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2章 势利眼
面对冯虎有点鲁莽的问题，丁野没有丝毫的犹豫，点点头道：“没错，的确很有权势。我祖父是兵部尚书，我爹是京都令。”
冯虎一时呆住了，兵部尚书是什么概念？那是堂堂的正二品大员啊！整个苍龙皇朝一共才有几个正二品的大员！何况是兵部尚书这种掌管天下兵马的实权人物！
他只猜到丁野家世不俗，却没想到答案这么惊人，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丁野也不急，让冯虎慢慢去消化。
又过了半晌，冯虎才干涩的道：“这么说来，我倒是失礼了。”
“冯大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这么叫你可以吧？”丁野笑了笑。
“可以可以！”冯虎连连点头，神情显得有几分的局促。
“我祖父和我爹是谁，跟我是谁那是两回事。在你面前，我就是塞北武堂的丁野，没有第二个身份。”丁野淡淡的道，“不然的话，冯大哥你就是不把我当做朋友。”
话虽然这么说，丁野也知道冯虎不可能无视他的身份。这也是世家子弟的一个无奈，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族背景，而不是真正去看他们本身拥有什么能力。
想要证明自己，就只能不断的努力，让时间冲淡家族的背景。丁如山和丁如海当年就经历过这样一段历程，如今轮到了丁野。
冯虎尴尬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到塞北武堂去，真是令人想不到。会去塞北的都是家中没有门路的……”
“塞北武堂难道不好吗。”丁野笑了笑，“只要志向足够大，天大地大都是咱的家。京都也有京都的封闭，塞北也有塞北的自由，看你自己怎么想。”
“我倒是很喜欢塞北，武大人对我也很器重……”冯虎摇头叹息道，“可是别人不这么想啊。他们觉得塞北是蛮荒之地，呆在那里就是没出息……”
听冯虎这么一说，丁野就把他喝闷酒的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
“我听说你今天去看亲戚了，莫非他们觉得塞北不好？”丁野问道。
冯虎苦笑一声：“不是亲戚，是我娘在世的时候给我订的一门亲。其实我这次到京都来，一方面是送你，另一方面也是来提亲的。”
“人家反悔了？”丁野问。
冯虎点点头：“她娘和我娘本来是好友，还很小的时候两家就订了亲。后来我娘去世，两家来往就少了些。三年前我曾经去她家里拜访过，当时还说等我从武堂毕业之后安顿下来就可以去她家提亲。”
“可惜我不争气，家里没有门路，毕业后就被派到了塞北武堂。她爹一年前却是升了官，带全家进京做官了。这一次我再来，他们就反悔了。说什么塞北那种苦寒之地不是人呆的地方，除非我能回到京都，否则婚约就作废。”
丁野默默听着冯虎的诉说，并不急着插话。类似这种事太多了，去书馆听书就能听到七八个版本。世人大多是势利眼，喜欢锦上添花，从不雪中送炭。冯虎有这样的遭遇实在不足为奇。
甚至丁野能猜到对方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不然冯虎也不会如此的沮丧。
“让你笑话了。”一通话说罢，冯虎笑了笑，“把这些烦心事说出来就好多了。其实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只是觉得被人这样羞辱，有些对不起我去世的娘亲！好了，不说这些了，再来一坛酒，喝完之后睡上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看冯虎脸上挤出的笑容，果然还是一条硬汉。不过丁野摇摇头道：“逃避不是办法……”
“那我又能怎么办……”冯虎摇头道，“你也知道我一年半载内不可能离开塞北的，总不能耽误人家女孩的青春。”
“是女孩说要悔婚，还是她父母说的，她的看法如何？你喜欢她吗？”丁野忽然问道。
冯虎呆了呆：“她还是愿意跟我去塞北的，只是她的父母坚决不肯。她是个孝顺的女孩，一定要听父母的话。”
“这么说来，她倒是不嫌贫爱富了。还好，若非有如此好的性子，也配不上你这条英雄好汉。”丁野笑了笑，“既然她愿意跟你，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什么？”冯虎愣住。
“我是说你的这门婚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我要让你堂堂正正的把她娶进家门，让你娘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丁野正色道。
钦天监主簿张云站在星盘前，正在记录天时的变化，一个门丁走进来道：“启禀张大人，有人送来了一张请你赴宴的帖子。”
“唔，放下吧。”在门丁这样的小杂役面前，张云的态度一向比较倨傲。
门丁放下请柬躬身退出去。走出门才啐了一口道：“呸，真以为是个什么大官啊，整天牛哄哄的给谁看啊？”
等门丁走出去，张云一把将请柬抓在手中。他这个钦天监主簿听起来是个官，可实际的权力实在太少，算得上京都里最清水的衙门了。平日别说是请柬，就连上门拜访的人也没几个，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
就连张云自己也觉得奇怪，谁会邀请自己赴宴呢？莫不是哪个同僚家里有了红白喜事，那可是又要从口袋里往外掏银子了！
这是一张十分华丽的烫金帖子，张云打开来一看，居然看到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名字。
“冯虎请我？”一想到冯虎那土气的打扮，张云心里就有气。当初老婆怎么就跟这么一家人订了亲，如今张家也算是京官了，女儿怎么能嫁给个乡下的土包子呢！
昨天好不容易才把冯虎打发走，今日张云怎么能去赴宴呢，他抬手就要把请柬丢掉，却一眼瞥见了宴请的地点。
“真味楼”三个字牢牢的吸引了他的目光，让张云又把请柬握住了。
谁不知道真味楼是京都高档酒肆之首，平日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动辄花费都要上百两银子。别看张云到京都已经一年多了，却还从来没去过真味楼呢。
就凭他一个月那十两银子的俸禄，还真不够在真味楼享受一顿的。
“这乡下人居然能请得起真味楼？莫非他家里还有些余产？”张云犹豫起来。
“不然，就去看一看……反正他别以为一顿饭就能让我改变主意。”思来想去，张云还是把请柬塞进怀中了。他倒要看看乡下人能摆得出什么场面。
宴会的时间定在酉时三刻，张云却是足足迟到了一刻钟。他并非孤身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这人除了脸上多出几颗麻子，活脱脱就是把张云的面目扒下来一层，正是他的儿子张显祖。
带上儿子是张云的一点小心思。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答应女儿嫁给冯虎的，偏偏这人又孔武有力，若是气急败坏可就不妙了。
张显祖自从跟张云到了京都，正经事没干几件，却跟京中几个衙内结交上，整日里在张云面前吹嘘自己的本事。张云便带上他前来赴宴，一来防备冯虎动粗，二来也是吓唬一下，让冯虎绝了这门心思。
两人来到真味楼前，张云向门口的迎客亮出了请柬，心中还有几分忐忑。一旁张显祖阴阳怪气的道：“爹，不是我瞧不起那小子。他只怕是把过冬的衣服都给当了，不然怎么能在这里请客？”
也难怪张显祖这样说，就算和他交好的几个衙内也不是能时常到真味楼来吃饭的。来京都这么久，他也只是跟着来蹭了一次，那顿山珍海味的滋味至今还让他流口水。
“当不当衣服我可管不着，我只怕他是哄骗咱们。”张云望着真味楼里的金碧辉煌，满心期盼请柬是真的。
却见迎客的目光往请柬上一扫，立刻堆上满脸的笑容道：“原来是三楼的贵客，请随我来！”
三楼？张云倒不觉得什么，张显祖却是吃惊的张大嘴巴。他来过一次，自然知道普通客人只能在一楼和二楼用餐，三楼的八个华贵包房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光是有钱的暴发户不行，必须得是在京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可以。
张显祖那几个朋友都不曾在三楼吃过饭，这一点他是清楚的。如今冯虎一个遥远乡下来的土包子却在三楼请客，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莫非真味楼现在也只要银子就行了？”张显祖一头雾水，却还是和张云一起随迎客登上了三楼。
一楼和二楼的华美装饰已经让张云目不暇接，到了三楼之后眼前反倒是没有了金银珠宝的辉煌。墙壁上的名人字画，角落里淡雅的竹子和花朵，无一处不显现出高雅的品味。身在此处，就连有些吊儿郎当的张显祖也不禁收敛了性子，落脚都尽量的放轻。
迎客将两人引到松涛阁前，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这才将门打开。
门开了，张云并没有急于进去，他等着冯虎出来迎接呢。可三四个呼吸之后，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不禁让他有些愠怒。
“这个冯虎也太不懂礼貌了！”张云自矜身份不成，到底还是一步跨了进去。
出乎他的意料，松涛阁里面不止请客的冯虎一个人，竟然还有三个人作陪，这让张云皱起了眉头。*********大概今天就要下榜了，收藏情况不理想啊，还请大家看在小强很努力的份上，多多支持！
第0063章 谁比谁横
请客的冯虎正襟危坐，旁边的三个人也没有任何起身迎接的意思，也难怪张云一进门就拉下一张脸来。
好在当中的首席位置还是留下的，这让张云略微开心了一点。看起来冯虎还是懂事的，知道自己这个客人应该坐在上首。
“伯父来了，快请坐吧。”冯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起身了。他的脸本来就如同铁铸一样，此刻更是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十分古怪。
“嗯……”张云却并没有立刻落座，而是目光在三个作陪的人身上一扫，带着几分傲慢道，“这些是什么人啊，冯虎你也是知道的，我不会随便和什么人一起吃饭的。”
“伯父，这几位都是我在京都的朋友。请你先坐下，我再为你们介绍。”冯虎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张云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落座了。来都来了，莫非现在还能甩袖子离开吗？
张显祖也老实不客气的跟着坐下，还冲冯虎咧嘴一乐道：“冯虎，你这是发财了吗？”
冯虎摇摇头：“我在雪疆武堂当个老师，哪有什么财可发？”
“嘿嘿，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跑到真味楼请客，莫非不知道这里的价钱？”张显祖笑眯眯的道，“还是说你打算让我们替你付账？”
冯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脸膛胀成紫红色。张显祖话里话外瞧不起人，可说的却也没错，这顿饭钱凭他冯虎是万万出不起的。
他出不起，有人出的起，一直坐在冯虎身边的丁野笑了一笑道：“既然敢请客，自然就付得起账，倒不用两位客人操心。”
“哦？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点了？”张显祖目光闪烁，心中已经存了坏主意。
“请便。”丁野拍拍手，立刻有一个装束华丽的侍女走了进来。
张显祖瞥了冯虎一眼，大大咧咧的道：“蟹粉狮子头，菊花虾球，清蒸杂烩，酿扒竹笋，水晶羊头，雪花鸡，香酥焖肉……唔，再来一条清蒸鲈鱼吧，要江南省送来的新鲜鲈鱼，不要拿普通货色糊弄我！”
他一口气点了八样菜，倒像是这里的常客。其实这都是他那几个衙内朋友点过的菜，被他暗暗记着，不然以他的身家哪里知道真味楼的招牌菜都是什么。
张云听的暗暗咂舌，心说这些菜要多少银子，也不知冯虎能不能付得起。
丁野却是满不在乎的道：“这就够了吗？”
张显祖嘿嘿一笑：“那就再来一个汤吧，我记得你们这里的莼菜汤不错。”
他记得上一次来真味楼就是点了这些菜，再加上两坛好酒，最后会账的时候一共九十三两银子。
九十三两银子对达官贵人来说不算多，可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却是一个天价了！张云一个月的薪俸才十两银子，攒上大半年也只够消费一顿的。
“冯虎你一个偏远武堂的老师，薪俸充其量也就四五两银子，这一顿要吃掉你两年的收入呢！我让你充大头，等下结账的时候，只怕你要哭爹喊娘了。”点完了菜，张显祖心中暗笑起来。
“对了，再来两坛状元红！”当侍女要离开的时候，张显祖不忘又加了点酒水。
侍女去备菜了，包房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下来，还是张云干咳一声道：“冯虎啊，我今天本来是不想来的……”
“伯父，昨天我去府上拜访，有些话说的唐突了，今日摆宴其实是想跟伯父赔罪的。”丁野一个眼色丢过去，冯虎忙道。
张云干笑一声：“我是长辈，难道能跟你计较吗。不过我要告诉你，我的决定既然出口，就不会轻易改变了。如果你无法调回京都，楚琪就不能嫁给你。”
张楚琪就是张云的女儿，也就是冯虎的娃娃亲。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是被触到了痛处。
深吸一口气，冯虎道：“伯父，我和楚琪的婚事是多年前就订下来的。两年前我到府上拜访的时候，伯父你也曾经对我许诺过，怎么到今日却改变了主意呢？”
张云有些不悦的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塞北那苦寒之地不是人呆的。我女儿就得留在京都，不去乡下地方！”
丁野一旁看着张云脸上油然而生的优越感，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另两个人也是笑着摇起头来，想来也是在嘲笑张云。
他们的反应让张云有些愠怒，十分冷淡的道：“怎么，几位莫非是有什么不同看法？”
不等大家开口，他就指着张显祖道：“冯虎，你知道显祖如今的朋友都是什么人吗？户部郎中的公子，翰林院侍读的弟弟，还有太常寺的博士！你要是在塞北，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吗？”
听张云提到自己的名字，张显祖也挺起胸脯来，就好像那些官员都是他的至爱亲朋一般，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在他看来，这些名字已经如雷贯耳了。如果冯虎和他这几个所谓朋友聪明一点，就不应该再继续纠缠了。
“咳咳，我说冯虎啊。咱们两家可不是当年那个情形了，我妹妹如今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子女，求亲的人多的是。我可告诉你，户部郎中的公子看上我妹妹了，打算过几日就上门提亲呢。跟你这个穷乡僻壤的老师比起来，你说我妹妹该嫁给谁？要我说啊，吃过这顿饭你就快点回塞北去，娶个乡下女人生孩子算了，不要耽误我妹妹的青春。”张显祖傲慢的道。
冯虎忍不住道：“一女两嫁，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莫非当年的婚约不作数吗？”
张显祖冷笑一声：“什么婚约？你娘和我娘随口说说的，你就当真了？你要是能拿出白纸黑字来，我们张家就认了！要是没有，你也别在这里闹！这里是京都，不是你们塞北的破地方，轮不到你来撒野！”
张云一听，不禁暗暗冲张显祖竖大拇指，儿子果然没白跟那群朋友厮混，这话说的有道理啊！
冯虎气的浑身发抖，真想一把掀翻桌子，狠狠揍张显祖一顿。
见冯虎这番模样，张显祖也有点怕了，连忙道：“你要干什么？莫非还要打人不成？我可告诉你，京都卫里有我的朋友，你要是敢闹事，立刻就把你下到天牢里去。到时候不但官身丢了，搞不好还要丢命呢！”
“噗嗤……”丁野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
请张云来赴宴是他的主意，本想好好跟张云讲讲道理，没想到这一见面，他终于知道冯虎为什么会喝得烂醉如泥了。
这一对父子太不是东西！势利眼人人都有，或多或少，可是欺负人到这种程度的，丁野还真是少见。
冷嘲热讽也就罢了，一转眼还威胁起冯虎来，这让丁野感觉到非常可笑。
小小一个钦天监的主簿，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就连他们口中说起的那些个官员，丁大少也一个都不认识，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倒不是他孤陋寡闻，实在是这些不入流的官员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去打听。
“你笑什么！”张显祖狠狠瞪了丁野一眼，“鱼找鱼，虾找虾，冯虎你的这几个朋友也没什么礼貌啊！”
叹了口气，丁野望向左手边的莫子明道：“子明兄，你看该怎么办？”
莫子明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就扬起眉毛指着张显祖道：“你现在就滚出去，把你那个京都卫的朋友找来，让他把我们下到天牢里去。”
“什么？”张显祖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子明。
“滚出去！”莫子明猛地一拍桌子，嗓门如同打雷般的吼起来。
莫子明三十来岁的年纪，人长的端正温方，可脾气却是相当的火爆。京都有些纨绔衙内很惧怕他，暗中送了他一个绰号叫“莫小阎王”，可见一斑。
莫子明和冯虎算是一见如故，很有几分惺惺相惜。听丁野说了冯虎受辱的事情之后，莫子明自然大为光火，主动要求来参加宴会，替冯虎撑撑腰。从张显祖一进门，莫子明就已经有心发作，只是丁野一直没作声，他也就按兵不动。如今丁野开口了，莫子明哪里还会客气。
“你……你找死啊？老子抽你个大嘴巴……”张显祖何尝受过这样的气，几乎是立刻跳起来，扬手就要打莫子明。
莫子明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手掌轻轻一挥。
就听“砰”的一声，张显祖就滚了出去。
“你怎么打人！”张云立刻叫了起来，“这里是天子脚下，有王法的！”
“是你儿子先动手的。”莫子明淡淡的道，“他想要打我，自己脚下滑了一跤，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我要报官！”事到如今，张云也顾不得吃饭了，扯着嗓子大叫道。
“去吧，最好把你们刚才提到的京都卫朋友叫来，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动不动就能把人下天牢！”莫子明冷笑起来。
张显祖爬了起来，捂着脑袋用阴森的目光盯着在座几人扫了一圈，厉声道：“爹，你帮我看着他们，一个也别叫他们跑了。我这就去叫人，等我的朋友到了，一定整得你们死去活来！”
“我们等你！”丁野微微一笑。***********今儿应该就下榜了吧，下周似乎能上三江啊，大家多支持几张推荐票，也让咱的数据好看一点！
第0064章 司徒少爷
张显祖跑掉了，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冯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放弃了。他对张家父子也是深恶痛绝，深知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只怕永远不长记性。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侍女怯生生的声音：“几位……几位客人，请问还要上菜吗？”
