
“我必须察访此事真相”伊撒神缓缓说道:“我睡得太沉、太久,眼前的世界令我无所适从”
“把她毁了,至尊天神”莎蜜丝拉要求道“她竟敢以谎言侮蔑天
神神圣之尊,大不敬也”
“我会找出真相,莎蜜丝拉”伊撒神说道
嘉瑞安心底感到一股短暂且巨大的触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扫过他的心灵似的——而且这东西庞大到令嘉瑞安的想象力瑟缩了起来;然后那触感便继续往前走
“啊——”地板上传来叹息声;死去的大蛇抖动了一下“啊,让我沉睡”大蛇嘶嘶地说道
“一会儿就好伊撒神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马阿思”大蛇答道:“我以前是不朽之莎蜜丝拉的资政同伴让我回去罢,大神,活过来真是难过,难以忍受”
“这人是我所钟爱的莎蜜丝拉么?”伊撒神问道
“是她的继承人”马阿思叹道“汝所钟爱的内侍,早在数千年前就死了;而后便选取相貌肖似汝所钟爱之内侍者,继任为的莎蜜丝拉”
“啊”伊撒神痛苦地隆隆吼道“那这女子将贝嘉瑞安从宝佳娜身边夺来,所为为何?”
“她想与索烈魔结为同盟”马阿思说道:“她打算将贝嘉瑞安奉上给邪皇,并借此投入索烈魔怀抱,取得永生”
“我的爱侍,怎么会对我那疯狂兄弟投怀送别抱?”
“不但会,而且很乐意,大神”马阿思说道:“她会投入任何路过的男人或天神或走兽的怀抱,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本性”
伊撒神的石脸上闪过嫌恶的神色“一直都是如此么?”伊撒神问道
“一直如此,大神”马阿思说道:“维系她美貌,并酷似汝所钟爱之内侍的药剂,使她血液中燃起**的热火;除非她死,否则这yu火无法浇熄让我走罢,大神,苦呀”
“睡罢,马阿思”愁容满面的伊撒神答应了“带着我的感激,回到安宁的死亡中罢”
“啊——”马阿思叹着,又沉了下去
“你先告诉我是如何到这里的,”克劳迪奥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又是如何逃出科多的”
“我很幸运”奎恩想,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温暖他那双死鱼般的眼睛呢“贝尼托潜入暗道后,忘了把入口门关上,我就从那里逃了出来,躲进索森的实验室,科多坠毁时,我乘索森为贝尼托建造的飞船逃得一命”
“贝尼托的飞船?”克劳迪奥好像很吃惊地问道,“飞船现在在哪里?”
“停在我停的地方”面对克劳迪奥咄咄逼人的追问,奎恩十分紧张,“我从简诺特来,希望得到索森博士的帮助,在光圈站,我们需要他设计的发动机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嗯?”克劳迪嘲笑地问道,“为什么你又来找我呢?”
“因为——因为我们正在同太空异族作战”
奎恩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并非孤立无援,鲁恩桑——就是我妈妈用来作实验的天鱼——就和我一起在飞船上要是我不把它送回适应它生存的地方,它就得死在那里她们手里有一种武器,可以用来对付捣毁天网的怪兽”
“什么武器?它在那里?”
“它放在一艘飘浮的飞船上,杰生已经把这艘飞船击得失去了作战能力,幸好——”
克劳迪奥对他说的嗤之以鼻
“鲁恩桑——”奎恩信誓旦旦地说,“鲁恩桑说用那种武器可以全歼敌人她称敌人叫搜寻者,它们正在繁殖,就在特洛伊小行星她说它们还会重杀回来”克劳迪奥僵在那里,死鱼般的眼睛里闪出了火花
他突然尖声自言自语地问道:“天网毁了,巨头死了,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担心的呢?”
奎恩转过头看着窗外狂舞的雪花过了一会儿,他才忐忑不安地问道:“我可以见一见索森博士吗?”
“可惜你太迟了”克劳迪奥眼中疯狂的火花渐渐熄灭,不经意间流出的是恶毒的目光“两天前他就走了,带着他的发动机走了”
“你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吗?”
“你去问我的侄女,”他轻笑了一声,尖酸地说,“就那个敏迪,你的初恋情人,我早就知道这一切,对不对?”