“当然，菜都做好了干嘛不上。”丁野笑嘻嘻的道，“来，大家先吃。吃饱了一起看热闹。”
热气腾腾菜肴送上来，摆了一大桌。丁野一点也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虾球，送到口中慢慢咀嚼，口中不住的道：“唔，真味楼的这几道招牌菜的确不错。你还别说，那小子挺会点菜的。”
莫子明和另外一个陪客也都笑着吃起来，只有冯虎吃不下去，拿着筷子发呆。
张云站在门口，目光警惕的看着三人，却又忍不住的往菜肴上徘徊。到真味楼来不就是为了吃上一顿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恨，不禁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心道：让你们吃！等下把你们吃的都打出来！
时间过的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丁野三人吃吃喝喝，觉得时间过的快，张云守着门口看人吃喝，自然觉得时间过的慢。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忽然吵闹起来。张云眼睛一亮，推门往外看去，就见张显祖一马当先的带着五六个青年快步走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穿着青色绸衣大腹便便的胖子，他满脸都陪着笑，一个劲跟几个青年说着话。
“司徒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
若是常来真味楼，一定认得这胖子就是真味楼的东主朱有利。此人生性圆滑，从来不肯得罪人，尤其是对京都里各路达官贵人更是服务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那群青年当中一个矮个子冷笑一声道：“朱老板，我的朋友在这里被人打了，你说我跟谁生气？我怀疑这些人就是近来在京都作奸犯科的贼人，哼哼，希望他们跟你没什么关系……”
他的嗓门很大，松涛阁里听的十分清晰。丁野朝莫子明瞧了一眼，低声笑道：“你的好兵啊！”
莫子明一张脸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恶狠狠的道：“原来是司徒圭这个混蛋！”
丁野的眼睛眯起来：“司徒景的儿子？”
莫子明点点头：“还能是谁的种……有其父必有其子！”
司徒景是丁如山的副手，也算是莫子明的顶头上司。此人和丁如山并非一路，平日就总有嫌隙。若非他背后另有军中巨头支持，丁如山只怕早就把他赶走。
“原来是他的儿子……”丁野朝着一直在座却一声不吭的另一个陪客笑了笑。
那人叹口气，摇摇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真不该贪图你的这顿饭啊！”
“来都来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丁野坏笑起来，“我的饭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张云的注意力都在门外，并没有听到丁野和莫子明的对话。他满心都是兴奋，暗想这一次说不定可以因祸得福，和儿子的这帮朋友多亲近一些。
很快一群人就聚集到了门口，张显祖往门里瞧了一眼，见丁野等人都在，便冲司徒圭道：“大哥，他们都在呢，一个都没跑！”
司徒圭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张云身上，笑了笑道：“这是你爹？”
“是啊……是我爹，在钦天监做主簿。”
张显祖一边说着，一边拉了下张云的衣袖低声道：“这位是京都令司徒景的儿子，我大哥！”
京都令是四品官吧？张云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忙陪着笑道：“原来是司徒公子，有失远迎啊！”
“好说好说。”司徒圭对张云也不怎么恭敬，双方却都觉得理所当然。
在司徒圭看来，京都虽大却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他本就在京都卫供职，他爹又是京都卫二号人物，只要提起司徒景的名字来，谁敢不卖几分面子？正是因为仗着他爹的庇佑，司徒圭才敢横着走，也敢给自己的小弟出头。
按说松涛阁三楼上的客人都不是平凡之辈，换成平日里司徒圭真不敢太嚣张。可他已经听张显祖说了，请客的是个塞北省偏僻武堂的老师，那还犹豫什么啊！
“让我看看是什么人打了显祖。听说他们还挺嚣张，想去天牢里逛逛？”司徒圭的腰间还挂着一条捆绑犯人用的锁链，如今晃的“哗啦啦”作响，颇有点恐吓的意思。
“司徒少爷息怒，这一定是个误会……还请给我老朱一个面子，不要把事情闹大啊。”朱有利见势不妙，忙上前赔笑道。如果真味楼的客人吃着吃着饭就被抓去下了天牢，那他的买卖还怎么做啊？
他一边说也一边往松涛阁里偷看，想看看对方是谁，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到底是能耐太大不屑一顾，还是已经被吓傻了不敢出声，你说你们惹谁不好，惹上司徒圭这个衙内莫非是不想活了吗？
可惜他没看见丁野，因为冯虎怕外面的人冲进来伤到丁野，已经挡在了门口。他那铁塔一般的身躯正好把丁野三人挡住，谁也看不见包房里的情形。
“误会？哼哼，我看他们根本就是要折我的面子……显祖是我的小弟，打我的小弟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的人，我何必给他们活路！”司徒圭冷笑起来。
旁边又有个青年不耐烦的道：“司徒，还跟他废话做什么，先把里面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有什么事我杨青顶着！”
朱有利朝这位望了一眼，心中叫苦不迭。这个杨青他也知道，老爹是户部一个郎中，职权里恰好管理着酒肆客栈这一堆买卖。若是得罪了这人，他的真味楼也就开到头了。
别看真味楼买卖大，可京都的水太深了，尤其是一些家中有权有势的衙内，一句话就可能毁掉他的产业。朱有利能把买卖做到今天，靠的就是不得罪人，否则早就倾家荡产了。
“这可不妙了！”朱有利知道事情无法善了。司徒圭这几个人他再清楚不过，无风还要掀起三尺浪呢，何况这一次吃了亏。这下不但松涛阁里的几个客人要倒霉，说不定他的真味楼也要跟着吃挂落呢。
看到朱有利还要张口，司徒圭一瞪眼睛道：“朱老板，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可别往里面掺和！做买卖就安心做买卖，不要多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朱有利往后缩了一缩。
见朱有利不再阻拦，司徒圭趾高气昂的对张显祖道：“走，进去看看。敢打我的小弟，今天不剥了他们的皮我不姓司徒！”
张显祖狐假虎威，得意洋洋的冲进松涛阁，却差点撞在冯虎的身上。
“你给我让开！”张显祖恶狠狠的道，“我跟你说，这件事都是因你而起，跑不掉你！”
冯虎却一动也不动，冷冷道：“你敢乱来，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他在龙门客栈连杀十几个飞云寨贼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出手的狠辣是丁野亲眼所见的。如今杀气蠢蠢欲动，顿时把张显祖给震住，一只脚抬起来却不敢落下。
“吓唬谁呢！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我面前耍横是吗？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屎来！”司徒圭不耐烦了，一把推开张显祖，牛哄哄的走了进来。
“我是京都卫，到这里执行公务。你给我让开，不然我第一个把你抓起来！”司徒圭摇动腰间的锁链道。
冯虎还不想让，背后却传来丁野的声音道：“冯虎，让开吧。咱们得配合官老爷的公务不是，免得落人话柄。”
听到丁野那充满自信的声音，冯虎也恍然了。对啊，背后就有一位顶级的衙内，难道还怕这些人翻天吗？
他依言往旁边一退，望向司徒圭的眼中充满了怜悯。跟丁野这位正宗的衙内比起来，你还差的太远呢！
见冯虎退开，司徒圭志得意满的道：“我怀疑这里藏着贼人，你们这几个人都给我站起来，让我好好搜查搜查！”
“司徒圭，你是找死吧？”丁野和另一个陪客都没作声，只有莫子明冷冷的道。
“**是……莫将军！”司徒圭刚想骂娘，猛地看清楚眼前发话这人的样子，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来。
莫子明虽然也是他爹的下属，却是他的顶头上司，更是京都令丁如山的心腹。论起真正的实权，莫子明比他那个快被架空的爹还要多上几分。
“莫……莫将军，你怎么在这里？”司徒圭一时有点懵了。
“我如果不在，岂不是就看不到你滥用职权了！”莫子明冷笑一声，“司徒少爷，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动不动就要把人下到天牢里去，这是谁给你的权力？”
莫子明毕竟和司徒景是同僚，平时对司徒圭这个晚辈还是挺客气的，很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跟他说话。如今他却是声色俱厉，摆出一副冷峻的面孔，让司徒圭十分不适应。
“莫叔叔……”司徒圭觉得苗头有点不对，不禁换了一个称呼。
“少跟我废话，把你的人都给我叫进来，靠着墙站好！”莫子明脸一沉道。**********下榜了，了无牵挂了。成绩不算太好，看看三江推荐的效果吧……感谢书友120719151903804的打赏！
第0065章 掷地有声
第0065章掷地有声——
靠墙站好？
自从十岁离开小学堂之后，司徒圭已经很久没听过类似的话了。可莫子明显然没跟他开玩笑，那张能挤出黑水的脸就证明了一切。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司徒你搞不定吗？”就在司徒圭进退两难的时候，杨青嚷嚷着走了进来。
“张显祖，就是这几个人吗？没看出他们有什么能耐啊，干脆就跟上次对付那帮不开眼的盐商一样，全都捆起来丢到阴沟里，明天一早捞出来，那味道简直绝了！”杨青根本没看清楚松涛阁里的情形，一走进来就颐指气使的道。
司徒圭脸都绿了，忙道：“你别胡说，莫将军在这呢！”
杨青一怔：“哪个莫将军？这年头是个兵就自称将军，你在外面不也自称司徒将军的？”
司徒圭的绿脸变紫了，恨不得撕裂杨青这张臭嘴。平日看不出这小子喜欢胡说八道啊，怎么关键时刻哪壶不踢开哪壶啊？
你小子这是瞎还是怎么的，连莫子明都不认识还在京都混个球啊？你老子不就是户部一个小小的郎中吗，真要是惹了莫子明，直接给你下到天牢里，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
其实除了杨青以外，张云和张显祖都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尤其是张显祖，他已经猜到莫子明的身份，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京都卫的莫子明？听说这个人很傲慢，除了京都令的谁也不理，怎么会跑到冯虎的宴会上来？
这时候，门口人影一闪，朱有利那肥胖的身躯挤了进来。
松涛阁里没响起打斗的声音，这让朱有利感觉有点奇怪，干脆就挤了进来，想看看有没有调解的机会。
才一进门，他就认出莫子明了，额头上顿时滚落下豆大的汗珠来。
“哎呀，这不是莫将军吗！”朱有利反应极快，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容，“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司徒少爷，我就说是误会吧！”
他多年经商，为人处事老到之极，看到这样尴尬的局面，第一个反应就是替双方找个台阶下。
在朱有利看来，司徒圭的老爹跟莫子明是同僚，就算两边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至于撕破脸皮。
“对，就是误会！绝对是个误会！”司徒圭如同被点醒了一般，连声说道，“莫叔叔你千万别生气，都是侄儿鲁莽，我敬杯酒给你赔礼道歉吧！”
司徒圭说着，哆嗦着就要找酒杯，却被莫子明摆摆手道：“等一等……你说误会就是误会吗？”
“这……”司徒圭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喂，你到底是……”杨青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张口喝道。
“给我闭嘴！”司徒圭狠狠瞪了杨青一眼，“这位是京都卫的莫子明莫将军，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杨青瞪圆了眼睛，剩下的半截话果然吞回去了。
我的天啊，莫小阎王啊！家里的老头子都招惹不起的人物，杨青只恨自己嘴贱，怎么就跑到人家面前大放厥词呢！这要是被莫小阎王给惦记上，日后可就没他的好日子过了。
“莫叔叔……”司徒圭一脸哀求，“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这里，这真的是一个误会！”
莫子明扫了司徒圭一眼，淡淡的道：“是不是误会，我说了不算。”
他说着看向丁野，征求这位正主儿的意见。
丁野却望向身边的另一位陪客，笑眯眯的道：“你不想说点什么？”
那人苦笑一声，抬眼冲司徒圭道：“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的事情，你爹知道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可口气之大却胜过莫子明，似乎完全不把司徒景放在眼里。
司徒圭有些愠怒道：“不知你是哪位？”
“我叫林伟龙。”那人淡淡的道，“你应该知道我吧？”
这名字一亮出来，司徒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进脑袋里，眼前不禁一阵发黑，差点昏死过去。
林伟龙林少爷！武英殿大将军林少恒的公子啊！难怪没把司徒景放在心里，人家根本就是司徒家的大靠山啊！
“林……林少爷……原来你也在这里？”司徒圭后悔出门之前没看看黄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竟然一下子招惹了两个惹不起的人！
如果光是一个莫子明，司徒圭自信还能靠着老爹的招牌蒙混过去。可林家少爷是谁啊，他要是在林大将军耳边动动口，随便就能决定司徒景的仕途命运。自己方才还要把林伟龙下到天牢里去呢，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司徒圭敢在京都横着走，仗着的就是他爹的权势。不过他心里有一杆秤，知道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不能招惹。
类似林伟龙这样的衙内，跟司徒圭根本就是两个层次的人。平素在京都混迹的圈子完全不同，几乎没什么交集。司徒圭从来没想过替小弟出个头能碰到林伟龙，嚣张一点也是自然的。可如今搞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他连抬起头直视林伟龙的勇气都没有了。
事到如今，在场的人或是明白或是半明白半糊涂，但都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丁野一行人非常不好惹。
张云和张显祖父子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种地步，两人瞠目结舌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张云，他不住的偷望冯虎，想知道这乡下来的土包子到底从哪里结识了这几位大人物，竟然连司徒圭都不放在眼里。
“林少爷，我……我错了！我也是替朋友出头，不知道你和莫将军在这里，都是我不好，是我糊涂！”司徒圭眼看事情不妙，开始求饶起来。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小角色应该入不了林伟龙的法眼，如果哄的对方心情好了，把自己当个屁放掉也就算了。不然事情真的闹大，用不着林伟龙动手，他爹就能打断他的两条腿。
“林少爷，今天真的是个误会。不如这样，这顿饭我请客，算是给你们赔罪，你看行吗？”见林伟龙笑眯眯的不作声，司徒圭又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明知道人家不差一顿饭菜，司徒圭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误会不误会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主人说了算。”林伟龙笑着指向冯虎，“你去问问主人。”
众人的目光刷的落在冯虎身上，张云和张显祖的脸都绿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落在冯虎身上。
冯虎也是一愣，没想到林伟龙会让自己做主。这却是林伟龙做人八面玲珑的地方了，他明知道丁野安排这个宴会就是为了给冯虎撑腰，而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这位是？”司徒圭茫然的问，以为冯虎也是个衙内，不然怎么会跟林伟龙莫子明这些人在一起吃饭。
“我叫冯虎，塞北省雪疆武堂的老师。”冯虎道。
“呃……”司徒圭更狐疑了。一个偏远省份的武堂老师，竟然有资格跟林伟龙同桌吃饭，难不成是京都某个高官的子弟，可是姓冯的大官似乎不多，一时却想不起来。
还是张显祖在一旁低声道：“他就是……就是我说的那个乡下来的……”
司徒圭浑身一震，脸绿的如同苦瓜，心中更是把张显祖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一遍。
这是乡下人？乡下人能跟林伟龙一张桌子上吃饭？摆明了林少爷很欣赏此人，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啊，你一个八品官的儿子也嫌弃人家是乡下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衰样！
“原来是冯兄，小弟司徒圭，方才真是失礼了。冯兄，今日实在是一个误会，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日后在京都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司徒圭过去握住冯虎的手，口气十分的诚恳。若是没看到方才那一幕，只怕还以为他们是多年的老友呢。
这便是京都纨绔衙内们的本事了，能屈能伸，能上能下，遇到平头老百姓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遇到比自己跟有权势的衙内，他们也能立刻变身成卑躬屈膝的小媳妇。
见冯虎不作声，司徒圭拼命冲张云和张显祖使眼色，事情都是这两个白痴搞出来的，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时候必须他们出马才行。
张云和张显祖也知道事情不妙，只能哭丧着脸凑过来道：“冯虎啊，请你原谅我们吧。我们实在是不懂事，不知道你有这样厉害的朋友……你和楚琪的婚事，我们也没有意见了，不如明天你就上门来提亲吧。”
知道冯虎有林伟龙这样的朋友，张家父子就算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阻拦这门亲事。
“算了！”看到两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冯虎摆摆手。
这话一出，司徒圭和张家父子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冯虎话锋一转，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
却听冯虎掷地有声的道：“提亲的时候日后再说吧。今日你们怕我敬我，是因为我有几位身份显赫的好朋友，却不是因为我自己的本事。等他日我打出一片天再到京都来时，一定会登门提亲的！”********感谢往事无惧的10000起点币打赏！从异界之无所不能开始，你就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小强只能对你说：我会更加努力，不辜负你的信赖和支持！当然还要感谢监督科1每天如一日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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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6章 衙内的差距
第0066章衙内的差距——
丁野四人起身离去，司徒圭这一众人唯唯诺诺的在一旁躬身相送，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我的天啊，吓死我了！”杨青抹了一把汗。
司徒圭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望向张显祖道：“你个混蛋，想要害死我吗？”
张显祖哭丧个脸道：“大哥，我真的不知道那乡巴佬……”
“乡巴佬！乡巴佬！我看你才是乡巴佬！”司徒圭一巴掌扇过去，打的张显祖眼前直冒金星。
“滚，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了。”司徒圭厌恶的一摆手。
张显祖捂着青肿的脸，拉着张云灰溜溜的滚蛋了。
打跑了张显祖，司徒圭还是心有余悸，嘟囔道：“今天真是倒大霉了，居然会碰到林少……不过林少怎么会跟莫子明凑到一起？”
旁边的杨青道：“司徒，那个没怎么说过话的人是谁啊？我看他一直很拽的样子，好像比林少还有分量。”
司徒圭一怔，方才他心乱如麻，并没多注意丁野。如今回忆起来，面目也有些模糊了。
“我认得他。”有个帮闲怯生生的道。
“是谁？”司徒圭问道。
“我一年多以前见过他，听说他叫丁野，是京都城里数一数二的衙内！”那帮闲道。
“丁野！”司徒圭吓了一跳，他和丁野倒也有过一面之缘，却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正是丁野风头正盛的时候，司徒圭却还只是个娃娃，只能眼巴巴的在街边看热闹。
如今回想起来，除了身材健硕了一些之外，面目依稀还真的是丁野。
“不会吧？”司徒圭张大嘴巴，差点哭出声来。惹上一个林伟龙也就算了，人家林少大人有大量，不一定跟他计较。可丁野是什么人啊，传闻中睚眦必报的阴险角色，真要是报复自己，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冯虎怎么会跟这些人交上朋友啊？张显祖你这个王八蛋，真是坑死我了！”司徒圭如同死了爹一样的哀嚎起来。
“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杨青几个也听说过丁野的名字，此刻也都是噤若寒蝉。
“还能怎么办，找当爹的出面吧。”司徒圭带着哭腔道，“希望他别真的打断我的腿！”
听司徒圭说起闯祸的事情，司徒景并不怎么在意。
他实在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也替儿子处理了太多的烂事。一开始他还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教训过司徒圭几次，后来发现教训也不顶用，干脆就甩手不管了。
至于这一次，司徒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司徒圭放纵归放纵，眼力价还是有的，不会闯下那种泼天的大祸。
“说吧，怎么回事。”司徒景不耐烦的道。
“是这么一回事……”司徒圭平时能言善道，此刻却是结结巴巴。等他说到一半，司徒景已经坐不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儿子，恨不得把这败家子掐死！
“你这个混蛋！什么事情不好做，跑去招惹林伟龙！”尤其是听到林少恒的少爷也牵扯进来，司徒景更是怒不可遏。他平日里巴结林伟龙还来不及，这混账儿子倒好，居然还给自己拖后腿，这是生怕自己没有小鞋穿啊！
司徒圭不敢作声，任由司徒景一通咆哮，等老爹平静下来才道：“除了林伟龙，那桌上还有一个人……”
“还有谁啊？”司徒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是丁野。”司徒圭苦涩的道。
“丁野？哪个丁野？”司徒景一愣。
“就是老丁家的那个丁野……”司徒圭道。
司徒景的神情一滞，半晌都没有动静，就在司徒圭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暴风雨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然后一个响亮的炸雷就在他的脸上炸开了！
“啪”，这一计耳光打的响亮无比，差点把司徒圭的魂儿都打出腔子。他如同一截朽木般的栽倒，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你……你……”司徒景气的说不出话来，真恨不得立刻打断司徒圭的双腿。
招惹了一个武英殿大将军还不够，连兵部尚书也给牵连进来了，得罪了其中之一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两边全都得罪的话，估计整个苍龙皇朝也没有司徒家的立足之地了！
就在司徒景呆若木鸡的时候，有下人来报，说是户部郎中杨万年，翰林院侍读朱一可，太常寺博士王展等人求见。
“他们怎么会来？”司徒景一愣。
“爹，这些都是我朋友的家人……祸是我们一起闯的。”司徒圭胆战心惊的道。
司徒景呆了一呆，许久才苦笑一声道：“好，算你这步棋走对了。这么多人一起去赔罪，他们应该可以消气了吧！”
当司徒景一行人来到百花楼的时候，丁野四人正在推杯换盏。
方才真味楼的气氛不好，不是喝酒的好地方。如今换到了百花楼，再叫上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一旁弹琴歌舞，别有一番风情。
听百花楼的仆人来通报了司徒景的名字，丁野不禁微微一笑道：“林少，这是你泄露的消息吧，不然他怎么知道咱们在百花楼？看来你还是舍不得司徒家啊！”
林伟龙哈哈一笑道：“你可别冤枉我，司徒景怎么说也是你爹的副手，想打听个把人的行踪还不是轻而易举。”
“也算他聪明，过了今晚，他就没机会这么打听了。”丁野淡淡的道。
林伟龙摇摇头：“唉，你说我跟你凑这个热闹干嘛。林家在京都卫好端端的一个副职，就这么让你给祸害了。”
“哈哈，用一个京都卫副职换我这么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你说值不值？我才不信你林大少会做亏本的买卖呢。”丁野笑道。
“肝胆相照？哼哼，那得看以后了。”林伟龙打个哈欠。
一旁的冯虎有些局促道：“丁少，林少，是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才还斗嘴的两人却异口同声的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他们的确不觉得麻烦，司徒景却完全不这么想。当他登上百花楼，看到在座的几人时，就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可能了。
“林少，好久不见了！”一上楼，司徒景就直奔林伟龙，然后又朝着莫子明打了个招呼。至于丁野和冯虎，他都不算熟悉，却也报以一个最和蔼的笑容。
“不知司徒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林伟龙笑嘻嘻的道。
“林少说笑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替犬子赔罪的。这小子不懂事，得罪了林少，真是该死。”司徒景唉声叹气的道。
“得罪我倒是谈不上，只是对我这位朋友非常无礼。司徒将军，日后可要好好管教你的儿子，不要动不动就威胁要将人下到天牢里去。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还以为京都卫都是这样不讲王法的人呢。”林伟龙依然带着笑容，语气却严肃了许多。
司徒景惊出一声冷汗，连声称是，又转向冯虎道：“犬子太不懂事了，不知道天高地厚，都怪我教子无方，还请你不要怪罪。”
“无妨。”冯虎已经释然了，当下便摆摆手道。
司徒景便又看向丁野，躬身道：“这位是？”
“司徒叔叔，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丁野啊。”丁野一笑，也不拆穿司徒景的装腔作势。
“原来是丁家的少爷啊！啊呀，一年多不见，你壮实了不少啊！”司徒景露出一番恍然大悟的喜色，连声赞道。
他口中客气，心里也对丁野的变化大为惊讶。他还记得两三年前的丁野简直就是丁家的败类，比司徒圭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这才短短几年啊，不但看起来沉稳多了，隐然还有了几分正经衙内的气势。
别看丁野嘴上叫着叔叔，司徒景还真不敢把自己当成长辈，算是彻底的被丁野给压住了。
“呵呵，令郎的事情好在没有闹大，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就这么算了吧。”丁野道。
“多谢丁少！”司徒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呢……”丁野却是话锋一转，让司徒景好不容易落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这件事也提醒了我，现在京都卫中鱼龙混杂，很是影响声誉啊。如果今日不是我们几个碰到令郎，而是几个平头老百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丁野慢条斯理的道。
司徒景暗骂一声，嘴上却只能跟着丁野的思路道：“丁少说的是，如今打着京都卫招牌做坏事的人的确不少，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啊。我看这件事丁少就不用亲自跟丁将军说了，让我想一想办法，把这些人清理出去！”
“那就劳烦司徒叔叔了。对了，这件事可以让莫将军也参与进来，大家集思广益吗。”丁野笑道。
司徒景哪里能说不行，只能尴尬的点点头。
等司徒景从百花楼上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脊背都被冷汗浸透了。这一番谈话倒是取得了林伟龙和丁野的谅解，却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京都卫的整顿和莫子明的掺和，不用想也知道这样一来会大大加强莫子明的话语权。本来司徒景在京都卫的权力就不算牢固，这样一来就更加动摇了。
“丁野啊丁野，好狠的手段啊！”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畏畏缩缩等待着的儿子，司徒景感慨万千。同样都是衙内，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小强带儿子回家看爷爷，本章为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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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7章 铁汉柔情
第0067章铁汉柔情——
在京都呆了七天之后，丁野和冯虎选择了一个风雨如晦的早晨，悄然的离开了。
丁家的战略已经确定，丁如山和丁如海的去向也都渐渐明晰，甚至连丁如山离开之后的京都卫局面都顺手解决掉，丁野这次回来的收获颇为丰富。
就连石大勇都在一天前先离开了京都，直奔朱雀国去了。在丁野的影响下，这个前世二十五六岁才开始自立的家伙也认真起来，想要当苍龙皇朝的红顶商人。
看到命运在自己的努力下不断的扭转，丁野的心情不错，还跟送行的林伟龙莫子明唐伟叶鹏等人开了不少的玩笑。
等到要上车的时候，林伟龙道：“丁野，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在塞北省。过几天我让他去你那里拜访一下，你可要好好接待。”
“放心吧，别的不敢保证，好酒好肉管够。”丁野笑道。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林伟龙拍拍丁野的肩膀。
上一次两人相见的时候，丁野语出惊人，如今却显得沉稳干练了不少。在林伟龙的心目里，曾经那个纨绔衙内的丁野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挥挥手，和自己成长的京都告别，随着马蹄的“嘎达嘎达”声，丁野再次和皇朝的中心远离。这一次离别，再回来可能就要等到那一场政治巨变之后了。留给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回程没有飞云寨贼人捣乱，也没遇到乔烟儿那样的跷家少女，十分的平淡。
倒是一路上丁野和冯虎的交情越来越深，经过京都的一场风波，冯虎虽然知道了丁野的身份，也受了他不少的恩惠，却依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这一点最令丁野赞赏。
有些人是把友情和感激放在嘴边的，可当你真正需要的时候，他非但不会雪中送炭，说不定还在你背上插一刀。有些人却是把一切都藏在心里，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可一旦你需要的时候，就算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丁野两世为人，见过衙内纨绔高官达人，也见过贱民草寇小贼匹夫，不敢说慧眼识人，却也对看人有一番自己的理解。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冯虎，此人日后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回程的路途说快也快，十天之后，丁野和冯虎的马车已经进入了雪疆县城。
如今正是一年当中最温暖的季节，街旁开着不少五颜六色的小花，阳光照耀的空气微热，让人觉得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马车停在武堂门口，丁野跳下车，伸了个懒腰道：“冯虎，我先回家去休息一下，咱们明天一起去拜见武司马吧。”
冯虎点点头，驾着马车离开了。
丁野并没有回武堂，而是漫步在雪疆县的街上。跟京都相比，这里的确是穷县僻壤，整个县城连个像样的酒楼也没有，可却有一种原始粗犷的风味。
这里嗅不到浓浓的铜臭，也几乎没有横行霸道的纨绔，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忙。在苍龙皇朝的大多数地方，这才是常态。
一路走回到租住的房子，丁野掂了掂背上的包袱。他这次回京都没给自己买什么，却给楚楚和苏紫都买了不少的首饰用品，想来她们一定都会很喜欢的。
丁野轻轻的推开院门，一眼就瞥见楚楚正在院子的角落里洗着衣服，她那纤细的背影那样柔弱动人，宛若田野上一朵飘摇的小花，让人忍不住的怜惜。
脚步无声的走到楚楚身后，丁野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轻轻的在她的肩膀上一拍。
楚楚好似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一见是丁野，一双美眸忽闪着，竟然落下几滴泪来。
这可让丁野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轻轻抚摸着楚楚的发际道：“你哭什么啊？见到我回来不开心？”
“少爷回来我怎么会不开心，我只是……我只是想念少爷了！”楚楚嗫嚅的道。
“少爷去了这么久，我就是怕……怕少爷不回来了，把楚楚一个人丢在这里。”
女人的心思难猜，尤其是少女的心思更是古灵精怪，天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丁野闻言失笑道：“楚楚，你放心吧。无论我到什么地方去，都不会丢下你的。”
“真的吗？”楚楚瞪大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依然翘起来，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当然是真的，少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丁野道。
“最近没有，以前可是总欺负我们下人的。”这段时间以来楚楚也算是了解丁野的脾气了，偶尔也敢跟他开几句玩笑。
丁野一愣，手指轻轻划过楚楚的额头，落在她的脸颊上，轻声的道：“楚楚，很久以前我就没把你当成下人，而是我的亲人。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脑，却是丁野两世为人的感悟。楚楚听的呆住，一时不能理解，可看到丁野那认真的神情，也知道自己在丁野的心中一定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这个发现让楚楚欢喜的要飞起来，不禁轻轻拉住丁野的手臂道：“少爷，一路上是不是累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洗个澡，再给你做饭。”
丁野伸个懒腰道：“那我要吃红烧肉！”
楚楚干活十分麻利，很快就把热水准备好。丁野只穿着一条短裤，就在院子一角提起水桶，“哗啦啦”的浇在身上。
远远看着丁野**健硕的身躯，再联想到以前那个纨绔少爷，楚楚不禁有些恍惚，总觉得并非一个人。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少爷现在对我这么好。”楚楚呆看了半晌，脸上忽然飞过一抹红晕，匆匆准备饭菜去了。
等丁野洗完，楚楚的饭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红烧肉，辣椒炒鸡蛋，凉拌山菜，还有一大碗肉汤，虽然简单却都是丁野爱吃的。
“楚楚，过来一起吃。”见楚楚还要去忙活，丁野招呼她道，“我们说说话。”
楚楚有些扭捏的坐下来，被丁野往手中塞了一副筷子，又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道：“这段时间我不在，辛苦你了。”
“也没什么……”楚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是……就是一个人很无聊。”
“雪疆县的确太小了一点，连个能走走的地方也没有，不过我们不会在这里呆太久了。”丁野笑了笑道。
“少爷又要走？”楚楚吓了一跳。