“我爱她,”奎恩嗫嚅着说道,“曾经爱过她”
“大家都爱她”克劳迪奥眼中又升腾起火焰“她迷住了贝尼托她父母死后就住在这里,我把她当自己的亲女儿我们大家都信任她——太信任她了”
奎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这个狐狸精,把可怜的贝尼托玩得团团转”克劳迪奥突然大发雷霆“她那魔鬼脸蛋她那黄色标记她那太阳血统我们早该怀疑她,可惜从来就没有”他强压下胸中的怒火
“这个狡猾的,”他尖声说道,“我们安插在安全部门的双重间谍——很久以前就把我们出卖了她狡猾地放走了索森,还让他带走了发动机她又在矿石如雨从天而降之际狡猾地逃走了”
“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克劳迪奥轻蔑地说,“你只不过是巨头放出来的烟幕弹我知道你是谁,你这个傻瓜,想来卧底?想来领赏?即便你给贝托留了条出路,也不是出于热爱我们的事业”
克劳迪奥沉默了半晌,似乎在调整情绪,死鱼般的眼睛又变得十分冷酷“克雷?迈克林?是你的继父,是吗?”
奎恩点了点头克劳迪的声音不像先前那么尖利,而是比较低沉温和,奎恩稍微放松了一下
“我认识他那还是很久以前,他仍是个孩子,才八岁奎恩,比起你来,他优秀多了,八岁的时候他就会用玩具车为我们送情报”
奎恩紧紧地盯着克劳迪奥问道:“你就是桑底西莫的间谍,代号沙拉丁?”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克劳迪奥耸了耸肩,“迈克林那时候为我们卖过命,不过现在老账已一笔勾销”他低沉的声音中那丝温和顿时无影无踪“我现在要你交出贝尼托的飞船,你偷走的财富——”
这时出吱吱的声音,克劳迪奥低头去查看来了什么信息
“你是桑底西莫的间谍”奎恩绝望地大声惊呼道,“你完了
科万上将说你们的启示者是场骗局”
“该死的科万”克劳迪奥猛一转身,盯着奎恩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谁是神圣的启示者,我会跟着他进入天堂”
他说得斩钉截铁,黑色的眼中弥漫着疯狂的阴影,就像奎恩在显示屏上看到的那个电脑模拟出的白胡子老头的眼神
“我们要建立一个三位一体上帝的伊甸园,它会是从事我们事业的人的永恒的天堂我们把伊甸园建立在那些渎神的人的枯骨上,那里没有瘟疫、饥饿和死亡,那些为事业而牺牲的人们会在那里获得永生”
电脑不停地吱吱响着
“我们的人一定会找到你把贝尼托的飞船放在了什么地方,”克劳迪奥疯狂地吼道,“你要是死不开口,你将发现在伊甸园中不会有位置给一个天生就要下地狱的咋种”
他又猛地转身去看那台响个不停的电脑头戴绿帽子的黑人进屋把奎恩带回他原来的房间奎恩向看守要饭吃,要毯子暖身,但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以便能暖和暖和身子他想知道是不是克劳迪奥搞的鬼,弄了一个电脑模拟的启示者出来他越来越疲累,最后干脆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大约年夜一时,杰生率人攻了过来
埃斯特雷娜?拉法罗是个美人,长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聪明伶俐,又有主见她出身在英伽玛雷卡,妈妈是地球人,曾经是地表动力网的总工程师地表动力网从潘帕斯的引力终端为南美大陆三分之一的居民提供电力
她的生父是迈克米伦?陈,太阳公司的专家在地表动力网的建设过程中,他和埃斯特雷娜的母亲一起共事,日久生情,珠胎暗结地表动力网建成后,他因功升迁,重回科多
迈克米伦一去不返,埃斯特雷娜的母亲强咽苦果,继续在赛河设计了一个的动力网她最后嫁了个沙特银行家,这个家伙执意不允妻子把前夫呜呜直哭的女儿带进家门
埃斯特雷娜就这样被送到法提玛女修道院养大修道院里的狂热女修士都争着向她灌输摧毁科万家族和太阳帝国的信念,但收效甚微她很鄙夷她们,经常在午夜祈祷的时候,站在自己那间小屋的窗前,仰望着天网出神