“就算是走也会带上你。”丁野道，“而且我也给你安排了一点事情做，免得你整天无聊。”
“是什么事？”楚楚好奇的问。
丁野道：“我有一些蚕丝和食盐的生意，要在塞北建立一个分部，至于负责打理的人吗，就是你了。”
“我！我可不懂做生意……”楚楚吐了吐舌头，连连摇头道。
她从小没读过太多的书，进了丁家之后虽然接触了一些大世面，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对她而言，做生意是一件太遥远的事情，一定做不来的。
丁野却微微一笑道：“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生意的，再说你也不必事事躬亲，我会请人帮助你的。你也知道，生意上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是不行的，而你就是我最信赖的人。”
本来楚楚心中还有些怕，被丁野这一句“最信赖的人”说的眉飞色舞，怎么也难掩脸上的喜色。她有些激动的道：“少……少爷，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楚楚无论如何都会把事情做好的。”
“那就辛苦你了。”丁野望着楚楚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庞，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蜜意。这一世他一定要亲手打造出一个安全的港湾，再也不让这可怜的少女经历前世的种种苦难！
“对了，少爷你说我们要离开雪疆，那会去哪里？”楚楚环顾小屋，这是属于她和丁野的地方，藏着很多美好的回忆，一想到要离开，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应该是去凉州吧，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几天就会定下来了。”丁野意味深长的道。
第二天傍晚时分，丁野来到了武庭轩家。
和往次一个人登门不同，这一次武庭轩家里很热闹，连丁野在内一共有五个客人，都是雪疆武堂的中坚人物。
“丁野来了，这次回家探亲还顺利吗？”蒙海伟本是雪疆武堂的主簿，武庭轩升迁之后就递补成为主事。这人八面玲珑，知道丁野是武庭轩的爱将，对他也颇为热情。
“托蒙主事的福，一切都好。”丁野微微笑道。对武庭轩这些身边人，他也礼敬有加。至少从明面上来讲，人家都是官身，他的实际身份还是个武堂学生。
“你们在聊什么呢，快坐下吧。”武庭轩捧着一坛酒从厨房里走出来，满脸带着笑。
武家的桌子并不算大，六个人围坐下来挤的满满的。武庭轩一把将酒坛上的封泥拍开，笑眯眯的对众人道：“今天我要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然后大家敞开了喝，不醉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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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8章 正式官身
除了丁野和蒙海伟之外，在场的还有武堂的两位教授和一位典史，几乎都是武庭轩最信任的人。一听武庭轩说有好消息，大家的神情都振奋起来。
官场深似海，可基本的规则其实就那么几条。其中一条就是神仙得道，鸡犬升天。只要跟对了一个平步青云的官员，自己的升官之路就不用操心了。
眼看武庭轩这样高兴，几人的心中都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之前的几个月，武庭轩虽然名义上已经升任凉州司马，却始终只是个代理的身份，并没有正式拿到朝廷的任命。如今数月的时间过去，军事改革在凉州地区进行的如火如荼，想必上头为了奖励，彻底给武庭轩转了正。
“各位都跟随我多年，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请大家跟我分享这个喜讯。”武庭轩笑眯眯的给大家斟满了酒。
“大人，是不是司马的任命下来了？”蒙海伟问道。
武庭轩点点头：“没错！我等了几个月，总算是下来了！”
得到了武庭轩的确认，众人都露出喜色，连声向武庭轩道贺。
这一声声道贺不只是送给武庭轩，其实也是送给他们自己。事到如今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这场宴会的用意，除了宣布好消息之外，只怕也涉及到他们几个的去向。
之前武庭轩到凉州赴任，连一个心腹都没带。那时候他到底还只是个代理司马，不敢确定自己会在任上呆多久，不带自己人也是无奈之举。
这一回任命已定，武庭轩当然要安排几个嫡系了。一来是奖励这些多年来跟随自己的心腹，二来也要建立自己的班底。否则手底下连几个心腹都没有，想要大展拳脚也有诸多的限制。
“大人荣升，咱们一定也能跟着沾光！”蒙海伟说出了大家心里话，“来，咱们一起敬大人一杯，祝大人一路扶摇直上！”
大家都端起了酒杯，再度恭贺了一番。
武庭轩一口把酒喝光，红光满面的道：“一年之前我还没想过自己能当上一州的司马，这都要感谢各位的支持啊。”
“大人说的哪里话，还是大人能力出众，上头才会委以重任的。”蒙海伟拍起马屁来，不过这手段未免太露骨了一点，就连武庭轩也觉得不怎么得劲。
“是啊，大人英明神武……”其他几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吹捧起来，把一顶顶高帽子戴在武庭轩头上。
只有丁野微笑不语，这种事情他不喜欢掺和，更愿意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武庭轩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捧我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跟大家商量。”
所谓的重要事情就是武庭轩的一些安排，比如众人跟他去了凉州之后的官职安排。
蒙海伟本来就是武庭轩最重要的副手，这一次去凉州之后，担任的是通判一职，不但掌握了实权，连品级也提拔了一层。
其他人或是知事，或是推官，都有了妥当的安排，每个人都是心满意足，满脸的笑容。
轮到丁野，武庭轩就笑了笑道：“丁野，你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丁野会意的一笑，微微点头。
其他人都是微微一愣，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只有蒙海伟的目光往丁野身上一扫，显露出一丝不悦来。
对丁野和武庭轩之间的关系，蒙海伟只知道他颇受器重，尤其是在训练精兵小队上立下了功劳。可其中的种种细节，蒙海伟并不特别清楚，也就一直把丁野当成个出色的武堂学生，并不特别看重。
可眼下看来，丁野和武庭轩的关系显然非比寻常，这让蒙海伟留上了心。在他心中，武庭轩的第一心腹永远只能是他自己，决不容许其他人逾越。
其他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而且武庭轩分配了官职之后，又谈起了接下来要进行的几件大事，其中之一就是全面在凉州推行军事改革，尤其屯田之事乃是重中之重。
众人时而畅饮，时而又各抒己见，酒桌上的气氛十分热烈。
其他人说的天花乱坠，尤其是蒙海伟，每隔三五句就要拍武庭轩马屁，搞的直肠子的老武脸庞红通通的，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些人之中，只有丁野是个异类，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倒不是丁野沉稳低调，而是他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才算是散场。蒙海伟喝的醉醺醺的，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才能离开。
武庭轩将众人送到门口，等其他人都离开了，这才兴奋的拉着丁野的手道：“你方才没怎么喝酒吧，来来来，陪我再来一坛！”
两人就坐在残羹冷炙的桌旁，一人面前放了个大海碗，“咕嘟嘟”的倒满了酒。
就听武庭轩道：“丁野，我打算跟你商量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大人还是先说说是什么事吧，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可不敢先答应下来。”丁野道。
“这件事你一定能做到。”武庭轩笑眯眯的道，“而且肯定是一件好事！”
“唉……”丁野叹口气，“大人说的该不是让我放弃学业，去凉州给你帮忙吧？”
“你怎么知道！”武庭轩的眼睛瞪圆，不可思议的看着丁野，“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虫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你有一点没猜对，我可没让你放弃学业。”武庭轩忽然又咧嘴笑起来，“你在学堂的武勋全都保留，只是不用每天都到武堂报道了。我保证等你毕业之后，武勋比任何人都高！”
“那大人打算怎么安排我呢？我到底还是一个学生，以什么名义来帮助大人呢？莫非是大人自请的幕僚？”丁野问道。
其实丁野不怎么在乎官职，他更在意一年之后那场大变故，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件事的准备。
武庭轩连连摆手道：“那怎么可能！丁野，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当中最有才华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怎么会亏待你！”
就听他继续道：“这一次跟我到凉州之后，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正式的官身，从九品的知事，怎么样！”
丁野之前是武堂的学官，根本不在九品官阶的序列之中，属于不入流的官员。即便如此，以他的年纪来说也相当不错。
知事虽然只是州府当中最微不足道的小官，也是九品官阶当中最底层的从九品，可对于一个才刚满十七岁的青年来说，却已经是相当不得了的成绩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步迈出去，丁野就等于正式成为了苍龙皇朝这庞大官场的一员。这不但是他个人的一个巨大转折，也是丁家这个巨大家族对他的期待。
丁野笑了笑道：“大人这样看重，丁野还能说什么，必定全力以赴，为大人效命。”
“哈哈哈，你也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你应得的。其实啊，以你的能力就算做个七品推官也足够，只是你太年轻了一点。别人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呢。”武庭轩对丁野是真心的喜欢，说出来的话才会毫无顾忌。
官场上的有些规矩其实并不合理，很多平庸的官员只不过是资历到了，就必须要给升迁，导致不称职的官员越来越多，凭空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反倒是一些年轻有为之人，就因为年纪和其他种种原因，被压制在底层，想往上爬一步都万分的艰难。
这种情况到处可见，武庭轩心中不以为意，可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不然以他的意思，直接提拔丁野做自己的副手才最合适。
“还有一件事，你过去凉州之后，主要还是负责精兵小队的训练。另外，屯田那方面你也要关注一下，帮一帮老蒙。”武庭轩道。
这也是武庭轩对丁野的信赖。精兵小队是他的得意之作，当然要掌握在最可靠最有能力的人手中，至于屯田也是极为关键的工作，更需要丁野这样计谋百出的人才来帮忙。
蒙海伟虽然是武庭轩的老部下，最擅长的却是拍马屁，真要让他负责屯田，武庭轩也不太放心。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辛苦丁野，一个人负担两份责任。
谁让丁野的表现一贯惊艳呢，自从结识这个年轻人以来，武庭轩觉得自己的仕途顺畅了不少。先把北龙武堂被踩了下去，又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雪疆县令，现在更是连升几级的成为了凉州司马。这要是放在以前，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这一切的一切，有七成的功劳属于面前的年轻人。这一点武庭轩是非常清楚的。既然丁野有能力，那就要重用，当然日后有机会的时候武庭轩也不会小气，他甚至已经替丁野预留了几个职位，就等他年纪稍大一点便立刻提拔。
丁野也明白武庭轩的信任，便点头道：“大人请放心，这些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一定做出成绩，给大人长脸！”
武庭轩一拍桌子：“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我武庭轩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来，把这一碗干了，咱们去凉州大干一场！”
一老一少端起海碗，将**辣的酒水倒进喉咙里，酒在身体里蒸腾成热气，就好像预示着一个火热的未来。
第0069章 举步维艰
凉州府比雪疆县大得太多了，毕竟是一州的首府，也是塞北省第二大的城市，繁华程度完全不能相比。
可惜在丁野和楚楚这两个来自京都的年轻人眼中，凉州府依然是穷县僻壤，充其量只是商铺多了一点，居民多了一点，却难掩城市中弥漫的一股衰败气息。
其实不只是凉州府，也不光是塞北省，这种衰败在苍龙皇朝迈入第二个百年之后，就已经弥漫在乡村和城市之间。除了一些超级繁华的大都市之外，很少有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个帝国就如同迈入中年的人，已经显露出了一丝的暮气。没有人知道他还能存在多久，每个人都在尽量的享受现在，想不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丁野和楚楚打扮的如同一对年轻情侣，缓步走在街上。楚楚穿的是丁野从京都购买的衣衫，这是凉州府所没有的款式，穿在她的身上倍显柔美，走在街上引来无数欣羡的目光。
“少爷，下次我可不穿这件衣服了。”楚楚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的说道。
“干嘛不穿？咱们楚楚这样漂亮，就该穿最华丽的衣服。他们偷看你，那是因为你漂亮，你应该高兴才对。再说你穿的美一点，我看着也赏心悦目啊。”丁野笑眯眯的道。
“少爷又取笑我。”楚楚一张脸儿羞红着，落在路人眼中更是惊为天人。
丁野哈哈笑了一会，这才正经起来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咱们还是快点找个店铺，让楚楚当老板娘！”
“老板娘”三个字落进楚楚耳中，不禁连耳根都有些发烫了。她心里暗暗的想：少爷是老板，我是老板娘，那岂不是说……
她心里美滋滋的，也就不在意其他人瞩目的眼光了。
比起雪疆县那几条破破烂烂的街道，凉州府的街道至少宽敞许多。只可惜两边的店铺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摆放的商品也都是京都前几年的样式，到处都显露出一股落后的气息。
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大概只有偶尔穿街而过的巡逻队了。这些兵士身穿着明亮的铠甲，每个人都精神抖擞，雄赳赳的身姿一出现在街道上，足以震慑任何想要作奸犯科的宵小。
兵士们原本也不是这样的，能有这般的精气神都要归功于这几个月来武庭轩大力推行的军事改革。他从上面要到的银子都用来购买装备，还按照在雪疆武堂的方式培养了一批年轻的精锐兵士。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便有一队队的精兵出现在了街头，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据说因为这群精兵的存在，想要参军的年轻男子一下子多出了三成。
“少爷，在这种地方做生意，真的能赚钱吗？”楚楚打量着四周，实在有些怀疑。在她想来，生意还是要在繁华的地方做才有顾客，尤其是丝绸这种高价货都是要卖给有钱人的。
“当然可以。”丁野自信满满的道。
“可是我觉得这里的人买不起丝绸衣服啊，你看街上那些人，穿的都是麻布衣服。”楚楚怯怯的道，生怕说错了会惹得丁野不高兴。
丁野一乐：“你能注意到这点很不错。你说的也没错，街上这些人的确买不起丝绸衣服。”
“那少爷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开店，会赔钱的吧？”楚楚不明所以。
“你只注意到了一点，却还忽略了一些东西。”丁野耐心的道，“咱们这一路上走来，你觉得那几栋建筑最漂亮最华丽？”
“应该是百味楼和真膳楼吧，都是新建的高楼，就算在京都也很少见那么大的饭馆呢。”楚楚想了想道。
“那么华贵的大楼，你猜一桌饭菜要多少银子？”丁野诱导着楚楚的思路道。
“怎么也要几十两吧！”楚楚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哎呀，这里能建起这么大的饭馆，看起来还是有人吃得起啊！”
“这就对了。”丁野满意的点点头，“咱们楚楚不但人长的漂亮，脑筋也很聪明，一点就透啊。”
丁野早就研究过凉州的状况，此地盛产铁矿和铜矿，催生出一批颇有钱财的生意人。别看凉州府破破烂烂的，可每到华灯初上的时分，那些豪华的大酒楼全都坐的满满的，一桌酒菜动辄就要百十两银子。
这些人的钱财来的容易，花起来自然就爽快。绫罗绸缎虽然贵重，对他们而言却不算什么。只要把这批人掌握住，银子还不是流水价的跑到自己口袋里来？
两人闲逛了一个上午，丁野初步选择了两个铺面。为了让楚楚锻炼一下，他把最后的决定权给了楚楚。
看到楚楚还有些紧张，丁野不禁笑道：“你可是未来的老板娘，这件事当然由你做主。放心吧，这两个地方都很好，选择哪个都不会错的。”
得到丁野的鼓励，楚楚深吸一口气道：“少爷放心吧，我会把一切都打理妥当的。”
跟楚楚告别之后，丁野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出了城门直奔城郊的凉州大营。
他刚刚履新，手头有不少的事情，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查看一下屯田的现状。这是武庭轩目前最关切的一件事，也关系到军事改革是否能够进行下去。
军事改革目前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阻力，军方从上到下都对这个模式非常认可，不过却有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面前，那就是缺钱。
想要得到丁野建议中的效果，一个三十人的精兵小队至少需要一万两银子的装备。这还只是初步的计算，如果再加上衣食住行等杂项，养活这么一支小队的花销只有更高。
以凉州府的规模计算，至少需要维持一千人的常备精兵。倘若这么计算下来，光是第一笔投入就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两！别说一个小小的凉州府了，就算是对富裕的江南省风林省来说，这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朝廷倒是支持军事改革，却不会负担所有的银子。这一次凉州府从朝廷手中只要来了三万两银子，从省里要来了两万两银子，缺口还有二十五万两。
上头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些银子是全部的拨款了，也就是说无论还差多少银子，都得各地自行负担。
凉州府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堪堪五六十万，怎么可能拿出一半来供养军队。更何况前任知府董天成留下一个烂摊子，新来的段阔海光是填补亏空就已经焦头烂额，更是不可能给武庭轩任何的支持。
据武庭轩私下跟丁野抱怨，段阔海非常清楚的告诉他说，想要银子可以，自己想办法！
武庭轩头一拨要来的银子都花在巡逻队上了，手头实在没有了银子。想来想去，也只剩屯田一个办法。
屯田本来就是丁野提出的军事改革的三大要点之一，不过这件事想要见效得耗费很长的时间，远远不如训练一支精兵小队来的立竿见影。各地改革当中，都有意无意的把屯田放在最后一位，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没打算搞。
可在丁野的心目中，屯田才是三大改革中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屯田带来的经济基础，无论是精兵策略还是快速打击的部队都不可能实现。
这一次来到凉州，丁野最大的任务就是辅佐蒙海伟把屯田一事搞起来。这件事要是失败了，别的事情也就别想做下去了。
一路想着武庭轩介绍的情形，二十里的路程倒是很快就到了。当丁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不禁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地方？车夫，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看着面前一片荒郊野地和一排破烂到连狐狸都挡不住的篱笆墙，丁野疑惑的问道。
这哪里是军营啊，随便找一个农家也比这里更气派一点吧。至少农夫们不会容忍篱笆墙上东一个西一个的破洞，也不会让那扇木门歪掉一半！
“官爷，就是这里没错。你别看这里破旧一点，可整个凉州府就这么一座大营。”车夫道。
“就是这里？”丁野知道凉州府的情况比较糟糕，却没料到糟到这样的地步。当他看见篱笆墙里竖着一根旗杆，上面悬挂着一面蔫了吧唧的军旗，也知道车夫的确没走错地方，这真的就是凉州大营！
“这大营有十几个年头了，一直都没维修过，才会破破烂烂的。”见丁野一脸的茫然，车夫又好心的解释道。
“好了，我知道了！”丁野苦笑一声。难怪武庭轩说起凉州的状况会一脸的苦相，他现在的脸色也不会比武庭轩好多少。
车夫驾着马车绝尘而去，丁野摇着头，走向大营门口。
直到丁野站在门口的时候，都没见到半个人上前盘问，反倒是看见有个士兵缩在半扇歪掉的木门后，正在“呼呼”的打着瞌睡。
丁野干咳一声，那士兵这才惊醒。
“喂，你是什么人？这里是驻军重地，不能随便靠近的，快点滚开！”瞧见丁野站在面前，士兵不耐烦的挥挥手，就好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丁野面色不佳，一张手亮出自己的腰牌，冷冷的道：“我是新来的兵马知事，你们的长官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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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0章 十天为期
“你是兵马知事？”士兵脸色一沉，“你小子毛长齐了没有啊，在哪里刻了一块牌子跑到这冒充知事，赶紧给我滚蛋，不然我一枪扎死你！”
他怀中的长枪抡起来，在丁野面前晃来晃去，明晃晃的枪尖差点就扎在丁野的胸口。
丁野冷哼一声，右手一抄，“啪”的把长枪扣住，厉声斥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朝廷发下的腰牌！”
口中说着，丁野手上发力一抖，一股崩劲沿着枪杆滚落下去，就听那士兵闷哼一声，双手撒开了枪杆，一屁股跌在地上。
“闯营了！闯营了！有人闯营了！”士兵哪里吃过这种亏，何况也根本不相信丁野真的是朝廷官员，不禁放声大呼起来。
本来冷冷清清的大营被他的喊叫声惊醒，远处的帐篷里闪出几个人影来，却都是些衣冠不整的士兵，懒洋洋的往这边打量。
丁野越看越气，干脆快走几步来到大门附近的铜钟前，狠狠的敲了一计。
“嗵！”钟声缭绕在大营上空，就如同一计闷棍敲打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总算有更多的士兵冲出来了。
“喂，你是什么人，竟敢擅自敲钟！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一个歪戴着头盔的男子快步走来，厉声呵斥丁野道。看他的装束应该是个总旗官。
“我是凉州司马麾下兵马知事丁野，奉命到凉州大营公干，却被士兵挡在门口，还说要用枪扎死我。我倒要问问，这是哪门子的王法？”丁野冷冷道。
“你是兵马知事？”总旗官吃了一惊。
丁野扬起手中的腰牌，冲着总旗官晃了晃道：“如假包换！”
这总旗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认出那腰牌不可能仿冒。只是眼前这人委实太年轻了一点，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他会是一个有官身的人。
丁野也知道对方的心思，淡淡的道：“我是来拜见蒙海伟蒙大人，我是真是假，你一问便知。”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蒙海伟严厉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乱成这样？”
人群分开，蒙海伟走了过来，他一看到丁野，脸色就是微微一沉，不过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容道：“哈哈，是丁野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见蒙海伟如此亲切，那总旗不禁疑惑的往丁野身上打量过去。啧啧，如此年轻就有了官身，日后还了得吗？
丁野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多说，拱拱手道：“蒙大人，我奉武司马之命到大营来报道。”
“嗯，有话进去说。”蒙海伟亲切的拉着丁野的手臂，引他到大营中央的总帐去。
进了总帐，这里的装饰倒是十分华丽，地上铺着虎皮，角落里还有一张供蒙海伟休息的大床。
“呵呵，这本来是赵千户的大帐，让给我用了。”蒙海伟招呼亲兵给丁野泡了一杯茶，这才笑眯眯的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丁野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的道：“蒙大人，凉州大营这个样子下去可不行啊……守备松弛，营房老旧，军纪涣散，态度蛮横，依我看还不如山贼管用。”
蒙海伟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个我也知道，不过这都是以前那些无用的武官搞出来的，我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大人此言差矣，我等的使命就是军事改革，眼下这个情形，不改不行啊！”丁野认真的道。
蒙海伟脸色微微一变，摇头晃脑的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些人都是兵痞，想把他们训练成精兵，只怕神仙也做不到啊。再说咱们要钱没钱，要武器没有武器，连盔甲都凑不齐几套，你要我怎么做？丁野啊，年轻人有野心是好的，也要脚踏实地啊！”
这一番话说的似乎有道理，可在丁野听来却是推卸责任了。若是按照蒙海伟这样说，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蒙大人说的是，不过这些事情都十分紧要，不能不做。依我看，可以从最简单的做起，先把这座破旧的军营重修一番！其他的事情，倒是可以循序渐进的慢慢来。”丁野深吸一口气，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蒙海伟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他乃是正七品的通判，居然被丁野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兵马知事连番教训，这岂不是笑话？
倘若面前不是丁野而是换另外一个人，蒙海伟说不定已经发火了。可就在他来凉州大营坐镇之前，武庭轩特别叮嘱过他，军事改革方面的事情一定要多听丁野的意见，话里话外竟然有让丁野主导的意思。
蒙海伟当时就有些不悦，觉得武庭轩是信不过自己。如今丁野一进门就指手画脚，更是让他恼火无比。
到底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蒙海伟冷冷扫了丁野一眼，心中已经有些怨恨了。
不过想到武庭轩的叮嘱，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道：“重新修建营房是好事，这破破烂烂的地方的确影响军队的形象。不过咱们手头没有钱也没有东西，武司马那里恐怕也难以支持，不知丁知事你打算怎么做呢？”
之前蒙海伟直呼丁野的名字，如今却变成了“丁知事”，当中疏远的意味十分明显。
丁野何尝听不出这里面的区别，不过他一心以公事为主，懒得跟蒙海伟计较。
“这一点大人倒是不必担心。只要给我十天的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办妥当。”丁野道。
“十天？不要钱也不要物？”蒙海伟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丁野会自告奋勇揽下这么一个难题。
丁野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要，只要蒙大人授权给我，让我全权处理。”
“好，我就给你十天的时间！”蒙海伟沉思片刻道，“不过如果十天过后没有任何的改变，我也不好交代啊。”
“若是那样，我也没脸留在这里。”丁野笑了笑。
等丁野走出总帐，蒙海伟不禁冷笑起来。
“年轻人就是鲁莽啊，没有银子也没有东西，十天时间就想要重修营地？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我倒要看看十天以后你如何收场！”
丁野站在大营中央，四处看着。
说这里是个军营实在有点勉强，破败的模样更像是一片荒地上竖起一堆篱笆。除了蒙海伟的总帐还像样一点外，其他士兵居住的营房甚至还不如一些农家的猪圈。
至于营地中到处散落的垃圾和灰尘，更是让人难以把这里跟纪律严明的军营联系起来。丁野甚至看到练兵场的角落里还生长着一蓬蓬的野草，简直是乱成一团！
虽然立下十天之期，可看到眼前这一团糟的模样，丁野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十天真的能让这座营地焕发出新颜吗？
“丁知事，方才那是误会，你可不要记恨啊。”就在丁野思索的时候，有人凑了过来，却是方才那位总旗官。
军中的总旗乃是八品官，名义上的官阶比丁野这个从九品知事要高得多。可武官的权力十分有限，出了军营就玩不转，尤其是面对丁野这种手里握有一点小权力的小官，反倒是不敢得罪。
“你也是职责所在，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丁野笑了笑，这总旗生的粗豪，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虽然有点邋遢，倒也有几分英武之气。
“还有，这军营里应该有二十个总旗官，我敲钟之后却只有你一个人出来阻止。说实在的，你倒算是营中最负责任的一位总旗官了。”丁野又道。
“嘿嘿，丁知事说笑了。”总旗神情有些尴尬的道，显然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丁野对此人印象倒是不错，便和颜悦色的问道。
“齐光远。”总旗一咧嘴道。
“原来是齐总旗，不知你能不能把大营的驻军资料替我取来，我要看一下。”丁野道。
“没问题，你稍等一下。”齐光远有心结交丁野，连连点头道。
此人办事倒也麻利，不过片刻就带着几个大本子回来了，军中花名册和器械清单赫然都在列。这样重要的册籍竟然随便就可以借出来，可见军中的管理混乱到什么程度。
丁野暗暗摇头，却还是翻开了名册和清单，一点点的看下去。齐光远不明所以，干脆就站在一旁，若是丁野有哪里不明白，他便帮着解答。
凉州是塞北省第二大的州府，此地驻扎的军队是一个千户所，设有一名千户为最高军事长官，麾下统兵一千人。
千户所以下分为十个百户所，各设百户一名，统兵为一百人。在百户之下设总旗二人，每个总旗领五个小旗，每小旗领兵十人。
一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如果训练得当，这些人可以在战场上纵横突进，杀敌无数。可如果是一盘散沙，只怕连敌人的一次冲锋都顶不住。
更何况，丁野只是略微翻了一下，就发现名册上有不少的问题。他的神情立刻就冷峻下来，沉声问道：“赵千户现在何处，我要见他。”
齐光远满不在乎的道：“千户大人一般不在大营里，他在凉州府有宅子，还养了两个姨太太……咦，丁知事你这是要去哪里？”
看到丁野向着总帐走去，齐光远觉得奇怪。
“去找蒙大人！”丁野边走边道，“这大营之中简直没有了军法！”
第0071章 火眼金睛
站在总帐外面，齐光远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丁野走进去到现在，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总帐里不断传出丁野愤怒而低沉的声音，每一句话几乎都在质疑大营的种种弊端。
身为一个总旗官，齐光远对这座军营再清楚不过。每天早晨起来，他几乎都能嗅到一股从上到下腐朽的味道。
他还记得刚来到凉州大营的时候，自己浑身都是干劲，想要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为家族争一份光。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四周的官员贪婪**，士兵无能而衰弱，这支军队从根子上早已经烂透了，根本没有让他发光发热的机会。
一开始齐光远还想挣扎，却难以摆脱那无孔不入的纠缠，被拽着一起向下，不断向下，终于变得跟其他人一般的麻木。
如今的他歪戴着头盔，一身铠甲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曾经的豪情壮志早就变成了壶中的酒枕边的女人和口袋里的银子，偶尔午夜梦回连他自己也会鄙视自己，恨自己跟现实妥协，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人！
总帐里的丁野让他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同样的热血，发现了问题就一定要问个清楚搞个明白。
可齐光远也知道，这样的热血不会持续太久。年轻人光凭着一股冲劲是走不了多远的，迟早会被各种无形的压力束缚，最后活生生的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只是丁野坚持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蒙大人明明不支持，他却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竟然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
“你会屈服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齐光远无奈的想。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总帐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丁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让齐光远觉得他分外高大。
“齐光远，把百户和军务官全都给我找来，封锁营门，我要清点人头查验军械！”丁野淡淡的道。
“啊？”齐光远悚然一惊，脊背顿时被冷汗打湿了。他犹豫着望向总帐之中端坐的蒙海伟，赵千户不在蒙海伟就是大营里说话最管用的人，任何命令必须得到他的首肯才行。
“去吧……”蒙海伟似乎有些疲惫，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挥了挥。
“遵命！”齐光远打个哆嗦，胆战心惊的去执行命令了。一路走在大营之中，他觉得自己的脚步竟然有几分的沉重。
“或许……这家伙能搞出点什么动静来。”齐光远心底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有个什么样的结果。
和齐光远的矛盾心情不同，蒙海伟注视着丁野的背影，心底的厌恶几乎无法掩饰。
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就是得到武庭轩的器重吗，拿着鸡毛就当令箭！你说军械数目不对，说有人冒名顶替支取空饷，那你知道不知道全国都是这样的！
你要查？那就让你查！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人，真要是搞出事来，武庭轩也保不住你！
丁野却是面色自若，就算蒙海伟看人颇有一套，却也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百户们拖拖拉拉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一一来到总帐，即便如此也只来了七个，还有三个根本就不在大营之中，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军务官更是满嘴酒气，一看就是刚刚喝过酒。
军官如此，可以想象士兵们的状况又是个什么样子。看到他们，丁野就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烂掉的烂摊子。
“蒙大人，这么急把我们找来有什么事啊？”一个百户抚摸着圆鼓鼓的肚子道。
蒙海伟皮笑肉不笑的道：“是新来的兵马知事要见你们，有什么事问他吧。”
“兵马知事？”身为从七品的百户们不会把一个从九品的知事放在心上，闻言都望向丁野，一个个露出不悦的神情。
“各位，这里是千户所的花名册和军械清单，我要跟你们一一查证。”丁野指着面前一堆厚厚的册籍道。
众人都皱起眉头来，一个百户大咧咧的道：“这么一点小事也用得着叫我们过来？你随便看一下不就行了！”
“就是啊，我还以为上面又拨发了银子呢，害得我白跑一趟。”军务官打个酒嗝，摇头晃脑的道。
“不如找几个总旗来清点吧，反正每次都是做个样子。”另一个百户轻松自若的。
“胡闹！”丁野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可以讨价还价吗？”