弧形的天网横贯了北半球的夜空,熠熠生辉那上面有五颜六色的信号灯,有像珍珠闪烁的宇航烽火天网在她的想像中是为神人所统治的奇妙无穷的王国杰生?科万是她的偶像她把他的肖像画偷偷地藏在席子下,悄悄地做着一个梦:杰生把她带进了那星光闪烁的世界她为了实现这一梦想发奋读,终于得到了一份奖学金,就读于阿兹特卡市的科万学院,专攻太空医学
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就申请加入太阳族并到太空工作然而,她的申请遭到了拒绝,理由是给地球人的配额早在几年前便已用光,由于没有注册的太阳直系亲属,她连到太空就业的面试资格也没得到
她终于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在此期间,她拒绝了圣菲尔公司总经理的求婚,尽管他英俊潇洒,又是百万富翁,但他却没有太阳标记她在阿兹特卡市医院做一个临时医疗人员,默默地盼望着幸福的美梦早日成真
当搜寻者捣毁了她梦中的世界,她没有如流民一般四处逃窜
她依然迈着平稳的步伐穿过满目疮痍的街道来到医院,一连工作三十个小时为病人治病疗伤这些病人中有一个便是杰生?科万
他是在巡航时被击沉的,是埃斯特雷娜带了一个救援小分队把他从飞船的残骸中救了出来幸好他伤势不重英俊迷人的杰生重燃了埃斯特雷娜的梦想她最终躺在杰生的床上,蓦然惊觉破碎的梦想已经修复要是太空异族无法击垮太阳帝国,科万家族将永不会消亡,而裂变发动机产生的动力无疑会使杰生兴的帝国加兴旺
到时她将成为杰生的王妃
世界末日大决战:信仰三位一体上帝的圣族人和撒旦在太空滋生的太阳族人之间进行的最后一次战争这次战争早在古里就有暗示,后经启示者之口成为广为流传的预言,并在天网坠毁后得到验证这次战争有其邪恶的历史背景:太阳族规定,没有太阳标记的人不准经营买卖;而此时圣族人丰收在即,有人榨葡萄汁时榨出的全是鲜血;启示者便吁请三位一体的上帝把太阳族逐出天堂灾难,死亡,哀嚎,饥荒,大火,终于降临在太阳族人头上,这次战争在圣族人和太阳族人各自写的编年史中均有记载
奎恩惊醒时正梦见简诺特他梦见自己带着发动机回到简诺特时,光圈站已经毁了雪地上处处是导弹的弹坑,杰生已经把那里占领克雷和诺尔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一条破破烂烂的坑道中,铁青着脸,拼命呼吸,奎恩觉得自己的双脚好像钉牢在废墟中,想上前帮助他们,却又寸步难移
敏迪站在附近她闪亮的太阳标记成了护身符,一点伤也没有奎恩请求她开动发动机,产生点氧气,好让他们呼吸,谁知她却嘲笑他,还转身朝贝尼托?巴拉卡望去贝尼托正大踏步地穿过废墟朝奎恩走来,手里捏着一把小刀,上面沾满了准备逃跑的人的鲜血
贝尼托看见了敏迪,连忙丢下刀子敏迪猛地冲进他的怀抱
她迫切地吻过去时,贝尼托突然变成了杰生?科万杰生正朝奎恩懒洋洋地做着鬼脸
“你很幸运,兄弟,”杰生假惺惺地说道,“可惜你没有太阳标记”
突然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奎恩一下子被惊醒他坐了起来,全身冷汗直流他眨了眨眼,觉得这间囚室怎么又冷又静又空看守他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四周一片寂静突然又是一声巨响,窗玻璃震落在地上,哗地碎了,电灯闪了几闪,终于熄灭,他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鞋子又是一声巨响,离他近了些火光划过窗前,他冲过去朝窗外望去
漆黑的夜空中飘浮着一个耀着强光的白点苏达达?巴拉卡的府宅和他白日穿过的那个公园在强光的照射下一目了然外面纷飞的大雪早已停了屋顶上、街上、公园里,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他没有听见响声,也没看见有人在什么地方行动
夜空中的白点飞得越来越低,最后慢慢的消失在天际又是一片漆黑的夜他听见炮声隆隆,就在附近,震得整个房抖个不停
突然楼道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道强光打在他脸上,直让他睁不开眼睛
“奎恩?”有人在大声问他,“你是不是奎恩?”
“谁找他?”