这一下子可把百户们都吓了一跳，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敢冲我们拍桌子？”一个百户勃然大怒，“莫非是藐视上级吗？”
“小子，你识相一点！”军务官更是冷笑起来。
丁野冷冷的道：“我奉凉州司马之令整顿凉州大营，特事特办，你们莫非想要违抗军令吗？”
几个百户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自然知道新来的武司马铁面无私，军事改革更是进行的如火如荼，不过这些事情似乎和凉州大营无关，怎么就突然派来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更诡异的是，一来就要清点花名册和军械库，莫非……
几个资历较深的百户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似乎都明白过来。其中一个哈哈笑了几声道：“这位知事大人，你也不必生气，咱们只是开个玩笑。不如这样，待会儿我们安排一桌酒席，请你喝酒赔罪。”
“是啊是啊，小兄弟你刚来大营，咱们也要多亲多近。”其他几个百户纷纷附和道。
那军务官更是笑眯眯的道：“知事大人你可以放心，我们都是识时务的人。武司马到任之后咱们哥几个还没去拜访过，干脆今晚就去，保证让大人满意！”
看着他们一张张自鸣得意的面孔，丁野摇了摇头道：“诸位大概是没听清楚我的话吧？私事咱们搁一搁再说，现在请诸位配合一下，跟我清点名册和军械库。如果查出问题，我会如实上报！”
百户们的嘴脸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冷眼看着丁野，都觉得他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如果不是要好处的话，干嘛要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蒙海伟在一旁冷眼旁观，心说你还年轻，根本不懂仕途官场的险恶。有些事情冠冕堂皇，却根本无法实行，真正管用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潜规则。你若真想依法办事，反倒是众矢之的，只怕没处置了这些枉法的百户，先把自己给搞倒了。
“蒙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个百户气愤的道，“咱们几个到底得罪了谁，上头这样刁难？”
蒙海伟苦笑一声道：“这位丁知事是武司马派来的，我可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话便是推卸责任了，他倒是喜欢做个不得罪人的和事老。
“查，让他查！”军务官醉醺醺的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看他能查出什么！”
“对，就让你查！”百户们吵吵嚷嚷，他们才不相信一个刚进军营连屁股都没坐热的小子能查出什么来。
丁野微微一笑道：“那就请诸位多配合了。”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总帐里却是灯火通明。丁野面前摆着一叠厚厚的账本，他对面的军务官已经醒了酒，之前傲慢的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杂项工具，应有金、鼓、旗帜和响器二套，损毁一套；应有绳桩九十条，实有三十四条；应有拒马枪一百五十条，实有七十一条；应有火镰二百把，实有四十七把……”
丁野慢条斯理的报出一个个数字，每一个数字念出来，军务官脸上的肥肉就哆嗦一下，汗珠从他的脸上滚落，“啪嗒”摔在地上粉碎。
等全部杂项报完，丁野又拿起另外一本道：“这里还有粮食辎重的统计，需要我给你念一下吗？”
“不……不用了！”军务官哪里还有半点嚣张的气焰，根本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你身为军务官，大营的后勤亏空如此，粮食储备甚至不足一月所需，该当何罪？”丁野目光冷峻，语气冰冷，宛若一把冰刀直接剐进军务官的心脏。
军务官浑身一抖，汗出如浆的道：“知事大人，这……这……”
他又何尝不知，后勤亏空乃是大罪。如果真的按照军法从事，砍头都是轻的！
“既然知罪，你打算怎么办？”丁野好整以暇的将手头的册子一丢，冷冷问道。
军务官一愣，随即露出一丝喜色。
方才丁野信誓旦旦的要如实上报，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听丁野如今的语气，居然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可他又不像是要索贿的样子，莫非……莫非只是打算立威吗？
军务官何等机灵的一个人，很快就揣测出丁野的意思，不禁试探的道：“知事大人，请给在下一个机会。日后但凡大人有什么差遣，小人莫敢不从！”
丁野不置可否，沉默半晌才道：“你先下去吧，请吴百户进来。”
军务官弓着身子走出总帐，这才敢擦去额头的汗水。门外等待的几个百户见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老白，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总户问道。
军务官哭丧着脸，指着总帐里低声道：“里面那个简直就是火眼金睛，我劝几位还是好自为之吧！”
听了军务官的话，几个百户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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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2章 杀鸡给猴看
“嗵……嗵……嗵……”
夜半时分，凉州大营里的钟竟然敲响了，这可是两三年都不曾有过的情形了。
点兵场上灯火通明，丁野用披风包裹着身体站在点兵台上，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将发梢扬起。
在点兵台下是站成一排的十个百户，其中三个是得到消息之后刚刚从城中赶回来的，还有些气喘吁吁呢。平素桀骜不驯的他们如今却是老老实实，腰杆挺的比旗杆都要直，丝毫也不敢怠慢。
也难怪他们这般模样，丁野抓着他们违犯军纪的小辫子，足够砍掉他们的脑袋。换成谁被人这般扼住脖子，也要乖乖配合才行。
百户们的身后是二十位总旗，齐光远站在左首第一位，他们的神情都十分的紧张，目光都盯在点兵场的入口。
钟声一响，营房里开始有了响动，有士兵拖拖拉拉的走出来，东张西望的四处看。一见点兵场亮着灯火，这才不情不愿的走过来。
丁野计算着时间，当钟声足足响了五声之后，才有士兵赶到点兵场。当十计钟声敲完，场中倒是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可放眼看去都是胡乱穿着甲胄，站的队形也是歪歪扭扭，根本不成样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好好睡觉？”有人打着哈欠抱怨起来。
“那小子是谁啊，没见过他，该不会是有人搞恶作剧吧？”还有人看着点兵台上的丁野嘀咕。
“肃静！”就在一片嘈杂声中，丁野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有任何的感情，整个人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冰山般的寒气来。
被丁野的厉喝震慑住，士兵们都闭上嘴巴，可这种静默只持续了几个呼吸，就被最后赶到的几个士兵给扰乱了。
“怎么回事啊，干嘛大半夜的敲钟啊？”当先的一个老兵居然**着上身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丁野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道：“齐光远何在？”
“末将在！”齐光远跨上前一步，高声应道。
“把这些人都给我拿下！”丁野朝着那几个刚刚入场的士兵一指。
在一片哗然声中，齐光远和其他总旗如狼似虎的扑过来，片刻间就把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一群倒霉鬼捆个严严实实。
“齐总旗，你这是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那裸着上身的老兵奋力挣扎着。
其他士兵也大声的喊冤，引得先来的大批士兵也都喧哗起来，点兵场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若是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只怕会有炸营的危险。
丁野却是冷冷的往点兵场中一扫，高声道：“苍龙皇朝军法条例第七十二条是什么内容，谁知道？”
他的声音严厉沉稳，顿时将喧哗声压了下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这凉州大营里军法条例有等于无，他们根本背不全，哪知道第七十二条说的是什么。
片刻的寂静之后，后排忽然有个士兵举起手来道：“我知道！”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的瞩目过去，丁野也借着火光看清楚这是一个看起来甚至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士兵，腰板挺直浑身甲胄整齐，跟一旁那些歪七扭八的同伴比起来简直就像是鹤立鸡群。
“说说看。”第一眼就对此人的印象颇佳，丁野的语气不禁温和了一些。
“钟鸣十声，列队集结，喧哗者杖责二十；甲胄不全者杖责二十；队列不整者杖责二十；迟到未至者……”年轻士兵一开始还背的流利，到了最后几个字却停顿下来，有些犹豫。
“继续说！”丁野的目光如炬，隔着十来丈依然让士兵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迟到未至者……斩立决！”士兵终于梗着脖子说出了最后的几个字。
这话一出，全场轰然，尤其是那几个被捆住的士兵，更是声嘶力竭的叫骂起来。
“斩啊，你斩啊，老子的脑袋就在脖子上顶着，我看你敢不敢斩！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你也想吓唬老子？我告诉你，老子为国流血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裸着上身的老兵骂声尤其高亢，还不住的挣扎扭动，需要两三个人合力才能制住他。
“几位大人，军法条例上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呢？”丁野根本不理会老兵的叫骂，沉声问台下的武官们。
“既然条例写的明白，那就全凭知事大人定夺。”军务官第一个道。
百户们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尤其是老兵的主官犹豫了一下道：“这人也是初犯，还请大人饶他死罪吧。”
“大人，你不用为我求情！你这个混账小子听着，你要是弄不死我，我一定弄死你！”老兵兀自叫骂不休，竟然丝毫也不把丁野放在眼里。
“威胁主官，这又该当何罪？”丁野望向远处那个唯一能够背诵军法条例的年轻士兵。
“当诛！”年轻士兵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来。
“齐光远，听到了吗？”丁野便不再问，高声喝道，“军法在上，你还等什么？”
齐光远一脚把老兵踹翻在地，拽出腰间的佩刀，雪亮的刀锋高高扬起来。
那老兵还不肯服软，口中骂道：“齐光远我日你……”
“唰……”不等他一句粗话骂完，刀锋已然劈落，就听“噗嗤”一声，人头飞起，一道血柱从腔子里喷出来，足足喷起一丈多高！
“真杀了！”全场都傻眼了，本来还有人以为丁野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一转眼便有人头落地。
“砰”，老兵的人头摔落下来，正好落在其他几个迟到的士兵面前。这几个家伙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硬气，全都脸色惨白，直勾勾的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几乎要吓尿了。
“你们知罪吗？”丁野问道。
“知罪！知罪！”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几人真可谓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哪还敢跟丁野对着干。
“念在你们是初犯，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啊，每个人重责三十杖！”
几个总旗亲自动手，将这些士兵按倒在地，扒了裤子抡起手臂粗细的军杖，“乒乒乓乓”的打了下去。
“啪……啪……”军杖打在屁股上，顿时血肉模糊，惨叫声在点兵场上回荡着，那惨烈之声足以让人做上三天的噩梦。
等三十军杖打过，几个士兵全都如同软泥般瘫在地上奄奄一息。这一顿痛打之后，没有几个月的休息他们别想下床。
“抬走！”丁野一挥手。
以齐光远为首，几个总旗把伤者抬起来，故意在场中转了一圈才离开。
看到这群倒霉鬼屁股上的碎肉，还有满地流淌的鲜血，方才还吊儿郎当的士兵们个个噤若寒蝉，唯恐触犯了哪一条军法条例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丁野目光环顾一圈，淡淡的道：“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甲胄不整接受二十杖的刑责，二是我再给你们十计钟声的时间，让你们回去把甲胄穿戴整齐，你们选择哪一个？”
哪有人会选择挨打啊，下面纷纷攘攘的响起来“第二个”的喊声。
“那好，我给你们十计钟声的时间！”丁野目光如刀，“以十计钟声为限，喧哗者杖责！甲胄不齐者杖责！队列不整者全队杖责！迟到者……斩立决！”
丁野高高扬起手臂，再重重落下，钟声随即敲了第一响。
“哗……”士兵们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向营房，这一次他们不再拖拖拉拉，每个人都如同身后有一根鞭子在抽打，生怕跑的慢了被打屁股。
当钟声敲到第五响，已经有士兵返回了，到了第十响敲罢，所有的队列都齐齐整整，所有人的身上都穿戴整齐，偌大的点兵场聚集了近千人，却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轻微声响都能听见。
丁野满意的看着整齐的军阵，半晌之后才道：“诸位并非做不到，只是眼中没有法纪。长此以往，凉州大营还谈什么战斗力！从今日起，所有人必须全文背诵军法条例，背不熟要受鞭刑！”
这一次没有人抱怨，他们知道台上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嘴上没毛，可说到一定会做到的。台前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是最好的明证！
“还有一条，从今日起，我要任命一位军法官，如果有任何人敢于违犯军法，绝不容情。”丁野又道。
他说着，遥遥往队伍最后一指道：“你到前面来。”
被丁野指到的正是那熟悉军法条例的年轻士兵，他面带着一丝惶恐的来到点兵台前，这才发现台上的丁野跟他的年纪差不多大，可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气势却是他万万不能及的。
“你叫什么名字？”丁野问道。
“回大人，在下名叫薛贵。”年轻士兵答道。
“好，薛贵你听好，我现在任命你为军法官。日后军营中有任何违犯军法的行为，你都可以全权处置。如果你徇私枉法，我也绝不会饶了你！听懂了吗？”丁野道。
薛贵浑身一震，没想到会被委以重任，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他感觉到丁野的目光如刀的刺过来，这才一咬牙一横心道：“在下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丁野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再度环绕全场一圈，挥手道：“解散！”
队伍缓缓散开，虽然秩序略微混乱，却比之前的乱七八糟要好上许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丁野也不指望能把混乱不堪的凉州大营一日间就转变过来，他要的是立下自己的权威，才好做后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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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3章 重建大营
站在营房门口，丁野还没走进去已经皱起眉头了。
从敞开的门里传出来一股浓浓的臭汗味，丁野估计这里夏天从来不会有蚊虫，因为没有任何蚊虫能受得了这种味道，远远就会避开。
至于里面的情形，比丁野想象的更加糟糕。床铺东倒西歪的摆放着，脏兮兮的被褥胡乱的丢在上面，满地都是垃圾。
男人住的地方脏乱一点可以理解，一群男人住在一起想要保持干净的确很难，可这是军队的营房，如果连干净整洁都无法保持，还怎么能相信他们会遵守军纪？
丁野一连看了七八个营房，几乎个个如此，甚至还有更糟糕的。在丁野看来，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任何人类居住，让士兵们住在这里简直就是犯罪！
陪着丁野的军务官和几个百户脸色都有些难看，虽然丁野已经明确表示过，只要他们好好配合就不再追究那些违犯军纪的行为，可眼下这一关只怕也不好过。
“算了，不看了。”丁野实在忍无可忍，摆摆手不再去看剩下的营房了。再看也是一样的情形，只会给心中添堵。
几个武官悻悻的站在丁野身后，军务官干咳一声道：“丁大人，营房的条件的确是差了一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凉州这个千户所实在太老旧了一点，上头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申请个被褥都要一年半载才有回应，还都是申请一千套发下来三百套。我们搞后勤的也难做啊！”
丁野静静等他诉苦完毕才道：“算了，之前的事情过往不究，你也不用害怕。”
众人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禁都露出喜悦的神色。
“不过……”丁野话锋一转，又让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营房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营房需要好好的打扫修整一下，那些破烂的被褥全都扔掉，换新的！想让士兵们遵守军纪安心训练，总得先有个安稳的住处！”丁野道。
“这个……有点难吧？”军务官搓着手，“咱们上哪弄那么多新被褥啊，再说修整营房也需要银子……”
军务官说来说去，其实就一句话：没钱！
其实这一点丁野早该想到，倘若凉州大营有钱的话，就不需要他过来帮忙了。就是因为这里是个烂摊子，武庭轩才寄希望于他。
这是丁野获得官身的第一个任务，也是一个艰巨的挑战。能不能完成，能完成到什么程度，都是一个考验。这一步跨过去，就是海阔天空，这一步要是跨不过去，恐怕在武庭轩心中也会丢分。
不过眼前的情形未免有点太艰苦了，想从武庭轩手里要银子？武庭轩还指望丁野给他赚银子呢！
丁野又不是能变出银子的魔术师，如今可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什么都是扯淡！
思索了片刻，丁野道：“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先去城里购买军备用品，把亏空的器械全都填补上。这是要紧事，不用我提醒你吧。”
军务官一脸肉痛的模样，不过他也知道丁野这是网开一面，只让他把贪墨的银子掏出来也就算了。如果真的严格执行军法，他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几位大人，请你们指挥士兵把营房好好的收拾一下。”丁野又对一旁的百户们道，“待会儿我会带几位客人过来，总不能太过寒碜吧。”
“客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百户们还是点头应下来。他们全都有小辫子抓在丁野的手里，就算心中有些不满，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谁让丁野背后杵着武庭轩呢，他们就算不在乎丁野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知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司马大人对抗。
布置完毕，丁野问齐光远和薛贵道：“你们谁比较熟悉城里的情况？”
齐光远道：“大人，我在凉州呆了六七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好，那你准备一辆马车，跟我进城。”丁野下令道。
齐光远办事很麻利，很快就找好了马车，只可惜车有些破旧，除了悬挂着一面凉州军旗外，跟街头那些出租的马车没什么区别。
大概也知道这辆车有点拿不出手，齐光远不好意思的道：“大人，营里一共只有两辆像样的马车，一辆被赵千户带走了，还有一辆得给蒙大人留着。”
丁野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对这些面子上的事情反倒不太在意，更在乎的是干点实事。
马车奔出军营，向着凉州府飞驰而去，齐光远问道：“大人，你要去什么地方？”
丁野道：“凉州府最有钱的商人都是哪些，你说给我听听。”
齐光远奇怪地问道：“大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丁野淡淡一笑道：“我们现在不是没有银子吗，既不能冲武大人要，又不可能变出来，总不能去抢吧。既然这些法子都不行，那就只能找有钱的人先借一点了。”
“借钱？”齐光远的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那些家伙怎么肯把钱借给咱们，大人你还是不要去碰钉子了。”
“为什么？”丁野问道。
齐光远就一脸不爽的道：“往年的时候，一到逢年过节赵千户也去找他们商量，看看能不能犒劳一下咱们。这帮家伙却个个都眼睛长在头顶上一样，根本不肯出钱。我听说当中有几个人的买卖都做到京都去了，靠山硬实的很，别说赵千户了，只怕连武大人都未必放在眼里。所以说丁大人你还是别去了。”
丁野听了，不禁微微一笑道：“哦，生意都做到京都去了？那就更好了……”
齐光远听的莫名其妙：“大人，你说什么更好了？”
“没什么，反正银子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了。你就开一个清单给我吧，靠山越硬越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丁野露出一个让齐光远怎么都难以理解的自信笑容。
齐光远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列了一份单子。
丁野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一家盐商，一家米商，一家绸缎商，一家当铺老板和一家钱庄老板。
“唔，果然都是有钱人。”丁野道，“那就一家一万两银子吧，应该足够把营房修缮一下了。”
“一万两！”齐光远瞪圆了眼睛，就好像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他可记得赵千户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从这几个小气鬼手里抠出几百两银子的情形，丁野居然狮子大开口一家要借一万两？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人情世故啊。齐光远暗暗摇头。
他却哪里知道，这还是丁野手下留情呢。
丁野是谁，京都顶级的衙内啊！
其实以丁野的身份，如果跟祖父开口寻求帮助，或者干脆让石大勇跟他爹打个招呼，要个三五万两银子并非难事。
可丁野不想这么做，一来上面拨款实在太慢了，他可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二来这也显得他没什么本事，连区区几万两银子的小事都要惊动兵部尚书户部侍郎，他这张脸要往哪里搁啊？
或者丁野也可以自己掏银子，他怀里就揣着好几张大宁钱庄的银票，随时都可以去凉州府兑换个几万两银子。
可公事和私事一定要分明，丁野不会去拿公家的钱，也不会拿自己的钱填补公用。这是个原则问题。
要银子，还是得另想办法，丁野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比跟富人们打秋风更直接有效的了。
就像凉州大营的武官们个个都屁股不干净一般，丁野也不相信凉州府的富人们就都遵纪守法。
当年在京都当纨绔的时候，丁野就没少干这种事。如果不靠着敲诈勒索收保护费，就凭丁如山每个月给他那十几两银子，只怕连西北风就喝不上，更别提吃喝玩乐啊。
如果硬要说当初那个纨绔的丁野有什么本事的话，好勇斗狠的打架是一个，另一个就是打秋风了。用石大勇的话来说，丁野简直就是专门为打秋风而生的，逢打必有，而且让对方给了银子还感激涕零。
如今的丁野早就不是京都那个胡作非为的衙内，他的人生有了巨大的转变，没想到却要再度把这门绝招捡起来。
至于说这些商人背后的靠山，丁野真心没放在心上。毕竟比起靠山的话，苍龙皇朝有几个人硬过丁野的？
反正只要被丁家大少爷盯上，这些家伙的荷包一定会大出血的！
马车很快驶入了凉州府，丁野倒是没直接去打秋风，而是先走了一趟府衙。
齐光远在马车上等了小半个时辰，就见丁野踌躇满志的走了出来。
“大人，还要去哪里？”齐光远问。
“去王高山家。”丁野道。
“啊？”齐光远愣住了。
王高山是凉州府首屈一指的富商，也是齐光远给出的名单上名列第一位的。他家的盐铺和官铺一样多，每天的银子都是用小车推进家里的。在凉州府，如果王高山自认第二有钱，估计没有人敢认第一。
“大人，你真的要去啊？”齐光远一脸为难。王高山的确有钱，可小气也是名声在外的，想从他手里抠出银子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当然要去，不然怎么修缮营房，你难道不想住新房子吗？”丁野道。
“那当然想，可是……”齐光远对丁野的印象不错，不然也不会鞍前马后的跟随着，他实在不想看丁野碰钉子。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丁野一挥手，“我就先啃一下这块最硬的骨头。如果他乖乖掏银子，其他人也就不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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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4章 打秋风
王高山的家非常醒目，非但坐落在凉州府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而且占地是其他宅子的五六倍。远远就能看见他家那两丈高的围墙，门口更是站着八个健硕的黑衣仆人，行人路过门口就狠狠瞪上一眼，让人不敢靠近。
丁野的马车还没到门口就被拦下来了，两个黑衣仆人沉着脸道：“喂，给我停下！你们是干嘛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们不客气，齐光远当然也没有好气，他厉喝道：“你们瞎了吗，看不出这里凉州大营的马车！敢阻拦军车，你们找死吗？”
两个仆人却是纹丝不动，其中一个道：“凉州大营的马车又如何，这里是私人住宅，你们不能靠近。”
“不能靠近，难道这里不是苍龙皇朝的土地吗？”车门打开，丁野面沉若水的走下来。
看到丁野如此年轻，两个仆人更是不怎么看在眼里。他们冷笑道：“当然是苍龙皇朝的土地，不过你们也得放亮眼睛看看，这是王老板的家！你们如果不想找麻烦，趁早绕道。”
“如果不是王高山的家，我还不来呢。你快去告诉他，凉州兵马知事丁野奉司马大人之命登门拜访，让他快点出来迎接！”丁野冷哼一声，“如果耽误了公事，一切后果他自己承担！”
这一番话说的严厉，两个仆人都是一呆，傲气顿时退散大半。
他们也是依仗着王宝山富甲一方，才会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可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有官身的，真让他们公然抗衡官家，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
何况丁野搬出了凉州司马的名头来，他们面面相窥，终于有人道：“我进去通报，你把车停在这里，不能再前进了。”
“好大的规矩啊。”丁野冷冷的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一等，看看王老板的架子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大。”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齐光远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丁野却还是稳若大山。
齐光远瞄着丁野的背影，觉得这个年轻人可真是不得了。
小小年纪就当上兵马知事，这倒是也不太出奇。可他实在是太沉稳了，浑身散发着一种和年纪完全不相称的镇定自若。
更可怕的是，他还有杀气。齐光远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对杀气很敏感。他总觉得在丁野的身上藏着一把杀人的刀，随时都会亮出刀锋把不听话的人砍翻在地。
齐光远有种直觉，丁野是那种最危险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碰到这种人，如果没有把握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去通报的仆人姗姗来迟，带着几分傲慢的口气道：“丁知事是吧，请进吧。”
丁野不卑不亢，带上齐光远，一起走进了王家大院。
王高山不愧是凉州府的首富，这座大宅院修建的富丽堂皇。他的家中竟然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三步一景五步一廊，让丁野恍惚以为自己身在的是江南省，而不是苦寒的塞北。
光是这样一座园林的维护费用，一年只怕也要七八万两银子，王家的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齐光远也是第一次进王家大院，一路跟在丁野的后面，看的眼睛都要直了。他越往里面走越是心中忐忑，心说王家的财富比传说中好像还多啊，这么个财雄势大的人家，哪会把丁知事一个从九品小官放在眼里？如果要不到银子被人赶出来，那可丢脸丢大发了！
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地方了。
这是一座偏厅，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仆人只是领到门里便道：“在这等着吧！”
看到仆人扬长而去，甚至连杯茶水也没送上来，齐光远不禁干咳一声道：“丁知事，王家一向就是这么跋扈的。就算是赵千户来，也是这样的态度。”
“哦，是吗？”丁野倒是不怎么介意，随便坐了下来，一点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齐光远却还是有些惴惴，他又不是没见过丁野发威的模样，那大好人头说砍就砍，把一群兵**都震慑的不敢多言。这么一个出手狠辣随便就能要人命的年轻人，如果小瞧他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甚至齐光远的心中也有个期待，不知道丁野是不是能挫一挫王高山的气焰，让他知道凉州大营不是好惹的！
等了好半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终于有人露面了。
来的却不是王宝山，而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家，他一见面就抱拳道：“让两位军爷久等了，在下贾大明，是王家的管家。不知道两位到王家来有什么贵干？”
“王高山呢？”丁野淡淡的问，“他怎么没来？”
“呵呵，军爷真是说笑了。我家老爷有那么多生意，每天都忙得很。如果来个什么客人都要老爷接待，那真是什么都不用做了。”贾大明笑眯眯的道，口气里却带着王家一贯的骄横。
“原来如此。”丁野点了点头，“既然王老爷这么忙，那我们也开门见山。是这样的，目前凉州大营想要重新修缮，希望凉州府的富商们支持一下。王老爷是凉州首富，不知能不能借给凉州大营一万两银子……”
“军爷！”不等丁野说完，贾大明已经无礼的开口打断，“你是不是搞错一件事，我家老爷是做食盐生意的，不放贷。你们凉州大营想要借钱的话，最好去李记钱庄，或者去卢家当铺也行。”
“这么说，王家是不打算借了？”丁野也不纠缠，更不生气。
“凉州大营怎么修建，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家老爷不关心。”贾大明道。
“唔，那好吧。”丁野站起身来，“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了，我给你们五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五天之后还打算借钱给凉州大营的话，就让王高山亲自去那里找我吧。”
“你说什么？”贾大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小官是不是傻掉了，他以为王老爷是什么人？
就连齐光远也垂下头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丁知事啊丁知事，这种话也是可以说出口的吗，平白无故的遭人嗤笑啊。
丁野却是丝毫不以为忤：“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王老爷会改变主意。好了，我们不打扰了。”
“不送了！”贾大明翻了翻白眼，不屑一顾的道。
在王高山家碰了壁，丁野却似乎一点教训也没有吸取，继续跑去其他几家。一开始齐光远还抱有一丁点信心，可渐渐的就抬不起头来了。
这些富商个个眼高于顶，都和王家一样不把丁野放在眼里。而丁野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千篇一律的给对方五天考虑的时间。
就连齐光远都有点怀疑丁野是不是脑筋有问题，难道他看不出那些富商根本不会掏钱吗？打秋风这种事是需要技术含量的啊，或者用威权压迫，或者装可怜恳求，你既不放狠话也不说好话，谁肯搭理你啊？
不过这些话齐光远都憋在肚子里，不敢说出口。结果就是忙活了一整天，回到凉州大营的时候他已经是灰头土脸，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丁野却是毫不在意，一切就如同出去时一般。只不过当日傍晚时分，有一只云鸽从他的帐篷里飞出去，舒展着翅膀，直奔京都的方向而去。
凉州大营的演武场，场边的野草已经被拔的干干净净，碎石沙砾也都清理一空。
自从打秋风失败，丁野就没再出门，整天就只是在大营里指挥着士兵们打扫整理。在他严厉要求下，虽然演武场还是显得有几分破败，至少表面上整洁了许多。
此刻的演武场周围聚集了一百多士兵，都在关注着场地中央的一场比试。
比试的双方是丁野和冯虎。
冯虎是一天前刚刚从雪疆县赶来的，在丁野的要求下，武庭轩将他也调来凉州，暂时也担任知事一职。
相比武堂老师的身份，兵马知事虽然只是一个小官，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不过在冯虎眼中，做什么官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跟随在丁野身边。
他已经见识过丁野的能力，也早就打定主意，跟着丁野一定不会错的！
可跟随是跟随，真到了演武场上，冯虎却是丝毫也不相让。
“冯虎，不要让着我。我看看凝境高手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丁野双脚不丁不八的分开站立，浑身涌动着一股冰冷的煞气。冰山决在他的体内循环运转着，真气随时都会如同毒蛇一般的吐出，将对手冻结成冰。
冯虎点了点头：“既然你想见识，我自然不会留手。还请丁大人小心一点，不要伤到。”
话音方落，他双膝猛地一弯，双腿如同刚劲有力的弹簧般发力一蹬，那粗豪的身形便弹射而起，如同一根离弦的箭朝着丁野激射而去。
两人之间本来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他这么一蹿竟然就拉近了一大截，丁野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他身形带动起来的疾风。
“哈！”冯虎说不留手，果然就不留手。双方还有十步的距离，他居然就凌空发出一拳。拳劲宛若一把长矛，狠狠扎向丁野胸口。
长矛破风，撕裂空气，发出“嗡嗡”震动声。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凉州大营的士兵虽然吊儿郎当，其中大部分人却都是在战场上喋血过的。一见冯虎的凌厉拳法，便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厉害啊！”齐光远鼓掌叫好道。他是凝境初期，看到冯虎这样高明的出手，不禁赞不绝口。
围观者当中也有几个百户，同样被冯虎的拳法震惊，都暗想此人虽然是学院派，没想到也有一股狠辣之气，厉害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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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5章 得罪谁了
苍龙皇朝的实战派一向不怎么瞧得起学院派，尤其是底层拼死拼活的军官们，更是对一些年纪轻轻从武堂毕业立刻就骑在他们头上的学院派官员非常不满。
论起来的话，冯虎和丁野都算是学院派。不过两人才一交手，就让实战派的军官们惊艳了一把，再也不敢瞧不起两人了。
事实上，冯虎这一拳打的的确极为精彩，无论是速度上的快疾还是力量上的爆发力都算得上是妙到颠豪。不愧是凝境后期的强手，完全显露出了霸气。
面对冯虎这霹雳一般爆发的烈拳，丁野自然知道不能力敌，只能暂避锋芒。
他心思敏锐，双脚向后连环踏出，却是一套精妙无比的步法。这连续的退却之间，非但避开了冯虎霸道的拳风，还顺势发动了反击。