“太阳公司安全部”
“我不是奎恩”他想怎样才能保住小命,便说道,“我是迈克林”
“废话”来人十分严厉地吼道,“你被捕了,站在原地不准动
我是阿布?拉索上校,前来执行科万上将的指令你被控谋杀太阳巨头”奎恩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拉索上校是何许人
“我是奎恩,”他只好承认道,“太阳巨头不是我杀害的,但我知道是谁杀的我可以告诉你——”
“少说废话,”奎恩手上多了副冰凉的手铐,“跟我走”
“我想见一见杰生上将,他知道我”
“他只知道你杀了他的父亲——”
“救命啊”楼道有人在吼,“救命”
整幢楼着火了,来人急忙拖着奎恩跑下浓烟弥漫的楼梯站在外面寒冷的雪地里,奎恩听见四处枪声不断漆黑的夜空中又闪现出一颗耀着强光的“星星”,把四周照得一清二楚奎恩看清了街上停着战车,一群克劳迪奥?巴拉卡的卫士弃了枪挤在一起,惶惶不安地站在雪地中
奎恩被推进一辆缴获而来的车的后座这辆车跟在一辆载满士兵的战车后面,缓缓地朝前驶去他被锁在铁笼中,尽管冷得手脚麻木,浑身打颤,但他还是想把外面看个究竟
天上的“星星”虽已隐去,但刚刚燃起的建筑物的大火把四周依然照得如同白昼他们从克劳迪奥府宅驶出,穿过空无一人的公园,来到阿兹特卡终端电力局附近的流民已经把道路堵塞,他们燃起篝火,正在听一个站在屋顶上的黑衣人鼓噪
“杀死他们”流民齐声响应,“一个也不剩”戴着红袖章的舞着木板,抓着石块,一齐朝他们的车冲过来车窗被砸烂了,玻璃屑朝他身上飞来前面那辆战车上的士兵对着蜂拥而上的人群开了枪,奎恩看见很多人应声倒在雪地上
车子猛一加,便朝人群冲去他们最后停在守护着大门的两辆战车中间,出示了证件,验明了身份过后,就放了进去进了大门,车子又开了一阵,停在一个警示标牌后,标牌上写着“太阳公司安全部阿兹特卡市拘留中心”
这里纯粹就是监狱,看守是缠着白头巾的西克人他们把他的名字敲进电脑,然后把他关进一间没有暖气的小房间他就在那间屋里靠在一块铁皮床上哆嗦着挨过了后半夜
走廊里经常能看到黑胡子的西克人看守戴着脚镣手铐的囚犯
没有人给他送饭,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将近午时,两个看守才把门打开,把他带进一间阴森恐怖的小办公室他站了一会儿,便看见杰生?科万昂首走了进来
“你好,奎恩”杰生随意地打了声招呼,不无讽刺意味地说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杰生仍穿着巡航时的太空服,他的衣衫已被弹片划破,右眼上贴了块纱布,一只手上吊着根脏兮兮的绷带但他的左眼中却闪着无所顾忌、得意洋洋的光芒,好像太空战争、天网坠毁和启示者的威慑只是一种趣味无穷的挑战
“安全部门说你杀了我的父亲,”杰生坐在一张放满杂物的桌子的角上,晃着一只穿着破鞋子的脚,调侃地说道,“你真令我吃惊”
“我没有——”奎恩立马辩解“我真的没有谋杀巨头”
“安全部门说是你杀的”杰生好像一点不在乎他的辩解“他们最初的调查报告上写着你已当场毙命”他眯了眯绿幽幽的眼睛
“你承认当时在场,是吗?”
“是”
“你是如何进去的呢?”
“巨头——”他心跳顿时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巨头安排我进去的,他爱过我的妈妈,说我是他的儿子”
“嗯?”杰生双眉紧蹙地问道,“你是说我们还是兄弟么?”
“那是巨头说的”
“谁说的并不重要,”杰生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你又是如何逃出去的呢?”
“我躲在索森的实验室,天网要毁时,就乘太空船——”
“索森的飞船,对吗?”杰生溜下桌子问道,“飞船现在在哪里?”
“我停在了某个地方,没有用了,没有发动”
“索森和他的发动机就在我这里”杰生的口气不再那么无动于衷,而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我可以用飞船解救那些被困在赤道上的太空舰队,现在太空基地已毁了”
“我想要发动机,”奎恩挺直身子,无畏地看着杰生冷酷无情的眼睛说道,“因为简诺特——”
“别做梦了,奎恩”杰生扑哧笑道,“你看你在什么地方你只是个囚犯成千上万个疯子吼着要饮我的血,吃我的肉你却忙前忙后,想去救几个雪堆里冒出来的逃犯”
“先生,不只是拯救他们,地球有难的时候,光圈可以是很好的逃生之”
“听我说,奎恩,”杰生往他身边靠了靠,“我现在困在这里了
我的飞船被击毁,没有办法重升上太空如果巴拉卡手下那群疯子闯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得告诉我你把飞船停在了什么地方”他干脆**地说出了打算
“好,我们不妨做笔交易,”奎恩尽力装得很平静地说道,“你把发动机给我,让我驾驶飞船逃走,我就告诉你谁是启示者”
“是克劳迪奥?巴拉卡,对?”杰生耸了耸肩问道,“你真想做笔交易吗?”