“呼”的一拳，真气中带着一股强烈的崩劲，丁野浑身的肌肉力量一瞬间紧缩，再猛烈的爆发而出。
这一拳的力道在崩劲的加成之下根本不逊色于冯虎，九牛二虎之力若是打个正着，就算冯虎已经修炼到凝境最高的凝骨境界，只怕也会很不好受。
冯虎的反应也是奇快，一击不中下立刻抽身防守，眼见得丁野的拳头轰过来，手臂一探一拨，来了一个四两拨千斤，居然轻巧的就把丁野的攻击力道卸掉。
“好！”场边响起一阵喝彩声。
打的精彩，看的懂行，方才这一连串的攻防转换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更难能可贵的是，两人的招数都十分精妙，攻的刚猛防的漂亮，令人目不暇接。
之前丁野能够立威，靠的是拿住军官们的小辫子和杀鸡儆猴，实际在众人的心里并不怎么服气。
如今丁野和冯虎一拳换一拳，却顿时让众人刮目相看，这才发现这年轻知事不只是心计深沉，武学造诣也不弱！
众人的心思变换，场上的丁野却顾不得那么多，他的全副心思都落在冯虎身上。几乎在拳力被卸去的同时，丁野已经知道大事不妙，立刻向后疾退。
“别走！”冯虎正如一头猛虎，向前一蹿，脚尖扬起来恰恰在丁野的左腿腿弯上扫过。
这一扫让丁野的身形一顿，差一点就趴下来。好在他有前世当草寇的经验，一个鹞子翻身，右腿撩起来，竟然勾向冯虎的下巴。
冯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到底是学院派出身，实战的经验几乎都来自切磋过招，经历的厮杀却万万比不上两世为人的丁野。甚至他都没想到丁野会使出这种诡异的招数，这不合理啊！
微微向后一撤身，冯虎堪堪避开丁野的撩腿。
趁着冯虎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丁野双手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如同一头黑豹般的蹿起来，右臂高高抡起，五指并拢，手掌好似变成了一柄战斧，朝着冯虎的头顶狠狠劈落。
冰山决之劈山斩！
丁家的山字经有五种明劲，丁野之前只掌握了崩劲。这一次回京都的时间虽然短暂，丁野却还是跟父亲请教了一番。
丁如山对儿子自然不吝指点，除了崩劲之外，还特别给丁野开了个小灶，将劈劲也传授给了他。
劈山斩中蕴藏的正是劈劲，和崩劲的瞬间爆发出人意料不同，劈劲讲究的是霸道凌厉，一出手就是杀招！正因为如此，崩山拳一共有三招，可劈山斩只有一招，名唤“力劈群山”！
一劈之力，势不可挡，冯虎双眸瞬间紧缩，竟然有一种被完全压制的感觉。
更让冯虎错愕的是，丁野这一击的速度奇快，他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碰硬。
吐气开声，冯虎双臂抬起，真气灌入当中，和丁野的劈斩结结实实的撞击在一起。
丁野这一记劈山斩动用了全身的力道，势大力沉如同银河倒垂，一劈之下冯虎只觉得一股霸道的气劲狠狠的切进手臂之中，若非他已经修炼到凝骨的程度，只怕这一下就要骨断筋折！
手臂剧痛，冯虎却还是猛地往上一掀，“砰”的将丁野弹开。
丁野落到五步开外，呲牙咧嘴的甩起手来，口中连声道：“你的骨头是铁打的吗？不打了不打了，我的手掌好像断掉了！”
冯虎本来作势欲扑，闻言不禁失笑起来，只好收起了姿势。
一旁观战的众人早就看呆了，直到此时才想起喝彩来。尤其是齐光远喊的声音最大，他实在没想到丁野有这样厉害的本事，若非境界跟冯虎相差太大的话，这一战说不定能赢呢。
“你这一招不错。”冯虎揉着双臂，“可惜真气弱一些，不然输的一定是我。”
“这就叫一力降十会吧？看来我还是要多修炼真气，早日达到凝境啊。”丁野叹口气。
他正要跟冯虎再探讨一下方才一战的得失，就听到有人在场边高声呼道：“丁大人，大营外来了好多马车，有人指名要拜见你！”
丁野闻言一笑，轻轻揉着手掌道：“他们的速度倒是蛮快的，比我想的还要早一点醒过神来。”
冯虎不解的问：“你说谁？”
“一群小气的有钱人，不给他们一点教训的话，他们大概不知道这个国家姓甚名谁！”丁野咧嘴道，“走吧，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他们的嘴脸。”
王高山站在凉州大营门外，一边伸着脖子往门里看，一边紧张的搓着手。
在他的身后是李记钱庄、卢家当铺，胡家米店和朱家绸缎庄的老板，这五个人凑在一起，几乎是凉州府的半个身家，阵仗未免太大了一点。
按理说王高山等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以他们的身份，就算凉州大营的赵千户见到也要非常客气，何必在门口傻等着呢。
可王高山又如何敢不来，他真是已经焦头烂额，想要哭天抢地了。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来，一大早他还在熟睡，房门外就响起了管家惊慌失措的叫声。
“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慌什么慌！”睁开惺忪的睡眼，王高山有些不悦的怒骂道。
“老爷，云鸽……云鸽全都回来了！”管家隔着门焦躁的道。
“什么？”王高山一愣。
王家一共有三十只云鸽，平时一半留在家中，一半饲养在全国各地的分店。一般而言，只有遇到非常紧急的情况才会用云鸽进行联络，很少有云鸽一下子全都回来的情形。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大事？”王高山匆匆爬起来，披着一件大褂就来到院子里。
供云鸽栖息的横杆上果然落满了一片白鸽，正在“叽咕叽咕”的吃着小米。在每一只云鸽的腿上都绑着信筒，而且无一例外都漆成了象征十万火急的红色。
王高山疑惑的解下一个信筒，取出里面的信件看了几眼，面色不禁微微一变，忙又去看其他的信。
一连看了七八封信，王高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沿着他肥胖的脸颊滚落下来。等十几封信全部看完，他就好像被人抽去了脊梁骨，连站都站不稳了。
一旁的管家忙上前扶住王高山，惊问道：“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在管家的心中，王高山可以算得上是凉州府半个主人，一跺脚全城都要抖三抖。就算凉州知府和老爷会面的时候，说话也是客客气气，不会摆官架子。
就这么一个威震州府的人物，如今却好似丢了魂一般，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浑身上下更是大汗淋漓。
“快来人啊，给老爷来一碗参汤！”管家焦急的招呼道。
等喝了小半碗热乎乎的参汤，王高山才算缓过一口气来。就见他哆嗦着张开嘴道：“快把管家们和账房先生都找来，全都找来！”
王家太大，光是管家就有五个，当中就有贾大明。当他赶到的时候，一看见王高山那如丧考妣的脸，不禁吓了了一跳。
王高山瘫坐在红木椅上，环顾众人一圈，有气无力的道：“这几天家里是不是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快说出来！”
大家面面相窥，王家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哪想得过来？
见大家都不作声，王高山带着哭腔道：“快都给我想一想！想不出来，咱们都要喝西北风去！”
“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最年长的账房先生问道。
其他人也都有疑问，他们从来没见过王高山这副模样。以王高山的身价财富，到底什么事能让他慌成这样？
王高山呆了一呆，这才苦涩的道：“咱们在全国各地的分店都被查封了！”
“什么！”所有人都惊呆了，王家在各地的分店足足超过二十家，光是存盐就超过百万两银子，若是全被查封，王家恐怕要一夜之间倾覆。
“怎么会这样！咱们可是有朝廷的特许啊！”年长账房颤声道，“而且咱们一直都和朝廷的关系良好，不应该有这种事的！”
“我也不知道……”别人纳闷，王高山更是迷惑不解。他一向跟朝廷的大员们关系良好，忽然发生这种事可谓是无妄之灾。
“不过据分店的人说，查封店铺的官员提醒我们，发生这种事是因为我们得罪人了……”王高山凄声道，“你们好好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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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6章 负钱请罪
得罪谁了？
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众人都开始绞尽脑汁的想。
每天跟王家打交道的人太多了，只有一些特别重要的人才会由王高山亲自接待，剩下的都由管家们来打发。能够一下子查封王家这么多店铺的人，拥有的势力可想而知，如果真的是什么厉害人物，王家又怎么敢怠慢？
思来想去，大家也没有主意。就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的时候，有人匆匆进来禀告道：“启禀老爷，卢家当铺的卢老板来拜访，他好像是有急事。”
王高山哪有心情会客，正要摆手拒绝，外面已经传来卢老板的哭声。
“王兄啊王兄，你救我啊！”不容分说，卢老板一头撞进来，脸上还带着泪花。
“卢老板，你这是怎么了？”王高山一愣。
卢老板的产业虽然比不上王家，却也是凉州府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在塞北有十几间当铺，甚至远在京都都有分店。
此人平时比王高山还要傲气几分，如今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王兄，我在塞北的分店都被查封了，京都的店连老板都抓了起来。你不是在京都有当官的朋友吗，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我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卢老板哭丧着脸道。
“什么！”王高山愣住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怎么连卢家的产业也被封了。
“王兄，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啊。”卢老板道，“如果店真的被封了，我就要倾家荡产了！”
“卢老板，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自身难保啊。”王高山也顾不得家丑外扬了，简单将自家的事情说了。
卢老板听的目瞪口呆：“什么，你家的店铺也都被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外面又传来禀告声：“老爷老爷，米店的胡老板钱庄的李老板和绸庄的朱老板吵着要见你！”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凉州府最有钱的五个人呆若木鸡的围成一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一夜之间，五大家族的产业统统被封，而且理由都是出奇的一致：得罪人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样大的本事？五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厉害角色。
“咱们得罪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把你们府上的人也都找过来，让他们一起想！今天要是想不出来，都不准吃饭！”王高山发了狠，“你们好好把这些天的事情一件一件都给我想出来，吃饭拉屎睡觉也不准漏下！”
一群管家和账房凑在一起，把这四五天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有些事情已经记的不太清楚了，只能先空缺下来。
五个大富翁焦急的在旁边走来走去，不时抓起一张纸看起来。被封掉的产业一天就要损失十几万两的收入，他们怎能不急？
忽然，卢老板紧握着一张纸瞪圆了眼睛，他仔细的看着上面的一行字，猛地又抓起另外一张纸来。
“喂，你们几个听好了，前两天是不是有个凉州大营的知事跑来借钱？”卢老板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已经写下来了。”李家的一个管家道。
“的确是来过这么一个人，被我赶走了。”朱家的管家道。
几家的管家纷纷证实，王高山的脸顿时沉下来问：“此人来过咱们王家吗？”
贾大明忙道：“回禀老爷，他的确来过，是我接待的。此人一开口就要借一万两银子，我就把他打发走了。”
“他有没有说别的什么？”王高山有种直觉，得罪的恐怕就是这个人。
“他说……他好像是说给咱们五天的时间考虑。还说如果老爷改变了主意，就去凉州大营找他。他叫……叫丁野！”贾大明的记性还不错，再说丁野的那番话说的实在是令人捧腹，也就记住了。
“几日之间，拜访过全部咱们五家的只有此人，我看就是他了。”王高山犹豫着道，其实他也不敢确定。
卢老板挠挠头道：“此人若是个知事的话，才不过从九品官，他有这么大的能耐？”
其他几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能一下子封掉五家的产业，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倘若有这样的能耐，谁会窝在凉州府当个小小的知事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要弄清楚。”王高山道，“如果真的是此人的话，他也是为了钱。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其他几个老板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于是，他们就集体出现在了凉州大营之外。
等了好一阵子，就在众人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齐光远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看到凉州府五大富豪一起站在门口等自己出来，齐光远的心情简直好极了。
距离被人家灰头土脸的赶出来才几天啊，这就风水轮流转了？就算是半个时辰前跟齐光远这么说，他都绝对不会相信的，可现在五大富豪可不就乖乖站在门口吗。
“丁大人太厉害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齐光远心里暗暗惊诧，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的站在了五人面前。
“敢问是丁知事丁大人吗？”王高山满脸赔笑的问道。
“我叫齐光远，是凉州大营的总旗。”齐光远爱理不理的道，“丁大人正在处理公务，派我出来问你们有什么事。”
“呵呵，丁大人贵人多忘事啊。是这样的，前几日丁大人到我们几个的府上，说是凉州大营要重新修缮，急需一笔银子，想跟我们借贷。当日我们都不在家，下人不懂事直接回绝了。今日我们几个听说了此事，特地赶来跟丁大人赔罪，也把银子给带来了。”王高山道。
“哦？”齐光远心里都快乐开花了，嘴上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
看到齐光远这副爱搭不惜理的样子，几个富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暗暗断定店铺查封的事情一定跟这里有关。若是不然，一听到有人来送银子，这帮兵还不得立刻赔上笑脸好茶好饭的供着啊？
“还请齐总旗帮我们通传一声，就说我们几人仰慕丁大人的风采，想要见一见。”王高山凑了过来，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钱袋，往齐光远的手中塞过来。
“王老板把我当什么人了，嘿嘿，这我可不敢要！”齐光远把手一缩，不给王高山机会。
何必为了一点银子就放弃居高临下审视这几位大富豪的机会呢，齐光远才没那么笨。
他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已经吓破了胆。虽然不知道丁野到底做了什么，可这位年轻知事的能耐真是不小啊。
齐光远不是笨蛋，他几乎是立刻就打定主意，要尽量的跟丁野靠拢。倘若能成为丁野的心腹，日后说不定能捞到更多的好处。而若是贪图几两银子就断送这个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等着吧，我去通禀一声。不过丁大人忙的很，不见得有时间。”齐光远打个哈哈，袖手往大营内走去，把几个老板全都晾下来。
“也不说叫咱们进去？”卢老板有些恼火的抱怨道，“赵千户到我府上的时候，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怎么一个小小总旗这么嚣张？”
“别说了……那时候人家有求于你，现在你有求于人家，能一样吗。人在屋檐下，还是缩着脖子吧。”李老板摇头叹息道。
“都别乱开口了，咱们不能再得罪人了。”曾经不可一世的王高山有些垂头丧气的道。他忽然发现，偌大的财富根本不能给他提供保护，在某些拥有庞大势力的官员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又苦等了小半个时辰，一众富豪已经浑身冒汗，齐光远总算慢悠悠的回来了。
“哈哈，让几位久等了。丁大人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点时间，跟大家见一面吧。不过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几位有什么话尽量简短啊，不要打扰大人办公。”齐光远皮笑肉不笑的道。
几个富豪面面相窥，心说你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官员哪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
可难为你又怎么样，你能咬他吗？就像李老板说的一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想把被查封的店铺救回来，还真得装一回孙子！
齐光远大步走进营中，五位大老板小跑着跟在后面。百户们带着士兵站在营房外面，好奇的看着这些大老爷。被那么多的目光注视着，更是让他们心中直骂娘。
骂归骂，等真的站在丁野的帐篷外面，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谁能不紧张啊，一下子就把五家的产业给查封掉，别说对方还是个从九品官，就算只是街上一个路人，那也是一尊神啊！面对这种随时都能让自己倾家荡产的人物，五个富豪都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
“丁大人，凉州府的几位富商前来拜见。”齐光远站在门口，中气十足的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吧。”里面传来丁野平淡如水的声音，从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请吧。”齐光远掀开帐帘，冲五位富豪咧嘴一乐。
王高山带头，五人鱼贯走了进去。当他们看清楚帐中端坐的丁野时，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么年轻？”
*************感谢监督科1的打赏！