“是的,我想回简诺特”
“好一言为定”杰生突然间变得温文尔雅,魅力十足“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兄弟,我一直都相当喜欢你好,我现在的条件是,你先把飞船交出来,等我完成了任务之后,就把发动机交给你恭送你回去”
“谢谢但你得先——”
“你再想一想,兄弟”杰生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忘了你罪该万死”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你潜逃的时候,我们就判了你死刑,我们已经决定在午夜把你处死
“你选择一下,兄弟,是谈判还是死亡”
“但是,简诺特不能等到——”
“你选择”杰生飘逸的长发朝脑后摔了摔“如果你决定活下去的话,就给看守说一声,我们已经给他们打了招呼”他招手让看守进来,把奎恩带了出去奎恩回到囚室,看守给了他一块硬硬的面包和一袋水他慢慢地吃着面包,直到口中咀嚼出甜味他注意到两个看守正不声不响地监视着他
囚室没有窗子,所以无法看清外面的日影,分辨不出是什么时刻看守已换了一次他觉得又饿了,估计已过了好几个时辰
他在囚室踱一会儿步,便去铁皮床上躺一阵,然后又爬起来踱步,仍然想不出好的办法
这时来了两个卫兵把门打开午夜处死的时刻到了吗?他紧张得喉咙发干他扫了一眼他们胡子拉碴的脸,没发现任何征兆他正为自己再也没有生的希望而惋惜,没料到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已来到他的身后
“奎恩——”来人迟疑地轻呼了一声奎恩猛地转过身来,看见是敏迪站在阴影中,警惕地看着他她穿着安全部队的太空服走了过来身后的铁门当地一声被关上
“敏迪——”
奎恩只觉得一阵锥心般的疼痛他杀父仇人的情人,就是前来执行他死刑的人吗?他坐回到冰冷的铁皮床上
“你恨我吗?”敏迪金色的太阳标记在阴暗的囚室中闪闪发光
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
奎恩无言地点了点头
敏迪慢慢地坐在他身边,看了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两个看守站在门外,目不转睛地监视着他俩奎恩突然从浓烈而陈腐的监狱空气中又闻到了敏迪身上那缕摄人心魂的淡淡幽香
“我爱你,奎恩杰生告诉我你在这里后,我就立即赶了过来”她瞟了一眼看守继续说,“他想知道你把飞船放在了什么地方”
“我不想告诉他”
“也许你不该这样”她坐得离他稍远了奎恩又闻到那种古木的芬芳,使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简诺特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是亲密的爱人,爱得如痴如醉“我想你会鄙视我,恨我”
“恨你,也是很难很难的事啊”奎恩喃喃细语道
敏迪又警惕地瞟了一眼在门外偷听的两个看守,压低了声音
“别再把飞船的事放在心上,”她微微耸了耸肩说道,“外面的流民已经冲了进来,杰生正忙于应付他们,无暇来管你的事”她的脸上好像十分痛苦“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要你知道我是不得已才做的这一切
“不过,你想听吗?”
奎恩点了点头,尽力掩饰住内心的情感
“奎恩我求求你,我希望你能明白”敏迪侧过头凝视着奎恩的双眼“你知道我父母的遭遇,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是我叔叔收留了我,把我带到这里,给了我一切”
“克劳迪奥——克劳迪奥?巴拉卡”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听得出十分紧张“他是一个神秘的人,情感炽烈,多才多艺,总是很忙我一直都没有理解过他,但他待我很好,很大方我爱他胜于爱我的阿姨,也就是我妈**妹妹她放弃自己的太阳标记嫁给了他这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十分后悔她把绝大多数时间都放在慈善事业上,从不关心我
“我叔叔——”她咬了咬嘴唇,“我过去很同情他,因为他看上去是那么孤独即便我阿姨在世的时候,他也十分孤独我阿姨是被人谋害的,谋杀的手段跟我的父母如出一辙他们怀疑是圣族人干的我想圣族人是妒恨她的太阳血血统,哪怕她已没有了太阳标记
“我叔叔好像很需要我,而我——我也爱他,奎恩”
她的声音颤动得加厉害
“他很慷慨,给我了许多他有——他好像拥有天上人间的一切,财富、号召力、朋友、儿”
奎恩略显不耐烦的神色
“求求你听我把话说完”敏迪幽怨地说
奎恩漠然地点了点头
“贝尼托和我一起长大成人,他对我很好,很喜欢我他像一个顽皮的大哥哥,老是戏弄我后来——后来我们就相爱了但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
“我渴望——渴望见一见你,奎恩我把我俩过去的一切都珍藏在心里谁知你却永远地消失了——我想你是永远消失了所以贝尼托填补了你的位置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迷住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好像不重要了我在这里和他、和叔叔一直过得很开心后来我就进了安全部”她看见他毫无表情地僵在那里
“我不是心甘情愿地进入的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去,是安全部的人不断地要求我继承父母的太阳标记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打了个冷战
“我一点没料到我会洞察一个秘密要不是读了安全部的内部资料,我是一辈子也不会想到的我阿姨在为安全部效劳她下嫁给我的叔叔,是怀疑他图谋不轨使用的美人计我看到了她发回来的情报
“这太恐怖了,奎恩,太恐怖了她收集到证据,我的父母是被圣族人折磨致死的,因为他们怀疑我的父母知道一些有关邪恶太空异族的东西安全部还做出结论,杀害我阿姨的凶手其实就是我的叔叔,因为他早已怀疑这桩婚姻是个圈套,是个阴谋
“甚至贝尼托——”
她沉默了一会儿,牙齿紧紧地咬在颤抖的下嘴唇,好像十分痛苦
“我不敢想他会是那样一个人,直到有一天我看清了他心中的仇恨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对科万家族和太阳公司无尽的仇恨他甚至鄙视我——”她无言地摇了摇头,“就因为我有太阳标记,他没有”
她浑身发抖,双手紧紧地抓住铁皮床
“我知道这些秘密后,十分痛苦”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贝尼托开始不断地请求我加入安全部——他不知道我早已进去——为桑底西莫刺探情报他告诉我,为他们的事业服务,就会消除因我的太阳标记带来的诅咒
“最初我总是婉言相拒,我就回了一次科多,最后拗不过他,是和你妈妈一起,目的是脱离安全部当然他们不允许我退出,因为这正是一个他们查出启示者是谁的好机会
“我后来回到了叔叔家”她打了个冷战,坐在床沿上,缩成一团,木然地盯着门外两个看守看了很久“你简直想像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地狱的日子我不得不竭力掩饰心中的害怕,掩饰不应该有的仇恨;还要让贝尼托——让他……”
她泣不成声,幽怨地看了看奎恩,然后摇了摇头
“那就是为什么,”她呜咽着小声说,“为什么我现在要来告诉你我不得不做的这一切我知道一旦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奎恩——”她急促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我知道贝尼托要杀你的父亲——”
她不由自主地想去握他的手,但她很快便打消了主意
“我不知道安全部虽已听到了点风声,但每日情报实在多
我知道桑底西莫在巨头身边安有内线,可绝没想到——想到贝尼托会鲁莽地亲自出击”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
“相信我,奎恩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奎恩握住敏迪的手,叹了口气说道,“我相信你”
“我希望——希望你会相信”她的眼中盈满了泪光,冰冷的手指抓了奎恩很久才慢慢地松开“那以后我的日子越渐难过他们怀疑我是同谋,把我监视起来严刑拷问”
奎恩感到她的恐惧
“我想你真的死了后来我才看到贝尼托的死尸他的脸被激光烧烂,于是我就说我认出死的是你,只希望,奎恩——希望你有时间逃出去——”
“敏迪——”
奎恩鼻子发酸,泪水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流他握着敏迪颤抖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当看到外面的看守皱起了眉头,他有意识地又坐远了些
“最后——”敏迪哽咽着说道,“最后他们放了我,派我到这里来找贝尼托”她凄楚地一笑“我不停地挖掘叔父和桑底西莫的联系,发现了许多——”
突然,一声闷雷般的响声吓住了她整幢监狱抖了抖,过道中的铁门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囚犯的骂声此起彼伏在附近的一间牢房,有个囚犯正在大声念启示者的**奎恩听见嘶声哑气的传令声和咚咚直响的脚步声一声枪响,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
对这一切,门外的看守依然无动于衷
敏迪仔细地倾听了一会儿.
随风飘973:莎蜜丝拉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